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白玉非菩提(4)

    “将人先扶去休息。”潋月看着那坐在地上几乎脱力的人道。

    “是。”侍从纷纷过去搀扶。

    诵借力起来, 脚步却踉跄了几下,泪眼朦胧中看向国师道“多谢国师。”

    他被搀扶下去,一应侍从并不在近前,潋月垂眸, 看着从袖中探头的小蛇, 手指摩挲了一下,一截指尖已探入了他的口中。

    这小蛇捕猎明显是一把好手, 但是每每他的手指伸入时都不会下口。

    “主人。”乾站在他的旁边低头问道, “通风报信的人怎么处理”

    “盯住即可。”潋月看着庭院道,“不要打草惊蛇, 必要时可以利用他反送消息。”

    王子厥既要夺权, 自然处处都会有眼线, 他之居处自然也有,只是想找出来不容易, 这次机会刚刚好。

    “是。”乾低头道。

    “好好招待诵,日后还有的是好戏看。”潋月愉悦的笑了出来。

    “主人,其实您不用计,此事便是筹码,一旦暴露, 王子厥便会受人诟病。”乾说道。

    “的确如此,可我就喜欢看有情人分离, 挣扎,痛苦,哭泣,痛不欲生。”潋月笑吟吟回眸道,“不有趣吗”

    曾经相濡以沫的人转眼就会变得针锋相对,原本含羞带怯的人再不能触碰, 所谓爱情,不过是两个陌生人拼凑在了一起,轻易就能击破,破镜难圆。

    乾低头道“是,主人您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潋月收了笑意“去做事吧。”

    “是。”乾低头告退。

    潋月则离开了庭院,将那把琴就留在了原处。

    他逶迤上楼,待到了高台倚进榻中时,宗阙被他捏着头从袖中拽了出来,对上了这人饶有兴味的眼神,知道他又有新的折腾方法了。果然下一刻这人的手指直接探入了他的口中,到处寻觅着。

    宗阙收拢着尖牙,面前的人却有些不耐的拉的更近了些,试图掰开他的口“张嘴。”

    宗阙张开了嘴,那凑近的人摩挲着,在其中找到了尖牙,不等宗阙的口合上,他的手指已经碰了上去。

    血腥的味道弥漫,面前的人抽出了手指,看着其上鲜红的血珠笑道“找到了,挺疼。”

    宗阙抬起了头看着,潋月轻轻捻着指尖的血迹,捏住了面前小蛇的七寸笑道“说起来我们还没有建立灵兽契约”

    他的话语未落,那本来被轻轻捏着七寸的小黑蛇几乎是瞬息从榻上滑下,消失在了床底。

    潋月眉心轻跳,从榻上下来,蹲身探着床底道“玄,出来。”

    床下无甚动静,潋月将一直淌血的手指送进了口中笑道“你若真不愿结契,我自然也不勉强你。”

    他的话音落,却听榻上有些许悉索之声,抬眸时对上了那从软枕之中探出的小小蛇头。

    小家伙的眼睛很亮,也没有什么戏弄的情绪,可竟然玩了他一手。

    潋月笑了一下,伸手过去“真乖,我自是说到做”

    他的手伸的极快,却挡不住那滑不溜秋的小蛇瞬间又缩了回去,潋月起身掀开了软枕,只看到消失在床底的尾巴尖。

    堂堂国师,想要天下灵兽皆能有,却抓不住一条小蛇。

    潋月坐在榻上思索着对策,在听到些许悉索声时看了过去,只见那小蛇从榻下探头,似乎在好奇他为何会安静下来,不追他了。

    “罢了,你如此有灵性,血契束缚也是无趣。”潋月朝他伸出了手道,“玄,过来。”

    若不是心甘情愿的留在他的身边,即便以契约束缚,该离开的还是会离开。

    对待有用但不愿之人自然要用雷霆手段,对待这一条小蛇还用不上。

    宗阙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松开了卷着的床柱,游到他的手上时却被捏开了口,面前人的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他的口中,脸上有着极恶劣的笑容“骗你的。”

    宗阙控制着喉腔的肌肉,不要去挤压他的手指。

    面前的小蛇无甚反应,潋月缩回了自己的手嘶了一声“竟然骗不到你,你这小蛇聪明的有些过头了。”

    他伸的自然是未被划伤的手指,只是连人都能骗到的骗术却没能骗到一条蛇。

    “你说到底是你太聪明了,还是他们太笨了”潋月看着盘在手臂上的小蛇笑道,“你这么聪明,一定很补吧。”

