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别一年七个月, 叶世钊由蓄短须变成了蓄半长胡须,因为他现在已经进了政事堂,所以这样看起来成熟稳重一些。
裴青柠已经生的女儿已经会走路了, 现在裴青柠正怀着二胎, 已经有六个月了。叶清江因为叶世钊和叶书林都身居高位, 他原来当着不大不小的闲职,现在就正式退出朝堂了。
叶玉敏是京里的女老板,手底下有不少人。书颖底也有不少人, 但是平时的办公地点就在扬州, 日常由龙娘管理内部和扬州府本地的事,书颖是负责开拓市场, 并负责与南阳厂家方面的沟通工作。
叶玉堂今年没有考上举人, 他想要恩荫作官就有点困难,因为他是寿昌公主的外孙,也因为叶家的恩荫算是给了叶书林了。
当然书林的武功让武将们信服,今年赵玮令御前侍卫、京中禁军的高手在御前比武, 书林和裴延庆打成平手。赵玮以“整顿李家军”为名, 破格提拔他们分掌两军。
一家人吃了丰盛年夜饭后,聚在叶清江夫妻的厅堂上守夜闲话,他们问及书颖在外地的事。
书颖便把自己到荆楚一带巡视, 然后跑到广州游历谈下了经销商的见闻说起来。
“我托荆楚的长风镖局押的镖应该到京了,大姐收到我买的那些特产了吗”
叶玉敏吐嘈道“怎么没有收到翻遍了几车的东西也没有见你留下一封信。”
书颖笑一脸闲适,笑道“我就要回京来的,还写什么信呢当面说不是挺好的吗”
书颖千里走单骑,来去如风,镖局押镖就不可能这么快。书颖腊月初七就到南阳,镖局却是在腊月十七才到洛京。
卢氏看着仙女一样的孙女, 若不是这么野的性子,家里门槛都要被踏破。
卢氏道“你过了年也十八岁了,是不是应该好好收收性子”
书颖懒洋洋道“我在外面不是学艺就是做生意,都是正经事,就是偶尔遇上个把美男子,那也是盛情难却。但我见过南北不同的人,还是觉得哥哥最帅,哥哥去年已经弱冠了,有人上门提亲没有”
刘浩凌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大哥还要等姑娘家的上门来提亲”
书颖一本正经“那当然,一个美男百女求,哥哥得好好挑,我在江湖上也都留意过,可是没有找到一个哥哥喜欢的类型。”
卢氏听者有意“你知道书林喜欢什么样的”原来卢氏近年都在为四个长大的孩子留意张罗,可书林说了不是他自己满意的,娶回来也是独守空房。
书颖笑道“他喜欢比他自己漂亮的。”
叶玉敏眼睛一睁“那怎么可能呢天下除了妹妹之外,还有哪个女子能比大哥好看”
卢氏劝道“娶妻当娶贤,怎么能以貌取人呢”
书林本来想否定,但是担心卢氏给他乱定亲,便说“就咱家这个情况,祖父当初娶祖母也是以貌取人的吧祖父都这样,偏我就不行了。”
卢氏一听,好气又好笑,内心却有点得意起来,女人就算快六十岁了,仍然爱美。
书颖打了一个哈欠,裴青柠才提醒大家,书颖骑了一天的快马,想必很累了。
叶玉敏起身牵着书颖“热水应该快备好了,我去给妹妹备新衣服。”
书颖奇道“还给我备了新衣服”
叶玉敏低头笑道“我做的,你别嫌不好看。”
“怎么会”
翌日大年初一,一早起来进行祭祖活动,大半日的繁文缛节不细述,晚膳用得早,休息得也早。
大年初二也不是出门访亲的吉日,所以叶家人都计划不出门。
书颖因为睡了一个充足的好觉,早早起来练功。不曾想书林起得比她还早,已在园子空地上练剑,但见他剑光霍霍,招招式式守攻如意、行云流水,这火候已然今非昔比。
书林见她来了,收剑负于身后,微笑道“不知妹妹近年功夫精进如何”
书颖才不跟他客气,笑道“试试就知道了。”
书林对妹妹的作风十分适应,站到一边,挽了一个剑花,然后剑尖往下指,以示邀请和致敬。
书颖拔剑,将剑鞘掷在了架子上,笑道“我就不客气了。”
书颖便先用“反叶氏六剑”朝他进攻,他要以“叶氏六剑”中的招式应对,这就像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了。
