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荀勖司空魏舒吏部尚书王恺礼部尚书王敞”
“前将军周渝左将军白絮征虏将军回凉建威将军炜千奋武将军马隆鹰扬将军文鸯宁远将军陆易斯”
“林夕等为太守者数十人”
一个男子在大堂中朗声念着情报, 胡问静正式称帝后封赏群臣,官职不要钱似地大肆批发,大楚朝此刻升官发财者不计其数。
大堂中的很多人却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某个案几后, 一个紫衣男子惊愕地道“真的血水倒流”抽刀断水都没人信,竟然冒出了血水倒流
一个蓝衣男子用力点头“洛阳几十万百姓亲眼所见”全天下都在传说血水倒流的神奇事情, 听说最近洛阳纸贵,代写书信的算命先生摊子前起码排着几千人, 个个都是要将神迹告诉亲友的热心洛阳百姓。
另一个白衣男子皱眉,“洛阳几十万百姓亲眼所见”一定是有巨大水分的, 几十万人挤在一起,拍在前面的人可以看到血水, 最后面的人估计在十里外, 别说血水了, 都看不到,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他认真地问道“可有真正亲眼看到的可靠记录”此事非同小可,那种混在人群中看热闹的记录就不用拿起来了。
有人慢慢地道“传言多有不实,王祥卧冰求鲤的故事流传甚广,可是哪一个字是真的了若是只有几十万百姓亲眼所见,我是不信的。”血水也是水, 水怎么会向高处流定然是假消息。
一个腰佩翠绿玉佩的男子慢慢地道“我兄长就在洛阳,他亲眼所见, 传言毫无虚言。”众人都知道那男子的大哥在洛阳当小官,登基大典自然是站在了前几排的。
有人长叹道“完了完了”
胡问静在登基大典遇刺是个天大的笑话, 自古以来就没有更狼狈的登基大典了;胡问静杀了一群刺客,在尸山血海中登基是丧心病狂的暴君登基,青史上定然记录了大楚开国皇帝残暴无比,民心不服等等;冒出了污妖王解开封印, 一群的道门高人携手长公主重新封印污妖王等等事情,这是胡问静妖言惑众,欺骗天下。谁不知道胡问静不要脸,当年在谯县公然与门阀士子假打刷声望,胡问静在登基大典上为了洗白自己,或者妖魔化自己,公然搞出一个假的污妖王封印事件并不算太稀奇。
众人扪心自问,他们只是没有这么无耻而已,若是当真放下了面皮造假,污妖王封印事件只是一个小意思而已,搞出灭世魔王降临也是分分钟的事情。不就是搞些人假装被打发,假装看到上古秘籍,假装吐血吗,又有何难胡问静的格局还是不够大,几个人吐血,几十个道士算什么,若是他们就找几万个人布下“浩然正气阵”,再找几百个死囚或者死士,当众自刎,砍下脑袋或者用人血献祭,看还有谁能不信。
可是,这“李代桃僵阵”导致血水倒流实在是太违常理,不,是有违天理水往低处流,苹果往地上掉,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天理,众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可以作假。
有人脸色发青,虽然坐在案几后,可就像是坐在大船之上,身体摇摇晃晃。有人拿着酒杯,但那晃动的手早已将酒杯中的酒水尽数洒在了地上。有人脸色洁白如纸,眼神中已经没了精气神。
若是血水倒流是真的,若是“李代桃僵阵”是真的,那么是不是胡问静身体内附着污妖王的魂魄也是真的不,现在不在胡问静的身体里了,污妖王的魂魄现在已经到了胡问竹的身体里了。但污妖王的魂魄在谁身上不重要,重要的是世上真的有妖魔
一群每日说着有浩然正气在,诛邪辟易的士子人人心中惧怕无比。
许久,那蓝衣男子道“听说洛阳几十万百姓被污妖王的妖气侵染,回家之后人人头疼发热,更有万余人浑身无力,双目如赤”
