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崭新又巨大无比的城池屹立在茫茫的草原之中。
这座城池比中原任何一座城池都要巨大, 哪怕是洛阳长安扩大十倍也不能与之相比。这座城池的城墙之长,宛如跟随着一眼看不到头的草原到达世界的尽头,而这座城池的城墙同样极高, 至少有十丈, 中原任何一座城池或者险要关隘的城墙都无法与它相比。
更重要的是这城墙极其得厚实,至少有二十丈厚, 莫说在上面走路跑马了,就是在上面建立一个小村庄都够了。
这个梦幻一般巨大的、不敢想象的、只有神灵才能建造出来的巨大城池只花了两个月就建成了,三十万人日夜不停, 整整花了两个月建成了这一座人类历史上最大的城池,所有人在完工的那一刻都因为参与了这座城池的建设而幸福地哭泣。
“每一个参与建设的人的名字都会写在城墙之上,纵然千万年, 都会有人记得我们的丰功伟绩”三十万人的领袖大声地道,回应他的是如雷鸣一般的欢呼。
当走近这座伟大的城池的时候,灰扑扑又高大的城墙会让每个人都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以及对这座城池带来的敬佩和崇拜。
若是靠近城墙仔细地看,会发现这高大的城墙竟然不是用石头制作的, 也不是土坯,竟然就是简单地用泥土堆积, 但又令人怀疑, 真的能用泥土堆积成如此高大厚实的城墙吗
刘渊带着几百骑奔驰入城, 他下意识的微微勒马,疾驰的战马渐渐成了小跑。但这个举动其实毫无必要,城池之内的主干道足足有三十余丈宽, 绝不会因为有人纵马而造成了意外。更重要的是主干道两边没有任何的居民房和商铺,唯有一个个箭塔和大片的良田。
刘渊看着地里绿油油的秧苗,心里就满是羡慕和佩服, 有这个城池在,哪里还会为了粮食犯愁。
“好一座太康城”刘渊灿烂地笑着,这座城池的名字叫做“太康”,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司马模与刘渊并肩而行,注意到了刘渊眼中的羡慕和感慨,他淡淡地道“这太康城中的良田只是为了应急而建,本城的粮食主要还是靠外面的田地。”
刘渊微笑着,这太康城外面有一望无际的田地,每天有无数的人在田地中忙碌,这才能够保证三十万人的吃饭问题。但这只是官方的说法,刘渊是不信的,这城池或许只要几个月就能建立,但这草原的土地能够分分钟从生地变成了熟地,可以在秋初种下一粒稻,秋末收到十万谷经历过并州粮荒,见识了上等良田因为一年的荒芜就杂草丛生,肥力下降的刘渊是绝对不信的。或许这太康城的位置好,有数条河流经过,土地肥沃适合耕种,既不怕大旱也不怕大寒,无数良田在去年秋天获得了大丰收,但是在这之前呢不论现在司马越有多少粮食,司马越在太康六年秋冬才到了草原,哪怕太康七年春立刻就开始种地牧羊,在太康七年秋之前绝对没有一粒粮食的收入,司马越有一年多的存粮刘渊绝对不信。
司马模客套地微笑,心中很清楚刘渊不会信,但他没想告诉刘渊他们真正的粮食来自哪里。刘渊势穷而投靠司马家,谁知道刘渊知道了他们粮食的秘密之后会不会反过来抢夺这座城池
“刘将军,我兄长已经等急了。”司马模微笑着催促道。
刘渊笑着点头,心中对“刘将军”三字泛起酸楚,他如今不是单于,不是皇帝,而是大缙朝的“将军”。