这要看两人浸营这套剑法的深浅,没有最强的功夫,只有最强的人。
书颖用六成功力连攻他头、左臂、腹部,锃锃锃响,她招式使到一半又变招,她虚击进攻,半招手收回又进攻下一招。
书林使“正叶氏六剑”本是先守后攻之剑法大乘,他又极了解“反叶氏六剑”的路数,可是她这样半招进攻又极快变招,他居然来不及完成后续的进攻就已先一步面临时危机,不得不再先守。因为她太快,如果他不变,跟她比进攻之快会输。
书颖一连使出十八个半招“反叶氏六剑”,越到后来书林越吃力,他最后的招式已被她牵着走了。书林失去主动权注定不能赢,只提气用轻功来避。
书颖也跃起追击,书林左躲右闪,最后还一个“回马剑”,这一剑他用了最快的速度,并且故意离开她左颈两寸。
这是他们之间拆招的规则,如果是用全力就故意稍避开些位置,如果进攻到位了就算胜。
但是书林剑仍然失攻了,书颖料敌先机斜斜翻了个跟斗,同时手中两颗铁莲子飞出。
书林只觉得双腿上的伏兔、曲泉二穴微痛麻,他一分心她的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书林既佩服又懊恼地看着她,叹道“我自诩习武不敢懈怠,已能和哥打成平手,居然在你手上讨不到一招的便宜”
书颖收剑,退开一步,淡笑道“你败在太了解我的剑法了,陷入了思维定势。认为对手朝你期望的方式打是兵家大忌,同样的武功在对付不同的人时也要活用不同的打法,前提是你把这剑法练得够扎实。”
书林品味一二,点头赞道“妙呀我确实心中在期待你使一招到老,与我一招一式决高下,但是你这么使时,我就无法判断你到底哪一招会真的使老。其实等我精神松弛或者慢下更多时,你后面任何一招使老都能击败我。”
书颖笑道“就是这个道理,不过这是针对同门的高手的一种方法,对别派人不必如此。其实同一种剑法用法也千变万化,如果不知变通,怎么苦练也难成一流高手。若是知道变通,懂得研究对手,二流的内功和剑法也许能打败一流高手。”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武道亦是如此妹妹这两年内功也精进很多,为兄自愧不如。”书林自知内力进步,可是发现妹妹显然也不是原地踏步等他。
书颖和李玄一起论武道,从他的内功心法和武功中也有很多感悟和提升,便笑道“我正月在京呆几天,我正可专心与你交流几天。”
这时叶玉堂也起床习武,见书林、书颖的功夫分外艳羡,书颖便也看看他把“叶氏六剑”练得怎么样了,亲自指点。
直到巳时初时,全家人一起去吃早膳,卢氏听说他们一早起来练武,不由得说“大过年的还不多休息,累不累呀”
兄妹几人相视一笑,于是兄妹四个白天倒是聚着一边聊天一边打牌。
书颖谈到做生意的事,她的“龙叶商行”虽然是总经销,但是唯独京畿、南阳一带不通过“龙叶商行”。因为其办公人员在扬州,账务要弄到扬州去不方便。
“柳叶商行”是叶家和柳家在京合资的,前年时她来开拓的销路,直接从厂里发货,所以书颖虽然个人参了一股,今年却从来没有见过账务。
“只经一年,京里的销售额就有30多万块”书颖吃了一惊。
叶玉敏持着牌“这东西虽然有点贵吧,但确实好用,有点钱的人都会备着。京中官宦、富商云集,还有往西、往北跑的商人在这采购,卖到那些地方去,一年下来30万块不算多了。宫里订了6000块,店里还交不出货来,要明年开春后再交货了。”
书颖心算一下,才笑道“除了运营成本,我也就能分到几千两银子,不多不多”
叶玉堂拿出一个六条,瞄了她一眼“二妹也太爱钱了一点你问来问去还是算着自己能赚多少银子,不留给我们一点想象的空间。”
书颖美目一瞪“我是你亲妹妹呀,你对着亲妹妹想象什么你个禽兽”
叶玉堂张着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把脸涨得通红。