其余人也听说这个消息了,若不是去泰真人带着无数道士到处免费分发“清辟邪散”驱散百姓身体内的妖气,此刻洛阳百姓只怕已经死了大半了。
有人喃喃地道“妖王恐怖至斯”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妖魔现世,妖气害人,唯有道门高人有法宝可以解救,这不是最最最普通的常识吗
有人用力地捶胸“我错了我错了我竟然信了佛门”其余人看那人的眼神立刻鄙夷了,佛门的谣传也很多,佛图澄的著名神迹也是不少,可是有几十万人亲眼所见吗有人安慰那人道“立刻改信道门还来得及。”那人用力点头,降妖除魔还是要信道门啊。
卫瓘看着众人讨论着胡问静登基时候发生的诡异事情,微微苦笑,这大堂中几十人只有他认真地在听大楚朝的官员任命吗他索性招手令那朗读消息的人将消息纸放在了他的案几上,细细地看。
靠近卫瓘的几个人注意到了,低声道“司空,这大楚朝廷也不曾有什么变化。”文官系统还是以前大缙的那群元老,荀勖、魏舒、王恺等等,武将系统依然是荆州系将领,地方官员尽数是荆州系的人,这些都是大楚朝的实际情况,胡问静的封赏只是让众人有了合法的身份,更加的方便行事,有规章可循而已。
那紫衣男子低声道“若有一丝可看之处,无非是几点。”
“其一,魏舒竟然没有倒下。魏舒对胡问静的态度一直处于旁观指中欧,既不敌对,也不力挺。魏舒虽然是司马炎一系,但久已不问朝廷中事,在下不知为何魏舒又成了司空。”
周围几人点头,大缙朝谁都知道魏舒自从儿子病死,只剩下了一个身体孱弱的孙子之后就采取了半隐退的方式,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绝不与朝廷中任何势力作对,摆明了只希望自己死后孙子能够不受众人攻击。每日混日子,或者说时日无多的魏舒竟然在胡问静的手中重新掌握大权,这真是有些奇怪了。至于深藏不露的文学大师王敞成为礼部尚书则早就在众人的预料之中。
洛阳官员之中王敞与胡问静接触的算是多的,又有为胡问静联系关中司马骏却遭遇囚禁的经历,薄有微功,成为礼部尚书合情合理。
卫瓘微微点头,只觉这些人个个都是废物。
那紫衣男子继续道“武将之中马隆、文鸯职务晋升也不怎么奇怪,马隆与胡问静有旧,文鸯是名将,再加上刘弘,此人是胡问静手中真正的沙场宿将,自然不会亏待了他们。”那紫衣男子微微一笑“不过看来胡问静与刘弘有些不睦,这晋升名单之中竟然没有刘弘,或许是我们可以着手之处。”荆州系武将更有封赏,哪怕是最近才在兖州大放光彩的陆易斯都封官了,就是刘弘没有官位,其中的区别和怀疑之意跃然纸上,刘弘若是这都看不出来简直枉为人也。
一群人点头,这简直是送上门的离间计,说不定刘弘此刻已经招兵买马准备造反了。
卫瓘笑着,道“诸位说得有理。”
酒宴之后,卫瓘召集了剩余的儿子,他原本有一大堆儿子的,但是有的被王浑杀了,有的病死了,眼前最年长的竟然是十来岁的卫岳和卫裔。
卫瓘看着两个胆怯地看着他的儿子,心中无来由的冒出一股怒气,竭力温和地笑着“你们说,这胡问静封赏群臣透露了什么信息”
卫裔悄悄地用肩膀碰卫岳,你是哥哥,你先说。卫岳坚决不动,说什么该说的那紫衣男子不是都说了吗但是看卫瓘的模样肯定还有更深刻的东西。卫岳只能皱眉负手而立,假装苦思,其实心里只在想今晚吃什么。
卫瓘一眼就看透了两个草包儿子的想法,微笑着道“为父给你们一个提示,这封官的奥妙都在最后一行。”
卫岳和卫裔心中只觉卫瓘的脑子一定不太正常,最后一行不就是“林夕等为太守者数十人”吗短短十个字能透露什么信息
卫瓘悄悄地深呼吸,若不是王浑心狠手辣,他会只有两个蠢货儿子可以用吗
兖州浚仪县。
岑浮生坐在公堂之上,大半个身体都靠在了椅背上,仿佛全无筋骨。
公堂下的百姓却没有一个人敢耻笑一句。
岑浮生轻轻地道“我回来了咳咳”她轻轻地咳嗽,一个丫鬟急忙熟练地为她敲背顺气。岑浮生叹气道“哎呀,我这身体一直不怎么好,老是咳嗽,这可怎么办呢。”
