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隆接到武威郡数万鲜卑人作乱的飞鸽传书的时候, 整颗心都是拔凉拔凉的,他看着一群将领,喃喃的道“数万鲜卑人作乱”
一群将领悲哀的看着马隆,“数万人”肯定是不至于的, 凉州的胡人总数大概也就几十万人, 怎么可能有数万鲜卑人造反作乱, 总不能鲜卑人不分男女老幼都拿着刀枪杀入武威城吧,这“数万人”多半是几千到上万人。可几千乃至上万胡人精壮男子作乱已经是极其恐怖的数字了, 武威城中有多少汉人也就几万而已, 又能有多少成年男子这武威城多半是完了。
有将领道“末将已经开始整顿军马准备救援。”
马隆喃喃的道“救援怎么救援”
一群将领低着头,西平和武威的直线距离只有不到三百里, 可是中间其实有几乎高到天上的崇山峭壁阻隔,西平到武威的真实距离至少有一千里。大军走一千里需要多久当年孟达叛变, 司马懿在一千两百里之外, 孟达认为司马懿至少要一个月才能赶到, 结果司马懿八天赶到,孟达几乎以为司马懿是飞过来。哪怕马隆部的将士像当年司马懿一样毫不考虑辎重, 轻装上阵,彻夜狂奔,至少也要六到七天才能赶到武威, 武威城早就彻底完蛋了,还救个毛啊。
一群将领心中雪亮,只看那飞鸽传书笔迹散乱带着血迹,就能知道胡人混入武威城后忽然发难, 武威城措手不及,只怕在他们收到飞鸽传书求救的时候武威城已经被胡人攻破了,这救援二字只是口头上的表达而已, 实际上需要考虑的是如何收复被胡人占领的武威城,乃至大半个凉州了。
马隆终于恢复了冷静,虽然胡人没有从西平进攻大缙,而是选择了武威证明了他的战略彻底输了,凉州的破败不可避免,但是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他定了定神,厉声道“老夫留在武威的两千精锐呢张成呢”
马隆就是担心西平距离武威太过遥远,所以才留下了两千军队镇守武威。在他看来有两千大军在足以威慑只有区区几十万人口的胡人了,当年他凭借三千五百精锐击杀了率领几十万胡人的秃发树机能,威震西凉,难道有两千人镇守武威,胡人还敢妄动他还留下了军中的骁将张成留守,武威城虽被胡人的估计攻破,但是有张成和两千精锐官兵在,或者武威城此刻正在激战当中。
一群将领皱眉摇头“没有收到张成的任何消息。”
马隆微微松了口气,张成应该正带着大军与胡人激战,局面没有到最烂的时刻。他下令道“老夫立刻带五百精骑支援武威,你们守住了西平,切不可大意。”五百骑兵昼夜急行,说不定三四天就能赶到武威,若是武威城已经胡人占领了,区区五百骑兵攻打城池是没用的,但是可以阻止胡人继续占领西凉,若是武威城还在鏖战,那么五百骑兵就可以大破胡人了。
几个将领摇头,奋力拦住马隆,有将领焦虑万分“不如让末将带领骑兵。”另一个将领死死地扯住马隆的衣角“末将愿意替将军分忧”又是一个将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将军,末将最擅长骑兵突击了,三日内定然可以赶到武威。”又是一个将领泪水像瀑布一般长流“末将与张成乃莫逆之交,请将军下令让末将前去支援张成。”
马隆笑了“你们担忧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颠簸”他慈爱的看着一群将领,有这群体贴的将领真是幸福啊。但是,他是平虏护军,负责镇守西凉,平定武威胡人作乱是他的责任,而且他总算有些威名,胡人见了他会有所顾忌,再说
他看着四周的将领们,这些手下规规矩矩的守护城池关卡是够了,打顺风仗肯定也没问题,打逆风仗那是必死无疑。
