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公子世无双(3)

    尸体滚落马下, 一时整个山坡只剩下了火把燃烧和马蹄嘶鸣的声音。

    旁边的官兵反应过来,抱住了掉在地上的人呐喊道“有刺客”

    周围几乎是一瞬间慌乱了起来,无数人抽刀戒备,在看到林间的身影时, 那扶着人的官兵眉心同样中了箭。

    “追快追”有人举起火把下令。

    官兵们试图往里冲, 可箭矢飞过, 为首者再度倒地不起,

    一时人心混乱,竟无人敢往林子里再迈一步。

    停留的官兵互看,有人问道“怎么办”

    “烧山”一小队队长粗喘着气问道。

    “此处若焚大火,谁去复命”另一小队队长问道。

    数人皆是迟疑不定, 若是有首领在, 他们自然不需要担这份干系,可要抓的人没抓到, 首领还死了, 一旦查出谁下的令,只怕身家性命都要没了。

    “围起来,先向主子复命。”一小队队长说道。

    其他人纷纷响应“围起来,将此处围起来, 一旦看到有人出入, 立马抓起来”

    官兵们纷纷动身,再不见丛林之中有箭矢射出,只是火把燃烧的火光也环绕了整个丛林的外围。

    宗阙收起了弓箭, 欲起身时察觉了肩头伤口的迸裂,布条重解再缠紧, 他顺着草丛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那处。

    “公子, 公子”清朗温润的呼唤声传了过来。

    公子樾勉强睁开了眼睛, 下一刻直接撑着床起身,呼吸微蹙“阙”

    床边的人因为他的起身颇有些猝不及防,却是伸手安抚着他的后背顺着气道“公子,静心,现在已经安全了。”

    公子樾呼吸微匀,转眸看向了身旁一身绿袍青年,目光落在了他手中所持的竹扇扇面上道“宣家叔华。”

    他的声音虽有些虚弱,语气却十分确定,

    那绿袍青年手中竹扇停了一下,起身作揖道“公子好眼力,竟能一眼道破在下的身份。”

    “多谢救命,此恩樾无以为报。”公子樾起身,却发现通身麻衣已尽去,身上的布料虽未有任何装饰,却是柔软舒适。

    富商与各门客所穿多为棉。

    他昨日奔波一日,因一身麻衣,发丝凌乱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那一日也是水米未进,有人烟处时时都能看到画像查问,林中倚靠暂歇,竟是不知不觉昏睡了过去。

    睡中似乎察觉有人靠近,可神思已经不能恢复清明,没想到竟是被宣家人所救。

    “公子客气,叔华不过是途径那处,恰巧见有人落难,故而伸以援手。”叔华执扇行礼道,“不想遇到公子落难,叔华虽对霖国之事略有耳闻,却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不知叔华所闻为何”公子樾起身下床,被对方搀扶时说道,“多谢。”

    “公子客气,叔华途径霖国,便听闻公子遇刺的消息,当年随师父入霖国宫宴,有幸得见公子君子之姿,心中倾慕已久。”叔华扶着他在软垫上坐下,将小童煎好的药亲手捧过,放在了他的面前道,“一直也不曾有机会与公子谈论古今,未曾想到在霖国境内也有人敢行此狂悖之事。”

    “霖国内事,让叔华见笑了。”公子樾跪坐桌前,看着面前的药却没有动手。

    “公子身体虚弱,乃是长期奔波劳碌所致。”叔华轻挥着竹扇笑道,“此药是为调理,虽比不得宫廷用药,却是为了保公子之元气不为此事所伤。”

    “多谢好意,只是樾在外向来不用药。”公子樾未动那碗汤药。

    各国纷争,身边有人时入口之物自然是时时验过,身边无人,未明来历的药不可随意入口,此乃自保之基本。

    “无妨,是叔华冒昧。”叔华未有一丝不悦,笑道,“公子昨日昏睡,并未进食,可要用些吃食,叔华此处虽然不比宫中,但可静养。”

    “多谢。”公子樾执手行礼道。

    “在下这小童还算伶俐,公子休养期间想要什么,尽可使唤于他。”叔华起身还礼道,“叔华便不多打扰了。”

    公子樾起身送行“慢走。”

