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胜利对于段莹莹忽然回来这事十分诧异。
等了解到这事的来龙去脉后, 气得直拍桌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知道说一声”
骆主任连忙安抚, “她也是怕你担心,万一冲冠一怒去了军区, 这事反倒是不好收场了。”
前些年的手术到底给钟厂长带来了一些影响,身体哪能跟之前比
早一步接到电话的骆主任劝说领导, “小高一向考虑周全,把这孩子送回来,估摸着是不想让小孩担心, 她一个小丫头, 在那边也没什么用武之地。再说了,那边省里很看重小高,肯定会保她。”
这哪是保不保的事情
钟胜利恼恨的是,祝家平的态度。
简直是明目张胆的试探,试探上面的底线在哪里。
即便是这次处理了, 那日后呢
主席他们年纪大了, 单是看接见外宾的次数就知道,他们的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
如今还能用威信压着, 他们要是走了,还能压得住这些魑魅魍魉吗
如果这次草草处理,只会给日后埋下隐患, 这隐患不止是对国家,对南雁的影响会更大。
她是年轻被上面看好,但是技术出身,与部队出身有实权的人,压根没得比
“不行, 我得去沧城一趟。”
他知道自己去了也可能无济于事,但总要去一趟才能安心。
骆主任拦不住,也知道这事没办法阻拦。
钟厂长没子女,原本就十分看好南雁,将人当作自家孩子。再加上南雁的亲爹娘从来不省心,可不就得他出面
哪怕也做不了什么。
南雁对老领导的到来一点不奇怪,甚至还打趣道“您要是来看我那我欢迎,要是来打化肥的主意我可真不行。”
瞧着她还有心情开玩笑,钟胜利瞪了一眼,“你可真是能耐大了”
南雁笑呵呵的挽着人胳膊往回走,“哪有啊,这不还在您的五指山上蹦跶嘛。”
这要是个小子,钟胜利肯定二话不说给一脚。
哪有这么胆大包天的。
但是个姑娘家,他还能怎么办
“你呀你,你做这事前就不能打电话问问我”
“本来都解决了的,这不是横生枝节嘛。”南雁叹了口气,“让您跟着操心了,要不你打我一顿出出气”
钟厂长倒是想,但哪能啊。
她做得对。
但从长辈的角度来看,到底是心中不安。
做得对但并不提倡,因为后果无法预计。
“您这次过来的正好,莹莹那小家伙丢三落四的,还把东西落下了不少,回头您给她捎回去。”
南雁絮絮叨叨了半天,并没有讨论前些天接受调查这事。
更没有提展成峰给她打电话的事,更多的讨论还是落在了经济上。
“我之前看了眼咱们县的贸易数据,咱们肉联厂是不是又扩产了,我看那培根和猪排的出口金额大幅度提升啊。”
“回头我让这边杨厂长再去取取经,您给我个面子,好好教教人。”
钟厂长瞪了一眼,“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我怕他回头跟我抢生意。”
“哪能啊,您才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呢。”南雁忽然间想起来什么,“对了,要不我喊一下姚知雪,等晚上有空咱们一起吃个饭”
“她怎么样”
“挺好的啊,就是仝师长忙,早出晚归的跟她时间不太一致,怀相挺好的,我之前还特意去医院那边问过。”
姚知雪是她从陵县带出来的,尽管已经再婚成家,但南雁觉得自己对她有责任,总得负责到底。
“你去医院没给自己检查检查”
“查了,医生说我这潜力巨大可以开发开发。”
钟厂长“你呀,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嘴上不着调。”
“别这么说啊,褚怀良比我大那么多呢,也没见您这么说他。”南雁嘟囔着,“您要这样,回头我也出国工作,省得被您唠叨。”
说不过就在这耍无赖,钟厂长拿她没法子。
偏生南雁这会儿又要开会,只能先把这事暂停。
他在化肥厂里闲逛。
陵县肉联厂规模再扩大,如今又跟日化厂制药厂分家,倒是跟那食品厂合并。
但偌大的工厂跟化肥厂没得比,这边单是大大小小的车间都赶上两个肉联厂。
更别提还有各种大大小小的仓库呢。
南雁平日里工作忙碌清闲不确定,像今天这样会议电话不断对她而言也有些稀罕。
好不容易忙活完,才知道钟厂长在孙国兴的办公室,两人正在下象棋。
