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我早知道胡问静要完蛋

    “父撬女家案”通过公文发到了整个大缙的各个衙门中, 又通过一张张嘴传到了民间,天下哗然,洛阳竟然敢推翻“以孝治国”的原则, 对忤逆告父的不孝女网开一面,对父慈子孝之人施以毒手, 这实在是引起了天下的公愤。

    有百姓大声地道“我就知道女子当官要不得”周围的百姓狐疑极了, 女子当官什么时候女子可以当官了那消息灵通的百姓更加大声地道“那个大奸臣胡问静就是女子”

    一群百姓跟着怒骂“为什么女子可以当官的事情不早点告诉我们”董陈父子无辜吗关老百姓事, 聊天的谈资而已, 哪有女子当官带来的震动大。

    有百姓大怒“那是不是老子以后看到女老爷也要跪下了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 怎么可以对一个女人下跪呢”另一个百姓鄙夷地看着他, 昨日还看见你对衙役老爷下跪。

    有妇人愤怒地呵斥“女人怎么可以当官若是女人当官了,我家宝贝儿子怎么当官女人怎么配当官”

    一群人用力点头, 女人怎么可以当官呢。一个妇人的手指用力地戳着女儿, 呵斥着“你这种贱人就配早早地嫁人,也配当官吗”女儿一声不敢坑,逆来顺受。

    某个宅子内, 十来个衣衫华丽的年轻男女围坐在火炉前吟诗作对,气氛融洽, 时而有人轻声欢笑。某个男子道“今日我听说了一件妙事,这豫州颍川郡许昌县有一个女子”他细细地说了“父撬女家案”的前因后果, 一群男女都愤怒了,大缙朝以孝治天下,以道德取士,洛阳朝廷怎么会做出这么违反纲常的事情

    一个贵公子冰山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如冬天的寒风一般冰凉的笑意“先帝什么时候做得很好,就是这任用女子为官是大错特错了。”一群人点头,若不是司马炎亲笔点了胡问静为官, 大缙朝何来女官,又何来胡问静祸乱朝纲。

    另一个贵公子淡淡地道“岂止是先帝犯了错,满朝文武都犯了错。”他不屑地扯动嘴角,毫不掩饰对满朝文武的鄙夷,道“若不是朝廷官员放任,胡问静能有今日若是在胡问静羞辱二十四友的时候就将胡问静贬谪,胡问静能成为县令若是没有马隆谄媚贾充,将西凉的功劳尽数算在胡问静的身上,胡问静能够成为骑都尉若是在胡问静当众殴打任恺的时候砍了胡问静,胡问静能够成为刺史”那贵公子对朝廷的一群废物没有一丝的好感,二十四友个个虚有其表,有他的文章华丽吗马隆不过一老卒而已,识字吗任恺没有在茫茫人群中找到他这个绝世才子当官就说明任恺有眼无珠,被打也是活该。但就是这些废物为了自己的阴谋诡计纵容了胡问静,结果胡问静抓住机会上位了。他冷笑着,什么胡问静是悍将很能打,他既不信也不在乎,司马懿和诸葛亮深刻地刻画了什么叫做儒将,魏延吕布同样深刻地刻画了只有肌肉没有脑子就是一块臭肉。他虽然没有练过武,但是他不信自己就打不过胡问静了,若是说到沙场交锋,他学富五车,更是分分钟秒杀了胡问静,胡问静的崛起就是一群废物大臣给她吹牛吹起来的。

    一个贵女放下手中的毛笔,淡淡地道“德不配位,胡问静何德何能可以到朝廷做官,何德何能可以做大官”

    另一个贵女抿嘴笑道“张姐姐说得不对。”周围的人惊讶的看着她,她毫不在意地笑着道“不是胡问静德不配位,而是这朝廷就不该有女官。”

    其余人微笑了,好些贵女不露痕迹地看第一个贵女,被人比下去了。

    又是一个贵女认真地点头,柔声道“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男为天,女为地,男为阳,女为阴,这出仕本来就是男子的事情,女子怎么可以出仕呢这不符合祖宗家法,不符合圣人之言,不符合天地至理。女子的人生应该优雅,美丽,从容,用琴棋书画熏陶自己的节操,用对郎君无限的爱获得人生的最大的幸福。”

