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 是饿死一个自己人还是被胡人吃掉一百个陌生……
冀州的某个城池之中, 有数百个青衫少年集结在长街之上挡住了道路,前几排的少年手挽着手,而后面的少年手中拿着各种颜色的小旗帜。四周好些人惊讶地看着, 有人窃窃私语“这是什么游行为何一群少年人闹起来了”小孩子既不需要九九六福报,也不需要“不是我兄弟”, 更不需要考虑三胎, 闹腾个啊。
有人一脸的恍然大悟“听说昨天学堂要取消君子六艺中的数的课程。”周围有人不解“取消数的课程不是好事吗这么多课程少学一个才好。”有人附和“对, 课程太多了,取消一个两个才好。我家孩子自从进了学堂天天晚上要学习到午夜,这哪里是上学,比打工还要惨, 少学几个也能多睡一会。”
一群人点头,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确实太多了,取消几个才有利于青少年充分的休息,健康的成长, 但是取消哪一个呢“礼”是根本, 不懂礼就没有道德,没有道德就没有乡品,没有乡品就不能当官,皇帝选官员都要看“礼”, 这“礼”是万万不能不学的;“乐、射、御”是高雅的东西,不仅仅可以陶冶情操, 更是进入士大夫阶层的门槛,或者说士大夫之间的另一种“礼”, 所以同样必须学习;“书”是文人的脸面,写字歪歪扭扭就算怎么可能有人看这“书”也是不学不行的。唯有这“数”完全没用,管理国家靠得是道德仁政, 靠得是爱心,靠得是与门阀、士子、百姓共情,关“数”事学会了“数”除了做账房还有什么用买菜的时候都用不到“数”,偏偏“数”又是极其消耗人的精力和时间的,“数”学得好的人个个秃头,谁学谁知道。
一群百姓坚决支持学堂取消“数”的相关教学,何必学没用的东西。
有百姓大声地反对“礼、乐、射、御、书、数的前五个都是有钱人的玩意,不论是学习还是练习都很费钱财,更糟糕的是打分还很随意,全看考官心情,你们猜考官是会倾向平民还是倾向权贵子弟唯有数靠得是自己的努力,是对是错一目了然,谁也不能作弊,若是没有了数的考核,我们的孩子怎么出人头地若是我们学堂不教数,朝廷却依然按照礼、乐、射、御、书、数取士,我们的孩子又怎么办难道去找私教吗我们又没有钱坚决反对学堂取消数的教学”
周围有百姓愤怒地呵斥“你想要你的孩子做作业到天亮吗”有百姓嘲笑“你心思灵活如此灵活,为什么没有当官”有百姓拢着袖子,认真地道“学堂决定取消数的教学是经过专家的海量计算的,比你懂,也比我懂。”
那反对取消“数”的百姓气得面红耳赤,只觉这群蠢货不死这世道就不会有希望。
长街之上,数百少年神情肃穆,一个少年大声地叫着“建立抵抗胡人统一战线”
他身后数百个少年用力地挥舞着手中的小旗帜,跟着高呼“建立抵抗胡人统一战线”声音中透着悲壮和拳拳爱国之心。
好几个少年拉出长长的横幅“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又是一个少年泪流满面,厉声大喊“胡人吃人,胡人不是人所有汉人联合起来对抗胡人,还我血肉”
无数少年大哭“还我血肉建立抵抗胡人统一战线汉人不打汉人”
路边围观的百姓中一些女子想起邺城被吃的百姓,又被哭声感染,同样哭得稀里哗啦,好些女子加入了游行队伍之中,大声地呼喊“抵抗胡人统一战线”
