一群人里还有个饶州的二把手, 饶州别驾沈自芳。不过这位爷瞧着也没有什么精神,碰到周律时也只是随大流行了礼,别的一概不管。
丧得要命。
贾斯几次三番示意他上前问好,沈自芳都懒得动弹。
程铭在旁边看着啧啧称奇, 这府衙里头的人怎么看着怪怪的, 没有一点冲劲。这要是在他们昌平县,只要周大人开口, 或者即便不开口只是露个面, 都有人争先恐后地迎上去找事情做。
可到了这边又不一样,这些人活像是个混子,他们那边最混的杨县丞都没有这群人混。
杨县丞好歹还养猪养得勤勤恳恳呢。
不止程铭腹诽, 周律同样在心中嘀咕,他只是觉得自己运气不佳, 否则怎么每回都碰到这样的事情, 又或者他也是个纯粹的混子, 所以总会吸引到同类人。
周律是个双标的,他自己偶尔可以混一混,但却见不得旁人混,旁人若是都不干事儿了,那他得使唤谁
不过鉴于这是第一次碰面,周律并没有表示出任何情绪, 只是礼节性地跟大家寒暄了一二,接着便回官舍休息了, 临走前还让贾斯将饶州的地方志、衙门卷宗全都收拾好给他送去。
他得空了便看。
贾斯屁颠屁颠地就去收拾东西了,方才没有出声的沈自芳也凑了过来,他见不得贾斯这殷勤样子。
两个人是老相识了,呆在同个衙门十多年, 彼此之间门动动手指就知道对方什么意思。贾斯的意思就挺明显的,他瞧着是准备巴结上这位新知府了。
沈自芳却不以为然:“这么年轻的知府能顶什么用你该不会真把他看成宝了吧”
贾斯直起腰,道:“我听说过周大人在昌平县做的事,瞧着必然是一个干事的人。”
“这些事情也信定是吹嘘出来的,或是给他造势,你看他年纪轻轻,哪里是真有能耐的样子,也就糊弄糊弄你们罢了。你如今对他这样,难道是嫌以前吃过的亏不够多”
他反正是不会被糊弄的。
贾斯知道他有心结,不欲与他多争辩,拿了东西便去寻周律。
等贾斯过来,周律一家才刚开始收拾屋子。衙门也派了几个人过来同他们一道收拾,贾斯见状,也放下怀里的东西过来搭把手。
周律接受了他的好意,一块做事的时候,便开始唠家常似的问起了府衙的许多事。
贾斯这么多年在府衙里头也不是白混的,知道知府大人想打听什么,都不用对方开口,他自己就能拐着弯把周律想问的说出来:“今日被大人瞧出疲态,实在是不该,只是这件事情必定事出有因,还望大人海涵。”
周律不经意地问:“难道这里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在您之前,还有位知府大人,乃京城中某位丞相的族兄。去年咱们饶州多下了几场雨,发生了一次不大不小的洪灾,上任知府为了赈灾,学着朝廷的做派在饶州境内修缮道路桥梁。百姓门只要跟着府衙做工,便能领到一笔钱。一开始也好好的,只是后来发钱的时候出了点意外。”
周律眼睛微微眯起来:“钱不够”
“若要真这样也好,从别的地方扯上一些添上不就成了可问题是,已经准备妥当的钱,竟不翼而飞了。”贾斯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嘴角里都浮现出嘲弄的意味来。
这里头的门道可就太多了,偌大一笔钱,说没就没了,也不知是进了谁的口袋。
贾斯接着道“允诺好百姓的钱没了,惹得府衙内外一片怨声载道,那会儿子,每日都有百姓在府衙外头或闹事,或坐等,想要讨个说法。”
周律不知不觉坐了下来,扶着桌子问道:“这样大的事情,朝廷可管了”
“管倒是管了,可偷钱的那个到底做的隐蔽,谁也不知钱究竟放在哪儿,那些钱就像是凭空消失一样。查来查去,竟是一场空,您说可笑不可笑后来实在没招,囫囵着了结这桩案子,权当是被贼人偷了。上一任知府大人虽被罢免了官,强行塞回去告老还乡。可这件事情到底是亏待了百姓,惹得许多百姓如今对府城毫不信任,府衙内部不少人也开始垂头丧气。”
周律听着,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呢
他又问“你们可打听过上任知府罢官之后是什么情况”
“打听过了,衣食富足,每日与友人吟诗唱和,过得比做官时还要潇洒恣意。”贾斯说完,竟冷笑了几声。
周律垂下眼眸,圣上是个清明之人,但朝中并不是圣上的一言堂,从饶州上任知府这件事便可以看得出来,圣上对朝中的把控力度,还有待加强。
念此,周律也理解了这些人为何会如此萎靡不振,想来是被伤透了心。
所以周律便说“那倒是不怪他们有些倦态了。”
贾斯一愣,旋即立马起了精神“也不失人人都一副倦怠模样,咱们府衙还是有不少人随时都准备干一番事业呢。”