马隆心中叹气,没有将领可用,怪谁他笑着“老夫还没有到不能骑马的地步。”不理会将领们的阻拦,大步出了营帐,带领五百骑兵疾驰而去。一群将领脸色惨白,该死的,马老头这么倔强干什么这是要成为大缙朝第五个战死在西凉的高官吗不,还轮不到战死,就马隆这把老骨头昼夜急行军之下说不定就嗝屁在了马背上。
有将领放声大哭“该死的,朝廷会不会震怒,把我们全部降职”
一个将领泪水四溢“降职降职有什么关系,若是让我们永镇西凉,这辈子就完了。”有将领悲哀的闭上了眼睛,按照军中流转驻地的规矩,明年他就可以调回关中了“该死的胡人,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作乱为什么不在明年作乱”一群将领大哭,谁忒么的愿意永远待在贫苦的西凉啊,马老头千万不能死在西凉。
“老天爷保佑,马将军长命百岁。”一群将领虔诚的祈祷,武威城是不是被胡人占领无所谓,只要马隆平安无事就好。
在太阳下山之前,马隆已经赶到了乐都城。他一边吃着馕饼,一边看着地图,半日就赶了三分之一的路程,这一路真是顺畅啊。
一个亲兵过来禀告“没有武威的消息。”马隆点了点头,狠狠的咬了一口馕饼,到了此刻还没有收到张成一部的消息,张成只怕已经遇难了。
他下令道“今夜好好休息,明日天明立刻出发”
第二日太阳下山不久后,马隆赶到了古浪城,距离武威城不过三百余里了,明日这个时候一定可以赶到武威城,但他没有丝毫的高兴。
古浪城中所有人都在修补城墙,不少百姓拖儿携女的忙着进城,一眼望去黑暗中到处都是火把。
马隆一眼就知道了理由“武威城胡人作乱的消息已经到了古浪”
古浪城的县令飞快的赶到,没有任何的官场废话,直接道“武威城在五日前被胡人破袭,城中燃起大火,数十里外都可以看见。”
马隆脸色不变,心中一惊,数十里外都能看见这火势实在太大了,是城市被焚烧,还是粮仓被烧他问道“古浪城可见胡人贼匪”
县令摇头,偶尔几个胡人贼匪总是有的,但是怎么看都不是大规模的胡人叛军。他道“县尉正在整顿兵马,无法前来拜见将军。”
马隆点头,有心抽调古浪的士卒前去武威,看了一眼四周如潮水一般涌入古浪的百姓,心中不忍,道“所有壮丁三抽一守卫城池”县令用力点头,有两千官兵的武威城都被胡人打破了,不征募几千民壮简直毫无安全感。
第三天,日渐正中,五百骑兵想着武威城疾驰。期初还看到一些百姓蹒跚又惊慌的逃向古浪,后来却再也看不到了一个百姓了。马隆心不断地往下沉,只是表示胡人已经控制了武威周围道路,还是百姓已经被胡人杀光了
远处,一骑向着马隆等人疾驰,很快被骑兵拦住。
有骑兵惊喜的禀告道“将军,是我军在武威的将士”
马隆又惊又喜,翻身跳下马背,揪住那武威士卒的衣领厉声问道“张成还活着吗”那武威士卒惨然道“张将军中伏战死”
马隆心中一颤,脑海中瞬间闪过张成的容貌,但是立刻被更紧急的问题充斥了脑海,他厉声追问“张成部两千将士如何”
那武威士卒哽咽着道“我部两千将士幸存者不过三百余人。”
马隆和周围的骑兵打了个颤,好些人脸色惨变,两千将士只剩下了三百余人,这几乎就是全军覆没了。
马隆的身体微微摇晃,松开了那武威士卒的衣领,有气无力的问出了最后一个不用问也知道答案的问题“那么,武威城呢”其余骑兵转过了头,不忍心听到答案。两千官兵几乎全军覆没,这武威城还能怎么样,当然是被胡人占领,满城数万人口杀得十不存一了。
那武威士卒道“武威城破败,全城大火,半个城池化为灰烬,粮仓被焚,全城百姓十成中死了七成”
那武威士卒没说一句,马隆的心就激烈的颤抖一次,没想到武威城的情况竟然糟糕到了这个程度。他慢慢的道“只怕又是一次秦凉之变”接下来就是数十万胡人一齐作乱,凉州秦州尽数被胡人所破,胡人大军直逼关中,中原震动了。
马隆的心思已经转到了通知扶风王司马骏立刻向朝廷要求大军,同时如何坚守关中的雄关要隘了。