南雁当初在国企上班时,有位大领导喜欢围棋,单位就连着举办了三年围棋大赛。
后来这位大领导被双规,新来的领导据说喜欢象棋,单位又开始组织大家参加象棋比赛。
南雁就会五子棋,嗯,飞行棋和跳棋也不错,她跟外婆玩的时候,经常把外婆杀个片甲不留。
象棋马马虎虎只能入门,看得她昏昏欲睡。
“承让承让。”
重重的落棋声吓得南雁惊醒,这才发现孙国兴赢了这一局。
是半点没给这个远道而来的客人面子。
钟厂长倒是不生气,“我这半吊子水平果然不行,明天再来两盘。”
时候不早了,该吃晚饭了,这棋局没再进行。
姚知雪那边也没过来,说是去公社那边忙活还没回家。
“也不着急,我得在这边住几天,有的是时间见个面。”
南雁被这话逗乐了,“那这事不解决,您还不打算回去是吧”
“反正也没啥大事,就当是我出来休假了,怎么,我住在这里耽误你事”
“哪能啊,这是我的荣幸。”南雁拿他没办法,请人在食堂吃过饭后,送人去厂里的招待所休息。
第二天上午,南雁接到了老关的电话。
请自己帮忙去那边验收设备。
彼时首都来的人正在办公室,大有要再跟南雁谈话的意思,南雁捂着话筒,“我能出远门吗”
对方没给与正面回答,那边老关急了,“你这有啥急事还不能过来,非得让我去沧城请你是吧”
“真不方便。我安排任雪松过去一趟,他对这些设备熟得很,跟我去没什么区别。”
南雁做好安排,哪曾想自己还没安排任雪松出差呢,老关就把电话打到首都。
化工部那边原本想装聋作哑当不知道,现在也只能被搅和进来。
事情闹大了。
不再是消息灵通的孙副部知道这事,几个重量级部委全都知道了。
然后是军委。
在得知竟然有人去沧城调查这事后,而且还是以军委的名义。
这下子,事情是真的一发不可收拾。
省委的刘主任听到这话后,沉默许久,“这下子可真是如他所愿了。”
他也不知道究竟什么高人在祝家平背后指点,但闹腾到现在这地步,真觉得军委就会偏向祝家
可真是痴人说梦。
祝家平也没想到,军委那边给出的反应竟然这么大。
调查组被喊了回去,新的调查组入驻到沧城,从沧城地委到沧化路派出所,再到祝家大院的街坊邻居,王家兄妹老母亲,以及两个受害者刘家和南雁。
事无巨细的调查。
一开始还不敢说话的街坊邻居,在知道主席介入这件事后,这才说了起来。
不外乎是死去的祝家子侄口上花花,欺负人一系列行径。
事情不大不小,但被欺负的女孩子没几个敢说的。
直到现在。
拿着调查报告回去的调查组很快又打通了那边军区的电话。
暂停工作的事终于有了进展。
祝家平被暂停工作。
吴孝钢长松了一口气,但他不明白,“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家侄子被他老娘惯成什么样,怎么还敢这么折腾。”
怎么敢
因为这就是一个出头鸟来试水的罢了。
又或者,真没把这事当成一个影响很坏的恶件。
吴孝钢叹了口气,“您说这会是什么个处理结果”
什么样的结果呢。
其实当这件事闹到首都后,最终的决定权早就被南雁让渡了出去。
如今决定这件事到什么地步的,是那书房的主人啊。
“轻点处理那就是降职,祝家大院所在的街道那边的人也会都被处分。或许还会影响到季长青,他有监察失职的嫌疑。”
如果再重点的话,大概会有一轮严打吧。
南雁也说不好。
其实不管轻还是重,自己都得罪了祝家,甚至还得罪了很多压根不认识的人。
可真是给自己挑选了一条地狱模式之路。
南雁倒不后悔。
做事做事无愧于心。
不然上辈子也白白挨了那一枪。
她再度被调查组问话时,对方的态度很温和,“能请教南雁同志你几个问题吗”
同样是调查组,但不一样的成员,不一样的态度,南雁的态度也有所改变,“您说。”
“我们在调查祝光明这件案子时,有不少同志反应问题。但这些反应是否属实,南雁同志你觉得该如何判断”
“真实与否应该交由公安检察机关来判断。”南雁的回答让对方皱眉,但很快她又给了下文,“如果非要我给建议,那我只能说,增强监督机制,如果发现诬告,那么不妨加大惩罚力度。没有成本的前提下,诬告很容易成为挟私报复的手段。”
惩处手段不够,南雁是经历过网络时代的人,可太清楚什么叫“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严刑是震慑,而配套惩处力度的加大,这是保障。
“那这就需要执法人员的公平公正,又如何保证”