公堂下的百姓坚决的跪在地上不吭声,岑浮生当日离开浚仪县的时候杀了一大群门阀的公子哥儿,全县百姓津津有味地谈论了一个月,个个觉得岑浮生又能忍,又心狠手辣,绝对不能惹她,没想到如今岑浮生竟然回到了浚仪县做县令。
无数百姓听着岑浮生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大气都不敢喘,唯恐一不小心被岑浮生杀了。
岑浮生俯视一群百姓,这些百姓她实在是太了解了。她笑了,这些百姓同样了解她,她不需要杀人立威或者假装善良扮猪吃虎什么的浪费时间。
岑浮生笑道“本官喜欢看戏,日后本官请所有人看戏。”她也不提谁敢不来就杀了谁,这肤浅的威胁这些百姓都懂的。
浚仪县的百姓退出了公堂,公堂外更多的百姓鸦雀无声的跪在地上,见人出来,压低了声音问道“县令老爷说些什么”被问的人回答“县令日后请我们看戏。”
众人立刻脸色惨白了,怎么听都是日后要杀一些人立威的意思。
有人仓皇地看四周,道“你们谁得罪过了县令老爷,快些自我了断吧,若是被千刀万剐”
周围的人拼命地摇头,岑浮生在浚仪县内再怎么不被其余门阀看不起,对他们普通百姓而言依然是门阀老爷门阀小姐,他们有什么资格得罪岑浮生
有人大怒“县令老爷都挑明了,你们还要装傻看日后谁被千刀万剐”
无数百姓脸色苍白却又镇定无比,没有得罪就是没有得罪,休要污人清白。
日后。
县衙外的空地上搭起了高台。
有百姓浑身发抖“千刀万剐”无数百姓颤抖点头,谁不知道大楚朝皇帝陛下最喜欢搭了高台将人千刀万剐了,岑浮生县令老爷想做什么简直是路人皆知。
有人小心地道“不怕,不怕,与我无关。”众人点头,怎么想都没得罪过岑浮生。
“当当当”锣鼓声中,岑浮生从县衙内出来,冷冷地看着百姓们,百姓们立刻跪下请安“县令老爷。”
岑浮生淡淡地道“都看戏吧。”
一群百姓心中又是紧张又是兴奋,谁会被千刀万剐
高台之上,一个穿着戏服的老旦走上了戏台,抖抖衣袖,丝竹之声响起,老旦开始唱戏。
高台下一群百姓呆呆地看着那老旦,只觉玄幻了,岑县令老爷真的心地善良,请他们看戏
有百姓兴奋地叫道“县令老爷是青天大老爷”看戏对穷人而言都是奢望,偶尔能够在门阀老爷的园子外听上几句戏曲都能开心一个月,吹嘘年。
有百姓呵斥道“闭嘴不要妨碍我们看戏”
县衙前,无数百姓安静地坐着,脸上带着幸福地笑容,终于可以完完整整地看一出大戏了,这是几辈子修来的服气啊。
有百姓一边看,一边心里嘀咕,听说门阀老爷看的戏曲都是才子佳人大团圆,为什么这戏曲好像没有看到才子佳人啊。
更多的百姓丝毫不觉得有问题,这辈子第一次看戏,什么戏曲都新鲜。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花那个飘飘,年来到。爹出门去躲帐,整七那个天,十那个晚上还没回还”注1
不少看戏的百姓泪水盈眶,都是穷人家,过年躲债的事情几乎就是说他们自己。
“大婶给了玉交子面,我盼我的爹爹回家过年”
“人家的闺女有花戴,你爹我钱少不能买。扯上了二尺红头绳,我给我悦儿扎起来,唉扎起来”
“人家的闺女有花戴,我爹钱少不能买。扯上了二尺红头绳,给我扎起来,哎扎呀扎起来”
一群看戏的百姓笑容中带着泪水,这不就是他们这些韭菜的生活吗哪个穷人家过年都不容易。
戏曲继续,门阀老爷就在刘白劳和悦儿欢欢喜喜穷过年的时候忽然出现,踢倒了刘白劳,抢走了悦儿,刘白劳自尽,悦儿被门阀老爷强暴,受尽欺凌,当悦儿终于逃出了门阀老爷家,却发现已经家毁人亡,一夜白头。
一群看戏的百姓中哭声不绝。
有百姓惨然道“我表哥一家就是被门阀老爷逼死的。”有百姓大哭“我可怜的表妹啊。”有百姓泪如泉涌“我爹就是这么死的。”
士农工商,农民的政治地位很高吧一点不可怜吧男耕女织生活幸福吧哪怕打仗也是抓了“商”去,与农民无关,多好啊。