那武威士卒继续道“胡人尽灭,胡司马正在整顿武威城,城中如今缺衣少粮”
马隆一怔,一把抓住那武威士卒的衣领,厉声道“胡人尽灭你说胡人尽灭武威城还在大缙的手中”
那武威士卒用力点头“武威城中作乱的胡人已经尽数剿灭,武威城此刻还在我部手中。”
马隆死死的盯着那武威士卒的眼睛,确定他没有说谎,这才松开了手,仰天大笑“天佑我大缙啊”只要武威城还在大缙的手中,这西凉的胡人就绝不可能南下秦州和关中。
马隆打开了那武威士卒送往古浪的公文,果然只是向古浪要求粮草衣服的支援,他心中更加确定了,笑着问道“胡司马哪个胡司马”
那武威士卒道“胡问静胡假司马。”又简单的说了胡假司马发动百姓尽杀城中作乱胡人的事情。
马隆笑着,胡假司马能够在危机时刻逼迫百姓作战,这手段肯定带着血腥,但他完全能够接受,道“是个将才一个小小的假司马力挽狂澜,军中果然是藏龙卧虎啊,必须好好的提拔”他听着胡问静的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应该是他的旧部吧,但怎么想都没有想起来究竟是谁,他问左右道“胡假司马我真是老了,竟然不记得是谁了。”一个骑兵将领附耳过去,低声道“胡问静胡假司马好像就是那个女将领。”
马隆一怔,问那个武威士卒道“胡问静胡假司马是女的”
那武威士卒用力点头“是”有些惊讶的看着马隆,作为统帅凉州军事的马隆竟然不知道手下的军官是女的
马隆忽然放声大笑“好,好,好好一个胡假司马老夫还以为来了个豪门娇娇,没想到来了一头猛虎”
天边一片红霞的时候,马隆赶到了武威城外,远远的就听见城头上传来了号角声,立刻有人关闭了城门,有百余人冲上了城头。
马隆微笑着,很不错。
城头之上有士卒认出了慢慢靠近的马隆,惊喜的叫“是马将军,快开了城门”
马隆率领骑兵悠然的进了城门,虽然早有准备,依然忍不住被眼前的情景震住了。从南门一直向城内,但凡视线所及,无一处不是带着焦痕的残垣断壁,有几棵大树更是只剩下了焦炭般的黑乎乎的树干。有几个百姓在废墟中挖掘着什么,也不知道是寻找家人的尸体还是在寻找财物。
马隆重重的叹气,这西凉的胡人问题真是一言难尽啊。
幸存的将领匆匆赶到,将马隆扯到营帐之中,斥退了所有人,这才将这次胡人作乱的事情详详细细的具体说了,胡人混入城中才发难、张成刚进了武威城就中了埋伏战死、两千官兵被胡人分割包围、官兵不熟悉巷战,阵型无法展开、府衙陷落、胡问静严令全城百姓抗战、胡问静放火烧城,与胡人头领决战、胡问静杀了想要受降的府衙长史等等一五一十的毫无遗漏的尽数告诉了马隆,最后道“若不是胡假司马,武威城定然陷落。”
马隆看着那将领慢慢的点头,很是明白为什么那将领要立刻向他汇报详细经过,慢慢的狠狠地骂着“狗屎”那将领无奈的点头,就是这么狗屎。
用屠刀逼迫百姓杀贼的手段不论是朝廷还是百姓肯定是不能接受的,自古只有裹挟逼迫百姓拿起刀枪的反贼,哪有逼迫百姓杀贼的官兵还是不分男女老幼贫贱富贵,凡是不肯听令的尽数杀了,这手段真是比贼人还要像贼人啊。
那将领低声道“就我所知,胡假司马至少杀了三个门阀。”他不知道更不知道有多少,只怕武威城中幸存的所有门阀都有人被胡问静当场格杀,不然哪个门阀中人会站出来与胡人厮杀
马隆脸色发黑,这逼迫百姓杀贼的手段他很是理解也可以接受,但是杀门阀中人就会有很大的麻烦。这个世界是门阀的世界,百姓不过是门阀种植的韭菜,官兵不过是门阀的狗,什么时候狗可以咬主人了
若是胡问静仅仅逼迫百姓和门阀中人杀贼,马隆觉得他还是能够压下去的,在西凉谁敢不听他的命令可是胡问静竟然当众杀了官员
“混账啊”马隆大骂,胡问静还说了什么只许她一个人杀人放火,必须其余人杀人放火的混账言语,这若是被朝廷官员知道,是不是可以安上一个意图造反作乱的名头胡问静究竟是太年轻太沉不住气了,有些话是可以乱说的吗
