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问静回到洛阳, 承认攻打并州其实不算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方案。“说是双赢,其实凭白让卫瓘得到了喘息。”
但是悬挂在脑门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很容易逼疯了自己人,而给敌军无限的幻想和勇气。若是不取上党郡, 谁知道卫瓘会不会脑子一抽进攻洛阳, 早早地堵死了这条道路心里就舒服多了。
小问竹用力点头“我姐姐又赢了。”她听不懂“双赢”, 反正是姐姐赢了。
胡问静捏她的脸“竟然跑到洛阳来了。”
贾午眼看洛阳局势越来越稳, 想念繁华的洛阳,心中活泼泼地跳,干脆就带着一群小孩子回洛阳。作为洛阳权力斗争的胜利者,肯定要回洛阳享受胜利果实, 失败者才会窝在长江以南, 就荆州这潮湿的气候肯定会折损寿命的, 哪里有干爽的洛阳好。
贾充微微有些尴尬,能够看到女儿和孙子当然是很开心的, 他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了,但是洛阳其实远远没有贾午以为的这么安全, 一家子都在一起很容易被人一网打尽。只能让贾混极力加强洛阳的防御, 大冬天依然斥候四出,每三里地就有一个烽火台,洛阳城内更是直接宵禁, 大白天各处路口都有一队队士卒巡逻。对如此严格的戒备手段,洛阳官员和百姓心中如明镜似的,一定是贾充胡问静立马就要谋朝篡位了, 不然何必这么紧张,唯一的悬念就是当皇帝的是贾充还是胡问静。洛阳之外的门阀和百姓或者还以为贾充是老板,胡问静是打工仔,洛阳城内的百姓眼睛不是瞎的耳朵不是聋的, 早已看穿两人是结盟,谁做皇帝谁做权臣有些不好说。至于女人称帝会不会荒谬,洛阳的官员和百姓们没空关心与自己脑袋无关的东西,刘皇帝要收税,曹皇帝要收税,司马皇帝要收税,难道换了女皇帝就不收税了既然大家都要收税,男皇帝还是女皇帝只是茶前饭后闲聊的八卦而已,哪里有贾充和胡问静因为皇位的归属可能发生火拼的致命消息重要。洛阳街头再次空空荡荡,大白天街上也看不到一个人影,贾午回到洛阳还以为回到了鬼城。
贾南风对贾午带着河东公主等人回来,很是高兴,她和贾午一样的想法,既然贾家已经坐稳了洛阳,当然就该在洛阳风风光光大摇大摆,哪有龟缩在荒僻的荆州的道理。
她欢喜地招呼着“河东、始平、弘农、女彦,过来让我看看,有没有长大些。”河东、始平、弘农乖乖地到了贾南风的面前,司马女彦却紧张地躲在小问竹的身边。司马女彦已经不记得娘亲的长相了,小问竹更给她安全感。小问竹叉腰,道“不要怕,谁敢欺负你,我就打死了谁。”司马女彦用力点头,扯着小问竹的衣角,欢喜地笑。
贾充转头看胡问静,小问竹从小气鬼变成小纨绔了,用不了几年你就能看到小问竹打死人了。胡问静坚决反对“我家问竹最乖最可爱了。”
司马遹站在一角,不知道该怎么办。
贾谧指着司马遹问司马遐“那是谁啊”司马遐哪里记得自己的皇帝侄儿,看对方穿着朱红的龙袍,道“应该是我的某个亲戚。”司马点头,小心地道“会不会是父皇的新儿子”司马炎生育能力太强,是不是又生了一个皇子出来
一群小孩子用力点头,有可能。