    另一个贵女赞同极了,美目中光芒流转“在竹林中听涛,用桃花的露水煮茶,用早春的第一片花朵红了嘴唇,用盛夏的第一声蝉鸣写诗,用秋日的第一声惊雷如画,用寒冬的第一片雪花洗墨,用焦尾琴拨动生命的琴弦,用碧玉萧唤醒沉睡的小鸟,这才是女子幸福的人生啊。”

    一群贵女微笑着点头,这才是女子的生活,惬意,舒适,高雅,什么铺子的管事娘子,什么家族的当家娘子,这些或抛头露面,或纠结于铜臭的女子怎么能算是得到了幸福的生活蝇营狗苟之辈尔。

    一个贵女眼波流转,停留在某个贵公子的身上,当然,最重要的就是爱情,只要有了伟大又完美的爱情,这生活就会变得幸福无比。

    好几个贵女优雅地笑着,眼神之中闪着光,她们是贵女,是人世间的女子的最高端,她们的一举一动代表着人类女性的追求和未来。

    一个贵女轻轻地吹掉了落在身上的雪花,道“那个董大妞若是还有一丝的廉耻就该立刻自尽。”

    一个贵公子微笑着盯着她,道“林妹妹说得真对,那女子不顾孝道,害死了亲爹和亲兄弟,就该立刻自尽。”

    两人深情凝望,此时无声胜有声。

    另一个城市之中,几个妇人聚在一起,大声地咒骂着董大妞“这个贱人冻死了有什么关系,现在董家两个男丁死了,董家绝后了,还有比这个更惨的事情吗”一群妇人用力点头,完全没有想过她们也是女子,只是想着若是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宝贝儿子若是就这么被害死了,那么自己的人生就会崩塌。好几个妇人转头看女儿的眼神凶狠极了“若是你敢学董大妞,老娘现在就打死了你。”女儿们或浑身发抖,一声不吭,或大声地道“那个董大妞根本不懂事,家里就这么一个男丁,要继承香火的,董大妞应该把所有的东西都给她兄弟,外公的房子,绣坊的薪水,全部都该给她兄弟,只有她兄弟过得好了,她的人生才有价值。”一群妇人赞许的看着那女孩子,大声地夸奖“终于教出一个懂事的了。”

    某个县城的衙门前聚满了女子,大声地叫着“董大妞不死,天理不容”

    有衣衫华丽的贵女用力挥舞着手臂“董大妞害死了全家,必须偿命”

    有小家碧玉的女子泪流满面“世上竟然有这么恶毒的女子,竟然有这么恶毒的法律,天啊,难道老天爷就不肯睁开眼睛吗”

    有粗布衣衫的女子叫着“孝顺父亲,帮衬兄弟,天经地义”

    有小女孩子跟着母亲姐姐大声地叫“董大妞丧尽天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她一点都不懂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这几日只要她在有人的地方大声地喊这句话,那么就会有人大声地夸奖她懂事,懂道理,孝顺,她当然要深深地记住这句话,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豫州的某个城市。

    张三骂骂咧咧地催促着妻子和女儿“动作快点”一边小心地将十岁的儿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天寒地冻,若是冻坏了儿子怎么办。

    屋内,张三的妻子急急忙忙地背着大包小包出来,一边提打着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子“快点东西掉了,快捡起来”那个六七岁的女孩子背着比人还要高的包裹,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追在母亲的身后出了屋子。

    张三恶狠狠地看着女儿,心中不爽极了,呵斥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他还以为第二胎又是一个儿子的,没想到竟然是个丫头,早知道就不生了。

    张三的妻子看看隔壁的邻居,屋子里毫无动静,她急了“当家的,李四家好像已经走了。”张三忘记了呵斥女儿,急切地道“我们也快走”抱着儿子大步走在前面。

    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无数普通百姓冒着严寒,不顾马上就要过年了,坚决地走出了家门。

    一个男子扛着一个米袋,他的妻子抱着小儿子,而他的大女儿却努力的背着一床被子,被子虽然不重,但是依然压得她满脸通红,额头见汗。那男子却丝毫也不心疼,一个贱丫头而已“呸若是像那董大妞一样,长大后害死了老子和兄弟,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

    旁边的路人听见了赞许地点头,与其养大了一个祸患,不如现在就打死了。

    有路人转头看着家的方向,重重地跺脚“这个老家老子不要了”一群人笑道“儿子死了,要家有个用”