    宗阙的头搭在了他的手背上,未将这些话放在眼里。

    初时不熟悉他的性情,如今知道了,他若真想动手,是不会有这么多废话的。

    白皙的臂上缠绕着一条通体黝黑如玉的小蛇,潋月看着这黑白交织,觉得很像一条饰品,但又比饰品鲜活好看。

    “定是他们太笨了。”潋月笑了一下,拉上了衣袖。

    圣地之中多收留了一人,却未发生什么明显的变化,潋月下令不许将那日发生之事传出,自然也包括诵的不洁之事,对外只是宣称同是巫,诵会在国师此处修行一段时间。

    “他的情况如何”潋月拿着玉扇对着药炉轻轻扇着风道。

    “回主人,他有些不思饮食,每次送去的饭菜动用的很少。”乾说道。

    潋月手中的玉扇略微停了一下“说起来也有日了。”

    “是。”乾说道。

    “大王子如何”潋月起身,在药炉之中加入一味新的药材。

    “他近日似乎有些心神不宁,据侍奉的巫说有些大动肝火。”乾回禀道。

    “大动肝火”潋月坐定,继续打着扇子笑道,“你去让人把那灵鹿牵回来,诵为其主,大王子养着不合适。”

    “是。”乾转身离去。

    潋月往药炉的下方加入了碳,看着桌旁正在探着药瓶的小蛇,玉扇朝那边扇了一下,看着回眸的小蛇笑道“你可辨得了药材”

    宗阙吐了一下蛇信。

    他自然能分辨,这些药瓶中有药也有毒,医毒本不分家,自古也有以毒攻毒之说,只是剂量一旦弄错,治病的药也能变成要命的药。

    “炉边热的很,过来给我降降温。”潋月也未指望他回答,只伸出了手,让那冰凉的触感滑到了臂上,果然凉的很。

    药炉一直在燃烧着,其中的炭火不绝,潋月也陆陆续续的加入了数十种药材。

    高台之上,偶尔可见仙鹤飞天,却是在某刻从楼下传来了鹿鸣之声。

    潋月未动身去看,而是给自己扇了扇风笑道“诵此刻定然是声泪俱下,对我感激涕零,你说是不是,嗯”

    宗阙待在他的肩头,只是静静看着药炉中的火焰。

    的确会感激涕零,他想看戏,似乎又不仅仅是在看戏。

    如潋月所说的那样,诵在听到鹿鸣之声时打开了门,而在看到那头雪白的灵鹿时已是声泪俱下,他几步上前,抱住了灵鹿伸过来的脖子“雪,对不起,对不起”

    他本是身体虚弱,此刻哭泣更是心神大恸,手臂几乎支撑不住,在几乎跌落时却被灵鹿伏地支撑住了。

    一人一鹿同时坐在地上,灵鹿用脸蹭了蹭他的脸颊,诵的眼泪微收,摸着它的颈毛道“你怎会来此处”

    他抬头看向了旁边的侍从,未曾开口,侍从已恭敬回答道“国师说灵鹿认主,不能寄养在外太久,还请巫为了灵鹿也要保全自身。”

    诵轻轻抿唇,睁大眼睛忍住了眸中将要滑落的泪水,看着面前的白鹿轻轻沉气,他与厥在瑶地相识,但在认识厥之前,他其实就已经在丛林之中见过它,一路牵来此地,让它远离故土已是他不好。

    厥从他的身边不由分说的夺走了它,而国师却将它送了回来。

    “多谢国师。”诵扶住地面试图起身,“此事还是要当面谢过。”

    “巫不必着急,国师说您若能休养好,照顾好灵鹿,便是对他最好的感谢。”侍从说道。

    “是。”诵阖了一下眼睛,心中感慕,他看着面前似乎比从前瘦了些的灵鹿,跟它抵着头道,“抱歉,让你受苦了。”

    灵鹿轻轻蹭了蹭他。

    这样雪白巨大的灵鹿是极其纳罕的,它被牵了来,诵身上散去的精神气似乎也重新回到了身上,不过休憩一两日,便已有精神为灵鹿打理那有些弄脏的毛发。

    他打理的细致,巨大的灵鹿安安稳稳的趴在池边让他梳洗着毛发,浑身映照在阳光下好像在发光一样。

    仙鹤在一旁汲水,偶尔靠近,倒让这圣地之中充满了生趣。

    潋月从楼上下来,行至庭院旁看着这一幕,垂眸看向了搭在手背上的蛇。

    小蛇生长的还是很快的,只不过这么些时日,已经从原来的一指粗细变成了如今的指,也长长了很多,但对比那灵鹿还是显得太过娇小,到现在都没能把那鹤蛋吞下去。

    “幸好是你,这鹿看起来真是麻烦。”潋月揉捏着他的头道。

    宗阙“”