周围的宫女太监尴尬极了,努力地看脚趾,这些小孩子就不知道司马遹已经五六岁了吗,怎么可能是刚生出来的。有宫女迟疑着是不是该咳嗽一声提醒几个皇子这是小皇帝司马遹
贾南风看着司马遹孤零零地站着,招手道“到这里来。”司马遹欢喜地跑过去,贾南风抓住他的手,道“这些是”一转头看到贾午古怪地看着她。贾南风一怔,终于想起司马遹是她骂了好几年的贱人的孩子,她顺着贾午的目光看到了自己牵着司马遹的手,急忙甩开,尴尬地道“其实其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胡问静和贾充荀勖站在一起,任由小问竹和司马女彦围着她追来追去。
胡问静对荀勖道“你家有一半人跑路了,目前还不知道了去了哪里。”颍川荀氏在颍川太守表示遵守洛阳号令之后,第一时间就跑了。
荀勖淡淡地道“那些人自毁前程,有他们去吧。”这些荀氏的人必须彻底的提出洛阳朝廷的序列,胡问静容不得两面三刀的人。荀勖对那些荀氏子弟的选择毫不意外,荀氏一直以来多方押宝都是大胜,绝不会因为他的一两句话就铁了心押宝洛阳朝廷的,在那些荀氏子弟的眼中洛阳和荆州只是一隅之地,怎么可能对抗整个大缙,荀勖押宝洛阳纯属为了他自己的小命而用家族的未来、全族的性命向贾充胡问静交投名状,如此恶劣的人应该逐出家族。
荀勖对颍川荀氏家族没有杀了当地的县令和太守,起兵对抗胡问静,又是高兴又是痛恨。琅琊王氏可以起兵数万,颍川荀氏就没有这个实力但颍川荀氏缺乏琅琊王氏的锐气,只敢带着家产仆役逃离颍川。他心中苦笑,这颍川荀氏风光了百余年,也该谢幕了,所以,他投靠胡问静是想要抓住最后的机会给颍川荀氏续命啊。
胡问静不介意荀氏有一半人跑了,她奇怪的是荀氏会投靠谁“司马越司马越此刻哪有王霸天下的趋势;琅琊王氏荀氏是与琅琊王氏并列的门阀,难道还能纡尊降贵投靠王氏难道还有别的更大牌的势力”
荀勖听着“纡尊降贵”,胡问静对豪门大阀真是不怎么喜欢啊,他道“依我看,多半是去了绕路去了关中,过些时日定然会有消息。”荀勖并不怕因为这句话得罪了胡问静,相处这么久,彼此都是奸臣,看重实利,任何中二少年在意的东西众人全部不在意,此刻最重要的是借荀家的选择看清天下门阀和百姓心中的世界。
胡问静松了口气,若是只是投靠已知的竞争者,那她完全不担心,就怕哪里冒出一个未知的高手。贾充和荀勖古怪地看着胡问静,为什么这么在意未知的对手。
贾充笑道“难道胡莽阁下担心有天命之子难道是刘秀”荀勖也笑了,朝廷之中目前有个冷笑话,有人认为胡问静是王莽转世,不然没道理身为朝廷大佬处处与门阀为敌,纵观华夏历史也就王莽这个奇葩有胡问静最接近了。
胡问静也知道这个冷笑话,斜眼看贾充和荀勖“当年袁本初家中四世三公,公孙瓒北地闻名,董卓称霸西凉,刘表坐拥荆州,十八路反董诸侯有的是刺史,有的是州牧,有的是太守,最差的也是国相,有上将潘凤,武安国,颜良,文丑,可谓要地盘有地盘,要军队有军队,要大将有大将,然后呢这天下被一个在城门口卖草鞋的落魄男子三分了,胡某哪里知道会不会有另一个卖草鞋的正在准备崛起,而胡某就是那为真王开道的袁本初公孙瓒董卓”
贾充和荀勖微笑着看着胡问静,没想到胡问静真是谨慎啊。贾充笑道“你怎么可能是袁本初公孙瓒董卓,这三人都是官员子弟,你家有人当官吗”
胡问静不理,握拳“所以,胡某毫不担心司马骏司马越卫瓘琅琊王氏,越是站在风口浪尖的越是倒下得快,反而是那些默默无闻的人才是天命之子,胡某发现一个就斩杀一个。王莽那个蠢货杀个天命之子都不会,菜鸟垃圾”
