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萍话音刚落, 陆韫直接反对,“不行,我不同意。”
邓萍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 倒也没有要包办婚姻的观念, 只是觉得儿子岁数不小了, 刘娟模样不错, 两家也门当户对很般配,这才提出来, 没想到陆韫会干脆利落地拒绝。
“怎么,你不喜欢刘娟”
陆韫站起身,“这件事您别管了,我心里有数。”
认真说起来,陆韫也不算大, 快二十五了,邓萍是觉得刘娟不错, 怕晚了被人家给抢走了,毕竟两家人是世交,刘娟是她看着长大的,人品她放心。
“你心里有数你心里有数倒是给我找个儿媳妇回来,你看跟你一起长大差不多都结婚了。”
陆韫之前一直忙于事业, 没想过结婚这回事, 这会儿也没有改变想法,“我现在事业还在上升期, 哪有时间考虑这些, 太晚了,我要洗澡去了。您早点休息吧。”
邓萍看着离开的儿子有些无可奈何,但同时心里又有些欣慰, 儿子是专注事业,不是不想结婚。她有个同事的女儿出了国受了西方教育之后,回来连婚都不愿结了,把她同事夫妻愁得几乎快白了头。
也有可能是儿子去深圳这几年跟刘娟生疏了,她暗想要多给儿子和刘娟创造相处的机会。
到了十二点,炸串已经卖完了,她赠送的这个法子不错,几乎试吃过的客人都点了一些,很快就卖完了。
炸串虽然卖得便宜,但成本也低,算下来利润比小龙虾还高。
上了一夜班,让方静见识了他们这个小摊的吸金能力,她暗暗算了算,今晚起码有三百多块进帐,城里一个工人一个月工资才多少他们摆一晚上就能挣到这么多钱
方静打定主意要将吴能富收入囊中了。
等回到吴家,又是半夜一点钟了,方静从来没有这么晚睡过,早就困得不行,坐在三轮车上就睡着了。
和预想的一样,开始卖炸串之后更忙了,光他们姐弟几个根本就忙不过来,主要是需要两个人专门跑舞厅的业务,又要炒菜又要收拾桌子又要点单结账的,方静手脚还挺勤快,雇了她,吴晓梦和刘秀英都觉得轻松了很多。
吴晓梦想了想,还是不能让方静住在家里,一来吴家本来就挤,二来家里住进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也不像样子,于是半路上绕道将人给送回家去了。
好在两个村离得也不远,多绕了十来分钟。
到家之后,吴晓梦他们将今天的进帐清点了一遍,加上卖烤串的收益,今天有三百八十多块,这些刨除成本,利润大概在两百六左右。
吴晓梦借机开了个短会,“我们现在确实忙不过来,要请人了。”
吴能富说道“不是已经请了方静了吗她挺勤快的啊。”
吴晓梦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是挺勤快的,但她回家不方便,我们也不能每天送她回去,家里就这三间房子,也睡不下,再说家里住进个陌生人也挺不方便的。”
“可是我们都答应要雇她了,”都是老同学,吴能富真的挺想帮她一把的。
吴晓梦点点头,“是,我说给她一个月试用期。从她今天的表现来看,是挺勤快的,但是住宿不方便啊,家里已经够挤了。再说了,”吴晓梦看了吴能富一眼,“她没结婚,你也没结婚,贸然住在咱们家来,会被人说闲话的。你是男人倒无所谓,人家女孩子吃亏。”
这点倒是吴能富没想到的,他皱起了眉头。
吴晓梦并不想刻意去阻拦什么,人的命运与自己的选择息息相关,如果吴能富这辈子依旧要选择方静,那么她阻拦也没有用,腿长在吴能富身上,他有无数种方法去找方静。
“明天我去跟她说吧。”吴能富说道。
吴晓梦点头,“行,如果做不了的话,你把今天的工钱双倍结给她。”
第二天。
自从开了夜宵摊,吴晓梦晨起的时间就改到九点钟了,这在农村已经很晚了,勤快的庄稼人六点过就起床了。
但今天不到八点钟她就被吵醒了,院子里熙熙攘攘的都是人声,仔细听了听是来卖龙虾的,昨晚上几乎全村出动,争抢着捡鳌虾,不少人捡了二三十斤,但吴晓梦说过每家只能卖十斤,所以只提了十斤过来。
吴建国和张玉兰没让孩子们操心,两夫妻拿着秤一家家的称。两百斤鳌虾不是小数目,水池里都倒满了,担心龙虾被压死,还分了不少容器来装。
一手交货一手给钱,顺利拿到钱的人喜滋滋地走了。