一群百姓愕然看着少年们,有人长叹道“原来小看了这些少年,这些少年心中没有自己的前途,没有自己的未来,只有家国天下,汉人江山。”有人轻轻地鼓掌“少年强则国强,诚不我欺”有人仔细地盯着那数百个少年,是谁指使的是不是收了钱有人不屑地冷笑,现在满口仁义道德,以后被社会毒打就知道生活没有口号了。
有人看着那数百个少年手挽手慢慢前进,长街之上更是无数百姓看热闹,水泄不通,心中确定这是某个大佬的授意,不然这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少年懂个的“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邺城的血案过去好几天了,这么坚定怎么早不爆发晚不爆发,偏偏这个时候爆发背后若是没有司马越或者其他大佬指使,他是打死也不信的。但是那人的嘴中同样喊着“建立抵抗胡人统一战线”
只要这“抵抗胡人统一战线”成功建立,中原就不会再开打,这对百姓而言还有更好的事情吗谁愿意活在战火纷飞的时代
长街上加入那数百少年一起游行的人越来越多,呼喊口号的声音越来越整齐和响亮,整个城池都能听见激动人心的“建立抵抗胡人统一战线”“汉人不打汉人”
城池的某个豪宅之内,几个衣衫华丽之人听着宅子外的呼喊,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一个华衣男子在纸上写下了“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八个字,淡淡地道“胡问静兵强马壮又如何,只要民心思定,胡问静就只能老老实实地抵抗胡人。”
其余人微笑,“抵抗胡人统一战线”的言词属于冗长词汇,用“抗胡统一战线”就清楚简单多了,但是“抗胡”二字太容易让人以为这是“抗胡问静”,所以不得不加了两个冗余的词汇,虽然被文人墨客耻笑言词空乏,但至少胡问静不会会错了意思。
另一个华衣男子心中没有什么把握,问道“胡问静真的会上当”谁都看得出来这“抵抗胡人统一战线”中最吃亏的就是胡问静了,建立了“抵抗胡人统一战线”就是为了华夏汉人的延续而结盟,如此高大上的盟约谁敢背弃胡问静受盟约约束将无法攻打其余“盟友”,地盘的扩张速度将会受到遏制,而那些“盟友”却能借着这个时间疯狂地完善自己的防御体系。
一群人笑着“定然是会上当的,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民心如此,胡问静安敢逆天而行”
清河城中,司马越对一群谋士认真地道“胡问静是不是会答应统一战线,会不会加入统一战线,本王完全不在意”一群谋士愕然。
司马越淡淡地道“胡问静如今是一国之军,又兵锋凌厉,一统天下就在眼前,凭什么要加入别人定下的会盟仅仅以为口号高大上是断然不能吸引胡问静的。”他笑了笑“胡问静若是不肯加入会盟,我们又能够奈何胡问静吗百姓又能把胡问静怎么样开打决战胡问静巴不得我们与她决战。骂她写文章讽刺她胡问静会在意吗”
司马越脸上掠过一丝苦笑,看着两侧正襟危坐的谋士们,无奈地道“我们对胡问静一点办法都没有。”
祖逖脸上不动声色,心中用力点赞,什么会盟,什么盟约,其实是强者对弱者的霸王条款,一群弱者怎么可能强制强者执行对自己不利的条款呢
