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家这边十足的麻烦。
不指望有助力, 但你好歹别拖累我呀。
显然高家众人并没有这个觉悟。
也甭指望让高家人有觉悟,这家子连良心都没有,不然也不会做出林业牺牲消息传来, 就要原身带着抚恤金回娘家的事情了。
只不过想要跟娘家彻底断绝关系却也需要契机,名不正言不顺早晚会影响到自己。
盼着你好的人不少,但想要看你倒霉的也大有人在。
该高调的时候高调固然没错,但谨慎行事应该刻烟吸肺。
南雁一直在等一个契机,能够让自己跟高家彻底断绝往来的机会。
眼下就是。
若是让厂子里的人看到肯定会大吃一惊, 向来冷静从容的高工怎么就忽然间歇斯底里起来,而且还泪汪汪的
不过也不需要工厂的人看到, 村民们听到这话反应过来,一个两个的脸上都不太好看。
公社的产业是什么,鸭棚和这个刚建好的被服厂。
因为就在秀水后村的缘故, 倒是让秀水前村的村民沾了光,好些个都要去被服厂上班。
而且鸭棚那边也要扩大养殖规模, 要招人。
虽说是公社里的产业,但那也是工厂, 去工厂上班就有工资拿。
这对于一贯依赖着土地的农民而言, 是破天荒的好事。
谁都不是傻子,都知道钱是好东西。
没票有钱还能去黑市上买东西呢。
没了钱只能看别人买卖,眼馋。
虽说有些村民有些小意见, 觉得这好工作没落到自家头上挺不公平,但公社里说了,年底会有分红。
好歹也是有好处的, 即便自家没出个工人,也还能接受。
可现在,胡秋云一番话就要毁了公社的产业, 谁能忍
当即就有村民嚷嚷起来,“老高婶子你干啥呢,见不得自家闺女好是吧”
“就没见过你这么眼皮子浅的,小高避嫌那是高风亮节,就你恨不得拖后腿把人给拖死,你是亲娘吗还不如焕金婶子这个婆婆呢。”
“就是,胡秋云不是我说你,咱南雁混出来点名头容易嘛她一个农民家的闺女,现在在城里当干部,不知道被多少人惦记着想要搞她呢,你不说擦干净屁股不给闺女添麻烦,还上赶着给人送把柄,生怕南雁干得好是吧”
马书记脚下生风的跑过来,就看到秀水前村的社员们一个个围着胡秋云指指点点。
南雁被几个妇女围住,清秀的脸上挂着泪,虽然不知道究竟为啥哭,但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有被选到被服厂工作的妇女连忙喊道“马书记来了,让公社书记给评评理”
胡秋云被一群人围着说,这会儿脑袋轰隆隆的响。
她头晕眼花中似乎看到公社书记冲自己走过来,脸上带着怒意。
鱼死网破的原计划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
县官不如现管,公社书记比还好使,这一刻直接让胡秋云成了怂包。
“好啊,你可真是好能耐,我倒是想要问问,咱们公社你们生产队到底哪里亏待你了,竟然要这么坑咱们大家伙”
南雁听到这话就知道,自己不用再说什么。
马书记是个人精,实际上在乡下当干部的哪个不是一身本事
乡下姻亲关系斩不断理还乱,一个处理不好就容易引起纠纷。
乡下的公社、生产大队的一把手,都是处理庶务的高手。
而马书记这一句话,就是发动人民群众来斗胡秋云。
顿时把胡秋云推到了人民的对立面。
这也正是南雁想做的事。
拉公社里的人下水来帮自己。平日里他们也就是看热闹而已,茶余饭后再聊上那么一句,能帮自己说公道话的其实并没有几人。
家务事,你们关起门来自己吵个清楚,跟我们这些外人有什么关系呢
可一旦牵扯到他们自身的利益被服厂的工作、公社年底分红,看热闹的群众自然会嗓子尖锐的帮忙发声。
南雁所需要做的,就是把这矛盾尖锐化,让外人都觉得自己都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时候她跟老高家割袍断义就越是顺理成章。
也不会留下把柄。
