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死罪 朝会上的争锋

    若是可以的话, 周律恨不得把余县尉父子就地正法,证据确凿,这两人却依然死不悔改, 不曾对自己犯下的罪行有过半点心虚,还叫嚣着自己在京城有靠山, 谁若是动了他, 后果自负。这般混账, 直接死了都是便宜他了,就应该千刀万剐才解气。只可惜,秋后处斩也好,千刀万刮也罢,都不是周律能做主的,大梁律法,死刑需得圣上裁决。

    而圣意传达,总归还是要时间的, 于是这两个人暂时便被打入了大牢。

    余县尉父子二人仍不服,他们俩并不觉得自己大祸临头,反而期盼京城里头的族人能够救他们于水火。虽说这个周知府圣眷正浓,但想来也抵不过他们的余家的那位族人在朝中的地位,那可是堂堂的三品大员啊。

    况且,圣上应当也不会轻易处决了一位官员, 哪怕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尉。

    他们二人日日叫嚣, 唯有丘县令心如死灰。

    他恨, 恨自己识人不清, 恨自己误入歧途,若不然,凭他的身份怎么可能会入狱

    浮梁县虽然困顿, 可他怎么说都是地方的父母官,大富大贵不敢想,但一辈子顺遂肯定错不了的。可他当初为什么行差踏错、帮了余县尉呢若是再来一次,他肯定不会知法犯法了。

    丘县令日日在心中怨怼余县尉。

    亏得余县尉不知道,否则定会把他骂得体无完肤,真是乌鸦笑猪黑,这人自己也不干净,没遇上他之前就是个贪官,如今被查出来反而懂得悔过了,还将错处往他身上一推,可笑不可笑

    这三个人都关在一个监狱里头,府衙的人仿佛生怕他们不会反目成仇一样。

    这几日里,整个饶州都在议论这桩惊天动地案子。确实惊动一时,两个犯事的人都是朝廷命官,一个是县令,一个是县尉,平日里瞧着也人模人样,没想到内里这么龌龊。尤其是余县尉这一家,简直杀人如麻,一家子冷血丧良心。

    当初审案的时候不少人都在旁边盯着,也听说了大概,这余家光人命官司就背上了八条,听着就叫人头皮发麻。好在如今被判了死罪。至于那个贪官丘县令,抄家贬官流放是免不的,谁让他贪财又包庇呢活该

    周律这桩案子办的,实在是公正,也实在是大快人心,百姓们就喜欢看这些惩奸除恶的大戏。

    可究其原因,他们喜欢看的是官员落马,不管这个官员是浮梁县的,还是饶州的,甚至是京城来的官员,只要倒了霉,百姓都会鼓掌叫好,官民对立,这本就是天然之势。

    不说他们,就连县衙的小吏们,这些日子议论的都是这个话题,章书华日日都听人讨论,尤其是牢狱那边的衙役,掌握的消息最足,章书华每每都会格外凝神细听他们又在说什么。

    “今儿那两位官老爷又在牢里又吵起来了,可笑那个姓余的,竟然还真以为自己能翻身,他也不想想自己犯了什么罪。”

    “这也不好说,他跟咱们又不一样,可是个正经官身呢。何况他还有个依仗,没准他的靠山真就大的离谱呢”

    章书华陷入深思,说起来,他还真不知余县尉的靠山何许人也。

    另有一人言之凿凿:“管他是什么人,总不会堂而皇之的包庇罪犯。”

    这可不一定,京城的官场,那可是出了名的肮脏,章书华扯了扯嘴角,不痛快地想着。

    诚然,这两人落网让章书华心里舒坦了不少,但这两个人所犯的罪孽被公之于众,不是朝廷出力,更不是法度严明,只是因为他们饶州有为青天知府。若是换了上一任那个狗官,且看他们还能不能继续在浮梁县兴风作浪官场没变,官官相护规则也没变,唯一的变数不过是知府大人罢了。至于圣意如此,章书华更是轻蔑。

    在他看来,所谓官员不过都是披着权势外衣的地主,而这位圣上,则是地主的地主,哪怕伪装着赐余县尉死刑,终究也不能真正的与百姓共情。

    章书华不惜以最恶意的态度揣测朝廷。

    然而此次的事,却真在朝廷掀起了一股轩然大波。不是因为余县尉,而是因为他背后的靠山。

    大朝会上,当今望着跪在底下老实请罪的刑部尚书余石英,不见喜怒地扔了奏书到余石英脸上:“浮梁县县尉余石阶残害八条人命,犯下死罪,余尚书身为其族兄,想必也是知情的吧”

    这话能应

    余石英吓得连连磕头:“圣上明鉴,微臣一概不知啊。若是微臣知道他这般残暴不仁,定一早就将他告至御前了,岂能容他到今日”