张玉兰看着给出去的钱也心疼,本来他们辛苦点,一晚上捡个一百五六十斤不成问题,但现在这些钱都让利出去了。
瞌睡被吵醒,吴晓梦起了床,他们一晚上大概能卖一百七八十斤,因为分量足,相当于一斤半鲜活龙虾才算一斤的炒好的龙虾。
吴晓梦刷牙洗脸后,简单地吃了些稀饭,又将昨晚上回收起来的竹签捡出来洗干净放进锅里煮。
“爸,可能还要削点竹签,今晚上咱们可以多备点了,今天要多买点肉,我看多数人都喜欢吃肉串,蔬菜串相对卖得没那么好。”
“现在的人啊,都馋肉”
吴能富一大早就出去了,他去找了方静。
方静家在隔壁村,离得也不算远,等打听到了方家,才发现她家住着青砖大瓦房,比吴家条件还好,吴能富懵了,跟旁边邻居打听,才知道方静他爸确实过世了,但她妈改嫁了她大伯,家里条件不差
吴能富虽然疑惑不解,但也长松了口气,他原本以为方静家里条件不行,这才想帮忙,这下心里没那么沉重了,将方静叫了出来,将来意说给她听。
“你真的很勤快,我们都觉得你很能干,但是住宿太不方便了,我们家房子太小,我姐想了想还是觉得在我家打地铺太委屈你了,晚上又不放心你一个人回来,不如你还是找个包吃住的工作吧。”
方静本来看到吴能富来找她挺欢喜的,没想到他却是来说这个,方静咬了咬嘴唇,“那我让我大伯每天去接我。”
“那怎么能行,我们回来的时候通常都很晚了,每天接你,上了年纪的可受不了。”
“他受得了的,他可以早点睡啊睡醒了去接我。”
吴能富一听这话,觉得不妥,“这可不是一天两天,你这要是长久做下去,每天都要去接你的。”
方静连忙说道“可以的,没问题反正他老实巴交的,我说什么他都会同意的。”
正说话时,方静的大伯回来了,他拿着牛绳,显然是放牛才回来,花白头发,背都佝偻了。
“嗳我以后去上班,每天晚上要一点钟才回来,你去接我”方静对他颐指气使地说道。
吴能富顺着看过去,方静大伯穿着一身破烂衣服,一个补丁都没有,脚上穿着的那双解放鞋都破得露出了脚指头。再看一眼方静,带着白色发箍,穿着格子裙,洋气得像城里人。
方静大伯笑得憨厚“你上这个班太辛苦了,要上到半夜,重新找个轻松点的上吧。”
“哎呀”方静显然不耐烦跟他多说,“让你去接就去接,我找什么班上我心里有数”
她大伯便没再说什么,招呼吴能富进屋坐。
“我说完话就走,就不进屋了。”吴能富不喜欢方静对她大伯颐指气使的语气,再加上两人的穿着差异让他很不舒服,吴能富摸出两块钱递给方静,“这算是你昨晚上的工钱,方静,听你大伯的,我们这个事啊,确实太熬人了,你小姑娘家要把身体养好了,熬夜不好,那行,我就先走了。”
方静连忙叫他,但吴能富已经跨上三轮车,蹬着走了。
等吴能富到家,吴晓梦问他“怎么样”
吴能富有些不解地问她,“方静家条件好像没有那么差,住的房子比我家还好呢,她穿得像个大小姐,她继父也就是她大伯穿得破破烂烂的,老实巴交一个人,方静对他说话还很不礼貌,可是初中的时候,明明听别的同学说她爸过世之后,她妈改嫁,过得挺惨的啊”
吴晓梦分析道“这不是很好解释吗她长得不错,你读书那会儿谁家惨谁家光荣啊,再说了,她身世那么惨,是不是男生都很想保护她”
吴能富想了想,还真是,方静初中那会儿可受男生欢迎了,因为她可怜,很多男生都愿意挤出自己的口粮分给她。
“你说她对她大伯不礼貌”
吴能富点头,“她大伯看着挺可怜的,头发都白了大半,背比我爷爷当年还佝偻呢,身上衣服破烂不堪,也没人给他缝缝。”
说到这里,他自己心里都有了个猜测。
吴晓梦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昨天我就不太同意雇她的,但她是你的老同学,我怕我一口拒绝会让你不舒服,毕竟这个生意不是我一个人做的,是我们一起做的。”
吴能富眨了眨眼睛,“不存在的,二姐,我都听你的,这多大点事,我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点小事不舒服。”
吴晓梦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前世她违背家人的意思嫁给林峰,出嫁之后很少有机会回家,与家人的感情日渐淡薄,可等重生之后,得到了家人这么多的鼓励和支持之后,她才深有体会家人真的很重要,所以她才会这么在乎吴能富的想法。
