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杨秉璋一直没说话, 当今说着说着竟然觉得身边有些安静。
安静也是好事,可太过安静就显得有些诡异了。唯一闹腾的那个闭了嘴,总让人有些不大适应。
杨秉璋心里闷闷的,因为他发现周律确实做了几件于国于民有利的事情。别的不好说, 起码惠及了刚刚那两个老农, 让他们的日子有了盼头。寻常百姓所要的无非就是个盼头罢了。哪怕如今穷困潦倒, 可只要有希望便能继续活着,甚至有滋有味地活着。
饶州如今依旧不算富裕,可他们的精神却不贫瘠。反观京城,多少人挥金如土一掷千金, 活的却如行尸走肉一般。
意识到这一点的杨丞相很苦恼,他本来可以一心一意地贬低周律,这一方面是因为阵营不合, 一方面是因为, 杨秉璋确实没觉得周律有多厉害, 总觉得他有如今这番成就, 不过是因为天时地利人和,且圣上有格外的偏心, 并非是她自己的能耐。结果到头来周律的确比他做的好, 也比京城的绝大部分人做的好, 甚至再进一步说, 他认识的人当中就没有一个能比周律做的更好。这他以后还怎么弹劾周律
杨秉璋越想越郁闷。
然而他这样, 反而加重了其他人的怀疑。
周律竟然也觉得怪怪的, 因为杨丞相已经很久没有怼过他了,之前可是他说一句,对方就要阴阳怪气好几句。
怪哉怪哉
当今也忍不住多看了这人好几眼,见他仍然沉默的可怕, 心里想着是不是自己今日做的有些过火了伤了杨丞相的心。可至于么不过是巡查的时候没有带着他罢了,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也要计较吗当今埋怨杨秉璋小气,故意说:“今儿螃蟹池回话的那个人,倒是跟杨丞相有缘。”
杨老二么周律一听这个,立马来了精神。
当初他们三个人笑得意味深长,周律后来也奇怪究竟是什么原因,正好如今圣上当众提出来,周律便跟着问:“什么有缘,难道这杨老二还是杨丞相的远房亲戚不成”
魏相几乎将看热闹这三个字刻在了眼睛里:“这倒是没有,不过杨丞相在家中也排老二。从前年轻资历浅的时候,人家也是这么称呼的,只是如今却不敢了,可见杨丞相威势甚高啊。”
魏相如此挑衅,不过是看对方兴致不高,故意说些话刺激刺激他,跟当今是一个意思。不过杨秉璋还没有从那个老汉的经历中走出来,对他们的嬉笑取乐不予理睬。
魏相跟当今都忍不住担忧起来,这人没病吧没病怎么不骂两声
魏相又招惹了一句:“今儿杨相听了这句杨老二的时候,似乎面色不大好,这会儿又不说话,难道是被气到现在”
杨秉璋终于有了反应,抬头淡淡地看了看众人,最后停在魏斯年身上,只问一句:“很闲”
魏相:“”
“无趣。”杨秉璋冷笑一声,再次闭上了嘴。
他对周律是有了几分改观,不过只是几分而已。至于魏斯年,依旧是废物点心一个,不配与他说话。
虽然被骂了,可魏斯年心里竟然好受了许多,这才是他熟悉的那个嘴贱刁钻讨人厌的杨秉璋。
错不了了。
君臣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放了心。
等回到府衙之后,周律便安排了一顿晚膳替他们接风。
周律交代的接风宴一向都是从简的,府衙的厨师本来也想比照着从前的例子,简单做一些家常菜。结果还没有开火,程铭程大人便过来了,吩咐让做几个硬菜,还得准备好酒水。不必多,但得要有。
厨子莫名其妙,问说:“难道今儿来的是什么大人物不成”
“京城来的,你说大不大”
饶州这边的人对于京城来的官有一种天然的敬畏感,一听程铭这么说,厨子立马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来,生怕丢了他们饶州的面子。
今儿沈自芳带过来的那些螃蟹被用掉了一小半,剩下的也全都用在了酒宴当中。为了让这些京城来的大官吃的舒心,厨子们下料也下的十分得扎实。
等蟹黄面做好端到众人跟前后,那香味扑面而来,霸道得很。
拌开之后,风味更足。
当今本来还准备客气客气让周律这个功臣先吃,然而等闻到味之后,实在是馋了,都忘了别的,也忘了揶揄杨秉璋,直接拿起了筷子开始享用。
一时间,场中只留下蟹黄霸道的香味。
杨秉璋吃得最心绪复杂。