    叔华退身出去,小童将那桌上的药端走,一时屋内倒是寂静。

    公子樾静立廊下,此处小院颇为宽敞,虽不是金碧辉煌,绫罗绸缎,却是个清净淡雅之地。

    宣家叔华,承袭宣家正统之学,乃是宣子最为得意的弟子,宣子曾被召至宫中讲学,想来是那时见过。

    如果各国纷争,各家学士并非分属一国,学说纷纭,公子樾所听颇多,只道各家各有所长,各有所短,当取各家之长,避各家之短。

    宣子所讲为纵横之道,六国皆列棋局之上,可纵横攻破各国,一统天下。

    此学可取,然公子樾认为以如今六国之势,统一局面未现,先发者如同出头之鸟,必遭各国群起而攻之,如今应以和为贵,休养生息,否则即便平了天下,也是民不聊生,顷刻间便会土崩瓦解。

    宣学于这乱世之中未必没有可取之处,但宣家叔华与他所想却是背道而驰。

    叔华取纵横之道中战之一道,认为只有一统天下,才能使万世开太平。

    他们治世思维不一,能成友人谈论古今,却难成心腹幕僚。

    “公子,您的饭食取来了,可要现在用”小童捧了数个碗碟前来,恭敬问道。

    “多谢你,放在桌上即可。”公子樾打量幼童年龄,入座时思忖道,“听你的口音像是鲁国人。”

    小童略有错愕,执手行礼道“是,奴乃是我家公子从鲁国买下的,公子识得鲁国口音”

    “六国言语皆有听闻,你可知如今外面的情形如何”公子樾手指微微收紧询问道。

    阙也是鲁国人,他如今暂得藏身休养之处,对方却不知是何情形,亦不知该如何联络。

    那么多的官兵,也不知他有没有安全逃脱。

    “如今满城都在找人,到处都有张贴公子的画像。”小童担忧道,“只是那些人凶神恶煞,我家公子说不可将公子藏身之处的消息透露出去。”

    满城张贴,也就是说还未抓到,或者是抓到了但发现那不是他。

    “那太烨山可有消息传出”公子樾提起心神问道。

    “这个奴不知晓。”小童说道。

    “多谢你,你暂且退下吧。”公子樾说道。

    “是。”小童出了门,站立在了廊下。

    公子樾看着眼前比之前所食不知精致多少倍的清粥小菜,一时竟有些没胃口。

    阙与他一路相互扶持,虽相处时间甚短,却也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

    若不能确定他的安危,即便他回了淞都,内心也是难安。

    公子樾沉吟片刻,捧起了桌上的小碗,将其中饭菜送进了口中,如今之计,需先往淞都故人处送出信函,以知淞都如今情况再做打算。

    空了的碗碟端下,公子樾跪坐桌前,从之前脱下的亵衣上剿下了一块,在其上写上了字迹。

    丝帛系在玉簪之上交给了小童“麻烦派人快马送给淞都甘氏,勿让人截了。”

    “是。”小童接过玉簪匆匆离开。

    玉簪递至叔华之处,他未碰分毫,而是笑道“将此物如公子樾所言发往淞都甘氏,一定要找到人。”

    “公子不好奇其中写了什么吗”小童捧着玉簪问道。

    “如今霖国局势混乱,线路却明,霖王虽有意于公子樾,可是宗室必然不愿流着异国之血的继承人上位。”叔华起身道,“公子晖虽才疏学浅,可背后有宗室撑腰,霖国未必会乱,可舍长子而选次子,一定会为各国所诟病,公子樾活一日,霖国就乱一日,不论他写了何话,都是一样的。”

    “公子英明。”小童捧了玉簪出门,交予了快马传信。

    从太烨山往淞都,快马加鞭两日就能到。

    “公子,已送了出去,您且安心。”小童匆匆复返,向跪坐堂上的人禀报道。

    “多谢,随后帮我留意太烨山的消息即可。”公子樾抬眸说道。

    他的往来书信自然瞒不过这里的主人,只是他所给的书信,无论观与不观,都无所谓。

    书信只为指名地点,真正的书信早已藏在淞都城中。

    霖国内乱局外者明了,他处于局内却未必不明,只是总想着虽非一母所生,却有同样的血脉,如今能这样声势浩大的在霖国境内公然寻觅他的踪迹,刺杀的人中掺杂了谁的人,已是一目了然。

    未雨绸缪之事可用,如今只看父王如何决断。

    快马送信,淞都城内风云未明,叔华那里却得到了兵围太烨山的消息“你所言可属实”