    这些人都是举家搬离豫州的。谣传豫州要实行农庄制,已经有很多人心思恍惚了,听说农庄制虽然包吃包住,但是每个月只有十几二十文工钱,这不是刻薄人吗随便找个门阀老爷做短工长工,每个月至少有一两百文呢,若是能够在城里寻个店铺伙计的工作,每个月妥妥的两三百文,凭什么有大钱不赚,却去农庄拿十几二十文只是故土难离,人离乡贱,大冬天跑去哪里这几个原因拖住了百姓的脚步,可是这“父撬女家案”的荒谬判决彻底摧毁了百姓的最后的犹豫。若是老子在女儿家住就要被流放,家里的财产都给儿子,儿子就要斩立决,这哪里是人间哪怕天寒地冻,哪怕离开了老家举目无亲,哪怕人离乡贱,哪怕不能落叶归根,哪怕要客死异乡,一群有儿子也有女儿的人坚决的选择了离开故乡。

    “只有豫州是胡贪官管得,离开了豫州就是太平盛世。”

    无数百姓见了人就重复着这句言语,谁也挡不住百姓投奔幸福的道路。

    有百姓小声地问道“这个我们这里是豫州吗”人生几十年,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城市,亲戚邻居都在这个城里,倒是知道隔壁的县城叫什么,却没人听说过这个县城是豫州还是兖州。

    被问的百姓呵斥道“肯定就是豫州不然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跑了”这个理由非常的现实和强大,可信度爆棚。

    无数百姓拖儿携女,直出县城,却被一群衙役堵在了官道上。

    有衙役厉声道“可有路引”

    一群百姓有个的路引,但是对此百姓们早有准备,有人赔笑道“衙役老爷,我是去乡下亲戚家过年,还请通融几分。”衣袖中不动声色的就塞过去了几个铜钱,那衙役摊开手掌,看着手中可怜巴巴的几个铜钱,冷笑着道“想要离开豫州县令老爷说了,可以,但是一两银子一个人,给钱就放人,不给钱就老实回家待着。”

    一群百姓都怒了,一个壮汉厉声道“凭什么不让我去乡下过”

    眼前刀光一闪,一把刀子已经砍在了那个壮汉的身上,那壮汉惨叫着,四周鸦雀无声。

    那衙役提着刀子,一脚踢在那壮汉的肚子上,那刀子拍着他的脸,恶狠狠地道“凭什么凭老子是官”那挨了一刀的男子惨叫着,其余什么话都不敢说,他挨了一刀后所有的胆量愤怒都消失不见,唯有对衙役对死亡的畏惧。

    那衙役恶狠狠地看着四周的百姓,道“都老实蹲在地上,谁敢动就宰了谁”几百个百姓规规矩矩地蹲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好些百姓后悔到了极点,冲动了,被坏人煽动了老百姓怎么可以对抗官府呢,官府会杀人的。

    大半个时辰后,县城中各个街坊的保长终于到了,每个人脸色都不怎么好,大冬天要在县城周围各个官道上捞人,谁的脸色都不会好。

    几个衙役淡定地吃着酒肉,冷笑道“保长把这些人的名字都记下了,家里有几口人,隔壁邻居是谁,若是有人跑了,左右邻居连坐,没说的,斩立决。”

    数百个百姓浑身颤抖,连坐斩立决

    保长没好气的在人群中找人,找到一个就对着一家之主就是一个耳光“王八蛋,竟然敢跑”挨打的男人们赔着笑,怎么都不敢惹保长。

    几百人在保长们的带领下灰溜溜地回城,刚进城就听见有人敲锣打鼓地叫着“家家联保,户户连坐,一户出逃,左右邻居斩立决”

    有几个逃跑未遂的男子眼神发狠,官老爷可以不让他们投奔美好的生活,难道他们就不能自己争取幸福几个男子的眼神中闪过了凶光,不就是担忧将来分财产的时候被女儿告官吗那现在就打死了女儿好了。几个男子看女儿的眼神狰狞极了,老子本来想着让你们多干几年活,多补贴帮衬兄弟,但如今别怪老子心狠手辣,是官老爷逼老子的。

    “家中有女亡故,不问原因,杀全家,男丁凌迟”