司马越的府邸外站立着无数守卫,哪怕以刘渊的眼光看去也认为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勇士,他心中微微一凛,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司马家丢了天下,但是帝王的根基怎么都比他这个小小的单于强了几百倍。不论是这精锐的士卒,还是这巨大的城池,数之不尽的粮草都不是他能够相比的。
刘渊恭敬地低着头,态度谦卑地跟在司马模的身后进了一座大殿。他第一时间跪下,看着地面,大声地道“微臣刘渊拜见东海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刘渊,何必拘束,抬起头来吧。”司马越的声音依然清亮和平静无比,刘渊却从中听出了以前不曾有的自信,他缓缓地抬头,看着故人司马越,他在洛阳的时候只见过几次司马越,心里不太有印象了,但确定眼前这个司马越的精气神绝不是以前的纨绔司马越能够拥有的,这是一种经历了风霜,正在极力忍耐,不惜代价,时刻准备牺牲一切的枭雄的气质。
刘渊跪在地上,泪水陡然狂涌,起初声音还只是哽咽和微不可闻,而后越来越大,直到伏地嚎啕大哭。
司马模看了一眼司马越,两人瞬间就懂了刘渊的套路,你丫的真是太看不起我们,但刘渊不要脸,他们只能配合了,司马模强行忍住恶心,温和地问道“刘将军为何哭泣”
刘渊趴在地上大哭,每个字都说得清楚无比,一点没有因为哭泣而影响“微臣见了殿下,如同见到了陛下,心中感慨,大缙复兴有望,故而忍不住哭泣。”
司马模悲凉地看司马越,我们就需要拉拢这种废物白痴司马越的眼神中带着责怪,穷途末路之中别说刘渊的人手数以万计,就是只有百十人也是好的。
司马越在声音中加了三分回忆往昔的感慨,三分遇到忠臣的欣喜,以及三分沦落天涯的悲凉,温和地道“刘将军快起来,我等能够在这洛阳千里之外重逢,这是好事啊。”
刘渊这才抬起头来,欣喜地看着司马越“有殿下在,我大缙一定可以杀回中原,重建昔日辉煌。”
司马越看着眼前赤胆忠心的刘渊,仿佛不记得刘渊有意杀入关中称帝,也不记得刘渊数次在羌胡杂居地和并州叫嚣着建立匈奴人的国家,自立为帝,他真诚地微笑着“本王能够得到刘将军的协助,破胡问静,重回中原,只在反掌之间。”
大殿中,三人唏嘘了许久,又洒落了不少泪水,刘渊这才离开大殿。
司马模立刻鄙夷极了“又想来索要粮草”刘渊能够存活到现在而没有饿死或者被愤怒的并州匈奴人杀了,只是因为司马越给他指了一条逃入草原牧羊的明路,又借了他一些粮食,虽然大部分是野菜,但刘渊愣是靠这些野菜以及从草原南下的胡人的血肉,带着并州匈奴人活了下来。
司马越淡淡地“他若是能够交出一些战马和人手,本王倒是愿意再借他一些粮食,本王不就是馋他的手下吗”刘渊狼子野心,且没有丝毫报恩之心,比胡问静还不如,司马越是绝对不会信任刘渊的,但是刘渊手中的匈奴人却是司马越想要拉拢的力量。
司马模皱眉道“到底刘渊的手中有多少匈奴人”哪怕在大缙朝稳如泰山的时日中朝廷都没有搞清楚到底匈奴人有几十万还是百十万,胡人不时从草原到中原,又到处流窜,谁知道匈奴人到底有多少刘渊和刘曜先后在关中、司州、冀州被胡问静杀了无数,到底还有多少人
司马越道“刘渊屡战屡败,死伤惨重,不少匈奴人已经逃离了并州,但即使如此,在并州守住关隘的匈奴人就有两三万人,在草原之中的匈奴人和各族胡人有十万,而且多为老弱妇孺,精壮不足三千,刘渊或许又吸收了一些南下的匈奴人,杀零散南下的胡人为食是够了,想要与本王作战那就是鸡蛋碰石头。”