小问竹盯着胡问静,欢喜地叫“女彦,快看,我姐姐又神经了”司马女彦急急忙忙转到胡问静的眼前,使劲地看胡问静,用力点头“问静姐姐又又又神经了”
胡问静低头愤怒地看两个小不点“功课做了吗”
两个小不点惨叫,转身就逃。
贾充微笑,人老了,看到规规矩矩地小孩子一点点都不喜欢,就是喜欢胡闹的孩子。
胡问静道“司马越和琅琊王氏都不怎么会打仗,估计要打个十年八年了,必须尽快消化豫州。”她不担心并州,卫瓘就是想打也打不动了,也不担心关中,从王敞的信中透露的消息看,司马骏的两个儿子野心有余,行动力不足,竟然花了一年半才收服关中地区的官员,以这种宅斗宫斗的手段需要多久才能消化投靠关中的七万中央军胡问静认为怎么也要等到明年的秋天之后。如今重中之重就是赶紧消化豫州地区,别看豫州地区已经属于洛阳管理地区,其实只是换了一面旗帜而已,所有官员都是原套人马,胡问静发出的全员农庄命令也不知道被执行得怎么样。但是胡问静缺乏人手,司马柬、蜀地、关中都是威胁,她不敢随意地抽调已经对荆州有所了解和掌控的白絮周渝李朗等人,这些人好不容易熟悉了当地的人文地理,在当地有了威望,把白絮周渝等人调动到其他地方重新开始,换个新人接任白絮周渝等人留下的空白,结果很有可能就是原本稳定的荆州地盘也不稳定了。荆州是胡问静的老巢,决不容许有失,所以只能从农庄管事之中抽人,林夕这类纯粹的文官不得不被调动到了并州前线。即使如此,胡问静依然缺乏人手接管豫州。
胡问静咬牙道“胡某亲自去豫州坐镇,看豫州谁敢闹腾。”贾充和荀勖理都不理,这只是胡问静的气话,若是胡问静去了豫州,近在兖州的司马越和琅琊王氏肯定会担忧被胡问静双杀,双方一定毫不犹豫地停战,这带来的影响比豫州失控更加的糟糕。
胡问静捂住了脸“为什么问静一心为了黎民百姓,奉孝文若仲达却不肯投靠问静为什么问静日夜哭泣,梨花带雨,却没有白衣公子蓝衣公子吹箫抚琴苍天待我何其薄也,嘤嘤嘤”
贾充和荀勖淡定地向小问竹招手“快来,你姐姐又神经了。”小问竹大叫“你才神经呢”颠颠地跑过来,睁大了眼睛兴奋地围着胡问静打转“姐姐,你又神经了”胡问静一把抱起小问竹转圈“嘤嘤嘤,姐姐又神经了”司马女彦羡慕地看着小问竹,胡问静将司马女彦也抱在怀里,两个小孩子一点点都不重,她飞快地转圈,小问竹和司马女彦大声地欢笑,其余小孩子都转头望了过来,鄙夷极了“问竹和女彦真是小孩子,转圈圈有什么好玩的。”顺便又羡慕极了。
贾充看着远处,贾混正快步走近,脸色很是难看。贾充微微叹气,真是诸事不顺啊,对胡问静道“别闹了,好像出事了。”胡文静不理,继续抱着两个小女孩子转啊转,直到贾混到了眼前,这才放下了两个小女孩子“姐姐要开始听坏消息了,你们再不去做功课,姐姐一生气就要打人了。”
小问竹一点都不怕,扯着胡问静的衣角“姐姐,我有好吃的糕饼。”从怀里掏出一个被压扁的糕饼,分成了三块。司马女彦得意地跳脚“我也有糕饼”从怀里取出一块糕饼,也分成了三块。司马女彦整日跟着小问竹玩,不知不觉学会了小问竹的坏习惯,随身永远带着糕饼。
贾南风见了贾混的脸色,知道发生了大事,急忙赶走一群孩子,与贾午走近几步等待贾混。
贾混到了近前,看了一眼胡问静贾充荀勖,长长地叹气,眼神复杂极了。