南雁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如果连公平公正都做不到,他们又凭什么做执法人员”
调查组的人被问的一懵。
“工农兵大学生的本意,是给农民工人和普通战士机会,让他们能够读大学,但现在每年进入大学校园里的工农兵大学生之中,农民出身、普通工人又有几个又有多少是干部子弟”
这话彻底问住了这几人。
“南雁同志,这和这次事件没什么关系。”
“我知道。我只是想说,没有配套的保证措施,即便是好的政策也会被有心人利用。”
事实上,在有心人眼中政策那就跟筛子似的充满漏洞。
防不胜防。
但该有的总该有啊。
调查组的人很快就离开了。
他们还有的忙,哪能一直盯着这边
钟厂长倒是不太忙的样子,迟迟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都把这事给我捅破天了,老同志你该不会还想要再搞什么事吧”
“谁老同志,没大没小的。”
南雁哈哈笑,“是是是,您还年轻呢,老当益壮,所以给我喊来了救兵。”
她没想着再去把东北的老关牵扯进来,但显然钟厂长不放心啊,也不知道许下了什么。
钟厂长听到这话叹了口气,“傻姑娘,你不是一个人在单打独斗啊,别总是觉得自己一个人。”
为什么觉得他们就不会帮她呢。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你怎么会是孤零零一个人呢。”
钟厂长这话让南雁恍惚了下,一贯无所畏惧的人这会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不是,我只是”
“你只是不想牵连我们,真是孩子气。我们这些老东西,在你眼里就是这么的没担当吗老子当年跨过鸭绿江时,你这娃娃才刚出生没几天。”
当初就不怕,现在又有什么好怕的。
他们所寻求的,也不过是一个公道而已。
“这世上有人翻身想要当欺压人民的人,可也有那么多人,和你一样,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敲了敲那聪明的脑瓜,考虑太多也会变成笨脑壳,“下次再这么犯蠢,我可不轻饶你。”
“知道啦,下次遇到麻烦,肯定第一个向你求助。”
她鼻子有些酸涩,“那你也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这样才能继续给我当靠山。”
“就你这小身板,咱俩指不定谁活过谁呢。”钟胜利揉了揉这个小辈的脑袋,“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羞不羞”
南雁的眼泪再也没忍住。
她自小跟着外婆长大,性子也随外婆。
犟得很。
经历过一遭生死,倒是学会了圆滑。
但这会儿倒是纵容自己软弱起来。
反正除了老领导,也没人看得到,其他人想笑话她都不成。
好在应对这种情况,咱们的钟厂长还算顺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糖来,“别哭了,吃块糖就不苦了。”
南雁又不是小孩子,一块糖解决不了问题。
她把钟厂长口袋里的糖全掏空了。
老领导哭笑不得,“你还真是”
拿她没办法。
拿南雁没办法的人多了去了。
一场源于她的事件,最终也终结于南雁。
八月下旬,暴雨降临后的第二天,南雁接到了省里的电话。
祝家平提前退休。
这只是体面的说辞而已,这这场不见硝烟的斗争中,最终还是南雁取得了胜利。
而这年九月成为了严打月。
其中也不乏诬告之事,而恢复了工作的监察部门,重新行使职责,调查这一桩桩事件,让犯罪者受到惩罚,诬告者付出代价。
监察部门成为这个九月份最为忙碌的所在。
南雁去化工部开会时,遇到了其他几个大化肥厂的总指挥。
老关拉扯着南雁到一旁说了起来,“你最近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我要真有什么事,那这事怕不是又要闹大了。”
老关听得直摇头,“也别太大意。”
现在真要是出了事,第一个跑不了的是祝家平。
但难保没人会舍弃祝家平,直接解决南雁这个麻烦。
祝家平就是一个棋子而已,废了的棋子。
万一有人狗急跳墙呢
“我知道。”南雁笑了起来,“年轻人贪生怕死的很,往后肯定会小心的不能再小心。”