是的,汉武帝抓了全天下的商人、商人的子女、商人的孙子去当兵打西域,百不还一的时候,农民们是真的高兴和骄傲无比。我是农民,我不是低贱的商人,我不用去打仗送死。
可是,在其他时候呢
打仗的时候要被官兵抢粮食,不论他们将粮食藏得多么的好,对官兵说得多么地认真,“我家没粮”,最后依然会被官兵找出粮食,抢走粮食。
打仗的时候惨了些,不打仗的时候呢
说着“农民”,其实九成九的佃农才是多数,而佃农的命运就掌握在老天爷的手中。
大旱、大水、蝗灾,地里没了产出,缴不出佃租,这结果就是刘白劳和悦儿的下场了。
戏台之上戏曲依旧,乐声飘飘,台下无数百姓大声地哭泣,有人想起自身的遭遇,趴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
“我那苦命的丫头啊,娘不该卖了你”
“儿子啊,爹不想吃你的,爹真的不想吃你的。爹也是没办法啊。”
“张老爷,你怎么就能打死了我爹呢”
戏台之上,剧情一变。一个官老爷的角色带着几个士卒上场,看着悦儿的满头白发,开始唱词“为何门阀老爷地主老爷朱门酒肉臭,而百姓只能路有冻死骨这真的是在同一个世界吗为何你明明是人,却一夜白头像个鬼为什么门阀老爷明明是鬼,却披着人皮”
无数百姓用力点头,只觉这些言语说到了心里,大家明明在同一片蓝天之下,为什么门阀老爷的狗吃着战斧牛排,用着一百多万文铜钱的包包,随便就挣一“爽”的零钱,每天吃六百五十文的菜依然觉得太少太可怜。这真的是一个合理的世界吗
戏台上,那官老爷角色带着悦儿回到了村里,杀了门阀老爷,夺了地主老爷的田地,所有百姓都成为了集体农庄的百姓。
“勤劳的人儿有饭吃,懒惰的人儿吃鞭子,只要大家努力干活,人人都可以吃饱饭,再也不怕门阀老爷来收账”
唱词中,悦儿的头发又变黑了,穿着漂亮的衣衫,头上带着花,欢喜地笑。其余几个角色扯开了几条长卷,“旧社会将人变成鬼,新社会将鬼变成人”,“世上唯有农庄好,有农庄的百姓是个宝。”
戏曲落幕,高台之上落下横幅,露出戏文的名字张悦儿。
戏台下无数百姓用力鼓掌,大声地叫好,不知道是谁开始唱歌“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无数百姓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大声合唱。
岑浮生站在县衙门口松了口气,浚仪县应该是搞定了。
豫州的某个集体农庄内,一群百姓哭喊着“世上唯有农庄好,有农庄的百姓是个宝。”
司州的某个城池内,有人面红耳赤,怒视另一个男子,厉声道“你若是再敢说农庄的坏话,老子就打死了你”周围一些百姓大力支持“这种人就该打死了”有人的手指都戳到了那说农庄坏话的人的鼻子上“做人要有良心要不是集体农庄给你饭吃,你能长得这么壮实若不是集体农庄不用交租,你儿子早就被抢走了”
另一个农庄内,一群社员在食堂中一边吃饭,一边感叹。
有人道“我记性真差,我差点忘记了,我以前从来没有吃过饱饭的。”另一个人道“是啊,我到了集体农庄后才第一次吃肉,若不是集体农庄,我还在吃野菜粥呢。”周围的人点头,看着手中早已变得平平无奇的丰盛饭菜,又一次感觉到了幸福和满足。
某个农庄的学堂前,一群小孩子唱着戏曲“人家的闺女有花戴,我爹钱少不能买”
一个男子看着不远处的孩子们唱歌,低声对几个同伙道“官府没收了我们的田地,官府就是亏待了我们我们一定要推翻了官府,杀了胡问静,夺回我们的田地”
几个同伙惊恐地看着那个男子,小心翼翼地道“你疯了陛下有污妖王附体的,刀枪不入,还会飞你怎么可能打得过陛下”
那男子怒目几个同伙,前段时日还很听话,随时准备造反,为什么忽然就变成良民了
几个同伙更加惊恐地看着那个男子“王老五去洛阳观礼了,亲眼看到陛下隔着几百丈打飞了几千人,长公主殿下法力无边,天兵天将护着长公主殿下,你不过是一个凡人,也配与陛下厮杀”