    “奴不敢撒谎,兵围太烨山乃是因为山中匪患未绝,竟使一位将军直接身亡,公子樾置身其中,必然危险万分。”小童跪地叩头说道。

    “可公子樾早已逃脱。”叔华将他扶起,脑海之中不断思忖。

    公子樾善君子六艺,骑射之事自然通晓,可六国贵族养尊处优,哪里比得上长年征战的将军,且他一人对上数百人,想要逃脱,必然是要有人引开那些追兵的。

    兵围太烨山,此处反而安全了。

    “将此事告知公子樾”叔华话说到一半起身道,“还是我亲自去说为宜。”

    豆大的烛火在灯芯之上不断跳跃,散发出灯油略带刺鼻的味道,公子樾藏在袖中的拳头握的很紧,腰背却挺得笔直“兵围太烨山多谢叔华告知。”

    兵围太烨山,说明他还没有出来,亦说明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他竟真的还活着

    叔华观他神色,竹扇轻顿,能在霖国官兵围山之势下仍能存活,又得公子樾重视之人,非是池中物“公子如今作何打算”

    “淞都未有回信”公子樾问道。

    叔华回答道“是,或许有,但有人拦截也未可知。”

    “樾与叔华不过一面之缘。”公子樾思忖起身,走至他面前行大礼道,“多日来多谢叔华照顾,才能幸免于难”

    叔华未料他有此举,手中竹扇一顿,起身搀扶道“公子请起,此举实在折煞在下。”

    “请叔华容樾行此礼。”公子樾抬眸说道,“叔华所帮甚多,只是如今还有一事要求你,若能相帮,叔华日后有事相求,樾必倾尽全力。”

    叔华眸思微深,搀扶的手略微放松了力道,跪坐在对面道“公子请讲,若叔华能办到,必会相助一二。”

    “如今兵围太烨山,请叔华助我出霖国境内。”公子樾看着他道。

    如今的情势,只有他出了国境才不至于时时被人追捕,父王年迈,从不想他们骨肉相残,为弟者可以不尊,为兄者却不能不孝。

    且他出了国境,太烨山之围便可解。

    叔华看着他坚定的视线,胸中略有滚烫之意“不知太烨山所围之人乃是公子何人”

    “乃是随行护卫,但他生死相扶,如今是生死之交。”公子樾说道。

    叔华呼吸微沉,起身将他扶了起来道“公子重情重义,此事叔华一定相帮。”

    为君王者不可不心狠,狡兔死,良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乃是君王常行之事。

    可作为门客谋士,想要跟从的却是如此具有君子之风的明主,因其谦逊,仁善,若事成不仅可得名声,亦可得善终。

    可这样仁善的君王却与他的思想背道而驰,守成之主,仁善太过,反而难成大业。

    虽不跟从,可如此君子,让人拜服。

    “多谢。”公子樾起身道。

    兵围太烨山,他们收拾行囊一路赶往国境反而少了不少的阻碍,即使到了边境查检,叔华也能拿出对应的路引和契书。

    一路人有惊无险,霖国西向进了伯国,未至城镇,只到了无人僻静处,公子樾下了马车行礼告别“多谢叔华,此恩樾铭感于心。”

    “在下所行不过举手之劳。”叔华示意身后小童,捧过了一个布包递了过去道,“此中有路引契书,两身换洗的衣物,还有一些钱币和防身之物,这匹马赠予公子,希望公子万事小心,一切顺遂。”

    他带对方出了霖国,此事虽然现在不发,但是一旦细查总有蛛丝马迹,若是再待在一处,恐怕他这一行人都要受到牵连,而对方明显未有牵连之意,甚至无需他多言,心思便撞到了一块。

    公子樾并未推辞,接过包裹,牵过马道“多谢,还请叔华近日不要再去霖国,以免被殃及,樾告辞,珍重。”

    “珍重。”叔华行礼,看着对方骑上马背驶向了远方。

    六国混乱将起,自霖国始,天下未有统一之象,可事在人为,纵横之道,有时不需耗费一兵一卒,便可兵不血刃。

    “公子。”小童搀扶他上马车道,“您吩咐的事已经交代去办了。”

    “此举也算与他殊途同归。”叔华坐上了马车道,“只是可惜,没能见到公子樾的生死之交。”

    “公子日后定会见到的。”小童关上了车门道。

    “希望如此。”叔华笑道。

    马蹄声响,车队渐远,公子樾进入伯国的消息却在此时疯传开来。

    “公子樾已进入伯国境内”雕栏玉砌的霖国王宫之内,送来的竹简被戴着金饰的手拍在了桌案上,“你不是说他被围在太烨山了吗”