司马越送粮食给刘渊是经过精密的调查和计算的,绝不可能在己方粮食尚且不足的情况之下大量给刘渊粮食,他的野菜等等粮食仅仅可以填补十万匈奴人的粮食缺口的一小部分,勉强不饿死,绝不肯多分毫。
司马模重重地拂袖,冷笑几声,刘渊真是野心勃勃啊,竟然无声无息的在并州聚集了这十万胡人,怪不得有胆子造反,然后他微微叹气,只有三千余精壮的蛮夷也是一股必须吸收的力量了大缙朝真是败落了。
司马越见了司马模的不以为然,认真解释道“三千壮丁已经不少了,何况还有十万老弱妇孺我若是吸收了这些人定然可以让太康城的力量再次上升一个层次。”他心中微微遗憾,司马模还是放不下皇族的尊严,无法从真实的现状出发看清现实,衡量利弊。不论是十万老弱妇孺还是三千壮丁对只有三十万人的太康城而言都不是一个小数目。
司马越慢慢地道“刘渊中了本王的计,放弃并州进入了草原放羊,他不可能养活十万人的。”
司马模大笑,在鼓动刘渊回到草原的时候,司马家的人就讨论清楚了,刘渊的上策其实是留下太原平原的人口种地,将其余人口带到草原艰难度日,如此草原牧羊的压力不大,太原平原的田地不至于荒芜,留守并州要隘的匈奴人也不会觉得被抛弃了。可是并州剩下的人口中的九成是各族的胡人,刘渊不过是名义上统领所有匈奴人,不仅缺乏对并州各族胡人的掌控,对匈奴内部各部都无法真正控制,刘渊要如何安排留下种地的人和回到草原的人
若是刘渊敢驱赶非嫡系部落的胡人进入草原,那么并州在胡问静“吃光胡人”的压力下结成的联合瞬间就会瓦解,各族胡人立刻反叛或者脱离刘渊的掌控。
刘渊气魄不够,做不到把肥沃的太原平原交给其余部落,而自己带着本部去草原,于是只能选择了下下策,留下各部的精锐守住并州要隘,半军屯,半守卫,而其余人不分部落尽数跟随他进入草原。留守在并州要隘的胡人士卒又让刘渊不敢分散任由各个部落到处游牧,必须将士卒的家人控制在手中。如此一来刘渊的粮食压力暴涨,拿什么养活几十万胡人老弱向司马越求助或者投降是迟早的事情。
司马越平静无比,这数年的挫折让他渐渐脱离了单纯的宅斗宫斗,用更高的角度看待对手和大局,刘渊在被卫瓘掏空了并州的存粮的时候就注定了败亡,哪怕有气魄将太原平原留给别的胡人,只带本部去草原也一样,没有科技,不会种地,缺乏粮食,人口稀少,这一切注定了刘渊的未来只能是被强者杀死或者吞并,他的计策只是加速了刘渊的灭亡。
司马越道“本王有把握从刘渊的手中得到一千丁壮和三万人口。”刘渊或许已经醒悟需要分一半人去种地,或者也掌握了放羊的诀窍,或许有一些胡人见春天已经到了,不在需要依靠刘渊的庇护,带领部落人进入了草原再一次成为了游牧民族,但是这都太迟了,刘渊已经耗尽了并州遗留的最后的粮食,草原放牧无法养活聚集在一起的十万人口。
司马越冷笑着,刘渊极有可能已经只有几日的粮食了,用人口换粮食是刘渊唯一的选择。虽然这三万人口不用说也是刘渊刻意淘汰的老弱,但是能够从饥寒交迫中坚持下来的“老弱”又能有多弱放羊养鸡种地终究有一个适合“老弱”们的。何况他更看重这三十万人的太康城又增加了十分之一的人口,这将改变太康城的各族人口比例。
大殿外,有鲜卑将领走了进来,道“司马虓送来消息,刘弘的大军停留在昌黎,正在聚集物资,看来到夏末定然会杀向辽东。”
司马越击掌道“好刘弘果然中计了你传信给慕容廆,可逐步退却,主力悄悄向太康靠拢。”
那鲜卑将领傲然点头“是。”大步离开了大殿。