那男子厉声道“休要听王老五胡说”
几个同伙用力摇头,王老五是农庄中出了名的老实人,每日沉默无语,只会埋头干活,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别说吹牛说谎了,就是话都没有几句,怎么会胡说八道王老五说的一定是真的
农庄的宿舍中,王老五躺在床上浑身发冷,一个社员煮好了药汤,递给王老五,道“趁热喝了。”
王老五大口喝下了苦涩的药汤,然后再次裹紧了被子。他在洛阳的时候距离胡问静或者小问竹有十几二十万人,他从头到尾什么都没有亲眼看见,既没有亲眼看到胡问静杀刺客,也没有看到胡问静被道士镇住,更没有看到小问竹令血水倒流,但是他听到了其余百姓的言语,看到了地上的血水,注意到了其他百姓发抖的身体惊慌的脸,他确信他从其他人嘴里听来的言语都是真的,他一个字没有修改的告诉了这个农庄的人。
几个社员在王老五的宿舍前低声道“王老五说这是因为他在洛阳沾染了污妖王泄露的妖气”几人缓缓点头,怪不得像牛一样壮实的王老五也病倒了。有人低声道“若不是他在洛阳吃了道门的神药,此刻只怕已经”众人对此深信不疑。有人道“县令说了,只要吃了道门的神药就不会有事的,等神药祛除了王老五体内的妖气,王老五就能下地了。”
并州的某个城池的豪宅内,有戏班子正在搭台子,豪门的某个老爷过寿,请他们唱戏。
管家走了过来,问道“你们会唱哪几出戏”
戏班班主急忙赔着笑道“我们会唱玉堂春、金玉会”他将适合在寿宴上唱的几个戏曲一一说了。
那管家皱眉道“会唱张悦儿吗”
戏班班主汗流浃背,用力摇头“不敢,不敢”
那管家厉声喝呵斥道“是不敢,还是不会”
戏班班主抹着汗水,认真地道“是不会,是不会。”张悦儿这一出戏在大楚红遍大江南北,走南闯北讨生活的戏班子怎么会不会呢可是这一出戏无论如何都不适合在寿宴中唱,唱完了一定脑袋落地。
那管家冷冷地看了那戏班班主几眼,转身离开,回禀少爷道“那戏班子不会唱。”几个少爷和小姐唉声叹气“竟然请了个不会唱张悦儿的垃圾戏班”“我还以为可以听到张悦儿了,李家那几个听过了,说可好听的,每日在我面前炫耀。”有少爷怒道“去换个会唱张悦儿的戏班子”
管家陪着笑道“并州之内这个戏班是最好的了,若是他们不会,其余戏班子也多半不会。”管家为虎作伥多年,一眼就看出戏班子是会唱张悦儿的,他不知道张悦儿有什么犯忌讳的,但是看那戏班班主一身汗水的模样就知道万万不可强行点唱张悦儿,而且这寿宴唱什么戏哪里是几个少爷小姐可以决定的
并州另一个城池中。
戏台上,几个戏子战战兢兢地唱道“旧社会将人变成鬼,新社会将鬼变成人”,“世上唯有农庄好,有农庄的百姓是个宝”
几十个官员冷冷地看着戏子们,若是眼神可以杀人,那些戏子此刻已经死了几百遍了。
卫瓘轻轻地笑道“好一个世上唯有农庄好,有农庄的百姓是个宝。”他暗暗叹气,胡问静果然开始出手了,这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一个官员悄悄地看卫岳,卫岳会意,急忙一掌拍在案几上,厉声道“爹爹,胡问静以此戏曲宣传集体农庄,意图从文化上侵略我并州,我并州万万不可让这戏曲流传,当严查个个戏班,有谁敢唱这首戏曲,立刻杀了。”
戏台之上,几个戏子急忙跪下,浑身发抖,就知道这回唱也要倒霉,不唱也要倒霉。做戏子真是倒了十辈子的大霉
卫瓘看着卫岳,道“你现在知道胡问静封官的秘密了吗”
卫岳莫名其妙,急忙苦思。
卫瓘大笑摇头,道“何必禁了这张悦儿,如此一曲好戏若是禁了,枉费了胡问静的心血。”
他微笑着道“这张悦儿宣传集体农庄,影响并州百姓不不不,这张悦儿是宣扬青天大老爷,宣扬道德之上的。”
周围的人惊愕地看着卫瓘,一个官员反应极快,脱口而出道“妙妙妙”