“行,我们得重新招一个人。我看,不如就在村里招一个,住宿方便。”
吴建国拉了一根竹子进院来,准备削竹签,吴能富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要不你问问妈。”
吴晓梦在家做姑娘时候的朋友几乎都出嫁了,她想来想去,想到了一个人,家住村头的胡杏花。今晚上他们就要出摊,最好今天能将人确定下来,吴晓梦就出了门,想往胡杏花家去。
没走几步就遇到了玉琴嫂,她抱着一盆衣服去河边洗,看到吴晓梦打招呼,“晓梦,你上哪去”
吴晓梦也没瞒着,“我们缺个人手,想去问问胡嫂子有没有空。”
玉琴顿了顿,“你是说你们要请人啊”
吴晓梦点头,“是啊,太忙了,我大哥和三弟两头跑。”
“那你们生意应该很不错。”玉琴看着吴晓梦,心生羡慕,吴晓梦可是村里第一个离婚的女人,好在她没跟林峰生孩子,可以这样洒脱地离婚。离婚这个字眼在玉琴脑海浮现很久了,可她没有吴晓梦的勇气,她只是个略识些字的村妇,离了婚,她没有吴晓梦这样的本事,连自己都养活不了。
一想到这,玉琴眼睛突然亮了,她扭头看向吴晓梦,不确定地问道“晓梦,你看我能行吗”
吴晓梦愣了愣,“你说你来我们这做事”
玉琴点了点头,期待地看向吴晓梦。
吴晓梦有些为难,“你家小尾才一岁多吧你出去做事的话,谁给你带孩子你婆婆愿不愿意给你带”
玉琴摇了摇头,“她肯定不愿意的,我也不放心让她来带。”
“那孩子怎么办”
玉琴嫂是远近出了名的能干,她男人在外面跑长途运输,她当家做主,家里家外一把抓,跟前世的吴晓梦很像。
“我请人来帮我带孩子。”
吴晓梦不解了,“你这是何必我们工钱也不多的,可能还不够你请人的。”
玉琴苦笑,“可能你不理解这种感觉吧,”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你柱子哥在外面跑长途运输,姘头都好几个,知道的人都劝我,柱子在外面挣钱养家不容易,我在家里享福,这些事情就不要计较了。我就在想,我在家里一点不比他轻松,下面要养孩子,上面要侍奉公婆,家里家外都是我,没人帮我一把,就因为我不挣钱,所以我这些付出都没人看得见。”
“我想如果我也出去挣钱,是不是他们就不会那样说话了。”
吴晓梦明白了,她看着玉琴,很想说等她出去挣钱了,别人会又有别的话说,总之女人做什么都不对。
“嫂子,我确实缺人手,你愿意过来帮你我,我很高兴,我也愿意雇用你,但是我话说在前面,我们做这个很辛苦,经常回来的时候都是半夜一点钟了,你能不能接受这个。”
玉琴毫不犹豫地点头,“可以,我表妹在家闲着,我让她来帮我带孩子,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耽误事的。要是我哪做得不对,你直接说我,要是你说了我还不改,你随时都可以让我走,我绝不会怨恨你的。”
没想到在家门口就找到了人,吴晓梦和玉琴聊完就回家了,她每个月给玉琴三十块钱工钱,以后做熟练了还可以再加点。
玉琴要拿出二十块请她表妹来给她带孩子,这点吴晓梦就管不着了。
吴能富一早就去市场买了新鲜的蔬菜和肉类回来,一家人一起动手,将肉类切丁,蔬菜切片,一串串地穿了起来。
李红他们也坐在院子里清洗龙虾,没有吴晓梦他们要求高,只是随便洗了洗泥就算了。他们也卖河蚬田螺,就是处理得不干净,老有沙子,顾客都不爱点。
李红指了指吴晓梦他们那边,“他们弄的这个,昨晚上我看了,卖得挺好,肯定又是晓梦捣鼓出来的。”
“怎么卖”
“蔬菜两毛一串,荤菜三毛一串。”
吴能武一脸不屑,“这么便宜,能挣什么钱”
李红也觉得没什么赚头,弯腰清洗田螺,田螺刚出锅,又脏又腥,腥气钻进鼻腔,李红突然有种反胃的感觉,忍不住吐了起来。
她扶着树吐得稀里哗啦,吴晓梦他们都看了过来。吴能武毫不在乎地坐着挑田螺肉,张玉兰看着李红那样子,心里一动,悄声跟刘秀英说道“不会是害喜了吧”
刘秀英愣了愣,顺着看过去,“怕是哦,李红又没上环,招娣都四岁多了。”
招娣和来娣自从分家跟着他们之后,都没去过李红他们那边,似乎那不是她们的亲生爸妈。
虽然关系闹得很僵,但毕竟是亲生儿子,张玉兰还是很关切看了几眼。
李红吐完回来坐着就一直心神不定,正在这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就是这里”