书林哈哈一笑,放下牌“赢了”
书颖等人只好给钱,书颖瞄到书林桌前堆着银锞子、铜钱若有所思“大哥这两年存了不少钱呀”
书林对上了书颖的秋水眸,心里咯噔一下,他入朝为官后,都没有把钱上交了。
“妹妹,你是个大财主,就不想惦记我这点小钱了。我平日带兵或应酬也得花钱的。”
书颖计算着他一个月也就50贯钱左右,自己的收入是他的百倍,也就做罢了。
书颖又问起叶玉敏有没有心上人,叶玉敏低下头“我能有什么心上人你再胡说八道,我不理你了。”
“男欢女爱,人之情常。我天南地北地跑遇上过美男子,就算偶尔风雅一下,生活也有意思一些。不然人来世上一辈子,难道就是累死累活的遭罪吗你有什么心上人,记得告诉我们,我们兄妹几个帮着,总要你嫁个好人家。”
叶玉敏想到自己母亲生前所为,加上如今寿昌公主都被贬,这让她一个18岁的美貌大姑娘无人问津,实在有一把辛酸泪。
叶玉敏的美貌不下于裴若萱,可她不像书颖这种像是现代的顶流与别的美人拉开断崖式的差距,所以别家宁愿选择旁的世家之女也不想娶安阳郡主之女。
叶玉敏也没有绝世武功傍身,还不像书颖活泼自信脸皮厚。这些区别让她处在一种尴尬的境地中。
其实纵使书颖的在上流社会的婚姻照样不顺,从前不还是只让赵珏惦记着纳妾,裴延庆想娶她也没有娶上。
何况是叶玉敏呢书颖情商高,见叶玉敏的婚事波澜不惊,便猜出个大概。
叶玉敏神情一慌,结结巴巴说“二妹,你别拿我取笑了。”
书颖一脸风流笑意“我真不是取笑。男人嘛,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有时候没有男人嘛又让人不开心。所以你要是有,那总得试试,要是不成,咱家不还有钱吗我跟你说,有钱就什么都不怕,这个男人不从是他的损失,咱们找更好的。”
书林和叶玉堂不约而同撇嘴、斜睨着某渣妹,叶玉堂忍不住说“玉敏跟你不同,你能不能别教坏她”
书颖敲了敲桌子“有花堪折直须折,十八岁的年纪跟个尼姑一样干什么。等老了后,想玩都玩不动了,而且还会被男人讽刺是老女人。”
叶玉堂脱口道“我就想玉敏嫁个好人家,不想她将来受罪。”
书颖说“我的目的不也一样吗她要是有什么意中人,说了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
叶玉敏忽说“要是强求了别人,往后又有什么意思呢”
书颖见她神态也不好再问了。他们几个打了半天的牌,又一道用晚膳,才谈起明日要去裴家。
卢氏的娘家不在京,裴青柠的父兄都回西凉了,只能把平西侯府当岳家走动一下,然后再去同僚家走动。等过了前几天,才会有远些的族人会来府里问安。
听说裴延庆正月十八日要和长公主大婚了,书颖奇道“娘都不小了,早订下的婚事怎么拖到今日”
裴青柠道“原先是太后之丧,后来是先帝大丧,加之郎也公务繁忙,这才拖到现在。”
书颖好奇“这位长公主长得好不好看”
旁人都未曾见过,但是书林曾在宫里做御前带刀侍卫。
书林仔细想了想“长公主是刘太妃所出,刘太妃当年也是个美人才得先帝宠幸,所以长公主容貌尚可。”
书颖最初时想杀了裴延庆,后来想收他做情人,最后他自己也却步了,书颖明白以他的世家子弟的家族责任感,与他难有可能了。
“裴家的几位姑娘都嫁了吗”
裴青柠道“二娘、娘、四娘都嫁了。”
“哎呀,我都没有备礼,却不知嫁去哪些人家”
裴青柠道“二娘嫁给潘家二房的四郎、娘嫁去王家庶子、四娘今年冬月嫁给了瑞郡王世子作续弦。”
“瑞郡王世子”书颖原以为裴若萱会入后宫去或者赵珏原配高珍珍去世后就嫁给赵珏。
书林解释“瑞郡王世子夫人前年去世,只留下一个女儿。”
书颖问道“这世子长得好看吗人品好吗四姑娘一个黄花闺女给人作续弦总要看准了才嫁呀。”
旁人还以为书颖关心裴若萱,裴青柠才说“大哥和大嫂总为四娘看过才嫁的。家里多留了她两年,如今嫁到郡王府去,已是不错的前程了。”