    桌后跪坐的妇人一身艳红绸缎,金玉堆砌,衬的容色格外出众,只是脸上的那份狠意和扭曲破坏了那种柔弱的美感,反而带上了几分狰狞。

    “奴也不知道,是将军传来消息,说亲眼看着公子樾进了太烨山中,这才下令将太烨山围圆实了。”跪地的宦官声线格外尖细,“不知道他怎么又出了国境,到了伯国去了。”

    “声东击西,诸家讲学,他倒是学的透彻。”妇人捻起那竹简,将其扔在了桌案前面的地上,深呼吸道,“他敢跑,也就是舍了他的母后和王位了,那就别怪我了。”

    “主子,那太烨山那边”宦官叩头问道。

    “既是抓山匪,就好好的抓。”妇人提起衣摆起身道,“樾儿从匪窝里脱身却先去了伯国,而不回淞都请安免了大王担心,也不知这不孝之举是谁教的。”

    “主子英明。”宦官连忙称赞。

    “听说公子樾前往伯国了。”

    “是出使”

    “不知晓,怎么会直接出了国境莫非是被贼寇追赶至了伯国”

    “那未免太过于嚣张。”

    “王公贵族都不安全,真是让人夜里都睡不好喽。”

    “这是您要的马,我这里的马可是万里挑一的良种,看看怎么样”马贩牵着自己的马介绍道,“看看这腿,比军马也不弱。”

    “这马是军中淘汰下来的。”站在马边的顾客看着马蹄道,“钉印还未完全退去。”

    那马贩面上略有尴尬,随即耸了耸肩破罐子破摔道“淘汰下来又如何,你买不买不买别来挡道。”

    “再便宜些。”顾客声音很沉,却很平静。

    “行吧,这个数牵走吧。”马贩比了个数字道,“你要是这个还不要就算了。”

    顾客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包,直接放在了他的手中,牵过了马缰“点一下。”

    马贩打开,细数着数量,瞬间眉开眼笑道“感情你这一开始都是数好的。”

    “嗯。”顾客牵了马,直接骑上了马背离开。

    马贩数着钱币,却有几只苍蝇环绕着落在了上面,他伸手挥了挥颇有些不耐烦“真恶心,哪儿不落往这里落。”

    骑马之人行往城门口,递上了竹简做的路引,守城士兵接过时掌心还落下了一枚钱币,他眉头一挑,随意看了看,将路引递回道“行了,出去吧。”

    马缰微拉,那停下的马直接带着人出了城门,而那枚所谓的路引也被扔在了半道的草丛之中。

    秋风略急,吹拂在宗阙的面颊上,直朝西边而去。

    他原本以为这个时代的路引有多严格,不过是简单的竹简制成,其上又拓上了官府特质的印泥,一切难做无非是普通百姓没有识字读书的机会,更没有银钱接触到笔墨,故而路引难制,而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想要仿制一份一模一样的,不过是花费一些工夫。

    宿主,现在要去找公子樾吗1314问道。

    它家宿主就是牛逼,都不认识这个时代的字,硬是买了资料给学会了,还会仿制路引,简直就是出色的伪证制作者。

    系统每一个躺平的日子都有宿主付出的心血。

    不急。宗阙打马前行。

    霖国兵围太烨山是为了逼出公子樾,公子樾前往伯国,一是为了躲国内混乱,二则是为了解太烨山之困。

    而他之前留在太烨山,一是为了让公子樾跑的更远些,二则是那些人已经胆大妄为到敢放火烧山。

    公子樾出国境,应该是对淞都有所了解,否则会认为直接回淞都就可解太烨山之局,他有防备,且能出国境,危机便不似在霖国境内。

    嗯宿主要做什么1314好奇问道。

    将阴谋公布天下。宗阙说道。

    这个时代百家争鸣,文化兴盛,各种阴谋诡计层出不穷,但各大体系并未统筹成功,不管是各国王公贵族还是百姓,都容易被言论左右。

    1314小声的哦了一下宿主真棒

    它忘了,它家宿主绝不是有仇不报的那种人。

    平白被人追杀那么久,还受了不少伤,那可是很深的仇。

    故事刻录于竹简之上,又经快马,流传于各个名家快嘴之手。

    “这一次我们来讲一个新故事,传言有一家族,正妻是家族联姻,妾氏却是母家表妹,正妻与妾氏一前一后的诞育子嗣,嫡长子德才兼备,妾氏之子比之不能,便只能暗下阴招,咱们今天讲的这一招,叫釜底抽薪”