胡问静鄙夷地看贾混,早就知道你要说坏消息,有必要先叹气吗她大大咧咧地挥手“不用怕,就算是火星撞地球,胡某也会看着天空道,duang好大一个球。”
贾混干巴巴地道“司马越和琅琊王氏会盟了。”
贾南风和贾午大惊“什么”
贾充和荀勖看着胡问静,胡问静慢慢地抬头看天空“duang好大一个球”
司马越和琅琊王氏真的和解了,双方通传天下,冰释前嫌,在济阳歃血为盟,为了大缙的天空,为了正义,为了人类的和平,停止战斗,结为盟友,共讨逆贼贾充胡问静。
荀勖不动声色,逆贼贾充胡问静没有他的名字这是该庆祝还是该愤怒啊。
贾南风安慰地看着胡问静“不要伤心,这个嗯,生活常有狗屎事。”这句话是胡问静说的,此刻应该很能安慰她。
胡问静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伤心我赢了啊。”
贾南风真心地道“这里都是自己人,心里有什么事只管说出来。”
胡问静认真想了想,怒了“司马越和琅琊王氏打了几个月了,济阳至少死了万余人,说同盟就同盟了,手下的血就白流了”看贾南风,如此无视人命,我很愤怒了吧。
贾南风看胡问静,哪个大佬会在乎手下的鲜血是不是白流了。
胡问静大怒,抓过小问竹的手高高地举起“人人生而平等,生命高于一切”得意地看众人,听了这么牛逼的话,感不感动
小问竹大叫“人人生而平等,生命高于一切”欢喜的看四周。
贾南风贾午一脸地看傻逼。
胡问静更怒了,一把抓过眼巴巴盯着她的司马女彦的手高高地举起“死了这么多人,说和解就和解,宅斗思想要不得”
司马女彦大叫“死了这么多人要不得”她太小了,中间的语句全部不记得了,然后欢喜地看着四周。
贾混不理她,继续道“司马越和琅琊王氏在济阳建高台,祭祀牛羊韭菜,向天地祷告正式和解,参与盛典的门阀无数,据说仅仅杀掉的牛就有五百头”
胡问静眨眼,五百头牛,举手高呼“赢了万岁”很好,司马越和琅琊王氏来年的耕种吃狗屎吧。
小问竹和司马女彦跟着举手欢呼“赢了万岁”司马女彦问小问竹“问竹姐姐,为什么赢了”小问竹理直气壮“我哪里知道,反正姐姐说赢了就是赢了。”司马女彦用力点头,今天都赢了好几次了,赢麻木了。
贾南风知道胡问静在想什么,摇头“谁告诉你耕地必须有牛的牛犁地属于奢侈行为,人力犁地才是最普及最正常的情况。若是不烹羊宰牛,怎么突出会盟的重要性”
追求奢华,喜欢斗富的大缙朝若是重要的场合牛肉都没有,谁丢的起人
贾混看了一眼众人,见胡问静与小女孩子玩玩闹闹有些毫不在意,而贾充和荀勖也面色平静,毕竟司马家的人喜欢宅斗,这打了一半之后神奇地和解早就在胡问静贾充等人的预料之中,并不觉得奇怪或者失望。能够让司马越和琅琊王氏死伤无数已经是超出预料的走了大运,完全不介意对方再次会盟。
贾混叹了口气,若是这么简单,他需要脸色发黑吗他慢慢地道“除了数百个跟随琅琊王氏的门阀参与会盟之外”
他顿了顿,果然看到胡问静贾充荀勖脸色大变。
贾混继续道“还有好几个司马家的王候加入,比如范阳王司马虓”
贾南风叹气,道“司马虓少年英雄。”贾午点头“司马家年轻一辈中司马虓算是个人才,听说还很有军事能力。”
“少年英雄”、“人才”、“有军事能力”等等合起来就是在司马家的年轻一辈中很有声望,司马虓表态支持司马越,只怕一群犹豫不定的年轻王侯都会支持司马越。
贾混继续道“还有南阳王司马柬”
贾南风恶狠狠地道“王八蛋”