司马越道“本王发动这么多人搞这些没用的东西,只是想让胡问静知道本王绝不会进攻她,本王只想好好地种地,在今年秋收之前绝不会做任何事情。”他淡淡地笑着,或许有人以为他这是投降求饶,或者以退为进,或者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其实司马越哪里敢有这种想法封地东海与琅琊王氏断断续续打了快两年了,粮食和人口都几乎打空了,新占领的徐州彭城等地又与司马柬打了大半年,同样没什么粮食存留,原计划作为粮食基地的陈留和濮阳又意外的丢了,司马越很是清楚他快要饿死了,不停下种田休养生息还想干什么至于休养生息之后胡问静是不是同样获得了巨大的发展或者粮食,司马越已经顾不得了,饮鸩止渴,哪里管得了明天
大堂中很是安静,一缕檀香飘荡。司马越其实不怎么喜欢檀香的味道,虽然他从小就闻惯了,但是他就是不喜欢,他宁可闻茶叶的清香。司马越看着大堂中的心腹手下们,这一股檀香只是为了这些人而点的,没有檀香的大堂哪里有优雅的王侯议事的格调听说琅琊王氏王衍莫说议事了,就是日常的一言一行也极其讲究“礼”,若是没有檀香就会认为违礼而勃然大怒。
司马越心中有些不屑,他以前不清楚“礼”究竟是什么,从小习惯的东西,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反倒是征战许久,他倒是开始思索“礼”是什么东西了。他嘴角露出了微笑,所谓的“礼仪”就是士大夫装逼的东西啊。
大堂内,一群谋士看着司马越嘴角的笑容,好几个人依然不理解司马越为什么忽然要搞什么“抵抗胡人统一战线”,胡问静想要杀胡人的心思谁都看得见,悠然利用胡问静与胡人你死我亡两败俱伤就是,何必态度这么卑微的写“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这是硬生生的否定了自己的帝皇合法权啊,司马越怎么会如此愚蠢有人尊敬地看着司马越,心中不屑到了极点,这个否定自己合法权力的蠢货绝不可能夺回大缙天下,自己应该早做打算另寻明主了。
祖逖盯着司马越,越看越觉得司马越的身上透着一种舍弃一切后的豁达,他心中有些佩服,天下格局至斯,若是不出现奇迹,司马越绝不可能击败胡问静的,司马越能够早早认清也是一件好事,时间是大神,说不定就在司马越的淡定之中出现了不可预料的奇迹呢这年头奇迹已经够多了,胡问静能够夺取天下是奇迹,胡人敢于屠杀邺城吃汉人血肉是奇迹,司马炎开国皇帝逊位也是奇迹,这么多奇迹堆在一起,谁知道会不会冒出胡问静死在某个小毛贼的手中,然后洛阳四分五裂的奇迹呢
祖逖认真地道“殿下高见”
其余谋臣急忙跟着道“殿下高见”“殿下心中有国有民有江山社稷,善莫大焉”“殿下真是仁慈英明之主也”
司马越扫了一眼谋士们,又特意看了一眼祖逖,他从祖逖的眼神中确定祖逖想到了他在等天意,但是祖逖肯定没有想到粮草的不济。司马越微笑着,祖逖是个不错的将领,几次领兵打仗后越来越沉稳了,只是他目前的格局还不够,只限于带兵打仗的军事能力,完全没有想到后勤的压力。司马越淡淡地笑着,他若不是经手了集体农庄同样不会发现后勤的压力。天地玄学,仁义道德,才性同异等等的高谈阔论之中没有一个字提到了粮草和百姓吃什么,兵法之中倒是应该有,只是司马越祖逖之类的门阀公子又怎么会认真地去研究兵法中的“后勤”呢只会浅浅地记住打仗需要粮草,粮草需要从百姓中征集,至于百姓有没有粮草,有多少粮草,谁也没有深入地考虑过,仿佛百姓就是天然有粮食的。
