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九十五章

    伏危与虞滢差不多到衙门时候, 正巧碰上了要去寻他们的霍衙差。

    霍衙差道“我这正要去请伏先生呢。”

    伏危疑惑“寻我何事”

    霍衙差看了眼他身旁的余娘子,没有说是什么事情,只说“是大人寻伏先生。”

    伏危略一推测, 问“可是事关孙幕僚”

    霍衙差有些诧异, 可还是点了头。

    伏危大概也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他面色平静,没有半点的意外。

    小半刻后,到了衙门。

    虞滢为避嫌,暂时在外堂等候。

    伏危与霍衙差进入内堂。

    内堂中,知县坐在上首, 洛典史在一旁站着,而孙幕僚则耷拉着脑袋, 怔然无神地站在另一旁。

    洛典史见到伏危, 朝着他略一拱手。

    伏危微微一低头。

    周知县看见伏危来了,终于明白为何在去郡治前, 他会信誓旦旦地说在年节前, 这孙幕僚会自愿离开县衙, 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周知县一问,才知伏危在与他去郡治前就安排好了。

    此次去郡治, 带两个幕僚去郡治都已经够惹眼了,自然不会再带上孙幕僚。

    再者往年都是带着钱幕僚去的郡治, 今年多带了伏危,就是怕这孙幕僚心生怨恨,所以才会在去之前请他过来喝了一顿酒好好聊了一番。

    谁承想这孙幕僚真个猪油蒙了心了, 竟想着传消息去武陵郡给那太守之子

    说他揽伏危入县衙做幕僚,伏危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的

    做了几年知县,对这十里八乡的刺头,周知县还是知道的, 那伏家被抱错的孩子他也是知道一些的。

    听说是个好吃懒做,跟着一群赖子东家西家混,偷鸡摸狗的事情没少干。

    这样的人若是知道自己原本可以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却因为被抱错而吃了二十年的苦,不可能不计较,

    不但会计较,还会往恨里来计较,伏危的腿是谁断的,都不消怀疑。

    若是这消息真传到那人耳中,他倒是不会如何,只怕伏危如何就不好说了。

    好在这消息被洛典史给拦了下来。

    这孙幕僚家里虽有些银钱,可不是什么士族富户,而且现在又是冬季,得能花大价钱才能特意找人送信到武陵郡,所以要送信去两千余里的武陵郡,还是得找信差去送。

    洛典史管辖的职务中就有信件往来这一块,因此他识得整个玉县的信差。

    他暗中一一嘱咐过这些信差,若是有收到送去武陵郡的信件,无论是何人寄出去的,都先不动神色的拦截下来,再告知与他。

    洛典史说得很是慎重,这些信差还以为是什么机密的事情,所以每回有送去武陵郡的信件都会截下来,先去报备。

    也正是因为严谨,这才拦下了孙幕僚的信。

    周知县把桌上截来的信拿起在手中扬了扬,霍衙差会意,过去拿来给了伏危。

    伏危大概看了一遍下来。

    对上边的内容感觉不到意外。

    周知县看向孙幕僚,直截了当的道“你虽未犯律法,可却已然做了背主之事。”

    孙幕僚脸色煞然一白,颤颤巍巍的抬头看向伏危。

    伏危脸色漠然,看不出任何情绪,好似他在他的眼里,不足一提。

    周知县厉声道“但念你帮我三年,我不会关你,这次留你一点颜面,让你自辞幕僚一职。但我同时也警告你,我会让人盯着你,你若敢再有半点的其他心思,我身为知县大可随意安给你全家一个罪名,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孙幕僚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声音颤抖地说“多谢大人。”

    这模样,可见在伏危没来之前胆战心惊了多久。

    “明日把辞呈送来,滚,别让我瞧见你。”

    孙幕僚慌忙爬起,看了眼伏危后,步子踉跄地从内堂出去。

    周知县看向霍衙差“去找个人盯一段时间门。”

    霍衙差一拱手,随后退了出去。

    内堂中只剩下三人,周知县看向伏危,道“你也莫要怪我放过孙幕僚,他好歹是玉县本地有些好名声的人,也在衙门待了几年,我要管理好这玉县,需得声望。”

    伏危道“属下明白大人的难处。”

