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
书房之内温暖如春, 黄橙橙的铜火炉上刻着精致的花纹,仔细看,是夸父追日图, 仔细思量这图画与火炉的功效, 令人感受到了雕刻者脑残般的心思。
司马越端坐在古琴之后,白貂皮袄下的双手晶莹剔透, 轻轻的拨动琴弦,只是这再怎么温暖如春的室内, 他的手指终究有些僵硬,这琴声听着有些凌乱。
司马腾和司马模皱眉坐在一角, 这终究是司马越的手指僵硬了,还是司马越的心乱了他们二人知道司马越为什么忽然弹琴,这贾充出人意料的离开了京城, 谁都猜不透贾充究竟要做什么。在争夺皇位的关键时刻竟然看不透敌对阵营的公开行动,这哪里能安心
司马腾低声道“大哥,贾充已经失势了, 我们其实可以不用在意他的。”他当然知道这句话太无力, 若是真的不用在意贾充了, 他们还会为了贾充离京而烦恼但司马腾和司马模与司马越是亲兄弟, 荣辱与共,司马越若是乱了阵脚, 在皇位争夺中失败了, 对他们二人将是无可估量的损失。
司马越手腕用力,琴声大震, 他猛然转头盯着司马腾,厉声道“不用在意贾充横行大缙朝数十年,党羽遍及朝廷各个角落, 无数门阀真相与贾充结交,石崇是前大司马石苞的儿子又如何刘琨一门富贵又如何还不是要死死的抱贾充的大腿任恺如何司马攸又如何还不是被贾充死死的压制住了,若司马炎没有逊位,你看司马攸能不能活着离开京城”他越说越是愤怒,两个蠢货弟弟竟然不知道贾充的厉害这大缙朝有多少官员是贾充提拔的,有多少官员是贾充的党羽,有多少门阀与贾充交情深厚,贾充咳嗽一声,这京城就要抖一抖
司马越盯着尴尬的司马腾和司马模,终于意识到司马腾是为了安慰他而故意胡说的,他叹了口气,声音终于轻柔了,慢慢的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贾充真的已经微不足道,他早就被我们踢出京城回家种田了。”司马炎逊位,贾充的党羽却依然在朝廷,只要贾充愿意,这朝廷定然会引起剧烈的动荡。
司马越心中冰凉,此刻诸王争位,若是贾充有什么动作,只怕这大局又要再次激烈的变化。他想到不动声色在背后控制大局的司马骏,想到司马颙将司马亮推上了前台,深深的感觉到了局面不受控制。混账司马家这些王侯为什么要搞这么多事他抓起古琴用力的砸在了案几上,难听的噪音之中,琴弦崩断,木屑纷飞,昂贵的古琴成了一堆烂木头。
司马越犹自不解恨,又踢翻了案几,这才发泄出了心中的愤怒。他恶狠狠的看着司马腾和司马模,厉声道“我一定要当皇帝都是姓司马的,都在司马家夺取天下中出了大力,为什么这皇位要归司马懿的子孙,轮也该轮到我们家了。”
司马腾和司马模用力点头,眼神发光,司马家八兄弟都在篡位中出了大力,凭什么让司马懿一系手握权柄,当皇帝当征西王镇南王,而其他各系的子弟只能当个小小的闲散王侯就是这封地也忒么的充满了歧视和排斥,司马懿一系的子孙都在最好的地方,而其他人的封地只能在人口稀少没什么油水的偏远小地方就那种垃圾地方的待遇还不如他们在老家当门阀贵公子呢,那他们为什么要拼了老命让司马家夺得天下
司马越司马腾司马模想到自己人生中的委屈、苦难以及不公平,咬紧了牙齿,说什么都要自己当皇帝,真正的享受荣华富贵一言九鼎。
另一个王府之中,司马颙和司马亮相对而坐,两人都皱着眉头。贾充老老实实的在京城待了许久,忽然在大冬天冒雪离开了京城,怎么看都充满了阴谋诡计。
司马亮慢慢的道“贾充临走之前去了一趟大明宫。”若是贾充的离开京城是逊位的太上皇司马炎的授意呢眼看就要过年了,忽然把贾充派了出去,而且是顶着大风雪,必然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派贾充去做。他一脸的疑问“可是,究竟是为了何事呢”