司马越脸上温和地笑着,心中打定了主意收集胡问静到了荆州后的一切治理地方的行为,仅仅是一个集体农庄制度就解决了粮食产量和农民的基本战斗素质问题,其余各项政策会不会有更深层次的意义和目的呢司马越自问是看不懂胡问静了,老老实实地照抄才是最简单的办法,不求超越胡问静,只求不被胡问静甩得太远,若是运气好能够借着自己的强大灭掉那些依然因循守旧不肯抄袭胡问静的手段的废物门阀们,他还能壮大几分。
兖州济北郡。
一群年轻的华衣男女进了一间酒楼,其中一人厉声道“将其余人都赶出去”
酒楼的掌柜一看服饰就知道是琅琊王氏子弟,心中叫苦不迭,却不敢反抗,赔着笑脸劝退各个客人,一群客人中有某个年轻人想要与琅琊王氏子弟理论,却被人拉开,低声地劝告“那是琅琊王氏子弟”
那客人一把甩开劝告的人,大声地道“琅琊王氏子弟又如何难道琅琊王氏子弟就不讲理了吗”他傲然看着琅琊王氏子弟们,眼神之中满是不屑和警告“做人要讲道理,这酒楼是我先来的,凭什么赶我走莫说这酒楼不是你家开的,就算是你家的,我是客人,你驱赶我是违礼”
一个琅琊王氏子弟恶狠狠地走过去,一剑就刺穿了那客人的胸膛,在那客人震惊的眼神以及周围食客震惊的尖叫声中,一脚踢在那客人的身上,奋力拔剑,鲜血立刻流淌了出来。
那琅琊王氏子弟瞪着那客人厉声道“讲理你与我讲理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讲理”他手中的长剑不断地斩下,那客人血肉横飞,不过几剑就没了声息,那琅琊王氏子弟却依然用力的斩着。
琅琊王氏子弟中的一个贵女叹了口气,走出来团团作揖,道“诸位,我家六十五弟今日受了些刺激,惊扰了诸位,还请诸位见谅。”又转头对酒楼掌柜道“这些客人的饭钱算在我的账上,再给诸位客人倒一杯压惊酒。”掌柜急忙应着。
那贵女看着六十五弟,叹了口气,道“六十五弟,莫要气坏了身体。”
那六十五弟扔下手里的长剑,放声大哭“我琅琊王氏竟然沦落至斯”
琅琊王氏子弟中好几个贵公子贵女一齐落泪,轻轻地拍着那六十五弟的肩膀,有人取了干净的绢布抹去六十五弟脸上溅着的血肉,有人厉声对酒楼掌柜道“还不快收拾干净”酒楼掌柜急忙招呼人手处理地上的尸体。
一群琅琊王氏子弟扯着那六十五弟找了席位坐下。
这济北虽然是兖州地界,但是已经归属琅琊王氏年余了,琅琊王氏早已在济北盖了豪华宅院,虽然比不上徐州琅琊郡的王氏祖宅有几十个不同景色的花园,但是七八个花园还是有的,更不用说接待客人的大堂了,这些琅琊王氏子弟平日里聚会和宴请客人都不会跑到街上的普通酒楼,酒楼是外地人用来宴会的无奈选择,本地有宅院的豪门大阀子弟谁会跑去酒楼自降身份但是这几日琅琊王氏内部出了大问题,琅琊王氏子弟不少人不愿意留在宅院之中,宁可到街上的酒楼用膳。
琅琊王氏子弟落座用膳,那六十五弟依然嚎哭不已,他捶胸怒骂“王衍你坏了我琅琊王氏的名声,我与你势不两立”其余琅琊王氏的子弟附和着“对都怪王衍”“我们联合起来,推翻了王衍,另选贤能做阀主”
众人一边喝骂一边吃着,酒楼的掌柜和店小二一点点好奇心都没有,这些琅琊王氏的子弟已经如此闹腾了好几次了,翻来覆去这么几句话,他们听都听腻了。有店小二古怪地看同伴,同伴们会意,这群琅琊王氏子弟每日都说要对付王衍,可是也不见他们行动,真是无聊极了,就是闹出殴打王衍的事情也好啊。
那六十五弟痛哭着“我琅琊王氏自从大秦以来几百年的威名,如今就葬送在了王衍的手中王衍必须跪下向列祖列宗磕头谢罪”
