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千的大脑, 在感慨中自动回忆起一些被陈牛锁脖的回忆。
陈牛一直是个猛男啊
只是他日常表现出来的纯朴和憨直,让时千忘了这家伙的身手。
也不知道怎么练出来的,时千看着陈牛, 总觉得小伙子也有些秘密。
陈牛却没注意小牛,他盯着老太太看着。似乎这样能加快时间的流逝,能让张佩月一下好起来。
然而他的注视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张佩月用药后醒来,身体情况有好转,但有限。
她多少能吃下一些东西, 但依然很虚弱。
时千成功用“隔墙有耳”的技能, 蹭到医生对陈牛交待病情, 知道进口药不能说没用,至少把老太太从命悬一线,拉回到命如薄纸的程度;但要说有用到立马病好,那距离太远了。
陈牛追问“医生,能接着多用点药吗多用点会不会好。”
“可以把你带回来的药用完, 但效果估计也就这样了。老太太这个情况,是当初亏空得太厉害,身体太差了。”
亏空得厉害
陈牛回想起那段挨饿的日子。
差点把自己饿死,能不亏空身体么。
村里头,也不是没有更年轻的人死去,都说是身体差。以往陈牛觉得那种生命逝去的感觉,令人伤感, 此时却感知到身临其境的苦痛和酸涩。
他一只手捂住脸, 试图遮挡住面上的痛苦。
时千也转过身,不愿意再听下去。
他在病房外趴着,不敢进病房,因为怕自己控制不好情绪, 反而让张佩月知道不好的消息,影响到心情。
等陈牛回来,蹲在一边的多了一个。
时千把脑袋往陈牛身边挨挨,看到他发红的眼眶。
时千小声“哞”
我也想哭。
然后就有大颗的泪珠子,从时千的大眼睛里滴落,滚出来。
陈牛看得怔住,泛红的眼眶也泛起湿意。
他伸出手,去擦时千脸上的泪。
“你知道了。”
陈牛的声音也很低,像是感慨,又像是跟自己呢喃对话。
情绪一下没绷住,陈牛抱着牛也流下泪。
林南音听到憋着哭的动静,出门看到这一幕,心里头滋味难言。
她擦擦眼角,想到自己看过的那许多书,实在是太浅显了,以至于看似知道很多东西,此时却无能为力。
她忽地生出强烈的深造学习的念头,不想这样一直接受改造了。
她不想一直在胜利村种田种地。
投身于粮食生产的一线,固然是光荣的,但她明显不擅长农事。
林南音想了很多事,坚持到了陈牛休息好,来换班照看老太太。
而后林南音又去给远方的妈妈打了电话。
她说钱用不上了,陈牛想办法弄到了钱;也说起自己此时的痛苦和想法。
林妈妈听了,沉默后也只能无力安慰“南音,继续学习吧。我们有书,就可以继续学习,像你一直做的那样,坚持学习吧。”
“你看我们的国家,它其实需要很多有知识的人,来让整个社会变得更好。”
“再等等吧,妈妈相信一切会好的。”
张佩月又住了两天院,吃着苦药,还在头上和半失去感觉的腿上,扎了长长短短的针。
又是一个第三天,老太太不乐意在医院待了。
张佩月半靠在病房的枕头上,主动开口“带我回去吧。”
她看向陈牛,陈牛低下头。
她又看向时千。
时千没有低头挪开视线,“哞哞”叫了声。
但是太呆愣了,张佩月愣是没猜出是什么意思。再一想,大抵还是不肯答应她的要求。
张佩月叹口气“大夫不是说了,回去好好吃药,隔三天来扎针,一样的么。”
她的咳嗽倒是止住了。是这两天,林南音跟医生一起商量出来的新方子,效果挺好。
让人担心的食欲,也恢复了一些,不至于叫人特别担心。
但陈牛是贴身照顾的,时千也仔细,哪里不知道头晕的毛病和老太太的腿半失去知觉的事。张佩月的身体,大隐患就没消失。
担心让陈牛不愿意离开医院,即便这里也没有太多的办法。
他害怕再来一丁点的意外,后果他觉得自己无法承担。
时千也是一样的怂,怕。
他甚至想过,把张佩月带到市医院、省医院去看看。
要不是医生说不能颠簸、劳累,现在的交通也特别不方便,只怕跟陈牛已经付诸行动了。
面对两个不听话的孙子,张佩月又知道两小最近的压力和难过,到底不忍心做些激烈的反抗。
只是心里头有了念想,病痛也实在难熬,老太太忍不住叹气,情绪也变得沉闷。
第四天,陈牛还是点头同意了,带着老太太回他们的家。
只要老太太高兴就好。
当天是徐爱刚送时千来的,时千身上套着村里最稳当的板车。
离开医院,张佩月面上肉眼可见地轻松了些。
待在医院,其实病人的压力也不小,还不如叫她回家去,在熟悉的地方更为心安。
至于其他的,努力过就好了。
活到这把年岁,张佩月想得很开。
