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 第 194 章 狗粮照脸拍,我躲都躲……

    第一百九十四章

    留下欧健和黄智伟在排污渠那找线索,罗家楠又驱车载着丁警官返回仓库。痕检员在仓库里提取到了十四枚鞋印,指纹倒是不多,感觉凶手像是戴了手套。根据鞋底花纹判断,来自双不同的鞋。罗家楠给祈铭打电话问死者鞋号,确认四十二码的胶底鞋来自死者。另外两双,一个四十一,一个四十,如此看来可能不止一个凶手,而是团伙作案。

    “死者身高一米七八,生前体重约一百五,体格强壮,尸检未在死者头部发现钝器伤,也就是说他没有预先失去反抗能力便被捆绑了,只有一个凶手的话,比较困难。”祈铭认可罗家楠的判断,“死者左手有一道割痕,考虑是与凶手搏斗争夺凶器时遗留。”

    “嗯,知道了,诶对,你还烧不烧?”

    罗家楠正蹲在地上看杜海威取证。听他问祈铭烧不烧,杜海威稍稍侧了下头——祈铭发烧了?早知道就不打扰对方,直接去休息室喊周禾了。

    “退到十七度了,没事。”祈铭声音稍稍一顿,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刚那个谁……呃……烧麦下来找了你一趟,我说你出外勤了,他说再给你打电话。”

    “啊?他没给我打电话。”

    罗家楠说着摸出手机看了一眼,确认没有明烁的未接来电。烧麦是祈铭给明烁起的外号,因为头回见面是在食堂里,当时明烁正在吃烧麦。前几天看一视频,讲记忆力训练的,他终于知道祈铭起外号的方式源自于何——联想记忆法。

    “那就不知道了,可能没什么重要的事吧。”

    “我给他打,经侦的找我不能没事儿,先挂了啊。”

    挂了祈铭的电话,罗家楠又给明烁打。那边响了七八声才接起,没容他打招呼,就听对方直截了当地问:“你们组的彭宁找潘欣干什么?”

    罗家楠反应了一下,说:“她是我们手头一案子的关联人。”

    明烁放缓了语气:“潘欣涉嫌集资诈骗,现在已经被我们经侦控制了,她的手机姚威正在取证,告诉彭宁别找她了。”

    “她在你们手里?那正好,是我要找她问点东西。”

    “问什么?”

    “我能问什么啊?肯定是她认识的人死了呗。”

    听筒里沉寂了一阵,又听明烁说:“她所牵扯的案子,涉案金额高达两亿,有数百人因此倾家荡产,罗副队,从我个人角度出发,如果只是一般的证人询问,我不建议你接触她。”

    看吧看吧,罗家楠心里逼逼,人精又开始算计了。一旦案件有交叉,各家捂各家的嫌犯证人都捂得死紧。毕竟协助破案有立功之机,对未来量刑的影响不可忽略。集资诈骗,最高无期,潘欣涉案金额高达两亿,百分之百顶格判。他知道明烁打什么算盘,如果潘欣提供的信息有助于重案对凶杀案的侦破,经侦往检察院走卷时必须如实提报,那最后可能就判不了无期,这对于那些倾家荡产的受害者来说绝非好消息。说实在的,谁被骗谁不窝心啊?恨不能骗子死了才好呢。

    稍作考量,他用打商量的口吻说:“明队,咱讲讲道理哈,我们这死人了,您那还没死人呢吧?凶杀案有最高优先权,这是规——”

    “已经有受害者自杀了,而且不止一个,罗家楠,祈铭前天出的现场里就有一名死者是因为潘欣这案子欠下巨额债务,无力偿还才跳楼的。”明烁的态度十分强硬,“如果你们的侦破方向不是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真的不建议你接触潘欣。”

    罗家楠没立马接茬,明烁这番话让他想起庄羽来了。庄羽是硬茬子不好磕,有时候明烁加个更字。俩人硬的方向还不太一样,庄羽是缉毒式的底线太高,明烁则是搞金融的那套“你不能动我蛋糕”。

    得不到回应,明烁继续输出:“哦对了,还有件事,祈钊是祈铭的堂弟吧?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他卷这案子里了,但祈钊目前涉嫌的罪名是非吸,且没有造成重大损失,他有很大机会争取到缓刑甚至不予起诉。”

    咂摸了一番明烁的话外之音,罗家楠问:“明队,您这是拿我们祈老师家亲戚跟我谈条件呢是么?”