司马颙呆呆的看着天花板,茫然极了“一定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大事,可是,会是什么大事呢”他伸手抱住脑袋,痛苦的呻吟,不断地喊着“快想出来,快想出来”
司马亮安慰道“不要着急,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司马颙依然抱着脑袋,沮丧无比。这个司马亮果然是蠢材,司马炎在这个时候派贾充离开还能是什么事当然是去找外援啊司马家重新选择皇帝,大家都在努力拉拢人脉,司马炎为什么就不想拉拢人脉不想复辟司马家有两百多个宗室王侯,若是司马炎得到了半数以上的宗室支持,这大缙的皇位难道还能落到了别人的手中贾充一定是乘着过年,所有的王侯都在王府之内而去做说客了。
司马颙抱着脑袋,不停的道“快想出来,快想出来。”贾充能够借着司马炎的名头拉到多少宗室只要司马炎肯下血本,拉到百十个宗室还是很容易的,那么过年之后是不是要面对两百来个宗室的逼宫了他心中冷笑,司马炎想要败部复活,哪有这么容易。
司马亮看着痛苦的司马颙,眼神之中充满了怜悯,轻轻的说着“何苦如此”这个蠢货竟然没能想出来贾充为什么要在大雪之中离开京城答案太简单了,当然是想要辞官归隐啊贾充的靠山司马炎倒了,只能在大明宫中度过幸福的退休生活,贾充的托孤重臣胡问静叛变了,他的儿孙瞬间狼入虎口,贾充一把年纪,原本就快要嗝屁了,你说他受了这么多的打击,能有什么感觉当然是觉得“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心中生出仓皇和沧桑,决心老老实实回家做个富家翁,安享晚年了。
司马亮对贾充的这一番心情实在是太理解了,站得越高摔得越重,换成他肯定也受不了这种打击。但是
司马亮的嘴角泛着微笑,若是他给贾充再一次光辉灿烂的机会呢他心中得意,借着拿起茶盏用宽大的袖子遮住了脸,尽情的无声的微笑。若是他找到贾充,表示只要贾充愿意支持他,愿意将贾充在朝廷中所有明的暗的党羽和棋子尽数交给了他,他声威大震,成了大缙朝的新皇帝,他就给贾充以及贾家的子弟更大的荣华富贵呢司马亮无声的大笑,贾充一定会答应的如此,他就在不动声色之中得到了朝廷大半的官员的支持,这大缙朝的下一个皇帝除了他还能是谁
司马亮端正了脸色,放下衣袖,看着依然抱头苦思的司马颙,柔声安慰道“今日天寒地冻,且饮美酒,在明日我等自然可以想出对策。”
司马颙茫然松开了手臂看着司马亮,沮丧的眼神之中流露出受了鼓励的欣喜,道“是。”
司马亮和司马颙举杯共饮,心中同时骂着对方“傻逼”
东平王府。
司马楙负手而立,呆呆的看着屋外的大雪,只觉人生也如这大雪一般的冰凉。
一个护卫低声道“殿下,小心着凉。”将一件厚厚的大衣披在了司马楙的肩膀上,司马楙一动不动,心中只想着决不能让司马亮当皇帝。他和司马亮有过节,若是司马亮当了皇帝他一定会倒大霉。
鹅毛般的雪花飘舞,司马楙收敛心神,贾充此次离开京城定然是有大阴谋的,考虑到镇南将军司马伷刚死,四个儿子年纪轻,没什么威望,压不住司马伷镇南将军府的一群文臣武将,而且司马伷一死这将军府邸必然要裁撤,若是此刻贾充出面招揽司马伷的四个儿子和镇南将军府的一群将领很有可能就投靠了贾充了。再想到司马炎到此刻手中都握着部分中央军,贾充是不是就会带着大军勤王了