那将领也是一脸的苦笑,按照军中的职务,他的职务比胡问静高,这武威城的事物应该是他管理的,但是他老老实实的接受胡问静的安排做事,一来是这次平乱中胡问静出力最大,在百姓中声望无两,他不好意思也做不到争权夺利,二来胡问静太疯狂,他也不想为了一个安抚武威城百姓,重建武威城的苦差事与胡问静厮杀。
马隆点头,胡问静真是疯子啊。他揉着太阳穴,胡人作乱的事情算是过去了,可接下来的事情同样头疼。他苦笑着“老夫尽力护住她吧,总不能看着平乱的功臣死在了朝廷的刀下。”
武威城的另一个角落中,胡问静忙得焦头烂额,这几日的善后事情实在是太多了。需要灭城中的大火,大火不长眼睛,会烧死胡人也会烧死缙人,更会烧掉全城的房子;需要救粮仓的大火,粮食这东西容易烧也不容易烧,粮仓又肯定有放火的安排,胡人仓促之间没道理可以点燃所有的粮食,手脚快说不定还能抢救一些粮食出来;需要在城中搜寻幸存的缙人,总有人轻伤重伤等待救援,或者被困在废墟之中,而这又连带着需要赶紧找大夫找药;需要搜索城中的零散的作乱胡人,天知道有没有胡人躲在城中的某个屋子之中;需要搜索城中作奸犯科趁火打劫强奸的缙人,总有人没胆子杀贼,却有胆子对着同胞下毒手;需要从废墟中寻找食物,衣服,被子;需要找安排百姓的房子;需要向四周的郡县城池示警,整个凉州到处都是胡人,胡人可以在武威城作乱,也可以在其他城池作乱;需要派出侦骑四处搜索周围有没有胡人的军队;需要立刻征调武威郡中各个村镇的粮食,并且进一步向其他郡县请求支援;需要立刻重建城防,若是还有胡人余孽,这破烂的武威城绝对挡不住下一次;需要组织丁壮训练作战,几万人打万余胡人打出这个交换比,胡问静真是羞愧极了,若是稍有训练何至于此
这么多事情每一件都需要人手,偏偏胡问静手中就是没有人手,她只能一件件按照轻重缓急处理,连向其余城池请求粮草的事情都被拖延到了最近,她真是忙得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一个士卒匆匆赶来禀告道“马隆马护军到了,胡司马快去拜见。”胡问静皱眉,马隆到了,事情只怕又会起了变化,强力压下去的一股股矛盾会不会爆发出来她仰天长叹“你丫的早不到晚不到,为什么偏偏现在到”若是马隆在大战之前赶到,说不定就没了这次胡人作乱,若是马隆再迟个半个月一个月赶到,她就可以彻底压制城中的矛盾了。
平虏护军马隆到达武威城的消息传开之后,城中幸存的官吏和门阀中人大喜,纷纷赶去拜见马隆。
某个门阀公子狰狞的笑了,以前武威城中胡问静说了算,敢反抗的尽数杀了,他只能隐忍,如今马隆到了,他还需要怕胡问静吗他狞笑着“胡问静,你怎么杀门阀子弟的,本公子就怎么杀了你”只要在马隆面前告状胡问静滥杀无辜,残杀门阀中人,难道马隆还能不砍下胡问静的脑袋他大声的笑着,就要前去见马隆。
一个门阀中人皱眉,道“且慢”冷冷的看着那公子,问道“你确定向马隆告状后我们还能活着吗”
那门阀公子一怔,然后冷汗直冒。
武威城的府衙前威严的石狮子上沾满了血迹,也没人有空擦洗,府衙的牌匾也碎了,半块牌匾靠在一头石狮子上,另半块却不见踪影,府衙之内更是处处可见血污,唯一庆幸的是府衙没有被大火焚烧,总算完整。
大堂之中,马隆高高的坐在首位,亲切的看着一群门阀中人。
十几个幸存的门阀中人互相打量,今日才知道武威城中的门阀中人今日只剩下了这可怜的十几人。有门阀中人捂脸痛哭“没想到王家竟然灭门了。”武威城中最大的门阀王家一个人都没有活下来,真是悲哀啊。
又是一个门阀中人大哭“我李家一门两百余人,今日只有三人了。”其余门阀中人个个大哭,谁不是家中死伤惨重