她不随意对待生命,也不作出难舍难分的模样。诚如她对时千说的,生死有命。人真到了那个时候,也没有办法。
徐爱刚想跟陈牛抢驱车的活,觉得自己才是胜利村第一牛把式。
陈牛直接让给他,让徐爱刚体会了一把“毫无用处”的感受。
时千
你眼神又没我的好。
进村后,路上遇到不少打招呼的人,都关心地问张佩月怎么样了。
张佩月笑笑“还行,这不是回来了。”
“年纪大了,就是病痛多。”
一路安稳地到了家,时千拉的车上多了好些鸡蛋,还有些小鱼、红枣等补身体的东西。
陈牛的二堂婶杜春来帮着生火,给老太太熬点红枣粥。因为陈牛买到了面粉,还能做点软和的馒头。
陈牛则去收拾老太太的屋子。
有钱有票的好处,就是可以给老太太屋里的东西置换一套更好的。
新棉被、稀罕的暖瓶、搪瓷杯子都是崭新的。
时千嘛,则给无聊的老太太陪玩。
收拾屋子有灰尘,陈牛没让老太太进屋,眼下老太太正坐在陈牛床上。
时千叼来一本杂书“哞哞。”
奶奶,看书吗
这本书可是稀罕物,找解国安借的,听说是外头流行的。当然,是时千让陈牛找解老师借的,他自个想看。
学习学习,怎么能少得了课外读物呢。
老太太手上有了点力气,也正无聊,翻开书来。
但书一翻开,老太太就想起来道“牵牛花,你快去看看,我的本子还在被窝里。”
时千都忘了,还是听到被窝才想起来老太太夹着干花的那个本子。
“哞哞。”
你别急,我去看看。
说来也巧。
陈牛把老太太的旧本子从被子里抖了出来,翻滚摊开在地上,掀开的那页正好是夹着干花的那一页。也就是时千看到的那一页。
于是乎,时千跑进老太太屋子时,就看到了盯着本子沉默的陈牛。
时千凑近,瞟到干花。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哞哞。”
别看了,不礼貌。
时千伸出蹄子,帮老太太保护一下。
陈牛也就看了这一页,顺从小牛的动作把本子合上。
只是看向时千的眼神,透着些不寻常。
时千还未曾发现,他叼上本子,送回去给老太太。
陈牛没说什么,闷头继续收拾屋子,给老太太换上他能买到的所有好东西。
忙活完,他又去抱了老太太到这边屋里休息。
时千没说陈牛看到了内容,张佩月也就把本子塞在枕头下,安心躺下休息。
她能做的,就是好好休息、好好享受。
这样孩子们心里舒坦,她也舒坦。
陈牛又出去熬药,回答二婶娘杜春关于老太太和医院的事。
只是他心神是飘忽的,一直想原来他严肃聪敏的奶奶,当年居然也是会夜里偷姐妹们花的活泼小姑娘。
夜偷之三个字,盘旋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原来她也有那样的青春时光,不仅仅是旁人口里那个,混子好运捡到的倒霉断腿女人。
陈牛知道,自己爷爷在老一辈口中就是个混子。当年跑去外地拉车,三年没攒到两块钱。最后别的同乡因为动乱死了,而他好运气地带了个女人回乡。
因为他爷爷爱喝点小酒,到处胡闹,不管家里,所以陈牛他爸生得很艰难,憋久了成了半傻子,脑瓜不机灵。
而后蛮长的战乱时光,不争气的男人死得也早。是奶奶张佩月,独自拉扯着孩子长大。
她本来准备养大半傻子一样的儿子,母子两个凑合过。
可不想傻子也有春天,陈牛母亲在娘家又可怜,活不下去,就舍了多年积蓄,虎口夺人,凑成了“一个残疾、一个半傻、一个闷瓜”的一家三口。
后来是一家四口。
又遇到饥荒,只活下来奶孙一老一小,再就是今天
陈牛熬好药,把思绪抛开,在老太太面前什么都不露。
张佩月也努力吃吃喝喝,还试穿了杜春做好的新衣裳,累了才去休息。
陈牛看着老太太睡下,才去收拾自己屋子那边,还有点菜地里的活。
时千跟着陈牛,挑菜地里的野草吃。
吃着吃着,忽地听到陈牛好奇地看过来,喊道“唉,你是乔爷爷”
时千
小黄牛果断摇头“哞哞。”
我可不是,你别瞎说。
陈牛“你大方承认呗,我又不介意你跟我奶奶”
时千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心内真是无语得很。
怪不得刚刚看他目光一直怪怪的,敢情是把他当“奶奶的情郎”了。
可我真不是啊。
时千抬起蹄子“哞”
蠢蛋,吃我一脚。
陈牛赶紧跳开“好的,我知道不是了。一切都是巧合,是我想多了。”
陈牛心内腹诽他奶才不会喜欢这种不成熟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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