他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勤王好啊,他当不了皇帝,司马亮也当不了皇帝,大家继续做闲散王爷,多好。
司马楙微微叹气,当时那个叫做胡问静的小丫头提出了轮流做皇帝的时候,他怎么可以一片公心的反对呢,他应该坚决支持的。若是大家轮流做皇帝,那么就算贾充勤王失败,司马亮当了皇帝,他也不用顾忌什么的,轮流做皇帝之下众人一定会想出一个办法限制皇帝铲除其他王侯的。
他看着大雪,意兴阑珊,他太年轻不懂事了,完全没有想到公心虽好,但是私心却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若是再重来一次,我一定选择支持皇帝轮流做。”司马楙负手而立,看着大雪许下宏愿。
齐王府邸。
卫瓘盯着地图,摇头道“贾充绝不会如此不智。”贾充确实可以拉拢司马伷的儿孙和部下们,但是勤王给贾充十个胆子都不敢勤王。镇南将军有多少手下,几十个王侯有多少手下,贾充若是敢起兵勤王分分钟就被打得找不到北。
司马攸慢慢的点头,贾充不像是敢孤注一掷的人,那么他此刻出京城是为了什么呢他忽然笑了“难道贾充真的是去沛国”
卫瓘瞬间就懂了司马攸的意思,皱眉道“贾充想要将全部家业托付给胡问静”他们二人越想越不认为胡问静会背叛贾充和司马炎,若不是因为贾充和司马炎的关系,她的荆州刺史位置早就没了,人头说不定也被砍下来了,她怎么敢背叛司马炎和贾充胡问静投靠司马亮多半只是离间司马家王侯的诡计,可恨司马家的王侯大多数都是蠢货,竟然只想着皇位,这么粗浅的诡计都看不出来。
司马攸慢慢的点头,道“很有可能,贾充和司马炎都快死了,他们此刻可以托付的人只有两个,刘弘和胡问静。”
卫瓘微笑,他很理解贾充和司马炎选择胡问静而不是刘弘的理由,刘弘世家门阀出身,与朝廷有千丝万缕的机会,怎么可能铁了心抱住司马炎这一艘沉船胡问静就不同了,司马炎这条漏水要沉的船是她唯一的选择。他想了想道“贾充在沛国会留下了什么呢”
司马攸陷入了沉思。沛国是贾充的封地,但是不是实领封地,贾充只有封地的产出和收入,却没有官员任免权,更没有建立军队的权利。当然,贾充这种大富豪也不会在乎利用朝廷的编制养军队。
“粮食、金钱”司马攸慢慢的想着。这两个东西任何一个封地封国都有。
“死士”司马攸微微皱眉,任何一个门阀都养着死士,但是一来这数量不会很多,死士哪里是可以轻易培养的,二来贾充若有死士也该留在身边,这遥远的封地沛国在贾充的财富和权力当中无足轻重,贾充一年都去不了一次沛国,脑子有病才在沛国养死士呢。卫瓘却摇头,贾充有钱,有权,多养几个死士有什么关系贾充多半是在沛国留下了死士和私军了。
“谋士”司马攸继续猜疑,然后摇头否决。贾充本身就是谋士出身,哪里需要别人给他做谋士就算贾充想要有谋士在身侧查漏补缺,也绝不会安排在遥远的沛国。
卫瓘捋须,这贾充无子,几个女儿有不成器,想要将藏了多年的底牌托付给胡问静,以此保住贾南风和贾午的性命似乎也不奇怪。
他看了一眼司马攸,认真的道“齐王殿下其实应该拜访贾充的。”司马攸的妻子贾褒是贾充的长女,司马攸其实算是贾充的女婿的,若是司马攸肯放下脸面拜谒老丈人,并且表示愿意照顾好贾南风贾午贾谧,贾充未必就不会选择将所有资源交给司马攸的。
司马攸看了一眼卫瓘,贾褒因为母亲的关系十分敌视贾充贾南风,而他也因为贾充力挺司马衷的原因与贾充关系不睦,只是这些都过去了,如今时局大变,何必拘泥在往日的恩怨之中,他确实可以正正经经的拜谒贾充,表达愿意与贾充修好的意愿。司马攸沉思着,他不需要贾充的私军和钱财,这些他都有,他需要的是贾充在朝廷中的人脉和势力,别的不说,只要贾充表明了投靠他,那么光禄大夫荀勖御史中丞冯紞就会立刻选择支持他,他在朝廷中的声威就会大震。