其余琅琊王氏子弟很是同意,琅琊王氏是天下顶级豪门,可以打败仗,可以被罢免官职,但是绝不可以向敌人投降王衍公然向杀了王澄、王敦的胡问静投降,这种懦弱的行为怎么可以是琅琊王氏的所作所为天下人将如何看待琅琊王氏若是他们在街上遇到了其他门阀的子弟,那些远远不如琅琊王氏历史悠久的十八等门阀子弟忽然笑道,“琅琊缩头乌龟也有脸出来见人”或者更阴冷地嘲笑,“不知贵阀王澄王敦二人死于哪位好友手中”这琅琊王氏子弟哪里还有脸面
一个琅琊王氏子弟想到自己可能被一群地位远不如自己的垃圾门阀子弟嘲笑,悲声哭泣“王澄啊,你怎么就死了呢若是你没有死,哪里会有今日”琅琊王氏最出名的只有三个人,王衍、王澄、王敦,王敦是公认的废物,每次打仗就会输输输,最后一次信心十足的偷袭胡问静,结果人头在京观的最高端安家了,而王衍玄学虽然精妙无比,这人品和见识却是极差,竟然向胡问静投降了,唯有早早殉难的王澄反倒是最完美的。一群琅琊王氏悲愤不已,若是面对胡问静宁死不屈的王澄出任阀主而王衍死在了定陶,王澄一定会带领所有琅琊王氏子弟与胡问静血战到底不死不休的。
一群琅琊王氏子弟痛哭流泪“王澄啊王澄,你怎么就去了呢”“怪不得胡问静不顾一切要杀王澄,因为她知道只有王澄才是我琅琊王氏的千里马定海神针,只要王澄死了,王衍绝对撑不起琅琊王氏的大旗。”
众人哭了许久,一个王氏贵女道“我们去联合十三叔,二十五叔,一定可以推翻王衍”众人点头,必须多联合一些叔叔辈才行,若是不够就联系一些爷爷辈的王氏子弟,总而言之只要人多势众一定可以推翻了王衍,让琅琊王氏重新焕发灿烂的光芒。
又是一个王氏贵女叫着“走快去找十三叔”众人扔下了饭菜钱匆匆离开,从头到尾没有人在意过地上的尸体是谁,何方人士,有没有家人,有没有子女,琅琊王氏杀一个猪狗不如的普通人还需要理由吗琅琊王氏愿意客客气气地与普通人说话,愿意砍死那个普通人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酒楼之外,一个被赶出来的灰衣男子呆呆地看着地上那年轻的客人的尸体,久久不能挪开眼睛。
在那年轻的客人呵斥琅琊王氏子弟横行霸道的时候,那灰衣男子内心其实是后悔和愤怒的。谁不知道与琅琊王氏子弟说理是毫无作用的,不就是豪门子弟驱赶几个平民百姓嘛,又算得了什么但是这是普通平民阶层跃升的最好机会啊,他竟然错过了
那灰衣男子一眼就看到了那一群王氏子弟之中有个年轻美丽又温柔善良的贵女,他只要秉公而言,以理服人,那么他就会有两个可能的结局,最好的可能当然是琅琊王氏的子弟被他的正义之言说服了,纳头便拜,那么他就能够成为琅琊王氏的首席客卿,从此踏上人生巅峰。另一个稍微差点的结局就是那几个美丽动人温柔善良的王氏贵女看中了他的正义正直和才华,委身于他,他就可以成为琅琊王氏的赘婿,然后借助琅琊王氏的资金和力量成为修罗龙王,带领龙王殿的高手统一天下。
那灰衣男子看着那个年轻美丽的豪门贵女,谁最美丽,最温柔,最善良,做了谁的赘婿之后最容易翻盘他就这么耽误了几秒钟而已就被那年轻的客人抢先质问了,他犹在愤怒和后悔之中,那抢了他的机缘的年轻的客人竟然被琅琊王氏的子弟杀了杀了杀了
那灰衣男子看着地上的尸体浑身发抖,两只脚就像钉在了地上,一步都不能动,若是他不是耽误了几秒钟,这地上的尸体就是他了。他死死地盯着那地上的尸体的脸,眼前一阵恍惚,看到的不是那陌生的脸而是他自己的脸。
赘婿修罗龙王这赘婿不当也罢是啊,这赘婿不当也罢还是回去种地吧。
酒楼外,一群流民猛然冲进了酒楼,疯狂地争抢着桌上的剩菜剩饭。有人趴在一盘只吃了几筷子的白菜上,大声地叫着“这是我的这是我的谁也别抢”