    小小的一个孙幕僚,伏危倒不是很在意。

    周知县点了头,看向洛典史“先前你因你大兄的事情想不通,我还琢磨着你会不会做了错事,但你也没让我失望,等年后把药材外送的差事,便交付给你了,若是有好消息传回来,明年下半年便升你为主簿。”

    洛典史听到前半段话,顿时心虚不已,后半句话让他心下又惊又喜,连忙拱手应下“属下定不会辜负大人厚望”

    心下更是感激伏危。

    若非伏危大度不与他计较,他怎么会有这个机会

    周知县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伏危来得似乎有些快了,便问“你来得怎这么快”

    伏危也不避讳洛典史,径直道“属下的娘子会些草药和医术,今日去市集的时候,街上百姓咳嗽声不断,加上近些时日玉县时而细雨寒天,时而湿热,她怀疑有可能是时疫。”

    周知县和洛典史听到时疫这两个字时,脸色都顿时一变。

    岭南天气变化多端,每隔四五年,一些地方就会爆发一些大大小小时疫,周知县上任三年,这玉县都一直风平浪静的,从未爆发过时疫。

    洛典史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更加凝重“这两日来,医馆确实多了很多头疼发热的病人。”

    不管是不是时疫,既然提起了,而且也有迹象,就不能坐视不管。

    伏危见周知县沉重的脸色,便知无需再多言,知县也是看重的。

    他道“属下娘子也来了衙门,她父亲先前是太医的,她懂的医理也较为全面,也看过许多只有太医才能看得到的珍稀医籍,或许能帮上些什么忙。”

    这余娘子还是靠药材生意摆脱贫苦的,周知县并不怀疑她的能力,再者她的家世却是比寻常大夫厉害,不得不重视。

    斟酌一二后,看向洛典史“你让人把四个医馆的馆长唤来,我要逐一询问他们情况,以便确定是不是时疫。”

    洛典史不敢耽搁,连忙出去请人。

    洛典史出去后,周知县与伏危道“且等医馆的人来了,再商量。”

    伏危点了头。

    虞滢在等候的时候也没有闲着,因为她发现衙门也有好些人咳嗽不止,她了走过去,让他们给自己搭脉再看其情况。

    因伏危现在在衙门树立了威信,又得大人看重,况且他们也听说余娘子生父是太医,正巧他们确实有个头疼发热的,所以都愿意给余娘子瞧。

    虞滢接连看了三人,眉色逐渐凝重,随后又喊来吴小衙差与她一同走出衙门,拦下咳嗽的人,询问他们的情况。

    因她身旁有衙差,百姓心生畏惧,也只能如实告知。

    小半个时辰后,几个馆长都到了衙门。

    他们来时,从衙差口中知道这伏家夫妇也在衙门。

    郑记李记医馆的馆长对这伏家夫妇还是心里发虚的。

    而那洛馆长怎么都没想到这余娘子的郎君不仅入了衙门当差,还成了知县跟前的红人,他这不敢来,便说自己也病了,让大儿子来。

    他那点心思,谁不知道,只是不戳穿他,再者看到他也是恼火,不来还好。

    几个人坐下后,周知县让人把余娘子也唤了过来。

    几个馆长有些不解,郑馆长嘀咕道“议事怎让一个妇道人家也进来”

    周知县拧眉,暗道若是真是时疫,他们都没有人发现,还是一个刚从郡治回来的妇人发现的,那么他们连个妇道人家都还不如呢。

    周知县扫了他一眼,郑馆长立刻闭了嘴。

    不一会,虞滢便入了厅中,看到众人,先是朝着周知县一行礼,然后朝着最年长,而且在玉县口碑也极好的季馆长一礼。

    周知县看了一眼伏危,然后与虞滢道“你也坐下吧。”

    人坐下后,周知县看向几个馆长,问“我听闻最近玉县头疼发热的病人很多,这是怎么回事”

    几个馆长一愣,就为了这事把他们唤来

    季馆长到底最先察觉端倪,应道“确实比往年多了些,不知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事情”

    周知县问“会不会是时疫”

    一问,几人皆愣,但很快郑馆长便反驳道“不可能,这天气转冷,谁没个头疼发热的,怎么可能是时疫”

    就是李馆长也附和道“我们玉县已经有二十几年没发生过时疫了,怎么可能忽然爆发时疫”