    那几个机灵的男子一怔,不敢置信地望着远处敲锣打鼓的衙役,“家中有女亡故或失踪,不问原因,杀全家,男丁凌迟”这还有天理吗

    有人喃喃地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某个保长冷笑着回头道“你们心里想着与其被女儿告官,老子流放,儿子斩立决,不如早点把女儿该打死了,省了全家的麻烦,对不对”

    好些人脸上掠过惊慌,坚决不承认,哪能呢。

    一群女儿浑身发抖。

    那个保长厉声道“你们家中有几口人,有几个女儿,衙门知道的清清楚楚,若是你们敢下手害死女儿,衙门立刻杀了你们全家,男丁凌迟”

    一群人用力地摇头“我们怎么会做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呢我最疼爱女儿了。”

    保长完全不在意这些人口是心非,也不担心谁家倒霉,女儿真的病死了。只要熬到开春,豫州就会全面执行农庄制,所有的人都会进入农庄,哪里还有什么打死女儿的机会。

    兖州的某个城市之中,有人缩着脑袋进了一间屋子,有人急忙迎了上来,问道“怎么样”

    那人笑了“两百文”

    那迎上来的人欢呼“真的是两百文”

    最近兖州有谣传,有人大量收购十八岁以下女童,不论年纪,不论长相,一律两百文一个。

    这个消息立刻就被人猜到是胡问静派人做的,平民百姓不知道,达官贵人还不知道胡问静在荆州收购女婴女童的事情吗

    好些人冷笑着,一眼就看破了胡问静的用意,无非是怜悯女性生活悲苦,或者认为自己在“父撬女家案”之中太过狠毒,引发了全天下的“恨女”潮,唯恐天下女子受了连累,干脆花钱买了。

    一群达官贵人完全不在意“由得她去。”人口就是力量,但是不代表女人就是力量,那些女童女孩要吃饭,要穿衣,那是一大笔钱,胡问静想要假装好人,那只管把没人要的女童尽数买去好了。

    有官吏担忧“若是十八岁以下女童女子尽数被胡问静买了,这城中婚配如何是好”

    县令大笑“胡问静怎么可能买到十八岁的女子,但凡十六岁以上就以婚配了,哪有留到十八岁的若真是留到了十八岁,又怎么会为了两百文将女儿卖了那些被卖的女儿多是几岁的幼童,想要等她们年长婚配,至少还有十年的时间,这胡问静怎么可能撑得过十年”

    兖州陈留城。

    陈留最大的门阀将宅院献给了司马越作为东海王的临时行宫,司马越原本是看不上眼的,小小的陈留没有什么豪门大阀,小门阀的宅子能有多大堂堂东海王还要霸占你的宅子不成但听着那门阀中人感激涕零地说着“东海王行宫”,司马越很是高兴,“行宫”,“行宫”这可是皇帝御跸停留才有的称呼,他不过是王侯,岂不是僭越了。他理解了这门阀的心思,这是认准他以后会当皇帝,用“行宫”二字拍他的马屁了司马越很是高兴,没有假正经的杀了僭越的门阀,他做皇帝已经是众望所归,此刻杀了拍马屁的门阀寒了门阀的心还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会弱了自己的气势,若不是以为自己当不了皇帝,怎么会计较“行宫”二字司马越心安理得自信满满地住进了门阀奉献的宅院。

    此刻,司马越在大堂中与一群心腹手下议事,“父撬女家案”的所有资料就放在所有人的案几上。

    祖逖仔细地看着资料,不敢相信胡问静是如此的丧心病狂。在他看来,胡问静以前的行为虽然算不上深谋远虑,但是却是有思考的痕迹的,纵然不是上等的诡计,至少有一点点阴谋的味道。比如在“议会”建立之前,胡问静于京城狂拍司马亮的马屁就有很有阴谋的味道,最后证明果然是有预谋的。祖逖虽然看不上胡问静用出丑露乖的方式设局,但是并不否认效果杠杠的,胡问静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可是这一次的“父撬女家案”实在是荒谬到了极点,祖逖看不出胡问静有一点点的脑子,胡问静就不知道她违背人伦纲常的处理方式会导致百姓离心吗一个想要做权臣,乃至篡夺天下的人难道不该努力拉拢百姓吗祖逖完全不理解胡问静的智商怎么忽然跳水,不,不是跳水,是潜水胡问静的智商此刻已经是负数了,比猪还要蠢一万倍。