她和贾午对视了一眼,开国皇帝司马炎的亲儿子,现任皇帝司马遹的亲叔叔支持司马越,这个爆炸性的消息背后就是司马越勤王的正统地位得到了确认,只怕会有更多的门阀、地方官员、英雄豪杰投靠司马越。
贾混继续道“还有原镇东将军杜预”
贾南风和贾午脸色更差了“杜预”
胡问静大喜,举手欢呼“赢了赢了”小问竹和司马女彦跟着起哄大叫。
贾充和荀勖淡定地捋须,司马柬与杜预勾结在一起又不是新闻。
贾混怔怔地看着胡问静贾充荀勖,还以为原镇东将军杜预才是这次会盟的核弹级参与人物,没想到看众人竟然都不怎么在意。
胡问静抱着两个小女孩子打滚,道“镇东将军府的将士算不上什么精锐,而且杜预没什么脑子,不足为虑。”
贾充鄙夷地笑“老卒而已,必为所擒。”
荀勖嗤之以鼻“杜预这种废物都敢出来丢人现眼,果然一辈子没脑子。”
贾混怔怔地看着三人,认真地问道“我们说的杜预是同一个人吗我说得是作为征西大将军府长史,陪同钟会出征平蜀,之后立主伐吴,担任西路军指挥,取荆州的杜预杜大将军。”
胡问静贾充荀勖笑了“不就是这个脑残嘛。”
贾混真是对胡问静佩服极了,看不起朝廷老臣已经很容易翻车了,看不起军中宿将竟然还没有倒霉,这是不是有天意眷顾啊。他认真地提醒胡问静“胡刺史莫要以为上次击败了镇东将军府的将士就看不起杜预,若是杜预指挥,只怕胡刺史未必能讨得好去。”
胡问静认真地道“贾将军真是实诚人啊。”
贾混眼角抽搐,被一个比自己的子女还要小的人夸奖实诚人,真是有无比的羞愧啊。贾南风得意了,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被胡问静嘲笑老实啊。贾午已经被打击麻木了,淡定地扯过小问竹,从怀里取出一块糕饼诱惑她,小问竹自己有糕饼,一点都不被诱惑。
胡问静转头看贾充,认真地道“谣传荀勖荀光禄大夫离开衙署之后绝不向任何人透露朝廷事务,纵然是家人询问也绝不泄露,胡某甚为佩服,没想到贾太尉与荀光禄大夫有同样的美德,真是令人感慨万千啊。”
此时此刻,此言此语,贾充唯有抬头看天,捋须微笑。
胡问静认真地道“杜预就是只知道盯着眼前三尺,不知道大局的蠢蛋”
贾混恭恭敬敬地倾听,被一个小女孩子指出自己的愚蠢,此刻若是有一丝丝的不恭敬很容易被人指着鼻子嘲笑又愚蠢又不肯接受批评,必须摆出“达者为先”、“三人行必有我师”的超级恭敬态度,显示自己虚怀若谷,拥有谦虚好学的美德,唾面自干的大胸襟,搞不好还能传为美谈。
胡问静道“当年司马炎欲以贾太尉为主帅起兵伐吴,然后贾太尉,荀光禄大夫,山涛山司徒坚决反对伐吴,杜预张华王濬坚决要求伐吴,于是司马炎继续伐吴,吴国就被灭了,贾太尉上表谢罪,司马炎一笑置之。”
不仅仅贾混点头,贾南风贾午也用力点头,这事情整个朝廷都知道,好些人通过这件事评判贾充荀勖山涛都是白痴,谁不知道吴国已经要完蛋了,大臣步阐全族渡江投降司马炎,这是妥妥的吴国内患的标志,如此大好时机都不懂的掌握,硬生生把伐吴大胜的泼天富贵推了出去,这若还不是脑残,还有谁是脑残
胡问静认认真真地道“所以,我认为杜预张华之辈都是废物脑残。”
贾充和荀勖不动声色的互相看了一眼。
胡问静继续道“杜预张华之辈只知道此刻伐吴必胜,可是完全看不到大缙朝的内忧外患。”
贾南风和贾混莫名其妙,当时蜀国已灭,大缙国力强盛,有什么内忧外患