“是,本王可以拉拢贾充的。”司马攸微笑着,下定了决心。
一队马车慢悠悠的进了豫州地界。
贾充和胡问静在离开洛阳的时候快马加鞭,一旦出了司州入了豫州,却立刻就放缓了行程,再无日夜兼程的意思。
风雪之下,小问竹看着拉车的马匹心疼的不行,这么大的雪,人都要冻死了,马儿肯定觉得很冷。她吵着闹着给拉车的马儿都捆上了草苫,马蹄上也绑了厚厚的稻草,这才心满意足。
贾充从来没有管过这种小事,一点都不知道马匹在冬天是不是要披草苫穿棉袄,他也不屑于向护卫询问,但看小问竹的眼神且更加柔和了。他见过不少喜欢动物的小孩子,可是却没几个考虑过给马匹蔽寒的,小问竹的心地很是不错啊,就是小家子气了些。
“姐姐”小问竹对着马车外大喊。胡问静拍落身上的积雪,从车顶翻身进了车厢,好像在大雪中静坐练习内功是有一些功效的,稍微不努力就会被活活冻死,逼得她比以往更加疯狂的催动内息流走。
小问竹扑到胡问静的怀里,问道“姐姐,我们为什么和贾爷爷去沛国啊。”贾充就在同一个马车之内,看着小问竹很是不满“你为何不直接问老夫”
胡问静睁大了眼睛道“当然是因为贾爷爷在沛国藏了几万个士卒,你闭上眼睛想象一下,一个高高大大的古墓边上,贾爷爷在墓碑上向左推三下,向右推五下,然后巨大的古墓陡然裂开一条长长的地道,地道的两边点燃了几十个火把,姐姐和贾爷爷慢慢的进了古墓,经过了好几处机关,这才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室中,数千个披着甲胄,腰里挎着长剑,身高统一八尺的精锐士卒一齐单膝点地,一声不吭的看着姐姐和贾爷爷,贾爷爷微笑着捋须道,这里三千人是贾某几十年来培养的精锐,个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一个就能打一百个普通人。以后,这些人就是你的人了。数千精锐士卒一齐大叫,见过主公胡问静。偌大的地下室内喊声回响,震耳欲聋。哈哈哈哈,多威风啊。”
小问竹闭上眼睛想象,然后睁开了一只眼睛问道“姐姐,古墓是什么样子的墓碑是什么样子的机关是什么八尺是多高啊,还有,三千人是多少人啊”
贾充哈哈大笑,斜眼乜视胡问静“想得美,老夫就是真有三千铁甲壮士,凭什么要交给了你,交给我女儿不好吗至少可以保证你不过河拆桥。”
胡问静也笑,倒贴女人倒贴财产倒贴死士的励志故事果然只有最烂的小说才写得出来。
她打了个响指,道“问竹,我们换一个画面。”
小问竹用力点头,期盼的看着胡问静。
“贾爷爷家里啊,其实藏着一把绝世宝剑,这把可不是普通宝剑,而是一把魔剑,谁能够拿起它,谁就能够拥有吃不完的食物。”
小问竹立刻觉得很有画面感了,宝剑,食物,她都知道啊,不用闭上眼睛就能想出来。她兴奋地看着贾充“贾爷爷,我也要魔剑。”能够有吃不完的食物就再也不怕挨饿了。
贾充捋须蔑视小问竹“你都不给我吃黄瓜,我为什么要把魔剑送给你。”等着小问竹傻乎乎的给他黄瓜。
小问竹瞅瞅贾充,叉腰“我才不是笨蛋呢想要骗我的黄瓜,想也别想。”扑倒在黄瓜堆中打滚。胡问静看着在炭盆烘烤之下不是烂了就是干瘪了的黄瓜,认真的劝小问竹“都坏了,不能吃了,给马儿吃吧。”小问竹欢快的点头“我来喂马。”
贾充看着小问竹闹腾,心里想着胡问静随口乱说的故事,京城之中的那些王侯会怎么想定然是想着他这次离开京城是有无数阴谋诡计。他笑得更加开心了,他离开京城是有阴谋诡计,可是只怕不是那些人想的那些。他的目光落在胡问静身上,至于胡问静与他同行纯属巧合,他要回沛国,而胡问静要去谯县,正好顺路而已。只是,胡问静为什么去谯县呢贾充想了一下,忽然笑了,胡问静终究是不知道大缙朝的历史啊,让她碰个壁也好。