院门被人猛地从外面推开,一个绿衣服女人一脸笑容地走了进来,问道“这里是吴建国家吧”
一家人都在院子里忙活,齐齐回头看了过去。张玉兰擦了擦手,站了起来,“是,你找谁”
这女人看模样四十多岁,矮胖身材,看着张玉兰笑道“你是吴建国的老婆吧我啊,是有喜事跟你说来了。”
张玉兰经历得多了,一看她这做派,后面又跟着一个后生,立马就明白了过来,这人只怕是媒婆,来提亲的。
李红本来坐着挑螺肉,一眼看到那个男人,脸色大变,慌忙起身就往屋里走,太慌张了还将装螺肉的盆给带倒了,她都没回头扶一下。
没人注意到她的失态,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个媒婆身后跟着的后生,看样子三十多岁了,出门前应该是特意收拾过,身上的蓝布衣服应该是新做的,不太合身,眼神从吴家人脸上一一扫过,给人的第一印象就很不好。
但来者是客,张玉兰还是将人请进了火屋。
吴晓梦没理会,照例低头处理食材,倒是吴能富用手肘拐了拐吴晓梦,“这人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这种的也好意思来提亲呢”
吴晓梦脸不红心不跳,仿佛跟自己没有干系,“快洗吧,再耽误一下,今天洗不完了。”
吴能富将一只洗好的龙虾丢进水池里,“这太费水了,我干脆去买些水管,从后山接山泉水来家里,以后就有自来水用了。”
吴晓梦点头,“这可以,不过这不是小工程,水管这些是需要维护的。实在不行,咱们就在院子里打一口井吧。”
吴能文给刘秀英使了个眼色,刘秀英站起来擦了擦手上的水,跟着进屋去了。
李红走了,吴能武独自处理食材,处理不过来了,大声叫李红,“李红,你躲懒呢还不快出来”
李红却没理他,她躲在床帘后面,从玻璃窗往外看。
看到那两人进了吴晓梦他们那边的火屋,稍微松了口气,瘫倒在床上,扯过被子盖住浑身发冷的身体。那个男人竟然跑到这来了,她担心他认出她来。
另一边,媒人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古话将一家有女百家求嘛,你们吴家的姑娘都是好的,我这次来啊,是来张来顺提亲来的,这就是来顺。来顺,还不叫人”
叫张来顺的男人正在四处打量,一眼就看到炕上挂了好几坨鲜肉,这是今天买来做串串没用完的,一些牛羊肉,准备留着自己吃。
“好多肉啊”张来顺指了指竹炕,口水都要淌出来了。张来顺家里并不富裕,不然兄弟俩也不会一大把年纪了还娶不上老婆,家里的钱都存着给他们兄弟娶媳妇,逢年过节都吃不上一点肉星,看到肉馋得恨不得冲上去生吃几口。
张玉兰一看,更瞧不上了,立马回绝,“我们家晓梦现在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呢,让你们白跑这趟了。”
那媒人一听这话倒愣住了,因为来之前,张来顺可是告诉了她一些隐秘的事情,她本来不想跑这趟,张来顺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能成,这才过来了,没想到人家却是一口回绝。
媒人想了想,那样不堪出口的事情,或许姑娘家根本就不好意思告诉父母,张玉兰不知道也是有可能的,就笑道“为人父母都想要子女婚姻顺利,我看,不如将晓梦叫进来,问问她自己的想法。”
张玉兰听到这话却变了脸色,自古以来,寻亲问嫁没有当面过问女孩子意思这种做法的,要问也是女方父母过后私下问女孩,这媒人做这行不可能不知道这个规矩。大概是认为他们晓梦是离过婚的姑娘没有那么金贵,这才说出这么无礼的话。
“我的意思就是我姑娘的意思,我们还有事要忙,没空陪你们坐了,你们请回去吧。”张玉兰毫不客气地赶客。
媒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张来顺却沉不住气了,他倏地站起来,非常不满地说道“装什么装你还不知道你女儿和我的那些事”,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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