司马越脸上兴奋地笑着,心里只觉耻辱。胡问静是个蠢货,以为他会傻乎乎地与鲜卑人,与匈奴人,与各个胡人厮杀,会在刘弘和文鸯的逼迫下不得不向西杀入未知的草原。他也是这么向司马柬透露的。可是他从一开始就很清楚向西杀入草原是死路一条。草原或许不是只能放牧,也能种地,就像这太康城,有河有肥沃的土地,很适合种地。可是司马越和一群只会种地的中原百姓带着惶恐进入了草原,真的能够一边放羊,一边开垦荒地种地,然后向西一路前进只说这种地和“向西前进”其实就是矛盾的,种地之后就被土地束缚了,如何向西不种地,只靠放羊,一路向西杀入草原,找到传说中的极西之地别说司马越脑子没病,就是有病也不会相信这种荒谬的事情。
司马越感谢胡问静的白痴以及凶残的“吃光胡人”的口号,他轻易地联系上了慕容鲜卑、段氏鲜卑、宇文鲜卑的头领,同是天涯沦落人,有什么不可以沟通的而刘弘和文鸯等人缺乏杀入草原杀光鲜卑人的精神,一心只想将胡人驱赶出华夏故土,一点没有深入草原之心。
于是,前方打得热热闹闹,司马越聚集了汉人、鲜卑人、各族胡人,安安全全的在草原深处建立了一个人口高达三十万人、城墙之内包含无数田地的超级巨城。司马越有把握让胡问静的攻城利器在这厚达二十丈的泥土城墙前毫无作用,胡问静的超级投石车砸碎了泥土墙,那就拿个扫帚和簸箕将散落的泥土再次倾倒在缺口上就是了。胡问静没了击碎城墙的利器,难道有胆子凭借士卒强行进攻
司马越冷笑着,这一年来他制作了无数的长矛,弓箭,盾牌,胡问静的弩矢在太康城面前未必好用。
可是这个令司马家的王侯们狂喜,认为终于保住了性命的城池却受到了鲜卑人的鄙夷。
司马越的“大殿”是新建的,没有雕花的栏杆和窗户,没有翘起的屋角和精致的铜铃,没有乌黑的瓦片,这“大殿”只是一间比较大的木板屋而已,那作为墙壁的木板上不但没有防水处理,甚至木刺都没有处理干净,这大缙朝东海王殿下议政的“大殿”比鲜卑人的房屋还要简陋,鲜卑人又怎么会看得起东海王殿下呢
司马越心中苦涩,应该还有对败军之将的鄙夷,但这点他承认却又觉得莫名其妙,鲜卑人就不是败军之将了大败的鲜卑人也敢鄙夷他是败军之将
司马越的嘴角浮起了冷笑,身上的皇族衣衫已经有些陈旧了,但他是大缙的皇室,难道能够容忍一群鲜卑人鄙夷他
司马越走出了大殿,他每天不论多么忙碌都要去检查太康城的粮仓,没有粮食他就没有了一切。
大殿外,几个鲜卑将领与鲜卑士卒们巡逻走过,一脸的无视司马越。
司马越淡淡地笑,胡人畏威而不怀德,等鲜卑人被胡问静杀得只剩下最后几个人了,这些鲜卑人就老实了。他沿着城中的道路缓缓而行,不时可以看到胡人的孩子在街上嬉闹。太康城三十万人,至少有一半以上是胡人。
司马越盯着那些胡人孩子,只要他努力一把,将这些成年胡人都送去与胡问静厮杀,剩下的胡人孩子就会以为自己是大缙人。
司马越在太康城中走了许久,一路上守卫越来越多,终于到了三步一岗严密守护的地方,这里是太康城真正的粮仓,就是靠这里的东西让司马越带着十几万汉人百姓和十几万胡人百姓度过了最艰难的一年。
司马越关切地问道“今日生了多少兔子”一个管事早已等在一边,立刻说了数据。司马越望着密密麻麻一望无际的竹笼子里可爱的兔子,满意地点头,他全盘抄袭胡问静的集体农庄终于出现了意外的效果,兔子到了草原之后非常的适应牧草,疯狂地繁殖,解决了太康城的肉食问题。
他细细地检查了兔子们的卫生情况,唯恐发生疫病将兔子一网打尽,满意的点头离开,走向让他养活三十万人的秘密。
某个石头堆砌的大池内臭气熏天,无数蟑螂、蚯蚓四处爬动,这让人恶寒的地方却有不少人正在小心的抓蟑螂和蚯蚓。这种大池还有上万个。
司马越让三十万人熬过了饥饿的秘密就是人工养殖蟑螂和蚯蚓。