    “我没那个意思,法律也不允许我这样做。”

    “呦呦呦,别提法律,俗了啊,咱就说人情。”

    罗家楠听似无所谓地嗤了一声,实则准备撂重话了。上回替明烁取证,吭吭哧哧爬完通风管道回来还挨了顿批,这么大的人情换不来一次让步,他略感窝心:“那小子和祈铭就没亲情,眼里只有我们祈老师的钱,别说判他,毙了我都不心疼!”

    听他开始犯浑了,明烁不准备硬碰硬,适时缓下语气:“现在是审讯潘欣的关键时刻,给我天时间,天之后,我听领导安排。”

    言外之意是“你去走流程,领导让我交人我就交”,罗家楠自是听得出来。大抵算明烁给他个台阶下,毕竟领导不可能偏心哪一方,至少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偏心眼。这种时候就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了,然而话说回来,明烁是真精明,算准了他不能上局长那撒泼打滚的喊“案子查不下去啦!因为明队捂着关联人不让我询问”,脸呢?

    “天之后说不定案子都破了,我的速度您知道,没事儿,咱看情况,要天还破不了,您陪我去看守所提人。”

    说完就把电话给摁了。今儿必须得把话撂这,别让明烁以为搬出领导他就怂了,不用撒泼打滚他也有的是招儿折磨领导。反正重案是出了名的混不吝,真到该不要脸的时候,他绝不跟自己客气。

    一旁的杜海威全程跟听,虽然不是很清楚具体情况,但也听了个八/九不离十。等罗家楠挂了电话,他好心劝道:“罗副队,明队手里的案子都是省厅甚至部里挂牌督办的案子,不能有差池,不然他不好和上面交代。”

    “您这话说的可偏心眼了啊,谁手里的案子能出差池啊?”罗家楠蹲下身,敲出根烟叼上,没点,要抽得出警戒带外头抽去,“杜科,咱说句实在的,跟明队林队他们这些人精打交道,我罗家楠不是非得耍混蛋不可,但他们那一句话说出来叠着十层隐含意思,一个不留神就被他们带沟里去了!你看今儿这事儿,明烁发现彭宁联系案件关联人却不着急打电话找我,他什么意思啊?不就是耗着我们么?能耗多久耗多久,耗到我们把这人忘了才好呢。”

    “言重了罗副队,明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杜海威眉眼微弯,马力全开地和起稀泥,“虽然鉴证和经侦交集不多,但我跟明队也算有点私交,工作上他可能刻板了一些,私底下是个非常活泼大度的人,下回你跟杨队他们喝酒可以叫上明队一起交流下感情,他酒量很好。”

    ——可着咱局捋,你一中央空调跟谁没私交啊?夏天靠你散热冬天靠你取暖的。

    罗家楠心里逼逼,嘴上却是:“是么,能喝多少?”

    杜海威稍事回忆了一下:“好像是白酒一斤起,啤酒当水喝。”

    “牛逼,真看不出来。”这话罗家楠是发自内心的称赞。

    “他以前和银行打交道多,贷款业务之类的,禁令下来之前,说是喝多少批多少。”

    “合辙他是靠喝酒喝出来的千万年薪啊?”

    “不,那只是附加技能,业务能力不强在他们那干不下去。”杜海威说着一顿,面露诧异:“等会,千万年薪?谁说的?”

    罗家楠迟疑了一下,不怎么确定的:“单位里的人都这么说啊……”

    “不可能,他原来那个公司我知道,执行总裁都——”

    话说一半,杜海威及时刹住车,指着被勘验灯打亮的位置,硬生生转移了话题:“你看这个位置,有拖拽与滴落混合型血迹,显示死者被凶手从北向南拖拽,这个时候他还没死,血液滴落……”

    顶着罗家楠探寻的目光,他的语气稍显不自在。知道罗家楠好奇,但不能再往下说了。明烁进公安系统之前待的那家投资公司,是盖寰宇一亲戚的产业,盖寰宇去里面实习时正好被安排在明烁手下,到现在俩人还有联系。单位里的传言是,明烁是因为哥哥的事情才来当警察的,但盖寰宇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依盖寰宇当时的所闻所见,明烁和贺玉清兄弟俩的感情谈不上有多深厚,就算贺玉清死因存疑,明烁也不至于放弃自己辛苦打拼出的一切,跑来当拿死工资的公务员。

    可具体缘由盖寰宇也说不上来,只知道明烁离开公司之后,有个叫云乾东的人来了,俩月就挤走了明烁原来的顶头上司,然后大刀阔斧地改革,下季度的业绩直接翻了一番。现在云乾东也不在那家公司干了,盖寰宇说,云乾东是业内非常有名的职业经理人,在一家公司从来不会待超过一年,如果超过一年还没有任何改观,说明这家公司离死不远了。

    罗家楠是还想打听杜海威没说完的话,可冯晔那边有新发现,一下子就把这茬儿给岔过去了。冯晔在一堆渔网里拣出了一个打火机头,塑料部分已融化变形,像是在火堆里烤炸的,并在渔网上也发现了燃烧过的痕迹。罗家楠弓身闻了闻,转头问杜海威:“你闻闻,杜科,这上面是不是泼过柴油?”