酒楼的掌柜恼怒地看着那群流民,这些流民以往是绝不会冲进酒楼抢剩菜的,但自从琅琊王氏子弟驱赶食客,又剩菜无数之后,这冲入酒楼争夺剩菜的流民就一日比一日多了。所幸这些流民只是争夺剩菜,没有抢夺过酒楼的钱财和后厨的菜肴,琅琊王氏子弟不到,也绝对不会冲入酒楼,不会影响了酒楼的生意。那掌柜看着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流民,终究没有将他们打出去。
济北的王氏豪宅之中,一群中老年王氏子弟对年轻人的激动不屑一顾。
某个老年男子慢悠悠地夹着一块烤羊肉,淡淡地道“势不如敌,当取隐忍潜伏。如此简单的道理他们都不懂这阴谋诡计之道学到了哪里去了”
其余中老年王氏子弟同样鄙夷和失望,“隐忍”、“君子报仇三年不晚”等等人人都知道的烂大街的阴谋诡计的背后难道就是风风光光什么都不付出勾践隐忍的背后是卧薪尝胆,周武王隐忍的背后是吃了自己儿子的血肉做的肉汤,司马懿隐忍的背后是穿了女人的衣衫跳舞,哪一个隐忍的背后不是屈辱琅琊王氏的年轻人又想隐忍又不想付出代价,如此心性怎么能够成大事
又是一个老年男子道“把他们抓回来,当众打断了脚。”一群中老年王氏子弟点头认同,打断了这些废物年轻子弟一来可以教育他们,二来可以向胡问静进一步示弱,三来也能安抚被骂的王衍,可谓是一石三鸟。
那吃羊肉的老年男子皱眉道“这羊肉好像老了些。”他放下筷子,道“撤下去。”
一群仆役急忙将所有宴席上的羊肉都撤了下去,飞快地再次安排厨子重新制作烤羊肉。厨子汗流浃背,今日的碳火似乎是旺了一些,一不留神就烤得老了。他仔细地盯着碳火,一点点都不敢大意。
厨房管事一边催着仆役先端上其他菜肴,一边呵斥着“快把这些羊肉拿出去倒掉”仆役们忙忙碌碌地,将几十盘烤羊肉倒在了垃圾堆中。
安阳城。
胡问静有些迟疑不决。
她确实没有想过要杀入冀州,她的军事力量已经抽取到了极致,再增加士卒就会影响了农耕。春天若是不种地,秋天吃什么简单的说,她打不起仗。
胡问静不是只有小问竹的胡霸天了,她有万千子民,若是她不能合理地处理国家大事,后果可能就是无数百姓易子而食。
胡问静默默地想着“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前者是维持统治者的合法性和社会的秩序性的重要手段,后者她原本以为只是打仗要死人,会耗费财力,现在才发现她想得简单了,这“戎”的影响力不仅仅是军事上的胜利或失败,更有民生的稳定。若是她此刻下令起兵十万征讨胡人,她的地盘之内在秋天就会饿殍遍野,不,她说得太过夸张了,哪里需要起兵十万只需要起兵一万北上冀州,整个司州就会饿殍遍野。
因为除了一万大军之外,她还需要准备数万乃至十数万的民夫运输粮食
曹操号称起兵百万打赤壁大战,真正的士卒你猜有几万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俄国号称发动了几百万大军,你猜又有多少是拿枪的士卒
古代打仗的参与者中绝大部分都是运送粮食的民夫啊
孙子兵法曰,“故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
吃敌人的一份粮食抵得上自己消耗二十份粮食胡问静以前是看不懂这句话的,但是打了几次仗以后她对这句话同意的不能再同意了,甚至觉得孙子老先生实在是没有打过长距离的战争,谁告诉你丫的粮食运达率高达二十分之一若是有这个比例无数将领都要笑死了