书颖心中一盘算“要我说,四姑娘嫁进宫中去做贵妃才合适,不过皇上身体不怎么好”
书颖只不过是猜测裴太太想送女儿进宫,因为她从自己穿来初看到的结局,裴家取代了李、杨势大,裴家会送女入宫也是正常操作。
叶世钊脸色一变,斥道“二娘,你在外头怎么逍遥,我不来管你。但在京里,万事规矩一些。”
裴青柠看了丈夫一眼,暗道别人家的爹不是要严管女儿吗你居然明着说出“你在外头怎么逍遥,我不管”。
不过裴青柠知道叶世钊对女儿的本事美貌都十足的自信,完全没有想让她嫁人为妇侍候人的计划。
书颖笑道“好,我规矩呆几天过了元宵我也要走了,我想找个新的生意做一做。”
正月初,本欲去裴家的,但是上午辰时,皇帝身边的安公公在四个小太监的随侍下来突来叶家,称奉皇帝口谕宣书颖进宫为太后看病。
书颖起身朝安公公略作揖,言道“安公公,我也不是太医院的医官,只是一介江湖人,我去给太后看病,不合适吧”
小安子回礼,淡淡道“叶姑娘精于岐黄之术,皇上既然宣姑娘去,姑娘奉旨便是。”
书林上前道“安公公,我能进宫给皇上请安吗”
小安子微笑道“叶指挥能在御前行走,自然能去给皇上请安。”
书颖暗想我在除夕傍晚才回来,这初一大早的来召见我,看来家里也有皇帝的眼线。这眼线能看我在不在家,当然也能看到叶家别的事。
如今叶世钊、叶书林平步青云,皇帝要用他们,当然也要防他们。
书颖和书林同乘一车进入紫微城,并未去张太后住的延福宫,而是到了长春宫外的宫墙外下了车。
书颖看着这檐角高挑的巍峨宫殿,瓦上覆盖着皑皑白雪,在懒洋洋的日光下,折射出圣洁的光彩。
书颖原计划的是五六年后再见他,勾搭勾搭,不显得倒贴地入宫,那时她应该很有钱了。但她也想到他会在那之前召见,不过见一见就寻机会闪人,总之是不能有情的。
二人随安公公到了皇帝起居室外,通传后跨过门槛进屋,就见一位披着白狐裘、头上插着一支玉簪的青年男子坐在榻上。
那榻类似韩熙载夜宴图中的坐榻,可躺可坐,在贵族人家十分常见。不过皇宫内的榻就格外讲究一些,那木头就是价值不匪的黄花梨。
“臣臣女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书林半膝跪地,书颖也单膝跪地,左手成拳,右手压在其上。
赵玮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道“平身吧。”
“谢皇上”二人平身后,依礼退在一边,书颖神情淡漠,没有多说多看,只静待下文。
赵玮顿了顿才道“有些年没见大师姐和师父了,师父身体可好”
书颖点了点头“他挺好的,就是陪养门下第子,难免忙了一些,这几年非殷师弟在他身边帮着。”
赵玮淡淡一笑“大师姐赚了不少钱吧”
书颖叹道“小本生意,混口饭吃。”
赵玮仰着头,呼出一口气,过了许久才说“师姐那也不是小本生意了,师姐有钱花就好。”
书颖本不想接他的话,但是她又想自己要是过于冷淡,反而会让他以为她在恨他,而恨是源于爱。
对于一个大概率还很惦记她的美色的男人来说,冷淡并不是最大的伤害,最大的伤害是完全无心,就是那种他在她面前跳脱衣舞,她也不会一点的绝缘。
于是书颖笑道“我亲自开拓的生意,这几个钱还赚不到,那也太没面子了。天下可做的生意还挺多的,就是要善于开发。”
赵玮果然怔了怔,忽又道“朕近日觉得胸闷,想请师姐给朕看看。”
书颖一脸懵逼的样子“不是说太后身体不适”
赵玮抿了抿嘴,才说“朕怕你不肯给朕看,只好让他说是给太后看。”
书颖微笑道“我在京时举手之劳,怎会不肯只我的医术也未见得比太医高明,皇上也同时召太医看看才好。”
“那就有劳师姐替朕把一把脉了。”他伸出一条胳膊放在榻上的小案上,眼睛看向她。
书颖不露出一分女儿的娇态,看到他的眼神也只大大方方微笑,大步上前在榻沿一坐,搭上他的脉。
书颖的根手指在他脉上搭了约有一分钟,这才收了手,笑道“不妨事,就是有些心气心血不足,让太医开了温补的药膳补一补。”