胡问静笑道“你们啊,与杜预张华一样,永远只看细节,不看大局。我说过许多次了,大缙朝最大的问题就是以权谋取天下,这是大缙朝所有内忧外患的根源。”
“司马氏以权谋取了曹魏天下,第一个反应绝对不是狂喜,而是考虑如何过河抽板。”
“司马家能够因为门阀的力量,以为权谋的力量谋朝篡位,其他门阀呢司马家比琅琊王氏如何司马家比颍川荀氏如何弘农杨氏呢谯国桓氏、陈郡谢氏呢司马氏在当皇帝之前,这华夏的土地上的超级门阀什么时候轮到司马氏了”
“曹老板搞不定门阀,司马氏有什么理由认为自己可以搞定门阀”
“司马氏可以借掌握兵权谋朝篡位,其他地方刺史、将军为什么不可以”
贾混脸色微变,想到了毌丘俭、诸葛诞先后在淮南反叛。
胡问静笑道“所以,司马氏建立大缙之后,外患有两个,吴国和蜀国,内忧也是两个,就是门阀权力过大,地方军队威胁中央。”
“杜预张华之辈完全看不清内忧,自以为灭了吴国之后天下一统,从此四海承平,百姓过上了安乐的生活。”
“然后吴国灭了,司马炎第一件事就是把地方军解散的解散,收归中央军的收归中央军,实在是无法解散的地方军,比如守卫关中的征西将军府和镇压新归附的吴国的镇南将军府尽数由司马家最忠心的皇室宗亲统领。”
“灭吴的大将王濬被王浑随意的诬陷,差点囚车回京,哪怕司马炎知道王濬被诬陷,也没有处分王浑。”
“张华被排挤,直接赶出了京城。”
“杜预眼睛都直了,这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鸟尽弓藏,如此而已。”
“没了外忧,要领兵的大将军干什么要这么多军队干什么想要造反吗”
胡问静淡淡道“这没了地方军队的威胁,大缙朝唯一的内忧就是门阀了。你们猜,若是司马炎没有逊位,没有驾崩,现在还有几个门阀剩下”
胡问静看着贾混和贾南风,道“现在你们知道为什么贾太尉,山司徒,荀光禄大夫一心一意阻止伐吴了吧为什么胡某认为杜预张华之辈是个脑残白痴,根本不足为患了吧。”
贾南风脸色惨白,怎么都没有想到当时伐吴的牵扯竟然这么深刻,当年听说父亲贾充坚决不肯伐吴的时候,她还以为父亲脑子有问题。
贾混看着贾充,道“大哥,你为什么就不和我说”
贾充咳嗽一声,转头认真地对胡问静道“老夫敢保证,有一点你想多了,天下兵权尽数归了司马家的王侯之后,司马炎绝对没有想过再针对门阀。”门阀那些私军与中央军相比差得太远了,而且司马家两百个王侯占据了所有的重要城市关卡,几乎每个豪门大阀附近都有司马家的王侯在,比如琅琊王氏边上就是东海王司马越,司马炎完全不必担心门阀敢造反,门阀只要稍有动静就会被其余王侯的常备军干掉了。
胡问静点头,有道理,不然无法解释大缙朝的权贵尽是门阀子弟。她笑道“杜预格局不够,以为军事是军事,与其他无关,却不知道军事只是政治的延伸,如今他年老了,不安享晚年,竟然还想努力一把,胡某又怎么会担心杜预呢只看杜预没有杀了司马柬,独占镇南将军府的军队,胡某就知道杜预根本成不了大事。”
胡问静继续道“如今大缙压制门阀的中央军已经四分五裂,再也不能压制门阀,司马家想要保住天下,门阀想要崛起夺取天下,杜预之辈想要掌握权力,这种各怀鬼胎的联盟怎么可能长久怎么可能各尽其力一个和尚挑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这人多了,洛阳的压力反而小了,胡某当然是要高呼赢了。”瞅小问竹和司马女彦,要不要再喊几声,却看见两人拿着糕饼细细地吃着,急忙扯住两人“今天吃了很多了,再吃要蛀牙了”