“哎呀,马儿吃黄瓜了”小问竹欢喜的叫着。
贾充笑了,大声的道“糟了,马儿吃了黄瓜会生病的”
小问竹担心了,眼巴巴的看胡问静“真的”
胡问静板起脸“只要你乖乖的写大字,姐姐就会给马儿治病。”小问竹立刻不担心了,做鬼脸“我才不要写大字呢。”
眼看时间已经是十二月了,再过些时日就要过年,谯县的家家户户都悠闲了起来,有的忙着清理卫生,有的就蹲在家门口与人闲聊。好些店铺在门口挂上了新的红灯笼,街上写“福”字的摊子前排起了长队。
人人好像都在等着过年。
王梓晴坐在花园中,以手支额,嘴角露出微笑,却又有些惆怅,冬日的太阳将她晒得暖烘烘的,可她一点点都没有感觉到,她的心都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一个丫鬟急急忙忙的跑进了花园,叫道“小姐,来贵客了,老爷夫人让你去见客人。”
王梓晴一点点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在这个时间过来的贵客能是谁她一点都不在意,左右是谯郡或者豫州的门阀子弟而已。丫鬟不断地催促,王梓晴终于慢腾腾的站起来,晃荡了一下,又坐了回去,对丫鬟道“你去回禀老爷,就说我身体不适,不能会客。”她厌烦了与一群宾客说着套路的言语,厌烦了装模作样的微笑,有这个时间和精力她宁可多想一会心中的那个人。
走廊上传来了王老爷的声音“能记得我们,真是荣幸”
王梓晴暗暗叹气,一定是某个门阀的贵人了,所以王老爷的声音中才会充满了谄媚,她听着都觉得丢人。她慢腾腾的站起来,贵人都到了走廊中了,她来不及回避,只怕是非要见一面了。王梓晴悠悠的整理着衣衫,心中有些惊讶,到底来的是哪个贵客,王老爷竟然不顾她的反对,拼命的把贵客带到了花园见她,难道是哪个门阀的贵公子看中了她
王梓晴脸色微变,若是如此,她就她就怎么样她还能违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王梓晴心中一颤,陡然想到了胡问静,对,她就说胡霸天是她最好的闺蜜,看那个贵公子还有没有胆子娶她。
王老爷的声音越来越近“她哪有什么不舒服,就是在发呆而已”王梓晴镇定的站着,父亲怎么可以随意的在宾客面前数落她她盯着走廊的尽头,那个宾客会是谁
脚步声中,一个小女孩率先跑了过来,睁大眼睛盯着王梓晴,犹犹豫豫的。
王梓晴一怔,忽然大叫“问竹”
小问竹咧开嘴笑,却依然犹犹豫豫的。王梓晴一秒就懂了,埋怨道“你个死没良心的,竟然不记得我了”小问竹用力的挥手“我以前是小孩子,记性不好。”王梓晴大笑,问竹比以前开朗多了。
王老爷王夫人陪着胡问静进了花园,笑眯眯的看着王梓晴,道“还不过来见胡刺史。”真是想不到啊,胡问静短短一两年时间之内竟然成了刺史老爷
王梓晴大笑抱起小问竹跑到胡问静面前,挤眉弄眼的道“民女王梓晴见过胡刺史。”
胡问静看看笑得比花还要好看的王老爷全家,认真的提醒“胡某是偷跑出来的,千万不要泄露消息。”王家更加开心了,坚决表示不会泄露胡问静的行踪。
王梓晴瞅着胡问静,正好心中有大事要问,扯着胡问静去房间“你跟我来,我有事与你商量。”
王老爷王夫人看着胡问静依然与以前一样随意的与王梓晴站在一起,心中又是宽慰又是得意,想不到当年的污妖王竟然能够成为朝廷大官。
王老爷叮嘱王夫人“上最好的酒菜,不,不要上酒,胡刺史不喝酒的,上最好的糕点,胡刺史最疼小问竹了。”
