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 周律抵达京城。
这日恰逢天气好,凉风习习,不见暑热。周律原打算将妻儿送去侯府, 之后独自前往皇宫。然而周懿却想要跟着, 非要看看皇宫究竟长的什么模样。
周律并没有急着拒绝,只问他:“为什么如此着急哪怕今日不去, 往后也有机会的。”
“就是想尽快去看看。在饶州时, 朋友们知道我去京城都格外羡慕, 说是也想见一见皇宫究竟长的什么模样。还让我若见到了,一定要画幅画寄回去,让他们瞧一瞧。”周懿今儿刚刚抵达京城, 对这里既陌生又有些害怕。两种情绪作祟,让他愈发想念饶州的人。
周律与苏音对视一眼,决定暂且如了儿子的意, 安抚安抚他。
他让马车直接朝着皇宫走去,等到了宫门处, 周律自己下了马车,也将儿子抱了下来。他指着宫门:“瞧见了吗这就是皇宫,待会儿看过之后可要好好画。”
周懿睁着眼睛, 稚嫩的眼球里映照着皇宫的模样。
高墙红瓦, 气派不凡, 加上周懿人又小个头又矮,所以这座宫门在他看来越发的巍峨壮大,纵然不知事,他也知道宫里有一股端肃之气。
但与此同时,又有一件事情让周懿苦恼起来:“我好像画不出来。”
苏音在后面听到这一句,立马道:“不妨事, 作画重点在于心意,心意到了,画得好与不好都是一样的。况且你如今没有学过书画,只要能拿动笔,便已经足够优秀了。”
周律听着都笑了。他家娘子这么多年了依旧不改本色,仍旧是这么养孩子的,怪不得周懿如此自信。
周懿果然也就苦恼了一会儿,没多久又被他娘安慰好了,再次觉得自己厉害起来,夸下海口,说凭自己的本事,一定能画个最大最好看的皇宫。
这段话刚好被路过的几位官员听到。
宫门外头站着一位小不点,本就奇怪,不免朝着这边多看了几眼。待看清楚父子二人,众人才大惊这不是承平侯吗
纵然数年不见,但是周律这长相,即便化成灰他们都认得。周律相貌出众,众人对于好看的人印象总是格外深刻一些。对比从前,周律变化真的不大,他甚至没有蓄须。
寻常人家在他这个年纪早已经蓄起了短须,但是周律并不希望扮老,他娘子年轻,若是自己蓄了胡须,岂不是看着像两代人
也正因为没有蓄须,所以看着格外面嫩。
在不待见他的人看来,便是不够沉稳。
这也是有所佐证的,试问哪一个沉稳的人,会无缘无故把一个小孩儿带到宫门前
甄守文上前一步,打量着周律,不善地开口:“这不是承平侯么,怎么今儿便回京了”
周律听到声音只觉得耳熟,但一时也不知是谁。转过身后,发现人群之中只认识一位杨丞相,余下都模糊得很。
他对众人行了礼,又朝着杨丞相客气地问了一声好。
甄守文不太高兴,后面那几个隐隐约约感受到自己被忽视的大臣也不太服气,但是他们憋的住,只有甄守文一个人憋不住,道“周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啊,离京这几年,都已经将京城的人给忘了吧。”
杨秉璋有点嫌弃他,被人忘了就忘了呗,作甚还要点出来,这不是上赶着找不自在吗以他对周律的了解,这人并不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只怕不会惯着他。
周律也确实觉得甄守文话多讨嫌,直截了当地道“这位大人哪里的话我离京确是有些年月了,却不是忘恩负义的。但凡是于我有恩之人,必不可能忘记。”
甄守文气结。
因为他是那个与周律交恶的。可他一把年纪了,都没忘了周律,结果周律这小子竟然就这么把他给忘了。
甄守文不服气,还想再说两句,却被杨秉璋给拉住了“好了,周大人要面圣,莫要耽误了。”
杨秉璋领着人就要走,临走前,鬼使神差地回身,对着周律点了点头。
周律一怔,随即也微微点头示意。
苏音将周懿抱回去,也说“杨丞相似乎变得和善了不少。”
“也许,转性了”
周懿歪着头,有点儿迷惑。当初在饶州的时候,他爹的话让周懿坚信,京城里头多的是欢迎他们的人。可是今儿他们刚下了马车,只匆匆瞥见宫门,便来了几个找茬的。
他爹真的有那么受欢迎吗他怎么觉得不像呢。来了京城第一天,周懿便感受到了浓浓的恶意。
周懿迷迷糊糊地被抱走了。
周律则是转身进了皇宫。阔别多年,皇宫还是那个皇宫,宫阙楼台,一处未变,似乎连两侧的花木都还是一样的,依旧没什么新意。不过皇宫要的是威严,也不是新意就是了。
走过漫长的宫道,等周律到了大殿外之后,原想着等上一等,结果刚进来便被请进去了。