    故事并未直指,且一贯说书先生多爱讲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如今讲起这贵族秘辛之事,当真是引得不少吃茶人纷纷围观,耐心静听。

    故事口耳相传,等到由臣子讲述到霖国国君面前时,大殿之上一片的寂静。

    “母子一脉,本家之人必会觉得有其母必有其子,长子仁孝,必忧其母,以诬陷之名最易暗害其母,釜底抽薪,必能使长子返回,一网打尽。”

    声音落定,为首的王后神色未变,一旁的若妃却已面色惨白“这是哪里来的混账故事”

    “母子一脉,说的好,樾儿出事,父母忧心,若父母出事,樾儿同样会忧心。”霖国国君看着一旁宠妃惨败难看的脸色道,“樾儿如今已脱险境,前往别国求学,就让士兵撤了吧,免得引起民心惶惶,不可终日。”

    “多谢大王。”王后起身,额头紧贴手背压到了地面行礼道。

    “好了,起来吧。”霖国国君将她搀扶了起来,轻轻叹气。

    若妃手指收的极紧,看向了对面的大臣,蹙着眉轻轻摇了摇头,牙齿轻磨。

    他们原本预备今日将王后私通旧国的消息摆出来,即便公子樾在外,也会尝试联系淞都,既能将王后关起来,又能降低公子樾的声望,甚至撬出他在霖国的幕僚和暗线,一举数得。

    如今却被这小小的故事给毁了,且矛头直指向她,一旦日后王后被陷害,都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行此事人着实可恶至极。

    故事并非只传扬于霖国境内,不管是随意听了一耳朵的还是有心者口耳相传,在故事传至霖国王宫时,就已经摆上了各国谋士门客甚至继承者的桌案之上。

    “这故事易懂易通,便是寻常百姓也能口耳相传。”烛火下跪坐的男子一身华服,漆黑的丝绸质地上以银线勾勒出了蟒身,使烛火下的眉眼更显华贵之气,“叔华以为如何”

    “其中虽未涉霖国内事,却直指核心,若妃手段不弱,又有霖国贵族为靠山。”跪坐在男人对面的叔华眸色中全是认真和赞扬,“此行事若成,不仅霖国王后危矣,公子樾侍母纯孝,不管在外还是在内,都会五内俱焚,确实为釜底抽薪之举,但此事一出,日后不管谁诬陷王后,矛头都会至指若妃,反而让她不敢轻举妄动,此举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叔华以为,此人有大才,六国征战,若大兴兵力必引人侧目,能兵不血刃左右一国,减少兵力消耗,乃大才也。”

    “孤亦是如此认为。”黑袍男子说道,“只是此人未露行迹,叔华可否代孤找出,诚邀至宁国,孤必视为座上宾。”