    杜海威凑上前闻了闻,点头确认:“是,渔网上被泼过柴油。”

    直起身,罗家楠稍作思考,提出一个可能性:“嫌疑人想毁尸灭迹,把柴油泼在渔网上,用打火机引燃,可是没烧起来。”

    拉起一条渔网,杜海威观察过后说:“这种渔网的主要原材料为锦纶和涤纶,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尼龙,是极易被引燃的化纤材料,凶手还在上面泼了柴油,罗副队,你这烟头扔下去就能把整栋楼付之一炬。”

    “……”

    罗家楠面上一紧,立马把叼在嘴里的烟掐下来揣回兜里。还好没点,不然被杜海威传话传到祈铭那,他又得吃不了兜着走。

    “可能有人灭火了?看看底下有没有沙子?”

    听身后传来幽灵般的动静,众人齐刷刷回头,就看彭宁站在人堆之外,表情木讷地提出想法:“头几年春节的时候,我哥带我们几个亲戚家的孩子去海边放炮,不小心引燃过渔网,还好是在沙滩上,我哥……我哥拿沙子把火灭了。”

    冯晔闻言立马扒开堆叠的渔网,果然在地上看到了建筑用沙,量还不小。仓库里没有存放沙袋,不过街面上有几栋正在盖的自建房,沙子可能是从谁家工地上拿的,可以问问谁家有丢沙子,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找到嫌疑人。

    罗家楠回手胡撸了一把徒弟的头毛,赞道:“行啊小子,给哥长脸。”

    彭宁干巴巴地扯出个笑,比哭还难看。他想明白了,人家不还没开始谈么?豁出去了,找时间约窦荳出来,当面把话说开,不行也无所谓,至少不留遗憾。

    往物证袋里抓了把沙子样本,罗家楠拽着彭宁到街面上挨家问有没有丢沙子的。一连问了家都没有,往第四家走的时候,他看徒弟还魂不守舍的,有意帮对方分分心,于是唠起家常:“诶,你哥当时反应够快的啊,还知道拿沙子灭火。”

    “他是消防员。”

    “哦,怪不得。”

    “你见过他。”

    “啊?”

    “之前你不是抓了一个跑水塔上的嫌疑人么?消防救援那边是我哥出的任务,他还跟你说了几句话来着。”

    “呃?哪个是你哥?”罗家楠是记得那天和俩消防员沟通过,不过哪个也没彭宁这么大眼灯似的。

    亲兄弟,应该长得差不多吧?

    “彭骁,跟你差不多高,长特帅。”

    “啊,是那个中队长啊,想起来了,他是你哥?你俩长得可一点都不像。”

    罗家楠说者无意,彭宁是听者有心,刚舒缓点的情绪又低落了下去:“是啊,我哥会选,取了我爸妈优点了,我要是有他那么帅,可能……唉……”

    这怂孩子,罗家楠眉心微皱,果然失恋的人不好劝,说什么都跟往人伤口上撒盐似的。稍稍权衡了一下措辞,他抬手拍上对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这人生啊,都是一段一段的,相守是偶然,擦肩而过才是常态,就算今儿答应跟你好,明儿可能因为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儿就分了,你之前不谈过么?也没长久了不是?”

    眨巴眨巴眼,彭宁转过头,委屈巴巴的:“楠哥,你这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和祈老师多好啊,互相关心互相照顾,他经常发消息问我你吃没吃饭睡没睡觉,让我盯着你少抽烟多喝水,还给我发红包让我给你买吃的……一天天的,狗粮照脸拍,我躲都躲不开。”

    “……”

    这话说的罗家楠老脸一红,打好腹稿的规劝之语一句也用不上了。可是心里美啊,原来祈铭并不是在身边安插了一个“小间谍”,而是通过彭宁来远程关心他的饮食与休息。

    “嗨,我们这不算什么,你是没吃过赵政委和陈队的狗粮,那都不是照脸拍而是填鸭似的往里灌,吃吐了算!”

    ——啥玩意!?赵政委和陈队!?他俩……他……

    隐形眼镜好险又掉出来,彭宁错愕瞪眼,罗家楠不说,他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不是吧,重案什么风水?罗家楠吕袁桥陈飞,怎么一个两个……都……都……我去!欧健不会也弯了吧?最近好像对我特别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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