贾混看着自信满满的胡问静,完全说不出话。
贾南风看了一眼胡问静,道“本宫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毫不犹豫的就杀了张华了。”她一直觉得胡问静杀了张华过于莽撞,张华是真的有才华的,若是让张华支持政务,这洛阳朝廷的很多事情都会轻松顺利很多,可胡问静干干脆脆的就杀了张华,原来胡问静根本不认为张华可堪重用。
胡问静抬头看天,其实我没想这么多,是敌人当然就杀了,难道留着过年,但是这么说太没逼格了,她淡淡地道“张华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恃才傲物,偏偏只会鸡皮蒜毛之事,鸡肋也。”
贾南风看看现场气氛很有追忆似水流年的味道,问出了心中的一个疑问“那么,当年山涛山司徒为什么要逼宫”任恺逼宫,贾南风是理解的,任恺被胡问静殴打羞辱,司马炎不闻不问,这抛弃任恺之心是人尽皆知了,若是等司马衷继位,贾南风胡问静掌权,这任恺岂不是要去扫大街了,自然要搏一下。但是这山涛莫名其妙地参与了逼宫,贾南风这几年来一直就没想明白。
胡问静盯着贾南风许久,强行忍住看贾充的念头。
贾充悲伤极了,又一次被鄙视了。荀勖暗暗叹气,贾南风缺乏举一反三的智慧啊。
胡问静慢慢地道“因为山涛对司马炎失望透顶。”
“灭吴之后,大缙外忧内患尽数消灭,司马炎以为大缙朝可以万万年了,推崇奢侈,好色无度,荒废朝政,无视国内民生。山涛眼看这大缙朝竟然是建国即巅峰,建国后每一天都在衰败,还以为司马炎若是死了,另有贤达明君可以登基,没想到司马炎一定要让司马衷继位,他忍无可忍,所以一心要推翻司马炎,为大缙朝争取一个明君。”
贾南风目瞪口呆,山涛竟然如此伟大
胡问静平静地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我猜测的理由只是我个人瞎猜,我哪知道山涛究竟想着什么,但山涛既然已经死了,只能以乱臣贼子盖棺定论。”
贾充点头,他不认为山涛会为了国家社稷,多半是为了门阀和子孙后代的富贵,这大缙朝谁的心中不是门阀的利益超过了国家但他没想因此去否定山涛的品德,胡问静说得对,山涛的功过自有后人评说,此刻只是乱臣贼子。
荀勖笑道“这司马越与琅琊王氏化敌为友,共讨国贼,定然是天下歌颂,义军云集,天下英雄昼夜奔赴司马越所在之处。只怕明年春天就要大战了,想必到时候司马越会有百万大军了。”
胡问静脸色立马差了“王八蛋啊”这三国时期和大缙朝的征兵工作超出了其余时代,竟然无视年龄无视耕种疯狂征兵,汉末的人口因此少到不可思议。
贾充和荀勖看胡问静,说得好像你不是全民皆兵似的。
胡问静脸色极差,司马越等人可以为了打赢战争不考虑耕地,她不行。但是凭借那些农夫军的毛竹只怕不太打得赢。
她大怒,抓起小问竹的手轻轻地拍了一掌“胡某要建立弓弩队”
想到这次差点被卫瓘的弓箭手射成刺猬,无论如何要自己建立一支弓弩队,设计一张弩又不难,以后自产自销,搞几万弓弩手,看到敌人就射射射
贾充淡淡地道“弓弩费钱。”几万弓弩,亏你敢说,你都穷得只有毛竹长矛了,还弓弩呢。
胡问静傻眼了,钱
贾午早知道胡问静没钱,扯开话题,道“此刻只能与司马越等了对峙了,天寒地冻,大家都需要休养。”