尽管这两个东西吃多了不仅恶心还会让人生病,但是只要能够暂时活下去,三十万人什么都不在乎。
司马越退出了养殖池,嘴角带着真心的微笑,这块地方的土地超出预料的肥沃,而羊群和兔子吃草又快速又彻底,草根都没有拉下,省了不少耕种的力气,更重要的是祖宗龙气庇佑,太康城在种植粮食的第一年躲过了寒冷和干旱,获得了大丰收,只要再有三年大丰收,太康城就不用吃蚯蚓和蟑螂了。
“到时候,本王一定封你们为护国神兽。”司马越对羊、兔子、蟑螂、蚯蚓充满了感情。
剩下来,就是怎么让刘渊与胡问静开战了,司马越需要有人在前面拉仇恨,争取时间。
司马越的嘴角泛起了微笑,以前听胡问静和贾充点评大缙朝没有一流的谋士和大将,都是废物纨绔,司马越很是不满,大缙朝这许多懂得天文地理易经的人怎么就不是谋士了,大缙朝这许多熟读兵书战无不胜的将军怎么就不是大将了魏国和吴国都被灭了,大缙怎么就没有一流的谋士和大将了但他此刻就在刘弘和文鸯的眼皮子底下建立了一个超级大城池,并且度过了最艰难的一年,已经有了防守之力,不得不承认大缙朝真是缺乏谋士和大将啊。
司马越深深地呼吸,带着无奈,带着愤怒,带着鄙夷,带着不甘心,一字一句地道“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幽州。
文鸯满意地看着前方的战阵,司马虓带领一支骑兵冲入了鲜卑人的军阵之中,左冲右突,鲜卑士卒如稻草般倒下。
“杀”司马虓大声地下令,数千大缙士卒奋力冲锋,前方的鲜卑人战阵很快崩溃,鲜卑人扔下兵器拼命地逃跑。
虽然这只是个小县城,杀的胡人也不多,但是能够坐看司马家的人奋力杀敌还是让文鸯觉得开心。打仗是要死人的,能够看着别人打死打活,而后坐收渔翁之利,纵然是久经战阵的文鸯也会忍不住心满意足。
“将军,刘弘将军已经到了昌黎。”有斥候汇报。
文鸯慢慢点头,只要杀了眼前最后的反抗的鲜卑人军队的主力,这幽州就再也没有大规模的胡人了,他立刻就分兵守住几个从草原进入幽州的重要关隘,然后带领其余人向西攻打并州。
文鸯心中想着“一群胡人而已,算不上什么,刘弘单独搞定的。”在去年年初的时候鲜卑人的反击依然相当凌厉,文鸯已经做好了再打三年的准备,但数次会战之后,鲜卑人的主力应该死得七七八八的了,很容易击溃的,唯一限制大楚进攻速度的就是寒冷的天气和原始森林了。
他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万汉人百姓,那些汉人百姓经历了无数次的战斗,终于站得笔直,不再哭哭啼啼,有些士卒的模样了。
文鸯微微摇头,陛下在某些方面真是心狠手辣,打仗是士卒的事情,怎么非要拉扯上百姓呢他终究是有些不忍心,想着幽州已经平定,是不是逐步让百姓回到城池之中种地,不妨先把冀州的百姓打发回沈以泽的城池,听说那城池中只有女子,缺乏劳动力,很多力气活都做不了,沈以泽亲自参与种地了。
文鸯皱眉,下定决心先将冀州的百姓打发到沈以泽的地盘种地。“吃光胡人”只是口号,哪有这许多胡人可以作为军粮不论是他还是刘弘的大军一直以来的粮食都是靠着后方的供应,只是冀州和幽州不是战火连天就是无人区,从司州、豫州运来的粮食路途遥远,损耗严重,长期以往只怕会拖垮整个大楚的财政。
“杀光胡人吃光胡人”
数万人的大喊声打断了文鸯的思索,他转头看去,只见数万汉人百姓已经列阵完毕,大步走向鲜卑人占据的小县城。
“但凡胡人,一个不留”有将领大声地叫着。