王夫人用力点头,用凶神恶煞般的神态呵斥着一群仆役“去买最好的糕点每种买十斤去买最好的酒菜不要管价格,每种来十桌不,一百桌”
王老爷刚想提醒王夫人不能忘记了胡问静的数百护卫,听见王夫人及时增加宴席,心中大定,刺史老爷的护卫也是大老爷啊,万万得罪不得。
他想要去安排其他事,走开了一步,不放心,又回头低声对王夫人道“千万不要因为过去的恩情对胡刺史失礼。”王夫人白了他一眼,这还用他提醒急急忙忙的又去命令仆役整理房间。
王老爷快步离开,胡问静不喝酒,数百个护卫多半是喝酒的,他必须小心的伺候着,还要给马匹准备草料,还要准备新被子,对了,还要准备数百份红包礼物。他快步走着,脚步一跳一跳的,又是得意又是紧张,他早就想要去荆州投靠胡问静了,只是有些放不下这谯县的基业,但胡问静在过年前特意拜访,不,怎么能够叫拜访,这叫巡视,叫微服私访,叫体察民情总而言之胡问静在这个时候还能记得他们王家,这交情极其的可靠,王家投靠胡问静绝对不会吃亏。
王老爷越走越快,精神一阵恍惚,在第一次见到胡问静送王梓晴回来的时候,他想过这个女孩子会成为刺史老爷吗在为胡县令杀了几个害死她娘亲的人贩子的时候,他想过这个女孩子会成为胡刺史吗没有做梦都没有想过胡问静竟然会成为刺史老爷刺史老爷啊管理一个州的刺史老爷啊偌大一个豫州只有州牧没有刺史呢。
现在王老爷脚步快的像飞了起来,现在王家攀上了高枝了
王梓晴扯了胡问静进了闺房,随手拿了几个小玩意塞在了小问竹的手里,小问竹鄙夷的看着手里的香囊和扇子,这些一点都不好玩,看看王梓晴没注意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套小小的拼图,愉快的放在案几上玩耍。
王梓晴想着胡问静大老远的跑来看她,怎么也要先扯一些不重要的事情,道“前几日天气阴沉,还以为要下雪了陈县令说你当了武将,还是个六品的大官,我爹爹说最适合你了,我娘亲说你终于找到了合适你的道路”
胡问静一边听着王梓晴炒热气氛,一边四处打量王梓晴的闺房,老实说,这是她第一次进入古代女子的闺房,很有新鲜感。
王梓晴不停嘴的说着“你家的田地今年收成不错你的房子也打扫的很干净平时门都锁着,你的手下没敢住里面,有没不长眼的贼敢去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胡问静转头看王梓晴,道“我在等你说出你情郎的名字啊。”
王梓晴大吃一惊,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怎么”
胡问静道“你把我扯进闺房,肯定是要说一些你爹娘不能听的言语,看你也没什么祸事缠身的模样,你一个女孩子家家,除了想和我说情郎的事情,难道还是向我请教为官之道”
王梓晴红着脸,胡问静还是这么不会说话,这种话哪能这么直说的她小声的道“其实不是情郎”悄悄看胡问静,没看见什么鄙夷的神色,松了口气,道“是在某次宴会认识的,是某个落魄门阀的子弟,虽然家里没什么钱财,但是很上进,很理解我,与我志趣相投”
胡问静仔细的盯着王梓晴,怎么越听越像是遇到深谋远虑的人了认真的打断道“相投到什么程度”感觉这话有些深奥了,再用符合时代的言语问道“有没有私定终身”
王梓晴瞬间理解了胡问静的含义,脸色更红了,拼命的摇头“没有绝对没有我们都没有私下见过面。”
胡问静懂了,弹手指“暗恋”
王梓晴再次瞬间从字面上理解了这两个新鲜的词语,摇头“他心中一定有我。”心里甜蜜蜜的。
胡问静再次弹手指“朋友以上,恋人未满,岁月静好,还差媒婆。”
王梓晴红着脸,继续说着“他人很善良,又有才华,很爱护小动物他说他家里穷,再有出息之前不能上门提亲”