事情闹得越大,大家伙对这事的印象就越是深刻,若干年后再有人来调查,也都能清清楚楚说出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南雁要做什么
火上浇油罢了。
“马书记您别说我妈了,要不是爹妈生我养我,也没我今天,我身为女儿不能为家里头分忧,还要她受委屈,不配当老高家的闺女,我今天把这条命还给他们就是。”
说着南雁就往那锄头上撞,倒是把扛着锄头的村民吓了一跳,连忙躲闪开。
其他人纷纷拽住南雁,“怎么能说这胡话”
“胡秋云你看看,你非要把这好好的孩子逼死是不是”
胡秋云傻眼了,她说什么了,她就是想要闺女给自己安排个工作而已,其他家不都这样吗
怎么就成了逼死人了呢。
马书记脸色铁青一片,“把这孩子看住,别让她一个人呆着省得想不开。”
他目光凛冽的看向胡秋云,“小高不止是你闺女,还是工厂的孩子,是咱们主席的好孩子,当初县武装部陈部长来安排工作时,小高就说过要留在林家,当林家闺女替死去的林业给广田他们尽孝心。你们老高家到底说了什么伤了这孩子的心,自己心里有数,当初为了保全你们颜面,我没说,今天咱就一五一十的掰扯清楚”
“儿不嫌娘丑狗不嫌家贫,老高婶子你到底做了啥昧良心的事”
“还能啥事不就是林业没了,想要南雁回娘家再嫁人吗”
“这也还好吧。”
“逼闺女再嫁没啥,要南雁带走工作和抚恤金那可真就是良心被狗吃了。”
“咋能这样啊,就算林业死了那你们这也是亲家,犯得着逼死广田叔一家吗”
“也就是歹竹出好笋,小高是个有良心的,知道谁对她好谁对她真,不然怕不是又要被爹娘给卖了。”
前车之鉴不就是他们村的张桂花吗
死了男人后差点被兄嫂坑回去,要嫁给一个老光棍。
人家就是不回去,也算命好,跟林建国现在日子过得还不赖。
不敢想南雁当初要真回了娘家会是什么样。
工作肯定没了,不是被卖掉就是被高东升拿去顶了这工作。
不去肉联厂上班,今天的红武公社还能有鸭棚有被服厂
想啥呢。
脑子转得快的都知道这其中区别。
越想就越是为南雁不值得。
“亲爹娘做出这种事,要是我才不认这爹娘。”
“要我说,马书记你干脆给南雁做个主,咱们大家伙做个见证,让南雁认广田叔焕金婶子当爹娘,省得回头再被那不要脸的爹娘纠缠。”
“就是,广田叔两口子人好,咋不比这亲爹亲娘靠谱”
马书记“骑虎难下”,黑着一张脸看向胡秋云,“咱原本不兴这割袍断义的,但你们实在是太过分了,我哪能眼睁睁看着这孩子被你们逼得走上绝路”
怎么就走上绝路了
胡秋云不明白。
不就是想要让闺女给自己安排给工作,怎么就成了这样
明明是她闺女,可现在又不是她闺女了。
没人管胡秋云怎么想的,为人父母自己不好好当,也别怪公社出面断绝了你们母女情谊。
达到目的的南雁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慢慢走到胡秋云面前,“妈,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往后您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说罢,抹了下眼泪转身离开。
留下胡秋云傻了眼,她咋还委屈上了
自己养了十多年的闺女,一天没孝顺自己就飞了,她还委屈呢
胡秋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回的家,回到家中就看到她男人迎了上来,“咋样”
这种事情,当爹的不好出面,得先让婆娘去试探试探口风。
实在不行,他再去。
反正就是不能一下子把手里的牌都丢出去。
胡秋云恍惚了下,“南雁说,往后咱再也不是她爹妈了。”
“胡说八道,这个死妮子在说什么我去找她”
还没等他出门,马书记未请先到。
看着公社里的一把手,高老黑先怂了三分。
正在西屋给孩子喂奶的李翠英听到这动静,忍不住冷笑一声,她就知道没戏,偏生婆婆还说什么那是自己肚子里出去的肉,哪舍得自己这个亲娘受委屈。
她那个小姑子,最是无情无义的人。
老天爷早晚会收拾她