那李家的人看着马隆凄厉的哭喊着“马护军,你一定要为我们报仇啊”
一群门阀中人泪眼朦胧的看着那个李家的人,这报仇二字究竟针对的是谁
这十几个幸存者中除了极个别是被胡人灭门,侥幸脱逃,大多数人都是举家被胡问静裹挟加入了杀胡人的队伍之中而后大半家人战死的。比如李家就是全家被胡问静斩杀了十几个不愿意加入杀胡队伍的人,然后又在与胡人作战中伤亡惨重,最后只剩下了三个的。这个仇是算在胡人头上还是算在胡问静头上只怕在门阀的眼中更偏向与算在胡问静的头上。若不是胡问静拿刀子逼他们与胡人厮杀,他们或者躲在地窖之中安然无恙,或者接受着官兵的保护,怎么可能会大量的战死
马隆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叹气,果然要来了,不知道能不能护住那个胡假司马。
那李家的人左右张望,果然没看到胡问静,心中大喜,这是马隆故意隔绝了胡问静,想要和胡问静秋后算账呢,万万不可错过了机会,他大声地哭泣着“我李家人在家中有地窖躲藏,原本可以”
一个声音大声的道“马护军在哪里马护军在哪里末将胡问静来迟了”
那李家的人立刻闭嘴,大堂中所有人转头盯着门口,只见一个衣衫上满是鲜血和污渍,身上散发着恶臭的女子手按剑柄,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带着十几个人大步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胡问静。
十几个门阀中人很想捂住鼻子,却怎么都不敢,规规矩矩地坐着,唯有在心中大骂“你一个女人竟然不知道洗澡换衣服吗”
马隆看着满是血污,散发着血腥臭味的胡问静,一丝一毫都没有感觉到不对,大战之后谁不是一身的血污,谁不是恶臭满身,谁又有空去洗澡换衣服了笑谈渴饮匈奴血是夸张了,但是坐在尸体上,用满是鲜血的手抓着干粮大口地吞咽的情况基本是每个士卒都遇到过的。
马隆笑着招呼胡问静道“你就是胡司马”
胡问静扫了一眼大堂中的十几个门阀中人,那十几人立刻挺直了背脊,坚决地看着地面。她道“是,末将正是本朝太尉贾充的忘年交,吏部尚书任恺的救命恩人,扶风王司马骏属地千阳县前县令,现任军假司马胡问静。”
马隆和一群手下仔细地看胡问静,佩服极了,一个人可以有这么长的排头是需要多么的无耻啊。
十几个门阀中人死死地盯着脚底板,狗屎啊,太尉贾充,吏部尚书任恺,扶风王司马骏,胡问静的靠山竟然这么硬某个曾经想要告状的门阀子弟幸福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还好没有冒然告状啊。
胡问静傲然看着那李家的人,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呢我好像没听清楚。”
那李家的人面红耳赤,后悔到了极点,别人都不告状,就他脑子有病跑出来告状,也不想想敢肆意地屠杀门阀和官员的人可能是普通人吗他哀怨地看着胡问静,你怎么不早说你有铁打的靠山你怎么可以开会迟到身为公务员你不知道浪费我们几十个人每人一分钟就是浪费了几十分钟吗
十几个门阀子弟悲凉地瞄李家的人,还以为你们家有三个存在是很幸运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灭门了。有几个门阀子弟看胡问静的眼神深邃极了,做人要有底线,扮猪吃老虎是很无耻的
那三个李家的人的衣服瞬间被冷汗湿透,其中一个脑子转得飞快,大声地哭泣“若不是胡司马救命,我李家就灭门了胡司马就是我李家的大恩人啊”