程铭插了一嘴“譬如”
“我。”贾斯自信满满地拱了拱手,意气风发“下官携府衙十数名小吏早已在此恭候周大人,如今府衙士气不振,正需大人带领咱们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好家伙,这人在这里等着呢。程铭隐隐有点佩服他,能审时度势,又能豁开脸面替自己争取,往后多半能出头的。
这也是程铭的经验之谈了。
果然,大人也的确对这位贾大人青眼有加。
这么半天的功夫,贾斯已经成为府衙里头一个攀上新任知府的人了。这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便传到了沈自芳耳朵里,以沈自芳为首的一批人冷眼看着贾斯蹦跶,不仅不愿意搭把手,甚至还想要嘲讽两句。
沈自芳对朝廷派来的所有人都没有好感,要不是这位周知府在昌平线确实做成了两件好事,他说不定会连带着一块厌恶。
这些官官相护的鼠辈,只会算计百姓血汗钱,跟在他们身后早晚会遭余孽的。
周律在路上便对饶州一带有所规划。
他一路走得慢,路上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而是把周边的水文都摸看了一遍,不过他终究还是个外乡人,对这次所知甚少。翌日一早,周律便带着抄好的堪舆图,领着贾斯等人去外头考察去了。
府衙里头总共不过五十人,周律领着十几个人离开后,衙门里瞬间门空旷了许多。
沈自芳这会儿还在跟管赋税仓库的司仓钱远恶狠狠地嘲讽贾斯“等过些日子得了教训就知道回来哭了”
他并非对贾斯有偏见,实在是见不得贾斯这谄媚的样子。
先前被坑的那么惨,如今还轻易相信别人,活该到时候被欺负。
且说贾斯跟着周律出门之后,便一直在看池子。
周律看过一处,便会在册子上记录一处。贾斯看过去,发现他们家大人记的都是池子的情况,大小如何,池深几许,水质如何,是否避风,是否向阳,甚至更细致的,连水里的淤泥跟水草、鱼虾情况都探查得一清二楚。
如此探了将近五天,才将饶州一带的水池子都摸清楚了。
周律挑挑拣拣,选择了不少适合养殖银鱼的老池塘,并将其在堪舆图上圈起来。
贾斯知道知府大概是要养什么,但却不太懂,便问“寻常池子不适合养这种鱼么”
周律细致地给他解惑“银鱼适合在水质好、避风向阳、进排水都方便的老池塘养,前头我们看的那些水池子,有好些不合适。”
贾斯吓了一跳“您的意思是,现在就要养”
“自然。”
饶州冬日里气温并不低,适合银鱼生产发育,若是养殖得当的话,两个月便能养大,明年一月上旬就会是产卵高峰期,到四月份的时候,便可以捕捞了。
贾斯听说之后,便开始愁在心底了。
养鱼挺好的,可是养了之后卖给谁呢若是卖不出去,岂不是白费了这笔钱况且,府衙众人愿意花这笔钱吗,最重要的一点,他们府衙还有钱吗可这是知府大人上任之后做的头一桩事,若做不成,知府大人会怎么想
不成,无论如何他也得把钱给筹下来。
程铭得知周律的打算之后,已经开始给他寻找买家了。
托了那几次互市的福,周律如今在商场上也算是小有人脉了。纵然这些商贾大多经营茶叶、生绢,可生意场上总认得几个搞养殖的朋友。
程铭带着周律的名帖前去拜访,花了两天的功夫,便给周律找好了鱼苗的购买渠道。
与此同时,周律也带着府衙的小吏前去清理池塘。
头一批养殖的池子,都是离鄱阳县近的池子,足足有十来处,若真养起来了,可算是个大手笔。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贾斯考虑到他们府衙如今的经济状况,未免知府大人失望,提前召集了众人,商讨钱从哪离来的事儿。
沈自芳等人围坐一团,斜眼瞅着贾斯,就想等着听他嘴里究竟能放什么屁。结果这人支支吾吾了半天,竟敢狮子大开口,直接要钱
不用沈自芳开口,司仓钱远直接失声质问“你可真敢要,我上哪儿给你弄这么多钱来,把我卖了不成”
他老皮老脸,卖了也不值这么多
沈自芳接着开口“咱们前面吃了那么多亏还不够吗那么多钱被贪了,咱们还垫了许多在里面,结果呢,某些人卷了钱拍拍屁股走人,什么惩罚都没有。如今又来了一位新知府,同样的招数,你还要再吃一次亏”,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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