该死的秦朝打匈奴的粮食运达率只有一百九十二分之一汉武帝打西南蛮夷因为不需要考虑沙漠和草原,粮食运达率高一些,足足有九十分之一。
若是他们能够有二十分之一的粮食运达率,整个朝廷的所有的官员都会狂欢
一支军队远征,每个人士卒的负重是有限的,大部分粮草要靠马车牛车运输,但是牛马每天的饲料数量是极大的,仅仅饮用水就要吓死人,一头牛的饮水量在五十二斤想想在没有水源的道路上马车上需要承担每天五十二斤的水,其他饲料另算,要不要计算一下一辆牛车能够运送多少斤粮食要不要再计算空车返回需要带多少饲料和车夫的口粮
胡问静若是征讨冀州的胡人,又需要发动多少人作为辅助兵种,征用多少原本用来耕地的牛马壮丁都去打仗或者运输粮草了,牛马都去拉车了,谁来种地
汉武帝派六万人远征大宛国,总共动用了十四万牲畜拉车,十八万人在边塞屯田,十几万人作为民夫运输粮食,六万大军活着杀到大宛的有三万人,活着回到大汉的有万余人,所有牲畜只剩下千余匹战马。
胡问静不会像汉武帝这么惨,她是在冀州幽州并州的土地上作战,距离近得多了,她估算若是她派遣一万人征战冀州,她至少需要两万民夫,六千以上的牛车马车,以及掏空司州荆州豫州的所有存粮。
然后,将会是大规模的“饿殍遍野,易子而食”。
胡问静冷冷地笑了,“易子而食”四个字很惨是的,非常惨,却没有写明白善良的百姓在没有吃食之后会爆发出什么样的恶毒狠毒阴毒。
摇摇摆摆地走在街上的快要饿死的百姓被隔壁邻居一锄头打死,拖进屋子里成了晚餐;家中老父母被子女打死,做了肉羹;媳妇被杀了做成了菜;地里的棺材被挖出来,新埋葬的尸体被煮成了肉汤;受伤的士卒被健康的士卒杀了生吃;城中女子尽数杀了吃了注1
若是没了粮食,这些事情哪里是一个“惨”字了得
所以,因为一把火烧了长安的粮食,不得不解决关中几十万百姓的吃食,已经耗尽了荆州存粮的胡问静一直以来的目标就是采取战略防守,暂时停止扩张地盘,守住现有的地盘,花年时间消化和巩固地盘稳定根基。年后荆州粮满仓,其余州郡也能自给自足,那么她就能再次出击横扫天下了。
如此完美和充满了以自我为中心的计划之中有一个环节就是冀州幽州益州秦州等地的大缙官员和门阀势力主动或被动的抵抗胡人的入侵。
可该死地司马越竟然打破了胡问静的“完美”计划,摆出一副我绝对不会理会其余汉人和胡人的架势,一心一意在他自己的地盘上种地,胡问静的计划立刻就面临了重大的破产。
胡问静深深地呼吸。只要司马越能够挡住冀州的胡人,那么她就能以邻为壑,获得休养生息。虽然从战略上而言丝毫不高大上,从头到脚都透着残忍,视其他州郡的人命如草芥,但是从胡文静的角度看是最佳结果。她有一块安稳的基地,其他州郡的人也能逃到她这里对不对汉人的元气还在对不对死了一百万汉人总比死一千万汉人好,对不对
胡问静深呼吸,不对不对这不对
胡问静没有去看邺城的白骨,只是想想就让她发抖。三四十万汉人竟然被胡人吃了
若是她采取防守,司马越采取防守,琅琊王氏采取防守,全天下的大佬都采取防守,任由胡人攻占缺乏大势力的州郡,会有多少汉人被胡人吃掉
胡问静心中又是惶恐又是悲凉。什么美好的计划,完美的计划,在现实面前根本不堪一击。“权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老掉牙了,可是胡问静此刻就面临了“权力越大,责任越大”的选择。此刻华夏的天下她胡问静的势力最大最强,若是她放弃了维护华夏,庇护汉人的责任,龟缩在地盘之内保存实力,其余人势力会怎么想