胡问静看看窗外,真是越听越觉得遇到了一个心机男啊,这是见鬼,她是不是太多疑和太自以为是了,没人会因为王梓晴与她认识就故意想要接近王梓晴吧但想想“四品荆州刺史五品折冲将军”的地位,好像也够资格让人盯上她身边的人了。这事只怕必须找王老爷问问,或者找陈县令问问更简单
王梓晴不知道胡问静心里想到了几百种垃圾软饭男,红着脸,道“我爹爹说想要去荆州投靠你,我觉得去荆州有你照顾自然是好,可是”悄悄看了一眼胡问静,道“可是荆州远了些,以后就见不到他了”
胡问静笑了“原来是纠结这个啊,我还以为你要从我这里给他求个官做呢。”
王梓晴用力摇头“他才高八斗却无意仕途,只想好好的过日子。”
胡问静用力点头“好一个品行高洁之人。”若是真的,倒是一个不错的人,就怕对方手段高,王梓晴又没有出新手村,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她想了想,道“丑话说在前头,他若是乡品低,我就算想要推荐他当官也无能为力。”这种谎话也就骗骗王梓晴了。
王梓晴抿嘴笑“你心思还是这么重,放心,他不想当官。”
胡问静笑,没有见过那个男人可不太好说,但凡事除了要从好的方面想,还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她笑着道“所以,你现在纠结的是该不该为了心爱的情郎放弃到荆州过刺史老朋友的舒坦幸福日子”
王梓晴用力点头,到了荆州有胡问静的面子,生活肯定是舒服无比,绝对没人敢得罪她,可是没了心爱的情郎,这日子再幸福又有什么意思
胡问静问道“那么你留下来,你那情郎会立刻上门求亲吗”王梓晴郁闷的摇头“他很爱我,唯恐握嫁过去后吃苦,在没有发达之前不肯害了我。”胡问静又问“那么你知道你家到了荆州之后,我不会让你们舒舒服服的坐等收钱,多半要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王梓晴摇头,倒是没想到过。
胡问静笑了,认真的道“我可以实话告诉你,荆州不养闲人,你家若是跟我去了荆州,只怕是很快要劳累瘦了。”王梓晴吓了一跳,胡问静就这么往死里使唤人
胡问静继续道“但是,若是你们尽心尽力,年内我可以给你家一个官职。”王梓晴愣了好几秒,终于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一颗心噗通噗通的跳,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有这种好事。
胡问静道“听着简单,可不容易。你家必须身先士卒,鞠躬尽瘁,走遍荆州各地,鞋子都磨穿了几十双才有资格当官的。”王梓晴用力点头,应该啊,想要刷声望提高乡品当然要做非常非常多的伟大的事情。她手脚都在发抖,若是胡问静说得是真的,她家年后就是官老爷了。
胡问静认真的道“所以,你现在还想留在谯县吗”
王梓晴立刻不颤抖了,王家有机会当官当然是好,可是年见不到情郎实在是地狱般的折磨,若是若是年后情郎娶了别的女子呢她慢慢的道“我我”实在是难以决断。
胡问静惊讶的看着王梓晴“我还以为你心中存了真爱,原来不是,我对你实在是太失望了。”王梓晴莫名其妙的看着胡问静,她对情郎当然是真爱。
胡问静厉声道“胡说八道你心中根本没有你情郎,根本没有考虑过你情郎的幸福和性命,你若是和你情郎成亲,你情郎绝对活不过三个月”王梓晴被吓住了,胡问静一向眼光毒辣,难道看到了什么预料之外的危机
胡问静盯着王梓晴,眼神中满是悲凉和鄙夷“你心中只有自己的幸福,一点都没有考虑你的情郎你可知道,你貌美如花,谯郡无数门阀公子垂涎三尺”王梓晴有些得意,她就是漂亮啊。