    大理寺少卿沈元直觉得自己听到了一出天大的笑话:“你不知情他可是拿着你刑部尚书的名头在外胡作非为,同为一族,你岂能半点不知。他们嚣张到今日,实在有余尚书一番功劳。”

    余石英恨死沈元直了。沈元直郑秋玉之流,每每在朝中生事,与他们这些老臣作对。今日别人都没发话,偏偏他站出来胡说八道,莫不是想将自己拉下水好牵扯住刑部让大理寺一家独大想都不要想

    余石英偷偷给杨丞相使了个脸色。

    杨秉璋虽然不乐意,却还是出来替对方求情。不管余尚书的为人处事如何、无不无辜,只要还是他们阵营里头的人,杨秉璋便不能不管。

    有他起头,剩下的人也稀稀拉拉地站了出来,主动替余石英开脱。

    “这件事情说到底是那个县尉惹出来的祸事,跟余大人很不相干。京城与浮梁县相去甚远,余大人又没有三头六臂,怎能隔空监视浮梁县的族弟”

    “余大人纵有不是,也不过只担个失察之责,还望圣上明查,还余大人一个清白。”

    众人极力开脱,说出来的话冠冕堂皇,最后竟然连大皇子也站出来给余石英求情了。

    可这些话落在当今耳朵里,却一下比一下讽刺。

    看看,这就是他的朝廷,这就是他所依仗的股肱之臣。他们不求请还好,一旦求情,在当今看来这件事便上升到了党羽之争的高度了。

    当今一声不响地听他们将话全说尽、满心以为他会网开一面的时候,忽然给余石英定了罪。

    此事是浮梁县的余家所犯的罪,余石英当然不能算是共犯,但是浮梁余家乃是余石英的本家,就他所知,余石英与本家关系甚好,时常通信,这事儿若说他不知情,当今是不信的。

    不能治别的罪,还不能治一个失察之罪吗,当今想直接撸掉他刑部尚书的官衔,但却遭到了众人的一致反对,杨秉璋之流恨不得一头碰死在大殿上,也不让当今摘了余石英刑部尚书的名头。

    要是跟他们生气,当今迟早会被气死,他也不恼,只说让余石英罚俸三年,禁足半年以思过。原先的刑部侍郎年岁已老,如今也不必留在刑部了,当今直接让其告老还乡,破格任用了温肃知。

    今日被当今带到大殿上,因站得远,尚不知道出了何事的温肃知猛然被叫上前,再抬头时,身上便多了一个刑部侍郎的称号。

    这破格破得有些离谱了,简直一跃千里,温肃知一向喜怒不行于色,但是今日不见欣喜,不是稳得住,而是真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但温肃知知道,这是他的机会。

    圣上已经借着这回的事将余石英禁足半年了。刑部虽然难啃,但是半年足够他在刑部发展势力,与余石英分庭抗礼了,想必这也是圣上的目的。

    倒是杨秉璋他们比温肃知反应还要快,立马以温肃知资历不够难以胜任为由想要反对此事。

    结果一向不说话的刘丞相却挺身而出,还道“杨丞相当年跟随先皇打天下的时候,不过弱冠之年,比之温大人尚且年轻几岁,若是当年先皇以年轻不担事为由,让年长之人掌管三万先锋军,想必也不会有今日的杨丞相吧。”

    杨秉璋被堵得严严实实。

    就这,刘子度还不放过他,又添了一句“有才不再年高,杨大人您说是不是”

    杨秉璋“”

    他要说不是,当年他发迹的事情该做何解释

    杨秉璋就此闭嘴,剩下几个虽然还想再战,却已经没有了主心骨。刑部尚书保住了,但是刑部左侍郎一职却易主了。

    杨秉璋等人忧心忡忡,唯恐温肃知趁着余石英不在,将刑部翻了天。

    这桩人命官司,最后成为了朝臣争权的借口。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余县尉父子二人是否会判处死刑已经没有人在意了。

    这件事朝臣们不在意,百姓却放在了心头。

    得知浮梁县那个官员真的被判处了死刑,不少人激动地仿佛自己沉冤得雪了一般。更有那些受了冤屈,却一直无处申诉的寻常百姓们,忽然之间想明了去路,效仿浮梁县那为张老汉,爬也要爬去京城,他们要告御状

    短短数日,京畿附近的治安压力骤增。

    御状不是那么容易告的,但是守在皇城附近,拉扯住几个过来上值的官员还是轻而易举的。于是朝臣们这些日子纵然再小心谨慎,也逃不掉被盯上的命运。一旦被盯上,就再也逃不开了,哪怕不为别的为了名声,他们也不能当众将这些百姓驱赶走。

    一时间,众人对周律的怨念又深了一层。

    要不是这个人搞事,他们也不会沦落至此。,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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