赵玮见她神态面色,没有一分伤怀、没有一分旧情,才明白她现在心里真的没有他。
“一事不烦二主,师姐何不替朕开些方子”
书颖沉默了一下,微笑点头“也好。”
赵玮眼神示意安公公让备笔墨过来,书颖则站起来在一旁候了候。等笔墨纸砚都备好了,她才过去提起笔,那通身的自信优雅是在别的少年身上不曾见过的。
书颖略做斟酌,就在纸上龙飞凤舞,不一会儿就写好两张,正是老大夫们常用的“鬼画符”。
“可令老太医们再看看。不过养生之道也未见只有饮食、药剂,平时还是多动一动、注意睡眠。”
赵玮默然一会儿,才笑道“从前有师姐在我身边时时提醒,倒能养得好些,要是师姐现在也能时时督着我就好了。朝政一忙,别的事也就忘了。”
书颖笑道“请安公公提醒皇上就好了,安公公当年不也在南阳吗”
安公公上前微笑道“奴婢哪有叶姑娘细心也只有皇上恩点不弃,奴婢才一直能留用。”
书颖像是这时才明白他的暗示一样,笑道“那请太后娘娘或者皇后娘娘提醒皇上,她二人定能细心周到。”
赵玮目光精芒闪烁“师姐就不愿自己来关心朕”
书颖脸上露出一分不耐烦“臣女给皇上看过了,也开了方子。”
赵玮抿着薄唇,说“师姐就不能天天看着朕吗”
书颖沉默了一下,才说“朝廷通常不接受女子为官,就算女子可以做官。太医院的工作枯燥,奉禄不多,风险却大,没有什么权力,但官场规矩多。我在江湖上跑,钱虽然不是非常多,但毫无风险,我就是大师姐,我就是大东家,我比较喜欢现在的职业。”
她明为理解成他想收她做“太医”,但实际上就是说当宫妃的事,他当然听得懂。
赵玮脸色沉了下来,就像是暴雨前的乌云压城,书林站在一旁一直未出声,这时才说“微臣多谢皇上美意,但是舍妹进太医院,只怕不合规矩。”
赵玮咳了两声,忽说“叶尚书和师兄两人在朝为官,师姐既有这才貌,留京与父兄做个照应,岂不是好”
书颖摇头“他们有本事就不用照应,没本事也别占着朝廷的职位。我以后要是有空回京,甭管有没有机会面圣,也给皇上备些南北特产,不是大家也都开心。”
赵玮攥紧了拳头,知道想见她一面不容易,要是容易的话,也不会年多了才见一面,比牛郎织女一年见一次还难。
赵玮冷冷道“师兄先退下吧,朕有几句话想跟师姐说。”
书林和书颖相看一眼,书颖轻轻颔首,他毕竟是皇帝,这要求也不至于让他们抗旨。
书林拱手退下,安公公也很有眼色,小碎步退了出去。
赵玮才看着她,说“颖妹还记不记得当年朕跟你说过的一句话”
书颖不问什么话,反而说“皇上何必如此称呼我且往事多说无益,何必再提”
时代贵族女子闺名,除了长辈、平辈血亲、丈夫、情人,绝难有别人称呼的,就算她和龙娘结义,平日她也不会直呼她的闺名。
赵玮盯着她“颖妹当真不念一分旧情”
书颖深吸了一口气,反问“念旧情能怎样勾搭成奸我当年与皇上本来是同门之情多于男女之情,我虚荣又喜欢钱,所以才半推半就。皇上也未必喜欢那样的我,让皇上吊在我这样歪脖子树上很不公平。”
赵玮的心像是被钝器捅了一样疼,也像是终于证实了自己不想承认的猜测。
“既然对朕不公平,那就对朕公平些。”
书颖摇头,眉眼美丽而疏离,可是语气十分温淡“不必了,各有各的缘法,你不喜欢那样的我,正是我不适合皇上的缘故。我本性就是虚荣和爱钱,是你说能让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就等着,没有想过其它的可能。
年前我回京时你刚好在大婚,浩浩荡荡的迎亲队堵了我回家的路。你风光大婚,新娘不是我,那一刻我挺失落的,也在那一刻一切幻像都倒塌了。
天下漂亮的女人多的是,你不是非我不可;天下的风光也有很多种,也不仅仅是当皇后。你走帝王路,我走江湖路,本不是一条路。”
赵玮又咳了起来,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朕跟你说过,如果你喜欢我,我就是在求你,如果你不喜”