胡问静继续道“那些门阀公子见你嫁人,怒火中烧,可你情郎只是个普通百姓,家中无财无势,那些门阀公子心狠手辣,怎么容得下你情郎定然是随便找个借口活活打死了他。”
王梓晴脸色惨白,越想越是有可能。
胡问静重重的叹息,摇头道“这还是遇到一个鲁莽的门阀公子,若是遇到一个心机深沉的,何须动用武力牵扯上人命他只需要请你情郎去家中做客,然后灌醉了他,引诱他赌钱,欠下巨债,他除了自尽谢罪,还能如何”
王梓晴重重点头,她听说过很多门阀公子花钱如流水,结果却栽倒在赌博之中,倾家荡产。以她那情郎的性情的高洁,若是不小心被陷害欠了巨额债务,只怕定然是以死明志了。
胡问静冷笑着“你不会以为这就是最阴狠的手段了其实还有更简单的。只要引诱你情郎失手打碎了什么花瓶砚台,说这是秦始皇用过的,价值千金,你情郎能怎么办你又能怎么办若是那门阀公子言,只要你肯与他共度,他就一笔勾销,你又该如何你那情郎若是知道了,他是羞愧自尽,还是拿着刀子去杀那门阀公子却反而被门阀的仆役打死”
王梓晴冷汗湿透了衣衫,还以为已经见识过了世间的黑暗,没想到只是知道了九牛一毛。
胡问静冷冷的盯着王梓晴“我说你只考虑自己,没有考虑你情郎,可有说错你真是一个自私的人啊。”王梓晴泪水在眼眶中打滚,只觉羞愧无比。
胡问静厉声道“记住爱是付出你想要得到爱,就要先付出”王梓晴情不自禁的问道“怎么付出”
胡问静负手而立,严肃的道“在荆州辛辛苦苦的工作年,雪白的皮肤被晒成了黑色,如凝脂一般的手指长出了老茧,乌黑的头发有了白色的斑点,然后,你家成了官员,或者你成了官员,你与你那情郎双宿双飞和和美美,这天下还有那个门阀敢欺负你情郎”
王梓晴茫然道“我”
胡问静提高嗓门厉声道“你连辛苦工作搏一个功名富贵养情郎的心都没有,凭什么说心中有了真爱,凭什么可以得到真爱你根本不懂爱情,不值得别人爱你,不配拥有伟大的爱情”
一道无比强大的力量从王梓晴的脑门中疯狂的涌入,瞬间温暖了的她的心,她知道,那是爱的力量。王梓晴的脸上慢慢的流下了幸福的泪水,她终于知道什么是真爱了。
王梓晴咬紧了牙,握紧了拳头“对我要辛苦工作搏一个功名富贵养情郎,给他安稳安全幸福的生活”
胡问静用力点头“加油纵有千难万险也千万不要放弃”转身出了王梓晴的房间就去找王老爷。若是王梓晴的那个情郎是真心爱王梓晴的好人,就带了一起去荆州好了,若是那个家伙是贪图王家的钱财和人脉,让那个家伙去死好了,胡霸天恶贯满盈,不差多杀那么一两个人。
王老爷听了胡问静的言语都惊呆了,他完全不知道女儿遇到了什么情郎
胡问静捂额,蠢女儿一定有个蠢老子,郭芙郭靖诚不欺我。
王老爷惊讶的问王夫人“梓晴真的有了意中人是谁”王夫人也莫名其妙。
胡问静叹气“还不快去悄悄的找王梓晴的丫鬟问个清楚,然后去找人打听那家伙的底细找谁打听找那个家伙的邻居找谯县所有门阀找陈县令找干了一辈子的老公差”
王老爷急急忙忙的出门,唯恐慢了一步女儿就嫁给了一个陌生人。
胡问静道“顺便拿一份谯县,不,谯郡所有门阀的名单过来。”谯县啊,应该有几个非常出名的门阀的,她与谯县的门阀打交道不算少了,为什么一个都没遇到只怕有些古怪,她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怪不得贾充笑得那么开心,她多半要出丑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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