文鸯望向远处,司马虓的骑兵已经退出了阵地,在一边修整,接下来将是大楚百姓杀光县城中的所有胡人了。
“这鲜卑人真是多啊。”文鸯随口道,幽州境内一路屠城,这是有杀了十几万鲜卑人了吗他只怕要在幽州几处关隘多留一些人手,不然会遭到鲜卑人的反攻。
这些幽州的百姓就在关隘附近种地好了,虽然关隘附近一般都是大山,没什么田地,但是无论如何都比一直征战四方要好。
前面的县城之中爆发出剧烈地叫喊,汉人百姓已经杀入了县城之内,一些鲜卑人在顽抗,一些鲜卑人在逃跑,更多的鲜卑人凄厉地惨叫,有火光浓烟直冲天空。
文鸯心中没有一丝的悸动,再血腥的画面他都看过,只要死得不是自己人,死多少人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司马虓在一边给坐骑喂水,身上的铁甲上犹自染着鲜血,凡是与司马越达成协议的鲜卑部落已经逃出了华夏地盘,留在幽州平州等地的鲜卑人都是不听从司马越和鲜卑头领指挥的顽固部落,杀光了才好。
他转头看着文鸯的方向,没有找到文鸯,心中冷笑着,谁说三姓家奴是名将的不过如此。
田野中,一群女子忙着播种,一眼望去都是戴着草帽努力种地的身材纤细的女子。
沈以泽站在田垄上,神奇的蒸汽机拖拉机只是三天就完成了数万亩土地的开垦,叹息道“只要老天爷给面子,今年将会获得大丰收了,我们终于摆脱了靠人赏口饭吃的尴尬局面。”
去泰皱眉道“天下人各有职司,有人种地,有人养蚕,有人织布,哪来谁赏口饭吃”
沈以泽微笑着道“是,道长责备的是,是我说错了。”她心中已经走出了非要种地的死胡同,只是这一年来说顺了嘴,一时改不过来。
去泰低声对沈以泽道“陛下选择在这里实验蒸汽机拖拉机和占城稻,你可知道其中的深意”
沈以泽缓缓点头“是陛下想要摆脱女人不能种地,只能靠男子种地的成见,进而改变重男轻女,杀女婴等等习俗。”她想起那些因为是女人而被歧视,从小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挨打,然后又疯狂地盼望生儿子,歧视生不出儿子的女人的女子,微微打了个寒颤。
去泰点头,没想到沈以泽在这方面如此敏锐。他道“所以,你不需要带人拼命劳作,用几倍的努力换取与男子相同的结果。”他微笑着“男子力气大是先天的,女子有其他优势,何必在力气上非要较长短有了蒸汽机之后,许多靠蛮力的是事情将再也不需要蛮力了,男子可以种地,女子也可以。你要找到属于自己的路。”
沈以泽重重点头,道路宽广,格局要大。她想了想,认真地问去泰“虽然不该说,但是我还是想问,最费力的犁地是解决了,收割呢”
蒸汽机拖拉机需要更多的实验调整和替换零部件,去泰决定在沈以泽计划开垦的数万亩田地之外再开垦数万亩,这既是好事又是灾难,到了秋天,大量的粮食如何收割烂在地里是要受到天谴的。
去泰道“其实陛下还有一个蒸汽机收割机的图形,此刻还没有制造。”解决了动力问题,剩下的应该都是小问题吧反正时间充足,去泰也不放在心中,他一心要解决蒸汽机拖拉机过于沉重的问题,毛竹和木头虽然轻但是太不耐用了,零部件终究是要用铁制的,但是那些唯恐不耐用而刻意加粗加厚的铁部件到底可以减轻到什么程度依然可以正常的耐久的使用呢去泰完全不知道怎么计算,只能傻瓜一样不断制作新的尺寸尝试,这很耗费时间。
沈以泽松了口气,笑道“既然有如此神器在,不如将本城的耕地再开垦几万亩”谁会嫌弃粮食多啊。
去泰扫了一眼沈以泽,再开垦几万亩没问题,但是播种是不是也可以让机器代劳他陷入了思考。