胡问静以袖遮面,放声大哭“想当日武威城中形势危急,李家一门忠义,明明可以躲在地窖之中保全身家性命,却毅然曰,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今日是也遂举家投身军中,与胡人血战,终于尽数战死。胡某记得李家阀主临死前还在大声的嘶吼,渡河,渡河慷慨之士,莫过于李家矣。”
大堂内所有人死死地看着胡问静,“渡河,渡河”在武威城中渡尼玛个河啊抄袭都不看看场合的吗
十几个门阀中人纷纷赞叹道“是,李家阀主爱国之心让我等自愧不如”“若不是有李阀家主激励我等,我等哪能杀尽胡人。”
马隆狠狠地捏自己的腿,大声地赞叹道“好一个忠义李家,老夫定要上报朝廷,为李家讨要一个牌坊。”要是事情能够这么解决也是好事。
胡问静转身又看着另一个门阀中人,道“你家也是一门忠烈。”使劲的看那门阀中人,你丫是谁那门阀中人会意,道“我张家在武威城中已过五代,武威城就是我的家。”
胡问静大声地道“张家一门豪杰也记得前方有数百胡人杀出,我军兵少,张家阀主大声的道,为国捐躯,就在此刻亲率全家老幼杀入数百胡人之中,虽身中数十矢,犹自高呼酣斗”
那张家的子弟用力点头,找胡问静报仇什么的是不用想了,这个胡问静背景硬的很,马隆摆明了不敢得罪胡问静,他们有几个脑袋得罪胡问静干脆化敌为友,在这次劫难中混个好名声,乡品提上好几级也是一件好事。
马隆击掌赞叹“武威城中的门阀果然个个都是豪杰,老夫当上奏朝廷为诸位请赏”
胡问静斜眼看马隆,请个的赏赐,若是这些人真的被朝廷嘉奖当了官,胡某第一个掉脑袋。马隆冷冷的瞪胡问静,你以为老夫傻啊,场面话而已,这件事能够这么糊弄过去才好。
某个马隆的手下举起酒杯,大声的道“敬战死的英雄豪杰”所有门阀中人举起酒杯,喜气洋洋,大难之后必有后福,未来一定是美妙的。
马隆饮了酒,仔细观察了门阀中人的表情,这才放下了心,有心情打量胡问静,这个瘦瘦的女子竟然可以在乱军中杀进杀出,真是奇怪啊。
一群门阀子弟很快告辞,马隆立刻翻脸“你是不是疯了”公然杀朝廷命官,你有几个脑袋。
胡问静长叹“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以为胡某愿意公然杀官员那个柳长史想要优待胡人俘虏是因为朝廷的命令,胡某再是不屑他的迂腐,至于直接杀了他吗将柳长史痛打一顿关起来,留待朝廷的命令,或者二话不说直接越过柳长史杀了那个胡人头领慕容轩辕不好吗胡某公然杀了那柳长史是因为胡某实在没了选择的余地。”
“当时武威城中流血漂橹,烈火焚城,谁不是对胡人恨之入骨若是这个时候竟然要留胡人头领的性命,还要加官进爵,哪个百姓不悲愤,哪个百姓还会有心杀胡人这好不容易用血和火鼓舞起来的士气若是泄了,如何剿灭城中其余的胡人谁知道当时城中还有几千胡人还是几万胡人谁知道城外是不是还有胡人的援军百姓的士气决不可泄,那么这个让百姓愤怒和泄气的柳长史就必须死。”
胡问静长叹一声“柳长史不明时局,不明民心,不是死在胡某的刀下,而是死于他的愚蠢啊。”
马隆长叹“设身处地的想想,那个柳长史真是作死啊。”冷冷的看了一眼胡问静,这种话一听就是假的,你丫就是杀红了眼睛老夫行伍几十年,这点会不知道
胡问静长吁短叹“柳长史为了国家而死,壮哉悲哉。”有些话不能揭破,大家按照场面话解决才是最好的办法。
马隆也叹息道“武威残破,可还有其他官吏在”老夫可以假装信了你那狗屎的场面话,然后不加追究,可若是有其余官员一本公文直接上奏到朝廷,老夫只能假装被你蒙骗,然后任由朝廷处理你了。
胡问静掩面大哭“胡人狡诈,忽然偷袭,府衙沦陷,除了柳长史外所有官员尽数死在了府衙之中,只有个小吏幸存。”不用担心,官员都死光了,只有几个小吏还活着,还不在现场。