胡问静咬牙切齿“休养胡某怎么会让司马越和琅琊王氏休养胡某要他们再次内讧”
“派人去造谣,琅琊王氏藏有传国玉玺”
“琅琊王氏族长王衍在醉酒后曾拍着座椅,天下虽大,可惜这座位太小。”
“有算命先生曾经看到王敦后大惊失色,陛下何以至此”
“王澄曾经看着自己的画像长叹,为什么头上没有一顶白帽子。”
胡问静得意了,挑拨离间她最拿手了,有司马家忌惮门阀在先,有谣言在后,分分钟就让司马越怀疑琅琊王氏想要当皇帝,然后与琅琊王氏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阴阳怪气,互相扯皮,最后再次内讧。
“若是能够买通司马越的伙夫,在司马越的饭菜中下毒就更妙了。”胡问静认真地筹划,她买通司马越的伙夫的难度很大,但是可以将这个计划微微变形嘛,可以诱惑司马越的将领护卫钓鱼执法刷功劳啊,司马越的将领护卫们肯定很高兴抓几个想要给司马越下毒的伙夫升官发财的。
“如此,司马越与琅琊王氏互相争斗,永无宁日,哈哈哈哈”
胡问静叉腰大笑,贾南风和贾午鄙夷极了,这种低级宅斗手段都有脸用出来,我们分分钟秒杀了你,不如我们来策划更高级一万倍的宅斗阴谋诡计。
贾充冷冷地道“若是天下百姓以为琅琊王氏就该戴顶白帽子呢”天下百姓都是愚蠢的,最喜欢相信这种似是而非的歌谣了,若是以为琅琊王氏戴白帽子就是指琅琊王氏要成为“皇”,人人蜂拥拥护琅琊王氏,那乐子就大了。
胡问静的笑声戛然而止,狗屎,太有可能了
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恶狠狠地笑“知道胡某是什么出身吗胡某是骗子啊”
荀勖回到家的时候,天色早已黑了,却有好些族人在他家等候着。
荀勖很是不想理会他们,若不是他们不肯信他的言语,给颍川荀氏送信说荀勖脑残了,颍川荀氏会分裂荀勖心中冷笑着,那就看看最后哭的会是谁。
几个族人见荀勖归来,毫无恭敬之心,甚至不在乎对房子主人的礼貌,嘲笑道“可商量好了是贾充做皇帝,还是胡问静做皇帝”整个京城都在谣传贾充和胡问静要决定谁做皇帝了,他们当然也听说了。
荀勖心中一怔,忽然站住了脚步。按照如今的局势发展下去,这贾充和胡问静谁会称帝绝不会是贾充,贾充没有称帝的基础和理由,贾家没人手没军队,甚至没有可以当皇帝的人,贾家怎么称帝若是胡问静称帝呢
荀勖脸色微变,他不在意女子为帝,洛阳的官员和百姓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恐惧下不在意女子为帝,这天下的百姓、士子、门阀真的不在乎女子为帝若是胡问静此刻称帝,只怕会有无数旁观中立的人坚决的站在了反对面,只怕会有无数闲得无聊的人大骂牝鸡司晨,女人怎么可以压在男人头上,只怕会有无数没有脑子只会盲从的人被哄了几句后就拿起刀剑加入司马越或者随便一支义军队伍,想要为江山社稷诛杀妖孽。
胡问静此刻万万不能称帝,还不到时候啊。
荀家的族人见荀勖变了脸色,反而大惊失色“难道贾充和胡问静真的要称帝了”
荀勖缓缓地转头,道“蠢货怎么可能”,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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