尽日出行就属他态度最不好,对着这螃蟹原本也不屑一顾,然而这六月的螃蟹竟然还真是个好东西。就因为东西好,才显得他不识货。
杨秉璋百感交集地吃完了面,席间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这螃蟹若是都捞上来了,应当会卖得很好吧。
他沉默寡言,然而这会子众人也懒得琢磨他究竟是抽了哪门子的风了。
没准是今儿被打击到了,暂且休战也说不准。
这一顿虽然简单,但却别具心思,饶州一带盛产的水产都被搬上了桌子,其风味是别的地方所不可比拟的。众人也总算理解了,为什么饶州的东西能卖的这样红火,因为的确鲜美。
晚上当今带着自己小儿子睡。
萧琮大了,有点嫌弃跟他父皇睡,然而挣脱了两回没挣脱开,只能生无可恋地被他父皇挤在床里面。
当今捏了捏他气鼓鼓的小脸,问他:“你今儿在官舍里头可有胡闹”
“我什么时候胡闹过了我可是带着无忧玩了好久。”
当今嗤了一声:“你们俩玩儿你们差了多少岁,也能玩的到一块去”
“无忧可聪明了,我们说话他都听得懂,碰到感兴趣的,还会附和两声呢。”宫里面比他小的孩子根本没有,可即便没见过几个,萧琮却还是知道周懿比一般的小孩子聪明。
更让他羡慕的是,周懿不管做什么,苏姐姐都会温柔地夸奖他。
萧琮今日在边上站着,可羡慕了。他也想让自己的娘亲这样哄着自己。
当今却没有这样细腻的心思,只问:“他会说话了”
“会叫爹娘,也会说一些简单的字。”
当今回忆着往事,前头的三个儿子小时候是什么模样他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小儿子他记得,到周岁时别提说话了叫爹娘了,平时都不见哼两声,到两周岁的时候依旧不会叫,他那会儿真担心这孩子天生有疾。好在后来渐渐地好了,这还是托了周律夫妻俩的福。
周懿作为周律的长子,自然也不能亏待了去。当今说:“你若是喜欢他,待他五六岁时便让他进宫读书,宫里的太傅最为博学,跟着他们方能成大才。”
萧琮趴在他父皇身上,奇怪地问:“那会儿我还要读书吗再过五年,我都大了。”
当今作为老父亲,可听不得儿子长大的话,或者不肯想他长大之后是什么境况,只说:“别说大了,就是老了也得在宫里读书。”
这孩子憨憨的,离了他了怎么是好还是一直留在宫里吧,实在留不住了再放出去。老六在外打拼,老小就留在他身边照看吧。
当今已经为自己找好了借口。
他们父子二人就寝,周律这边却灯火通明。他让人带了话,叫苏音带着无忧先睡,自己则带着自芳跟程铭等一众人安排明日的事。圣上特意过来,是为了看饶州水产真实情况如何。他既开了口说要尽快捕捞,周律便得如了他的愿。
沈自芳等人好奇当今的身份,周律便一一句“丞相”搪塞过去,沈自芳果然不再生疑,反而干劲满满,毕竟丞相在他们看来就已经是最大的官了。
这一晚上沈自芳等人一夜未眠,累是累,不过精神亢奋着,整个人沉浸在一股扬眉吐气的喜悦之中。
尤其是他明儿要当着贾斯的面,在丞相大人面前出头,这不得让他吹一辈子
沈自芳一整夜都在盼第二日的到来。
等到第二日,一夜没怎么好眠的贾斯眼下青黑,整夜未眠的沈自芳却精神饱满,不知何故地战义凛然。
两人在衙门门口汇合的时候,沈自芳还重重地哼了一声,一雪前耻。
贾斯觉得他多半有毛病。
甭管这两人如何不合,在外人面前依旧和睦得很,一点看不出有过节的样子。
就连魏斯年也说:“你们这饶州府衙委实团结,官吏瞧着亲如一家。”
沈自芳看了一眼贾斯,心里都快要怄死了,但还不得不赔笑着说:“都是周大人管教的好。”
一番唱念做打,呕的只有沈自芳,旁边的贾斯一点情绪也没有。
沈自芳气不过,不过等到去了螃蟹池之后,他便什么气都没了。
府衙为了热闹,昨儿夜里连夜散播了消息,说今日清螃蟹池。今天一早,周边百姓都涌入鄱阳湖畔,准备一观捞螃蟹的盛景。
今日来得人实在不少,胆大的靠在前头,胆小的站在高处俯瞰,人挨着人,就是不看螃蟹光看人,也是说不出的壮阔。
连带着儿子过来看螃蟹的当今也瞧着一愣:“这么多人”,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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