    一个司马越的心腹道“豫州无数百姓出逃,却被县衙拦住,实行街坊连坐,若有一户逃跑,左右邻居皆杀全家,如此恶法之下豫州百姓嚎哭,日夜不绝于耳,闻者无不伤心落泪,感叹豫州已是人间地狱。”

    另一个司马越的心腹笑道“这兖州也被胡问静的疯狂吓住了,百姓议论纷纷,天下绝不可有女官,更不可有女帝,若是让胡问静做了大官做了皇帝,这天下男子将尽数被杀。”

    又一个司马越的心腹鼓掌道“恭喜殿下,这胡问静如今人心尽失,开春之后我等可伐之矣,伐之必破”

    祖逖缓缓地点头认同“胡问静已经丢失了所有的民心,不但百姓逃跑,过不了多久豫州的官员也会逃跑了,如此严刑峻法之下谁敢当官谁敢为吏”

    司马越听着心腹们的言论,神情平静如水,淡淡地道“本王得三万中央军精锐之后,没有与琅琊王氏妥协,反而立刻出兵征讨琅琊王氏,世人多有不屑,以为本王分不清轻重缓急,不顾大局,亲者痛而仇者快。琅琊王氏纵然有野心,但是此刻最大的敌人是洛阳的贾充胡问静,当联合一切力量,何以在大敌为诛之前就破坏了盟约。”

    祖逖心中一凛,虽然他带兵出征琅琊王氏,但他心中其实就是这么想的。

    司马越的目光从一群手下的脸上掠过,这些手下哪里知道他的谋略啊。他慢慢地道“本王放过了贾充胡问静,反而讨伐琅琊王氏,那是因为本王知道贾充胡问静纵然一时凶狠,击破了本王的大军,但在大局之中其实无足轻重,迟早自灭,反而是琅琊王氏具有王者的根基,若不早图,天下恐为琅琊王氏所得。”

    他悠悠地道“贾充年事已高,阳寿将尽,无力操纵朝廷,不提也罢,而胡问静”

    司马越从心灵深处涌出了鄙夷和嘲笑“胡问静一直顺风顺水,以为世界围着她转,以为她就是在纸上画个圆圈,所有人都会说这是最漂亮的新款首饰。可是,一个人吃多少,用多少,在这个人出生的时候就注定了。胡问静只是一个贫贱之人,能够成为大缙的官员已经超出了她这辈子的福分,她若是老老实实安分守己,还有机会勉强寿终正寝,可是她依然不知足,不停的肆意妄为,以为只要她做的事情就一定会成功。”

    司马越的手指轻轻地点着案几上的公文,道“就像眼前这个父撬女家案,这个案件其实很微小,就算胡问静想要偏向那个女儿,她也不需要多做什么,只要打那个父亲十几个板子,难道那父亲还敢放肆”

    祖逖用力的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这个案子根本不需要搞得这么糟糕。

    司马越继续道“可是胡问静偏偏不肯这么简单地处理,她偏要无视世俗,无视道德,无视孔孟,无视民心,肆意妄为。”

    “胡问静多半以为百姓会热烈欢呼,至少天下的女子会感同身受,支持她的判决,跪在地上大哭胡恩公胡皇帝胡仙女。可是现实的真相是胡问静狂妄了,她过高的估计了自己的影响,错误的估计了百姓的道德。”

    祖逖也是这么想的,哪个百姓能够接受女儿为了一间房子害死了全家百姓都是高尚的人,有完美的道德感,绝不会是非不分。

    司马越继续道“翻开史书,嚣张跋扈之臣多如牛毛,有的在两三年之间成了权臣,有的在两三年之间几乎统一了天下,可是这些权臣几乎都倒下了。”

    “其兴也速,其亡也速。胡问静崛起的太快,终究少了岁月的沉淀。胡问静又不是门阀子弟,缺乏了家族的培养和经验。一只站在风口飞起来的猪,风停之后除了摔死,还能是什么”

    司马越微笑着“所以本王从一开始就知道胡问静不成气候,本文只要耐心地等待,胡问静定然会自取灭亡。胡问静在荥阳击败本王至今不过半年,已经从巅峰坠落,很快就要灭亡了,本王反掌之间就能去了整个洛阳和荆州,这天下唯一的敌人依然是琅琊王氏。”