    一直未说话的虞滢开了口“往年街道上是否随处都能听得到络绎不绝的咳嗽声”

    听到她的话,李馆长也不细想,而是反驳道“天气冷了,街上有咳嗽不也是正常的”

    “可我刚刚查看了不下十人的舌苔与脉象,分明都是舌苔薄白,脉象浮紧之项,而且他们的症状是一样的,发热流涕,咳嗽不止,再有全身酸痛、食欲不振,颈肿,发颐,这十人且都是我随意找的,病症都出奇一样,若是去你们医馆的人也多为此症状,诸位觉得只是寻常的头疼发热吗”

    两个个馆长许久未坐诊,一时哑然不知如何作答,只有季大夫脸色一变“是了,我终于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今日医馆的病人忽然增多,他忙来忙去,连喝口水的时间门都没有,也无暇多想,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季馆长一琢磨后,蓦然站起“是时疫”

    季馆长算是几人中医术最好的了,他的话一出,听得周知县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郑馆长还抱有侥幸心理,不相信的道“不至于吧,毕竟已经二十来年没爆发过时疫了,玉县应该不会这么倒霉。”

    可洛家医馆的长子动摇了,他说“虽二十几年没有时疫,可不代表一直不会有,而且今日一个上午的病患,全然比往年任何一日都要多。”

    他的话,让两个不怎么相信,只觉得病人多就能多挣一些的馆长动摇了。

    时疫的难财,他们就是再黑心,也不敢挣。

    周知县不管是不是时疫,都当机立断地喊了来人,把衙门中有头疼发热症状的人先单独关起来,再敲锣打鼓让百姓立刻归家,不得随意出门。

    随后看向他们几个馆长,不容置喙的沉声道“你们回去后,再次确定是不是时疫,再赶紧想出应对时疫的药方子,一经确定是时疫,每个医馆都派出一个大夫在县城中坐诊,且每个医馆交付百斤草药,按照市价的一半收购,衙门前设大釜煮汤药,不问老少良贱,都要服”

    半价收购,这是亏本的买卖,可谁都不敢出声。

    虞滢未听到别的应对方法,等周知县说完之后,说道“大人,民妇从一些医籍上看到过防范时疫传播的方法,虽然不是百分百有用,可却是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周知县闻言,不假思索“说”

    虞滢“饮用煮沸之水,可缓解低热。且这疠气多是从人唾沫星子和呼出到底气息中传散的,众人出行之时,用两层布巾裹着脸,能有效阻止传散。”

    平日城中百姓疼惜柴火,都是喝凉水和只简单的温一下,就是乡下人在冬日也之时简单温一下河水井水就喝,根本不可能把水烧得沸腾起来,只有喝茶的时候才会把水煮沸。

    几个医馆的馆长都微微皱眉,觉得这些法子可行,又觉得不可行,要是真能防得住,就不会在时疫爆发的时候死那么多人了。

    可谁都不敢提出质疑,因为刚刚他们才被妇人打了脸。

    或许这妇人不敢保证一定是时疫,可他们也不敢保证不是时疫。

    周知县沉默了片刻,他不懂这医术,可这余娘子祖上是做太医的,本事自然是有的,既然有法子那就得试一试

    “成,先确定是不是时疫,然后我再让人去张罗。”

    虞滢这时又提出“民妇也会一些医术,但并无行医资格,想要趁着众大夫在的时候,稍作考核,通过后也能帮忙坐诊。”

    听到这话,几个馆长都一愣。

    大夫都怕的时疫,躲都来不及,她竟然主动说要去坐诊,疯了不成

    周知县和季馆长眼中倒是浮现了几分赞赏。

    周知县直接道“你的本事,我知道,不必考核了,再者若真是时疫,别的不缺,就缺人手。”

    还考核个什么劲,这几个大夫都没有察觉出是时疫,你一个妇人却敢提出来,而且还说得头头是道的,他们未必够格考核你的。

    因时间门紧迫,周知县不留几个馆长,给他们半个时辰去确定。

    为了在确定是时疫后第一时间门阻止传散,不管有没有准确的信,周知县都立刻让人在玉县腾出空屋。

    一旦确认是时疫,就立刻把情况严重的和情况轻微的,还有未感染的这三等人隔开来。

    同时,周知县也让人立刻去提醒自家的娘子,让她时刻注意着情况。,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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