当今得知周律就在门外,实在坐不住,最后自己下来相迎了。
周律惊住了,赶忙上前行大礼。这君王相迎的大礼,还是不要受得好,免得朝堂的人都犯起了红眼病。
当今亲手将周律扶起来之后,又亲自将他领到了与自己最近的位子上。
看着这个自己曾经送出去的臣子,当今心中感慨无限。当初送周律出去的时候,只是为了解决战马一事,谁知道他就此在西北扎根,将昌平县治理得井井有条,甚至比江南的富庶地界还要繁华。
后来将他调去了一贫如洗的饶州,结果几年下来,又让饶州繁荣昌盛起来。
当今也知道,周律更适合在地方待着,如今饶州起来,只要将他换另一个地方,要不了多少时日,大梁毕能再添一座举世瞩目的城池。但是当今不想因此伤了一个功臣的心,大梁是所有大梁人的大梁,不是他周律一个人的大梁,大梁的兴衰绝不能背负在一个人身上。
当今望向周律时多少待了些愧疚“爱卿这几年,实在受苦了”
邓春来一听这话便知道,当今要长谈了,遂挥了挥手,让不相干的人都下去,免得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消息。
当今这话匣子一打开,便再也关不住了,足足说了一下午。
等到周律晚些时候出宫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他来时独身一人,回来时却跟着好些宫人。
圣上赏赐的东西着实有些多,洗墨驾的那辆车根本装不下,最后宫里又派了几辆车,才勉强装下了。
一路风风光光、招摇过市地回了承平侯府,惹了无数羡慕的目光。周律也不想要这般招摇,但是圣上给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且皇宫里头的车架实在瞩目,哪怕周律老实地缩在马车里头,也还低调不起来。
洗墨可没有周律这样低调,他驾着车,感觉自己光彩极了,尤其是听到两边人猜测这马车是谁家的时,他恨不得昭告天下,这马车是他们家的,马车上坐的人是他们家大人
别说,还真有看热闹的人一路跟着,只为了瞧一瞧车架上那位的庐山真面目。其实也不用看得多仔细,只瞧见马车最后停在何处后,不少人便恍然大悟了。
这府邸是当初圣上亲赐的承平侯府,原先一直空着没人住,如今这情况,大概是承平侯终于回京了。
消息没多久就传到了建平伯耳朵里。
管家听闻,觉得这是个大好机会:“姑爷如今初回京城,对各处恐怕还不太熟悉,从前相熟的估计也不大走动了。老爷这会儿登门,姑爷跟姑娘必定会摒弃前嫌的,这是绝妙的好机会呀”
建平伯有点心动,但他性子傲娇,轻易不想承认自己先认输,所以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难道我还怕他们怨我不成”
“可是您就不想看看小公子”
建平伯一下愣住。
他有孙子,但是从未见过,儿子成婚之后便谋了一个缺,再没回过京城来,这个孙子比陌生人还不如。他也有外孙,可也同样没见过,但不同于孙子的是,这个外孙,如今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建平伯不吱声了,半晌,他自己说服了自己:“罢了,何必跟他们较劲儿他们刚来京城,自然都没人愿意搭理他们,我姑且上门看看。”
建平伯说着,便让人备好了礼。
本还想着找什么由头去见一见,结果第二日,就听说建平伯府打算设宴请宾,好好热闹一场。
毕竟这么多年没回来了,府里也想借着这回的宴会,跟各处重新熟悉起来。
建平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马容光焕发。
刚回来能有什么人脉呢说来说去还不得靠他,若他不在那撑场子,岂不是很难看依着周律在京城里头的名声,这回宴会能请来超过十个人,他都把头拧下来给周律当球踢。
建平伯打听到了宴会的时间,在那一日备上给他亲外孙准备的重礼,信心十足地朝着承平侯府的方向去了。
他毫不怀疑,自己今儿会是侯府里顶顶尊贵的客人。周律那小子看到他这个老丈人过来,说不定还会喜极而泣呢。
与此同时,周懿一大早的也在发愁。
他发愁待会儿若是没人来,爹娘会不会很尴尬,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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