    “叔华愿代劳。”叔华俯身行礼道。

    茅草屋中烛火如豆,勉强照亮了方寸之地,公子樾跪于干草之上,展开了白日得来的绢帛。

    其上四字危机已解。

    后有密密麻麻的小字,却是讲述了一个流传在霖国的小故事。

    公子樾将绢帛靠近烛火,一字一字读着其上的故事。

    说的是家族之事,然涉及长子与次子时,公子樾眸光停留片刻,迫不及待往下读去。

    霖国宫内长子次子非同母所生之事天下皆知,可此次的事端却借由故事之名传遍天下,未直接点名道姓,却将其中的秘辛说了个清楚明白。

    如何借士兵寻找之名暗下杀手,如何以寻找名义带回淞都,又是如何陷害其母私通釜底抽薪,母子一脉,母亲如此行事,儿子自然脱不了干系。

    公子樾目光停留其上,后面的事并未发生,可一旦发生,即便他身处伯国,也会被霖国要求归还,只能四处流亡,无处藏身,而母亲身处困局之中,他又如何能不忧心。

    一想到那样的未来,公子樾连心都在紧缩着,此法何其狠辣,一旦事成,不管他如何辩驳都无济于事。

    可一旦阴谋浮于水面之上,便会让想要暗害之人投鼠忌器,即便背后有贵族撑腰,此法一旦实行,便是一一对照入座,遭万世唾骂。

    一则故事,不显山不露水,却能解危难于未行之时。

    这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

    公子樾的手指停留在那四字上,不知为何想到了与他同行两日的那人,他们出太烨山的方向与淞都相背。

    那人熟悉丛林环境,必不会犯如此明显的错误,且会在官兵来寻时让他警惕而非直接靠近。

    他的危机已解,太烨山危机自然也解了,行事之人会是他猜测的那个人吗

    除了他,公子樾竟想不出谁有如此大才,又会帮他至此。

    “阙。”公子樾默念此名,将绢布放在了油灯上点燃,看着其一点一点化为灰烬。

    此一计若真是他所为,足以让其扬名六国。

    只是若他活着,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再见。

    拴着的马在外吃着草,打了两个响鼻,公子樾熄灭了烛火,躺在了干草堆中。

    月明星稀,虽危机暂解,但他此时还不能回国,刺杀之事父王必然已知,但却未有证据,且其背后站着霖国的贵族,想要惩处恐怕不易。

    如今他在外,那些人虽会忌惮,派人刺杀,却不会狗急跳墙伤及母后,他若在内,可承继尊位,只怕她们拼着名声不要,也要来个鱼死网破,到那时,只怕连父王也护不住他们。

    如今父王说他游学各国,那便真的游学一番,也自会有自己的际遇。

    月光笼罩大地,马匹从荒无人烟的丛林中穿出,跨越了霖国的国境,朝着远方疾驰而去。

    宿主你怎么确定公子樾就在这个方向1314问道。

    你现在帮我确认了。宗阙夹着马腹看着前路道。

    这个时代跟他想象的有很多不同,城市村庄是很多,但人类未进入的丛林更多,有些深山甚至连猎户都不敢轻易踏足。

    树林茂密,枯叶堆积极厚,人置身其中很难发现,跟电视剧里稀疏的丛林截然不同。

    毒虫,野兽,瘴气,无人前去的丛林非是人类修建的官道,无人敢轻易踏足,所以国境边缘并非哪里都有人守,想要攻破一国,就要从攻破城池下手,否则占领了无人之地也没有任何用处,只会使士兵丧命。

    对别人来说很难的地方,对他而言却可以轻易穿行,并见识物种的多样性。

    1314机器都要卡顿了您,您怎么还套我话呢

    坏宿主

    谢谢。宗阙沉声道。

    不客气,这是系统应该做1314话语又卡顿了,觉得自己接的太顺口了,你就不怕我让宿主你在这里自生自灭吗

    它可是超凶的。

    这个世界找人确实太难了,我需要你。宗阙说道。

    我需要你,我需要你,我需要你。

    1314那一瞬间竟然感觉到了自己的使命感,它终于要从一个小废统崛起了我可以给您报具体的坐标。

    要钱吗宗阙问道。

    嗯,还是要的,但我可以给你打折。1314说道。

    本源世界建议不要太过于帮助宿主做任务,这样更有利于宿主独立自主完成,提高评分。

    不用了。宗阙说道。

    1314原地石化瘫倒哦那你找不到可不关我的事。

    嗯。宗阙应道。

    这个世界的消息传递的太慢,想要从人海茫茫中找到一个没有任何联系方式的人,着实比他想的要难上一些,但只要确定了方向,村庄城池无非就那么几个。

    1314

    宿主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有老婆的系统费解

    宗阙进入伯国境内再没有绕开城池,而是每每小心借用过路人的路引仿制了之后进去再离开。

    他身上的钱币不少,是从当时追踪他的官兵身上摸来的,只是即使清洗过,好像仍然有摆脱不了的血腥气。

    太烨山被围,宗阙从其中挣脱,手上沾染的血液不止几人。

    “你是霖国人”兑换钱币的人仔细打量着路引凭证,又看着面前的人道。

    “是。”宗阙应道。

    “好,清点没有问题,但要扣除这个数。”兑换的人说道。

    “换吧。”宗阙说道。

    钱币兑换,宗阙揣好了钱,拉了下头顶的兜帽出了这里,牵上马离开。

    此时秋凉,兜帽刚好可以遮掩他脖子后面的奴隶印记,不至于使他寸步难行。

    宿主,现在你要怎么找1314随时待命。

    宗阙未发一言,牵住马缰上了马,朝着集市疾驰了过去。

    这个季节正是秋收,自然各种食物都会有,宗阙也如愿的在其中找到了一筐栗子。

    此时代的栗子叫木奄子,而他告知公子樾的是栗子。

    既然有相同的认知,找起来就不会太难。

    征战之时粮食短缺,每一种食物的发现都足以让百姓奉若瑰宝,而栗子的香气本身就足以吸引很多人。

    “这不是山上的木奄子吗”人群聚拢在小贩处询问道,“真能吃”