最好如此。
老关忽然间想起来什么,又说了起来,“对了,听到消息没,说是教育部这边打算重新开展高考。”
这事南雁倒是有所猜测,检察机关和法院重新行使职权,需要有人才来填充这些机关单位。
工农兵大学生这条路如今已经走不动了,那就再走别的路。
恢复高考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南雁的小翅膀蝴蝶了不止一星半点,至于恢复高考提前什么的倒也不是大事。
当然,从有这个消息出来,到真的恢复高考,那也得是明年的事情。
相较于恢复高考这事,南雁更关心的是建交事宜。
中美两国的建交牵扯甚广,全世界都盯着看呢。
会议结束后,南雁等来了老朋友郑君,从她这里得到了可靠的消息。
“就十月下旬。”
针对一些问题的磋商还在继续,双方都还在试探阶段,但基本上十月下旬就可以尘埃落定。
郑君又关心起来南雁,“你最近还好”
前段时间的事情可真是吓人,饶是到老领导那里打听消息,郑君也不太放心。
偏生自己打电话过去南雁还不接,越发显得事情的严峻性,不用想就知道南雁是在避嫌,不想把她牵扯其中。
“好着呢,都能横着走路了。”
郑君哭笑不得,“你也真是够大胆的。”
但也够仗义。
有了社会地位后,不见得人人都敢为不平事发出声音。
换作她就没这勇气,毕竟家里头还有孩子还有家人,哪有这一往无前的勇气呢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嘛,你看这不就说明了我的选择多么明智。”
郑君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那你怎么不说,人家就盯上你没结婚呢,但凡你有男人,动你之前怕不是也要掂量掂量。”
“你说的也对,那这不是找不到合适的嘛。”
南雁哈哈笑,“你给我留意着,有合适的就介绍给我呀。”
她这话也听不出真真假假,郑君没再纠缠,倒是说起了这件事牵扯到的另一个人。
“听说展红旗现在是副处了。”
虽说这件事是因南雁而起,但把这件事搅得“八方不宁”的却是展红旗。
郑君笑着跟南雁八卦,“听说还挨了一顿打,这不是被暂停了工作吗领导来家里找人时,趴在床上不起来,说被打断了腿当不了,请领导另请高明,你可不知道把他家老爷子气得哟,都送进医院了。”
郑君的爱人在医院工作,可不是知道这点内情
南雁也被逗乐,“倒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展红旗只是为了追求公道,但命运馈赠与他,让他事业更上一层楼。
想起展家那位老爷子给自己打电话,南雁就觉得挺讽刺。
长女幺儿都不错,这为人父母的倒是不咋样。
郑君瞧她这模样,忍不住问道“你跟展红旗”
“共事过,算是有点交情,我跟他姐关系更好。林蔚很有才华。”
郑君闻言松了口气,“是挺有才华的。”
展红旗的未婚妻还是他们大院的女儿呢,郑君可不想南雁再牵扯到别人的感情中去。
对她影响很不好。
好在南雁很清楚。
正说着,外交部这边又有人过了来,但人是来找南雁的。
“高厂长,部长让我过来,说请您去机场帮忙接个人。”
郑君好奇,“谁呀。”
“不知道。”
“部里这是在搞什么我帮你去问问什么情况。”
她倒不是真的关心这神秘来客是谁,而是怕这是假消息,万一回头被利用了,再把外交部这边搭进去,自己这个在场的肯定逃不脱干系。
打电话确定一下消息的真伪更放心。
没多大会儿郑君就回了来,“我说陪你一块去,还不让,这人到底什么来路,这么神秘。”
她可是外交部的,竟然都不知道。
难道是国内来的吗
南雁笑了笑,“那我去就是了。”
外交部这边已经给安排了车,她直接去机场那边接人就行。
郑君都不知道,南雁觉得可能应该和国外无关,难道是云南那边指挥部来了人
抓自己的壮丁那边指挥部行事风格颇展红旗,倒也不是没这种可能性。
等看到那降落的飞机时,南雁觉得自己考虑事情还不够周到,实际上可能还有另一种可能性
郑君的级别还不够,不足以知道这事。
她看着从飞机上下来的人,热情的欢迎了贺家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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