书颖呵呵“皇上,你不必说这句,我记得。我那时还小,对世道人心未必这么清楚,所以才以为你跟别人不一样。你真要做那诀定,那也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赵玮昂首看着她,忽说“别人是谁”
“皇上不用为当年背弃诺言才有心结,因为很多不合适的人相遇都会是这个结果。”
赵玮抿了抿嘴,探究地说“颖妹这些年行走江湖,也遇上不少俊美少年吧”
书颖哈哈笑了笑“天下那么大,总有几个才貌双全的。”
“你”赵玮目光一寒,却没有说下去。
书颖秀眉轻蹙了一下,终是做个深呼吸“皇上是一个极聪明的人,你若真有情,留彼此美好的记忆修下辈子的缘分吧。”
赵玮捂住心口,目光终于泛起一丝波光,说“你当初为何要离开如果你留下,我就能跟父皇争取”
书颖摇了摇头“如果我留下了,不会有什么改变的,因为我遇上的是你这样的男人。你最可能的是许我作侧妃,当面辱我。我宁死不作妾,哪怕是帝王妾。
我只是一个少女,贪慕虚荣不是人之常情吗可你爱我的美貌、嫌恶我的虚荣,你宁愿要一个旁人告诉你很贤惠的陌生妻子,会顺从你的妻子。
你的潜意识里已决定将会用权力得到我的美色,斩断我的虚荣,因为这会让你感到舒坦,你认为这符合你的利益。
可别的女人就不贪慕你所带来的虚荣吗她们对你从四德不为虚荣、不为尊荣、不为权势,难道贪你身子不好
我当年在京郊外救你那片刻就知道你能拿出千两银子给我吗不是你纠缠要报答我,我会问你要钱吗你到柳叶派来学艺,我给你设计补药和膳食方子、传你锻炼之法是因为你是皇子吗
不是你告诉我身份,我只当你是我师弟,我希望师弟平安喜乐,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你想把同门之情勉强为男女之情,可是你没有吸引我的好武功和好身体,用权势来替代。
你要是厌恶我贪慕虚荣和权势,那你怎么不选择练好武功和身体后再追我或者你怎么不去找一个就喜欢一无所有、一无是处的男人的女人你在这里纠缠我一个观不合的女人干什么”
赵玮胸膛起伏,这时居然觉得背脊发凉,他极力否认“不是这样的,我不是不补偿你你根本就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我不能违抗父皇临终前的旨意,我得尽快稳定朝堂,那只是权谊之计。”
书颖冷笑“你怎知我就没有能力帮你稳定朝堂皇帝临终前的旨意你真没有办法争取吗你只是不愿为了我的尊严努力一分罢了。
我喜欢过那个不把耶律隆进放眼里要娶我的少年,那个跟我说这世间除了生死无大事、规矩是给臣子定的的少年,那个纵使文弱也掩不住意气风发的少年。我不恨你杀死了他或者收回了他,我只是让自己变得不需要他了。”
赵玮起身扑过来,拉住她的手腕“颖妹,我在,我一直在不管你信不信,我那是不得已,我心里只有你。”
书颖轻笑一声,一把挣开他的手,语气闲适道“咱们把过去的事说开了,你也打开心结好好当你的皇帝。你真不必再这样找我进宫来,如今的我虽性子风流,与男子结交也不在乎名声,但是好马不吃回头草。”
“风流回头草”赵玮清澈寒眸精光,“你未免太不将朕放在眼里,你觉得朕不会动你们,所以越发放肆。”
书颖本就不想这么早进宫,而且看得出来皇帝是个很有主意的男人,她现在随意从了他,他也跟原著皇帝给得差不多。
“皇上既然要强求,那皇上是选择下嫁入赘,等我风光将你娶进我叶家呢,还是要休了皇后再风光娶我进宫”
“”
“呵,你终于跟我一样觉得咱俩不合适了。”书颖负着手呵呵笑了两声,“那请皇上保重,我走了。”
赵玮拉住她“颖妹,你相信我,你只要进宫来诞下皇子,我就废了皇后,改立你为后,否则朝野大震,朝臣们都会攻击你的。”
她一脸觉得他寡淡得勾不起她一点兴致的样子“师弟,你不要为难师姐,好不好”