    “这叫栗子,能吃,一升一个小铜贝。”小贩吆喝道。

    香甜的味道催人食欲,而从第一个人买了以后,那样的摊子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

    有人说栗子就是栗子,也有人说木奄子就是栗子,一时众说纷纭,这种香甜却能够裹腹的食物以极快的速度在伯国风靡了起来。

    公子樾牵马经过,闻到那熟悉的甜香味时停下了步伐,看着围在一起的人凑了过去,也看到了记忆中熟悉的果实。

    “你这木奄子怎么卖”有人扎堆询问道。

    “一升一铜贝。”小贩热情招呼道,“都过来看看啊,新鲜的炒栗子。”

    “木奄子就木奄子,怎么还叫上栗子了”旁边有人眼馋起哄道。

    “那怎么能一样”小贩说道,“这可是栗子,跟那个味儿不一样。”

    “给我来一捧。”旁边有人说道。

    “失礼,我想请问此处栗子都是叫木奄子吗”公子樾拦住了一人问道。

    “那玩意就是木奄子,就是从象城传过来的说法,倒像是跟木奄子不一样似的。”那人停下脚步,见他衣着还算不错,答了两句,“你也有兴趣”

    公子樾闻他言语,原本不抱的期待提了起来“是近日传过来的吗”

    “可不是,乍一改口,山上的木奄子都要被摸光了。”那人嗤了一声甩袖离开。

    公子樾却握紧了马绳,心中激动了起来,象城,若是近日才传过来,极有可能是那人。

    他骑上马背,当即调转方向离开了此处,不管是不是,他都要去看看

    马蹄声急,从官道上匆匆经过,未有丝毫停歇,从晨起到日落,马蹄声匆匆踏入了象城,寻觅着集市的地方。

    可到了日落黄昏,集市的人早已零落,只剩下一片萧条之景。

    公子樾从马上跨下,拦住了一背着菜框起身的人道“这位老先生,敢问卖栗子的在何处”

    “木奄子”老者疑惑道。

    “是,可否请您指教”公子樾说道。

    “什么指教,不敢不敢。”老者见他一身文气,开口道,“就东边那个口那里,好几家一起卖,但那里卖的快,估计都收摊了,这山上的木奄子一天比一天少,想吃要赶早啊。”

    “多谢。”公子樾匆匆行礼,骑上马背往东边行去。

    只是行至那处,的确如老者所说,剩下的人寥寥无几,虽是有不少栗子的壳还留在原处,却已然没了人影。

    公子樾拉住了马缰,下马打量着周围,心口微微下沉。

    即便真找到了卖栗子的,或许也只是一种新的叫法,又或者是那人路过,将此法传授给了此处的百姓便离开了。

    秋风吹过地上的壳,呼啦啦的让人心烦意乱。

    马蹄声从身后响起,唤醒了公子樾的思绪,他本有意避让,却听到身后勒马嘶鸣的声音,有人下马,马蹄嗒嗒伴随而行。

    公子樾牵动马缰准备离开时,听到了身后传来了的问话声“你来了。”

    沉稳又平静,跟记忆中的声音一模一样。

    公子樾怔立原地,心跳骤然剧烈,那一瞬间几乎以为是幻听,然而回眸时,那道牵着马的漆黑身影近在咫尺之间,没有了狼狈,沾染了些许风霜,却一如既往的沉稳俊美。

    公子樾的心口有些沉甸甸的,鼻中不知为何有些酸涩,唇角却勾了起来“你无事。”

    他看起来很好,无事就好。

    夕阳之中,一身棉衣的青年发丝随洁白的发带轻轻拂动,眸中水光如映着瑟瑟夕阳的海水,掩藏着无尽的波澜,只以唇角的笑意展露那几乎被夕阳光芒同化的美景。

    公子樾。

    宗阙的眼睛微眯,眼睛被眼前的一幕刺到了“无事。”

    “那就好。”青年的笑意舒展,整个人雅清的仿佛随时能够随风而去,化在夕阳的光芒之中。,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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