    祖逖等人重重地点头,崇拜地看着司马越,司马越都吹到这个程度了,再不给点崇拜的眼神很容易被司马越记挂的。

    祖逖长叹道“殿下果然是真命天子,韬略胜过我等百倍。”努力的在眼神中挤出星星。

    其余心腹手下同样玩命的在神情和眼神中表达出超级崇拜之情,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兖州定陶。

    几百个门阀子弟再次聚集在王澄的宴会之上,明日就是年三十,别人都是阖家团圆,但是他们作为门阀派出来的盟军负责人却只能在定陶喝西北风了。

    王澄举杯“诸位,来年之后,我等当大破豫州,威震华夏,饮胜”

    几百个门阀子弟一齐举杯,胡问静民心尽失,豫州百姓心存反意,他们的大军只要进入了豫州定然会看到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一个门阀子弟笑道“破了豫州,我等就有了自己的根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重音,而且清楚无比。

    王澄和数百门阀子弟一齐点头微笑,别看各个豪门大阀可以取代县令处理政务,可以威胁太守,可以与刺史平起平坐话家常,但是想要夺取天下那是远远不够的,他们必须有自己的地盘,自己的官僚体系,自己的税收。

    又一个门阀子弟道“豫州产粮,可以为根基。”一群人点头,豫州又近,又产粮,真是天赐风水宝地。

    另一个门阀子弟笑道“我等只管看着司马越与胡问静厮杀,坐收渔翁之利。可怜那司马越还以为我们真的臣服了。”众人大笑,与司马越歃血为盟只是因为发觉谁也不能击败谁,与其拼得两败俱伤,不如暂时罢手,利用外部力量打击司马越。

    一个门阀子弟冷冷地道“这天下是司马家的,胡问静掌控朝廷,我们可以不着急,司马越还能不着急吗我们对司马越逼得太紧,他就与我们决战,我们一旦对司马越放松,他就会去追杀胡问静。我们又何必召集,只管去了豫州,壮大自身。”

    一群门阀子弟大笑,只觉大军留在定陶真是太对了,有司马越在陈留顶着胡问静的进攻,他们有什么好着急的。

    王敦大口吃了一块肉,想到那个在济阳挡住他的无名小卒,心中不爽,笑道“依我看,不如我们在明日率一支劲旅偷袭司马越,司马越定然没有防备,只怕一举就被我们击杀了。”

    众人都知道这是王敦在说笑,定陶距离陈留好几百里地呢,怎么都不肯能做到明日就杀到陈留的。有人笑道“这一支劲旅不妨高呼,我是胡问静司马越至死都会以为被胡问静偷袭。”

    众人大笑,真是好主意,为什么现在才想到。

    定陶城外三十里,门阀联军的军营密密麻麻的扎在一起,一眼望去望不到头。

    一群士卒缩在被窝之中,浑身发抖。定陶住不下十几万联军,门阀的大老爷们自然是住到了城里的豪宅之中,有碳火,有酒肉,有歌舞,有美女陪伴,可是小兵就只能窝在这薄薄的帐篷中了,四面透风不说,地面彻骨的冰冷,经常半夜冻醒。

    有人大骂着“混账为什么不点篝火”有人大叫“我要热汤”

    这些人有的是门阀的仆役,有的是失地的流民,有的是路边乞丐,但是有一点几乎是共通的,就是他们若是没有加入这门阀大军,此刻一定会有一个旺旺的暖和的篝火。天寒地冻,再怎么穷困,去路边的树林中偷偷折一些树枝也不会吗可是十几万人扎营之后,不仅仅驻地附近寸草不生,野菜都被吃光了,就是树木也尽数被砍掉了,有的做了栅栏,有的做了板凳,有的做了床,有的成了篝火。十几万大军只驻扎了十余日,这四周连一棵树都看不见了,哪里还有木料建篝火

    这时候才有人发现原来行军打仗真是一门技术活,不是拿把刀喊一声跟我走就能带兵打仗的,这扎营就是技术活中的技术活,只会琴琴书画的翩翩公子压根没想到十几万大军驻扎了几个月后竟然把树林都砍伐殆尽了。但这时候再谈扎营的技巧有个用,琅琊王氏和门阀子弟们面前只有两条路,第一条路,大家散伙,驻扎到各地去,然后自然有吃的喝的,有数之不尽的柴火;第二条路,那就是让一群士卒忍一忍。眼看马上就是过年,过了年就是开春,到春天自然是万物生长,有野菜,有温暖的阳光,哪里还需要木头搭篝火。