并州的某个城池中,几个豪门子弟郁闷地坐在酒楼之中,有人大声地骂着“为什么就没有一个戏班子敢唱张悦儿别人都看过了,就我们几个没看过”
其余几个豪门子弟也是一脸的晦气,如今成了全城门阀子弟中最落伍的人,聊天都不带他们的。
一个男子走了上来,恭恭敬敬地道“小人是张家戏班的,会唱张悦儿,几位贵人可要听戏”
几个豪门弟子大喜“好”
一日后,某个门阀的豪宅中坐满了人。
某个贵女兴奋极了“听说有戏班敢唱张悦儿,我一定要听听。”其余贵女凑过来低声道“嘘若是被人知道我们其实没有听过张悦儿,就是人云亦云,会很丢脸的。”那贵女急忙板起脸,平静地看着四周“这张悦儿真是一部好戏,听过一回还想再听。”
周围的人用力点头,人人都笑着“是啊,是一部值得反复听的好戏。”
几个门阀老者在一角皱眉,一个老者道“张悦儿是反戏,唱不得。”他听说过一二,张悦儿激烈抨击门阀制度,属于反戏中的反戏,若是依他言语,敢于唱张悦儿的戏子就该全部杀了。
另一个老者看着豪宅的主人道“是不是几个小子瞒着你做下的此刻不能顾及脸面,该停了戏曲就停了戏曲。”其余几个老者也是点头,若是担忧宾客盈门,结果不唱戏了不好交代,所以不敢停了戏曲,那就是因小失大。
门阀主人摇头道“老夫岂会如此不智老夫仔细问过了,这张悦儿是卫司空同意唱的。”几个老者一齐皱眉,卫瓘同意的这其中只怕不简单。
戏台上,乐声起来,戏子开始上台。
“人家的闺女有花戴,你爹我钱少不能买。扯上了二尺红头绳,我给我悦儿扎起来”
台下叫好声不绝,好些贵公子贵女眼睛放光,这戏曲的曲调与并州当地的民谣戏曲的旋律极其的接近,听起来很是熟悉,偏偏又更加的美妙。
“是个高手编曲。”某个贵女握紧了拳头,她一直以为自己的音律已经是顶尖了,没想到一个戏曲就让她知道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另一个贵女细细地听着,只觉真是好听,而且歌词朗朗上口。
几个门阀老者盯着戏台,只觉这出戏果然是一曲反戏
一个老者冷冷地道“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其余老者脸色铁青,根据剧情的演绎,到了这一步就是门阀老爷出面收租,然后打杀了刘白劳和悦儿了,这是彻底掀开了门阀凶残的脸了。
果然,戏台上刘白劳被门阀老爷逼死,悦儿被门阀老爷抢了。
戏台下隐约有哽咽声。好些贵女忍不住哭泣“没想到竟然有这么惨的戏曲。”“是啊,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惨的戏曲。”“不过,很是新鲜啊。”
一群门阀老者看着又哭又笑看戏的贵女们只觉额头青筋凸起,这张悦儿是反戏,必须禁止
戏台上,一个官老爷的角色带着士卒上场,扶起了拦路告状的张悦儿,唱道“问世间,德为何物圣人之光照耀四方,百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门阀继承圣人之德,守护乡里一样米,百样人,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老夫身为中正官,当秉持正义,为人间除害”
戏曲继续,那自称中正官的官老爷带着士卒去了门阀老爷家,夺了那门阀老爷的乡品,当众斩杀了那门阀老爷,又赏赐了张悦儿百亩良田。
张悦儿感激地跪下,唱道“公道在人心,圣人在天地,德行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好无德就无才,无才就无德”
几个角色打开了横幅“有德走遍天下,无德寸步难行。”“没有青天大老爷的百姓是根草,有青天大老爷的百姓是个宝。”
戏台下门阀子弟们热烈的鼓掌,叫道“好好”