只不过南雁从来不信什么老天爷,神仙皇帝救不了这个世界,她信奉的是马列主义。
这会儿南雁正在家里检查林蓉的作业。
小姑娘犹犹豫豫了半晌,“嫂子,你要想哭就哭吧。”
其实也不用觉得有啥,难过哭出来就好。
虽说琴爹亲娘不是东西,但那也是亲人。
这么割舍掉,哪能没有半点情绪触动呢
南雁圈出来几个翻译不到位的词组,“回头再去看看,翻译完一定要自己通读两遍,看哪里不顺畅再作调整,难能这么一遍就过去还是说这是在糊弄我”
“没有没有。”林蓉连忙摆手,“我下次一定注意。”
她带着几分小女孩家的娇憨,让人舍不得惩罚。
“不确定的地方一定要多看多想,不管是作业还是日后工作都要仔细上心,不能敷衍,知道吗”
林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嫂子,你真的没事吗”
“能有什么事”南雁收起书册,“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蓉蓉你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吗”
她想要什么
林蓉一下子被问住了,她想要哥哥好端端的没出事,但那注定不可能实现。
她想要家里人一直都和和美美的在一起,可妈说过,嫂子是天上的大雁注定要展翅高飞,不可能总在小县城里待着。
这个不可能那个也不可能,林蓉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南雁转移话题的目的达到林蓉是真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顶着黑眼圈找南雁谈人生。
“以为跟你似的还整天睡懒觉你嫂子一大早就去了公社那边,快点吃饭,吃完饭去学校。”
刘焕金也赶时间,被服厂这边赶工,今天就得开干。
她匆忙吃完饭也往公社那边去,留下林蓉一个人坐在那里思考人生
“我到底想要什么呢”
学习还是每天都能吃到蛋
林蓉依旧想不明白。
红武被服厂正式开工,赵主任亲自把关招的人,在针线活上都是一把好手,平日里缝缝补补没问题。
正式开工前几天,又反复拿几床旧棉被练手,比起南雁来,那一个个都是熟的不能再熟的熟练工。
只是棉被和鸭绒被到底不一样,一层层铺叠好的棉絮不会从针眼里钻出来,可鸭绒鸭毛就不一样了。
下针要快,针脚要细密匀称,不能时大时小。
总之,还挺麻烦。
但再麻烦也值得啊,关键是能挣钱呢。
这已床鸭绒被就有两块钱的加工费,虽说一床被子的钱要俩人分,但那也比男人们拿足十个工分挣得多。
关键是她们一天不止能做一床鸭绒被。
南雁没在这边久留,她还要回县里头盯着。
其实要不是昨晚胡秋云来闹,她昨天晚上就该回去了的。
有额外收获,多待上一晚上也挺好。
看着刘焕金指点怎么落针更快更好,南雁往外去,正好遇到张桂花。
她会算账,之前走的都是野路子,经过公社的会计指点后,账本做的还挺好看。
虽说鸭绒被卖的还挺贵,但杂七杂八的账目算下来,成本也挺高。
因为是床上用品,用的是眼下最好的60支棉纱,那棉布细软的让张桂花觉得丝绸也不过如此。
价钱自然要比常见的32支、40支要贵的多。
鸭绒采集也需要钱。现在被服厂开始忙活起来,单让县里的食品厂鸭绒远不够,得跟公社那边合作,湿拔鸭绒和干拔鸭绒结合起来,这又是一笔支出。
这笔支出咋说呢,张桂花觉得说冤枉倒也不算,但是你能做鸭绒被别人也能做,为了保证不恶性竞争回头搞的大家都玩不转,有点给其他公社好处的意思。
去其他公社收鸭子,大老远的跑自然不能让人白干,运输也需要钱。
运回来之后晾晒、杀菌消毒还需要钱。
更重要的是,这是公社的产业,要把利润大头留给公社这边,不然其他落选的社员能不闹腾
分红大家都是一样的,凭啥她们还能拿到高工资
比起合同订单上的价钱,这加工费的确少的可怜,也是一种平衡。
今年且先这样,等过两年被服厂经营好了,兴许能给往上提一提加工费。