    王澄王敦和一群门阀子弟考虑到联军解散的政治影响极其恶劣,一致认为可以让士卒们再忍一忍,也就没有碳火而已,能有多冷,忍一忍就好,实在忍不住就多盖几床被子嘛。

    军营中,一个士卒悲愤地道“明天就要过年了,老子却冻得要死。”

    另一个士卒后悔无比,想着秋收之后没有农活,到门阀老爷的军队中骗口饭吃也是好的,没想到竟然会冻死。

    一个士卒喃喃地道“琅琊王氏的人吃的真是好啊。”其余士卒羡慕地点头,这个军营就是琅琊王氏的军营,他们都是琅琊王氏的私军,可是“此琅琊王氏的人非彼琅琊王氏的人”,不论在王澄王敦的心中,还是这些士卒的心中,只有那琅琊王氏的数千精锐私军才是真正的琅琊王氏的人,那些私军有真正的刀剑,住的帐篷都是新的,一个破洞都没有,可以吃热饭菜,每天晚上还有篝火,王八蛋,这简直是神仙的生活

    帐篷外,有将领呵斥着“巡逻队轮到谁巡逻”

    一群士卒谁都不理,这么冷的天躲在被窝中都要冻死了,白痴才去巡逻。有人低声嘀咕着“谁有热汤喝就谁去。”一群士卒深有同感,那些琅琊王氏的士卒为什么不巡逻,为什么要他们去。

    那将领在外头喊了几句,没见到士卒应答,一点都不意外,又不是第一天没有士卒不肯巡逻了,他早知道这些士卒的怨气,他也有啊。但是琅琊王氏的人根本不理会,他以为王敦是个好说话的,试着向王敦提议提高伙食,多砍伐木材,结果王敦冷冷地道“你去办理。”

    那将领差点当场翻脸,他去办理他算那颗葱提高伙食要银钱的,他有什么权力让琅琊王氏的人给全军增加伙食费砍伐木材不需要银钱但是需要刀斧和马车啊,难道让他带着一群手拿木棍的士卒空手砍断了树木,然后背着木材走几十里地,烧了一天之后就烧完了,明天再去

    那将领深深地呼吸,他知道一个好的手下能够在没有条件的情况下创造条件,完成上级的任务,可是他不是那种人才啊。

    那将领面对王敦只动嘴皮子,唯有退却,面对一群士卒不肯巡逻,依然只能退却,这些士卒在寒冷的冬日缺乏篝火已经忍耐到了极限,若是因为巡逻这种小事逼得他们造反,又是何苦呢。

    那将领无所谓的转头回自己冰冷的帐篷,明天就是年三十,就是小偷强盗这个时候都会安安稳稳地在家里过年,喜气洋洋气氛和谐,谁会在这个时候打过来况且定陶不论距离陈留还是距离洛阳都远着呢,定陶是大后方的大后方,安全无比。

    那将领进了营帐,他有一个小小的炭盆,虽然肯定不如篝火暖和,但是足够让他度过寒冷的夜晚了。他心中想着,明日就是年三十,这琅琊王氏好歹会给士卒们加菜吧但是他又毫无把握。门阀中人不把士卒当人看很奇怪吗私生子出身的霍去病富贵之后不就没把士卒当人看吗霍去病率大军从塞外回来,几十辆粮车上吃不完精米和肉尽数丢了,可一群士卒却面有饥色。在权贵的眼中,士卒就是一条狗,要多少有多少,没饭吃就去吃狗屎,何必浪费粮食呢。

    那将领昏昏沉沉的倒在了营帐之内,他只能管好自己。

    当夜,十几万营寨中黯淡无光,唯有最靠近定陶的琅琊王氏的嫡系私军之中亮着篝火。

    黑暗中不时有人咳嗽着或者低声咒骂。

    忽然,寂静的黑夜之中响起了号角声,然后是激烈的马蹄声。

    “胡问静在此,谁来送死”

    寂静的营寨中猛然传出了凄厉地惨叫“胡问静来了胡问静来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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