有贵公子有些知道为什么戏班子不敢唱张悦儿了,不就是因为其中有门阀老爷打死佃农,强抢佃农的女儿的剧情吗他不屑地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我等门阀中人是有这种败类,但是不代表我们其余人也是如此。”
其余贵公子也是一般地念头,大度地道“世人不懂得包容,以为我等在看到描写门阀中人作恶的戏曲就会发飙大怒,殊不知我等早已看惯了时间的真假善恶美丑,深深地知道该以道德为人生至高追求。”一群贵公子一齐点头,那些爬虫般的平民们怎么能够理解他们的胸怀。
几个贵女聚在一起,反复地研究张悦儿的唱腔,只觉那一段北风吹的曲调明明简简单单,为何竟然会如此欢快果然是高手所为啊。
某个贵女长叹道“竟然还有比我更厉害的人”其余贵女嘻嘻哈哈,悄悄翻白眼。
几个门阀老者微微发愣,有老者道“这张悦儿虽然有些问题,但是不该算反戏。”其余老者点头,说穿了就是恶霸做坏事,青天大老爷出面的传统剧情,只是这张悦儿对佃农的生活比较写实,容易引起佃农的共鸣而已。
一个老者道“不妨让百姓也看看这张悦儿。”虽然有描写门阀不好的地方,但是百姓想到戏曲中的门阀逼死了人,还抢了悦儿,立刻就会觉得自家的门阀老爷真是仁慈啊,又没有逼死人也没有抢女儿,对门阀的忍耐度立刻就会上升,由此产生深深地幸福感。
另一个老者笑道“而且有悦儿在,谁还敢偷懒赖租”那些贱人看了张悦儿之后只怕会吓死,门阀老爷发怒之后可是会出人命抢儿女的,以后要不要赖租必须想仔细了。
有老者笑道“怪不得卫瓘觉得不需要禁止。”这种烂大街的设定何必禁止哪怕百姓认为门阀是坏人,最后还不是有个中正官为门阀清理门户吗百姓们看了这部戏就会放弃造反闹事,将伸张正义寄托到了天降青天大老爷上了,这世界就稳定和谐了。
几个门阀老者一齐微笑,话题到了张悦儿的曲调之上。
“是个不错的曲子。”“这台词弱了一些,没什么文化。”“无妨,反正是给贱民看的,何须文化。”
数日后,张悦儿在并州个个豪宅中流行,然后又到了各个田间。
“大家快来看大戏啊门阀老爷请我们看戏咯”村里的撞钟当当地响着,村民们惊喜极了“门阀老爷真是好人啊。”“门阀老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卫岳和卫裔佩服地看着父亲卫瓘,恭恭敬敬地道“父亲大才,轻易地化解了胡问静的文化侵略”
卫瓘愕然“谁说这是胡问静的文化侵略的”
卫岳和卫裔一怔。
卫瓘笑道“若是老夫随手一改就能面目全非,黑白颠倒的诡计是胡问静想出来的,老夫此刻已经是天下之主了。”
他从故纸堆中抽出那胡问静封官的消息纸,放到了两个笨蛋儿子面前,淡淡地道“老夫一直不怕胡问静,因为胡问静的破绽太大了。可是,胡问静终于意识到了她的问题。”
卫瓘轻轻叹气,道“一辆跑得快的牛车并不可怕,因为跑得越快,散架越快,可是一旦这辆牛车跑到了最前面,却没有散架,又停下来修理车轴车轮,那就太可怕了。”
卫岳和卫裔附和着笑着“对原来如此。”
卫瓘看都不看两人,转头看向窗外,胡问静开始修理破车了,但是他或者其余人距离胡问静太遥远了,不存在弯道超车的可能,他们的下场会是什么,机会又是什么
“五千铁骑足够老夫训练两千铁骑的了,老夫有两千铁骑在,纵然不敌胡问静也能自保。”
卫瓘心中一松,胡问静修车是大好事,他不需要被迫与胡问静拼命了,可以放下对并州南线的担忧,认真考虑其他大事了。
“西面,胡问静为什么一直想着西面西面是有生路,还是有着什么”
卫瓘已经查了许久的资料,张骞出塞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西面没有什么财富,去西面有什么好处吗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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