占据半壁江山的胡问静都在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以后一统天下而保存实力,坐看胡人吃人,其余人为什么要傻乎乎地与胡人厮杀老大都在龟缩,其余人龟缩又有什么丢人的
胡问静此刻在天下群雄的眼中就是一匹领头羊,不,一只沙雕。她进攻胡人,其余人九成的可能乐见其成,坐观胡问静伤筋动骨,而努力发展自己的实力,拉近与胡问静的距离。若是胡问静保存实力发展实力,那么其余人理直气壮或者胆战心惊的疯狂发展实力,胡问静尚且不管别人死活,一心要统一天下杀光天下豪门,其余人哪里有空有胆量管其余州郡的汉人
胡问静心中苦涩极了,一直想要别人背负责任,这责任终究落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是选择拯救汉人性命,毫不犹豫地北上杀胡人,因此内部损失严重,所有人从这一刻开始再次每天只吃一碗野菜,艰难地熬到秋收,求老天爷给面子不要人吃人;还是只管自己地盘内的子民的死活,其余人不是自己的子民,管他们去死
胡问静叹了口气,摸着胸口,没想到自己竟然是个有良心的,这种时候难道不该毫不犹豫地选择不管别人的死活吗她默默地感受心脏地跳动,大惊失色,既然没有感受到难道她早已死了,或者她没有心
胡问静用力点头,这才合理嘛。换成一个善良的小天使肯定是毫不犹豫地带兵血战胡人了,哪有像她这样犹豫不决的,她越是犹豫,越是证明她不是人,她不配有一颗人的心。
胡问静泪流满面,嘶声哭泣“有了人的心,我就不是污妖,而是人妖了”
然后,她看四周,怒了“怎么没有鲜花绽放差评”
胡问静疯癫了许久,终于无奈地坐下,陷入了深思。她想要拯救素不相识,只是在种族上与她相同的汉人百姓,她不能坐看汉人被胡人吃了,她在这个狗屎一般的世界努力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拯救惨死于五胡乱华的汉人吗
她也想要保住自己的地盘中的子民。子民,子民,那是子女一般的人民啊。她不首先保护好自己人,反而牺牲自己人去保护仇视她的人,她脑子是不是有病
胡问静以手支额,难道只有两种选择她就不能找出第三条路,不负如来不卿不对,是不负子民不负陌生人。
狗屎
胡问静越想越是愤怒,为什么她会遇到死自己人或者死陌生人的电车难题为什么她不是玛丽苏女主玛丽苏女主只要笑一笑,或者哭一哭,所有问题都会解决了“啊啊啊啊啊啊”
小问竹在远处转头看胡问静,淡定地耸肩“我姐姐又疯了。”司马女彦用力点头“问静姐姐又疯了”
胡问静忽然止住了惨叫,抬头看天,眼神冰凉“我已经犹豫不决好久了,够了吗我现在可以选择死陌生人了吗”
天道要她选,她就选她的本心。亲我者亲,仇我者仇。胡某对仇恨自己的原身家人都能杀光,难道还会在乎死几百万陌生人
名誉仁慈华夏的延续统统算老几心疼,惋惜,怜悯,想要救人之心统统不假,但若是一定要在死自己人与死陌生人之间做选择,胡问静一秒都不会犹豫。
“现在,让我们看看有没有不死自己人,又能够救人的第三种办法。”胡问静心平气和,既不悲愤,也不激动。在保护自己人的前提之下尽量去帮助别人,这才是她胡问静。
“我是污妖王,我不是人,我没有人心人性,不要用人的心考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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