远处,有一支运粮车队渐渐地靠近,几个车夫隔着马车聊着天,只是隔得远了,这聊天全部靠吼。
有车夫叫道“前面就是女儿国了。”一群车夫笑,这个新建的城池一直没有取名字,日常公文上只写了“押送多少粮草到冀州北部沈以泽县令处”,但民间不会说得如此复杂,这带着调侃乃至调戏的“女儿国”一词迅速流传。
又是一个车夫叫道“我还没有娶妻,若是进了女儿国是不是可以娶十个婆娘”一群车夫笑骂,各种黄段子层出不穷。
押运粮食的士卒也是普通人,乐呵呵地听着,丝毫没有制止的意思,长途押运粮草是一件苦差事,让人说些黄段子有助于缓解压抑的心情,反正对方既不知道,也不会少一块肉。
有车夫伸长了脖子望着远处的农田,笑道“听说这些女人想要自己种地,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其余车夫大笑,笑声中充满了鄙夷。有车夫拱起手臂,肌肉立刻凸了出来。他大声地道“女人再厉害,还能比我们男人有力气吗”
一群车夫大声地笑着,有钱有势的男子炫耀自己的地位、权力、金钱,穷困男子炫耀力气、酒量、房事持久,这原本只是男性中的普通话题,但在大楚朝却有了一丝其他的意思。皇帝是女的,很多大将大官是女的,一直觉得自己是带把的而了不起的男人在不知不觉中感受到了性别的压力和尊严受到了挑衅,炫耀比女人有力气的言语越来越多。
有车夫大笑“依我看,今年她们也种不了几亩地,还要靠我们送粮食给她们吃。”言语之中顾盼自得,好像粮食是他家施舍给“女儿国”的。
另一个车夫道“什么今年,依我看这女儿国永远不可能养活自己。”车夫们一齐点头,有的车夫本来就是种地的,见过无数没有成年男子的家庭在种地上受尽了苦却收获有限,有的车夫没有种过地也听说过种地的艰难,坚信男耕女织。
有车夫笑道“我们还能多来几次,多看看美人。”众人大笑。
车队距离城池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清田地。有车夫忽然道“咦,竟然有这么多田地”
所有的车夫都望了过去,只见一眼望不到头的田地以及整齐划一的沟壑,好些种地出身的车夫立刻变色,很清楚需要付出多少劳动力。
有车夫犹自嘴硬“一定犁地很浅,根本不能用。”他跳下马车,小跑几步到了田地中,仔细地看地里的沟壑深度,脸色大变,一脸的不敢置信。其余车夫也跳下了马车,仔细地查看,只觉这些田地犁地极深,绝不是偷懒或者不懂得种地。
有车夫慢慢地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在农庄见过种地很厉害的女人。”其余车夫跟着道“对,对,也没什么的。”脸上又出现了各种痞赖的笑容。
车队终于进了城池,押运的士卒开始交接粮食。
几个车夫蹲在路边,猥琐地看着经过的女子们,有人笑道“哇好大”
被调戏的女子脸色铁青,狠狠地瞪了那几个车夫一眼,厉声道“你们说什么”那几个车夫淡定极了,若是说“这个女人胸脯屁股好大”等等的言语会被官府治罪,只说“好大”难道还能治罪,笑眯眯地不在意。
那被调戏的女子转身进了路边的一间屋子,道“姐妹,借个家伙。”转身就拎着一把刀出了房间,指着几个不以为然的车夫,厉声道“有种再说一遍”
那几个车夫一点不紧张,一个瘦瘦弱弱的女子拿着一把刀有什么可怕的,别说拉出车辕一棍子打死了,哪怕赤手空拳随便一巴掌就拍死了这个女子,何必惊慌几个车夫笑道“我们说好大关你什么事情”有个车夫憨厚地盯着那女子,笑着道“好大”