书颖对他真的爱不起来了,只能做到看在他长得俊美年轻,睡起来不会恶心,想着小蓝交代的任务和原主执念,才与他聊到这个话题。
赵玮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是师姐在为难我。”
书颖想了想,道“不如这样,我继续做我的生意、赚我的钱、找我的少年高手情人、享受我的人生。十年后你要还是想纳我为妃,我的钱也赚够了就在京久住,咱们可以一起做个伴,名分你看着给,我绝不勉强为难你。你当我是妃,我就当你是侧夫,我娶正夫你不得干涉。”
赵玮僵在那里,目露杀气看着她“你当真你为何就不能相信我”他这时心虚当初的背弃,不敢再以那些她必然厌恶的话相加。
书颖气势压过他,怒道“你大婚时,新娘子没有生孩子吧你立后时,皇后已生下孩子了吗凭什么我嫁给你就得生孩子立功
我不配光风大嫁,堂堂正正坐銮舆穿正宫服走大门进宫吗我只能走侧门进来封个妃位要是没有生下儿子,我就要一辈子当妾我比别人差哪了
如果是她先认识你,我还无话可说,可是那时我们已定情,是你为了并没有孩子的她抛弃了我这是充满羞辱的抛弃现在却要我先当妾生孩子才抛弃她抛弃她这么难,抛弃我眼睛都不眨,我这么贱
你既然这么爱她,我早祝福你们白头偕老了,你还想怎么样你是觉得我没有见过男人吗,才要来给你这背信弃义之人做小给你正妻下跪你是觉得我没有钱花才要进宫来服侍太后和皇后乞求赏一口吃喝”
赵玮那股帝王的气势这才被压住了,想到背信弃义只觉极恐,这在古代是一个极大的污点。无信和小人从来是近义词,在市井中尚会被看不起,崇拜英雄、自身是豪杰的叶二娘看不上背信弃义的人只是正常的现象。
书颖甩开他的手,转身就疾步走向殿门。
赵玮忍不住喊了一声“颖妹”
书颖脚步顿住却不回头,只冷冷道“别再宣我,我不想看到你。我下辈子,你不必修这缘。”
书颖打开殿门跨出屋去,一阵冬日的寒风吹拂起她的长发,她窈窕的背影就消失在那一片光芒之中。
年的苦苦相思却等来今日的话不投机,本就身体文弱的赵玮血不归心,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安公公回屋时就见赵玮晕倒在地上,惊叫“来人呐快来人呐”
小太监们将赵玮扶起,放回到坐榻上,这时赵玮才缓过来阻止了安公公让人去小精于病道的叶二娘回来。
“别再为难她,她只会更加厌恶朕。”
安公公落泪道“皇上对叶姑娘一片真心,她怎么就不明白”
赵玮抓着心口,喃喃“不能怪她,是朕当年负了她。她是叶二娘,是武功、医道、音律、书画、算术、针线、女红无一不登峰造极的柳叶派的大师姐,是天下第一美人,她怎甘人下”
前些年书颖的名声被耶律隆进带坏了,但是后来真正见过她的人都觉得怪不得耶律隆进要纠缠她。男人们都想如果他们有耶律隆进的权势,也一定非要纠缠她不可。
而当年见过她的功夫,她的音律、她的医术的人,无不钦佩。这些年,叶二娘就是名震天下,朝堂江湖公认的天下第一美人、天下第一才女、天下第一女高手、天下最年轻的女富商。
安公公小心服侍着皇帝,赵玮一腔心思无人可诉,所以从小陪伴他的小安子才成了这个对象。
“若要废后,太后和朝臣一定会反对的,只怕会气坏刘尚书。”赵玮现在明白是他当初一念松动才造成现在的局面。如果坚决不娶,不听父皇的病中之言,陈明清楚,也不至于现在更加为难。
安公公摸准了赵玮的心思,温言道“皇上当时也为难,那也没有料到叶姑娘气性这么大。可如今拖得越久,只怕对皇上越不利。皇上挂念着叶姑娘难以保重龙体,而且时间越久,叶姑娘就越不记得皇上。”
赵玮心想就怕她一走,不是年不归,而是五年十年,那时怕她在外悄悄地连孩子都生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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