但就算这样,工资算下来也高的多。
张桂花都想去当这缝被子的人,她跟刘焕金拿的都是死工资,二十块。
跟南雁细细说了一番后,张桂花还有些不安,“你觉得有什么问题没”
她还真有些不确定,得南雁说行才觉得自己真的行。
“挺好的,条理清晰,其实只要把入账和支出一笔笔落实好就行,辛苦你了。”
“没啥,应该的。”
被服厂是她们一手捣鼓起来的,能看着厂子发展,那比什么都好。
南雁又说起了下半年广交会的事情,“等到时候你过去,有人会在那边照应你。”
那得是九月份的事情,还早着呢。
张桂花倒是不着急,目送南雁回去,这才收拾好账本往柜子里一锁。
她去车间里帮忙。
南雁回去后主要是盯着食品厂,涉及到吃的东西总是要十分留意。
而且二期工程开工在即,她也得盯着新车间的修建。
工程队倒是好找,上次那些工人用着就挺好。
这次更省事,回头给他们弄鸭肉吃就行。
一般人弄不好鸭肉,总觉得柴,吃着塞牙缝,实际上煮好了还挺好吃。
南雁其实挺喜欢吃鸭货,甜辣鸭脖、鸭舌、鸭翅还有鸭肠都十分好吃。
但想要把这些弄好吃得有足够的糖和香料,也挺麻烦的。
现在交通运输也没那么方便,这个暂时搞不了。
只不过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南雁这边刚要骆主任帮忙联系施工队,骆主任就一脸为难模样,“施工队的话,可能要换一个。”
“干得好好的之前也约定好了,为什么要换是他们最近忙走不开”陵县县城又不算多大,没听说最近有什么大工程呀,怎么就不挪不开身,要换人
“换谁,还有别的施工队”
骆主任觉得现在问题很多的南雁颇是难以应付,但也只能实话实说。
“武装部的陈部长不是去外地了吗这边刚下来一位新的武装部长,昨天才过来,说是要组织全县的民兵操练,昨天下午来厂里跟厂长打了个照面,知道咱们食品厂要盖新车间,就说回头把这事交给他来弄。”
南雁听得晕乎乎,“武装部长咋还成了建筑队长,这确定不是在胡闹”
谁说不是呢
然而当事人不这么觉得。
说的十分认真
“抓好军民共建也是我的职责,与其带着人天天上刺刀太阳底下操练,不如做点实际工作,管饭就行。”
话是这么说,你敢白用人
骆主任就没想到,新来的武装部长竟是这么个混不吝的,一个褚怀良已经够让人头疼了,又来了掌握县里武装力量的。
那是实实在在的二把手啊。
真是要了命哟。
南雁也觉得这话里面透着点其他意思,“这是变相要钱”
骆主任说不好,他也是这个猜测,但不敢在厂长面前说。
南雁皱了下眉头,“那我去拜访一下这位新部长好了,对了他姓”
“展,展昭的展。”
南雁去拜访新来的展部长,一来是因为当初对人有承诺,合作也挺愉快忽然间不用人,不合适。
二来民兵去搞建筑,能搞得好吗
她可不想食品厂的新厂房出纰漏。
到了县革委会大院时,传达室的老头瞧到南雁一脸紧张,“高同志,你来做什么”
这可是个能翻江倒海的,把李主任家都弄得后院失火这几天嘴上都是泡。
“我来拜访一下武装部的展部长,想要商量食品厂新车间的事情。”
“哦,他在办公室等着你呢。”
知道她会来
人都到了自然没有拐回去的道理,南雁深呼吸,找到武装部长的办公室。
敲门进去就被甩了一脸的水滴子
新来的部长正在洗头,洗脸盆架子就在门口右侧,一抬头倒是让南雁占了便宜。
南雁见惯了领导们摆出一副威严模样,领导嘛,总是会十分在意形象问题。
就连褚怀良这个混不吝的,在外人面前也人模狗样的。
哪像这位,光着膀子洗头,头发上的水滴顺着那肌理往下滑。
“坐,等我两分钟。”
说着就抄起毛巾往里面那个小房间去。
一分五十二秒后从小隔间里出来,穿着一件褐了色的绿色工字背心,“高南雁同志是吧你好我是展红旗。”
南雁一愣,你是不是有个妹妹叫展红绫,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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