一群车夫大笑,仿佛回到了大缙朝蹲在田野边评论张家媳妇股大,李家媳妇胸脯大的美好日子。
那被调戏的女子二话不说,当头一刀对着那憨厚的车夫砍了下去,那憨厚的车夫大惊,只来得及拿手臂格挡,刀子深深地砍在了手臂之上。那车夫大声惨叫,可不等惨叫声消失,那被调戏的女子又是一刀捅向那车夫的肚子。那车夫吓得魂飞魄散,立刻打滚,身上已经挨了一刀,血流如注。
其余车夫暴起,厉声叫着“砍死人咯”“大家抄家伙”
有的车夫冲向那女子,有的车夫捡石头,有的车夫扯车辕。
下一刻,街上有人大声地叫着“向前向前一直向前”
无数女子拿着刀剑冲了过来,好些人眼睛血红,厉声叫道;“列阵若有退缩,后排杀前排”早有女子拎着刀剑劈头盖脑的乱砍乱刺。
几个车夫一看架势,立马怕了,大声地叫着“与我们无关”“来人啊杀人了”
附近押运粮食的士卒立刻冲了过来,厉声道“住手”
同一时间沈以泽带着一群人从粮仓中冲出来,厉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被调戏的女子指着挨了两刀不断惨叫的车夫和另外几个车夫,厉声道“县令,这几个人调戏我”
周围的女子一齐大怒,杀气暴涨。
几个车夫一齐喊冤“冤枉啊,我们没有调戏她”“调戏是要吃板子的,我们那里敢”“我们都是老实人,官老爷一定要为我们伸冤啊。”
那被调戏的女子拎着血粼粼的刀子,厉声喝道“敢做不敢当”
一群车夫坚决不承认,什么敢作敢当,什么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都与普通百姓无关,耍赖不认才是百姓之间最常见的事情。
沈以泽冷冷地看着几个押运粮食的士卒和一群车夫,这大楚朝虽然得了天下,可这刁民却杀之不绝啊。几个押运粮食的士卒叫苦不迭,闹出了这种事情他们一定会受到牵连的。
沈以泽厉声问那被调戏的女子,道“那几人说了什么言语调戏你”
那被调戏的女子大声道“他们看着我的胸脯和屁股说,好大”
一群车夫高声喊冤“我们没有看着你的胸脯和屁股”“误会啊误会我们说好大是说今天的太阳好大”
沈以泽心中愤怒,这些在乐城遭受胡人蹂躏的女子还要受到汉人的羞辱她深深呼吸,想要下令打板子,语言调戏的惩罚就是打板子了,可看到好些女子眼角通红,她心中一凛,想到了更严重的后果,厉声道“杀了”
一群女子厉声大叫“杀”
乱刀砍下,几个车夫立刻被砍成了肉酱。
一群押运粮食的士卒脸色惨白,这些车夫确实调戏了女子们,但是这就是死罪吗按照大楚律法也不过是打板子而已,有士卒低声对沈以泽道“沈县令,这是不是过了”
沈以泽厉声道“本城执行的是军法,谁敢触犯立刻杀了”
一群押运粮草的士卒只觉沈以泽不讲理,这里又不是前线,沈以泽也是文官,执行的军法何况军法之中有调戏妇女者死吗
沈以泽看着欢呼的女子们,心中很清楚杀了那几个车夫的行为过了,但她别无选择,一群曾经遭受胡人蹂躏的女子坚强的心灵中唯一的裂缝就是男人的欺凌,她不能让这条裂缝扩大,而且这个城池内都是妇孺,若是不能以最狠辣的手段镇压调戏,谁知道会不会冒出更恶劣的事情
沈以泽厉声对一群押运粮草的士卒道“以后谁敢对本城的女子多看一眼,本官就砍下他的脑袋”
“女儿国”凶残无比,专杀男子的名声不翼而飞,押解粮草的士卒和民夫从此老实无比。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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