马隆仰天长叹“悲哉”只有几个小吏就不用在乎了,小吏就是想要告官都没有门路。他心中暗暗叹气,一直以为欺下瞒上是极其恶劣的事情,没想到今天他竟然主动地欺下瞒上了,这是当官当久了就毫无人品可言吗可是为了能够有个能带兵打胡人的手下,他什么也顾不得了。
胡问静随手给小问竹塞了块肉,自己也夹了一块肉大口的啃着“没想到马护军竟然还有酒肉,末将这几日天天吃馕饼。”斜眼瞅那城中幸存的将领,没想到你竟然还有酒肉藏着。那将领镇定极了,这是我私人珍藏,若不是为了这次的酒宴打死都不会拿出来。
马隆吃了些酒肉,心事尽去之下只觉浑身骨头疼,他伸手敲着背,道“胡司马这次功劳很大,老夫一定上报朝廷,你若是真有门路,这次至少可以回关内当个太守。”他嘴角含笑,打死不信胡问静是什么“本朝太尉贾充的忘年交,吏部尚书任恺的救命恩人”,若是真有这些靠山会被发配到凉州当军假司马至于“扶风王司马骏属地千阳县前县令”倒是有可能是真的,不然不会得罪了司马骏,被打发到了偏僻的凉州当大头兵。
胡问静咽下嘴里的肉,道“太守我是不敢想的,能不能在凉州当个七品的都尉兼一个中等县县令”回关内在中原当个太守有个的用她要的是兵权,中原的太守手中有个的兵权,可能还没有她在千阳县的士卒和衙役多。托了千阳县是藩王属地的福,千阳县的军队数量由司马骏制定,她一个小小的县令就有五十个士卒和衙役,中原的太守能够有多少士卒和衙役根据朝廷规定,大郡士卒和衙役百人,小郡五十人,一个小郡的太守的手下兵丁不过与她当县令的时候相同,她脑子有病才去关内当太守呢,在这边疆之地当个手中有四五百士卒的都尉不好吗
听见胡问静想要留在凉州,马隆很是高兴,立刻答应道“好老夫可以许你一个都尉和县令的职务”身为平虏护军和西平郡太守,别的不敢说,在西平郡给胡问静安排一个七品都尉兼县令的职务易如反掌。马隆看着胡问静,虽然没搞明白这个女子为什么喜欢当兵超过喜欢十里红妆,但是那与他无关,他只要手中有个心狠手辣又能打的将领就足够了。
马隆招手,一个手下打开了地图,他的手指在地图中从武威郡一路向西滑动,问道“这武威郡中想要作乱的鲜卑人应该已经尽数清空,但是这西郡、张掖郡、酒泉郡、敦煌郡、西海郡只怕胡人的势力依然猖獗。”只怕这武威郡的鲜卑人作乱不过是胡人作乱的开始,而且鲜卑人已经算是非常愿意融入缙人当中的胡人了,从敦煌和西海两郡源源不断的涌入的白皮肤羯人就真的是坚决不愿意融入缙人之中了。
“该在哪里遏制胡人作乱的势头”马隆问道,一半是问胡问静和一群将领,一半是问自己,为什么胡人三番四次的要作乱他自问对胡人已经非常的公平了。
胡问静看着比旅游地图还不如的垃圾地图,以后必须自己亲手做个3d沙盘模型,不然迟早被地图坑死。她道“胡烈对凉州胡人手段残酷,胡人反;马护军对胡人手段柔和,屯田,公平交易,胡人又反。这不过是一个轮回而已,没有足够的粮食谁能够搞的定胡某只能头疼医头脚疼医脚,采取”
府衙外忽然传来了激烈的叫喊声“马护军马护军”听声音至少有数千人在叫嚷。
胡问静和马隆等人都是一惊,难道又有胡人作乱胡问静瞬间抓起一大块肉塞入嘴中拼命的咀嚼吞咽,下一秒抓起小问竹缚在背上,长剑陡然出鞘,青光闪烁,厉声道“有多少胡人”马蛋啊,侦骑都是死人吗
马隆同样一把抓起了长剑,厉声道“传令立刻准备”
府衙外数千人呼喊“马护军,你要为我们做主啊”“马护军,我们冤枉啊,你一定要为民伸冤啊”
胡问静脸色似笑非笑“原来如此。”
马隆心中一宽,原来是百姓跑过来拜见他啊,他笑道“还好,还好”开始酝酿情绪,在百姓面前必须痛哭流涕才能显得他是一个好官。
胡问静笑了“好官从今天开始你就不是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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