    “主人。”乾上前行礼,潋月从袖中取出玉瓶递给了他道,“这是给王新练好的丹药,送去吧。”

    “是。”乾双手接过,转身离开。

    潋月则看着庭中景象走了过去,正在帮忙梳洗之人未有察觉,只每每梳洗一些地方就需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而那本是趴着的灵鹿却蓦然抬起头看了过来,清澈的眸中有着畏惧和警惕。

    潋月站定,将缠在臂上的蛇拢入了袖中开口道“看来你精神恢复的不错。”

    诵本是不解灵鹿的动作,闻声回头,在看到来人时起身行礼“国师。”

    他眸中有着感慕之色,潋月伸手轻扶“不必多礼,看你精神了许多,我便放心了。”

    “本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诵庸人自扰。”诵再度行礼道,“多谢国师收留,还将灵鹿要了回来。”

    “它本就是你的,无人能要去。”潋月看向了那起身站立的灵鹿道,“你日后有何打算”

    诵想要回答,却发觉衣袖被灵鹿咬在了口中,他回眸拽了拽道“雪,此物不能吃,快松开。”

    灵鹿轻轻后退,却未松开他的衣袍。

    诵有些无奈道“国师见谅,它偶尔会有些孩子气。”

    “无妨。”潋月看着那灵鹿笑道,“应是我身上带了它不喜欢的气息。”

    诵看向了他的手臂处,他前段时间心神大恸,对此并不留意,此刻想想,那道灵气似乎一直附着在国师的手腕之上。

    “此灵兽可是国师的灵宠”诵试探问道。

    虽然外界说国师并无灵宠,可他若想有便能有,只是不必告知外人,否则也不会日日将一灵兽带在袖中。

    “是,他叫玄。”潋月笑道,“与鹿属猎食关系,不怪它不喜。”

    “玄,好名字,不知诵可有幸瞻仰到”诵问道。

    “这孩子有些害羞。”潋月笑道,“总是担心自己会吓到旁人。”

    “怎会”诵柔了眉眼,“灵兽不以物种美丑论断,国师所养,必然性情温柔,诵不会吓到。”

    “如此月便放心了。”潋月抬起手臂呼唤,“玄,出来打个招呼,这样躲着太过失礼了。”

    宗阙盘在他的手臂上,听完全程言论,就知道他只是想吓人。

    他从袖口望出,看着缝隙中低了身体似乎仔细看着的人,蓦然从袖口探出。

    诵本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在山林之中自是什么都见过,不会为灵兽的美丑而吓到,但黑乎乎的一条突然窜出,他几乎是下意识后退,身下一个趔趄后仰,险些摔倒时被灵鹿从身后顶住了。

    “多谢雪。”诵站直身体有些惊魂未定,看向对面的潋月,勉强平复着呼吸道,“诵失礼。”

    “无妨,这孩子也有些调皮。”潋月压住了唇角的笑意道,“你可吓到了”

    “未,未曾。”诵平了平心神,看向了从他袖口中蜿蜒出来的灵兽,神色微微顿了一下。

    那是一条蛇,一条玄蛇,蛇一类总是会容易让人觉得阴险狡诈,可面前的玄蛇浑身鳞片光亮如同玉质,生的十分漂亮有神,虽然身量小,却很是威武,似乎又不完全像蛇。

    看清了是什么,反而没有那么怕了,诵眼睛微亮“国师的灵宠甚是漂亮。”

    “玄,听到没,日后不必因此而害羞。”潋月摸着他的头笑道。

    被迫害羞的宗阙“”

    这蛇明显十分温顺,诵有心开口道“它可会咬人”

    “自然不会,你来摸摸。”潋月伸臂过去笑道。

    诵有些诧异“可以吗”

    “当然。”潋月敛眸说道。

    “那诵多有冒犯。”诵尝试伸出了手,看着那直勾勾看着他的蛇想要触碰一下,是否如他看到的那样光滑,却见那蛇几乎是瞬息退回了国师的衣袖之中,而他的衣袖也被身后的灵鹿揪了揪。

    诵回首,潋月垂眸,看着手臂上盘绕的小蛇轻轻笑了下,捏住他的头在手上盘玩着“他有些害羞,似乎不喜旁人触碰。”

    “是诵冒犯。”诵因被灵鹿拉着,不得已后退了半步,转身行礼时看着国师盘玩的动作,眨了眨眼睛。

    一人一宠,黑蛇盘于他的手上,那一瞬间好像给这抹纯白染上了一丝阴翳的影子,破坏又诡谲。

    一缕微不可查的感觉从诵的心中滑过,那小蛇已被拢入了袖中。

    潋月笑道“无妨,你先好好休养,我去给他喂些食物。”

    “恭送国师。”诵行完礼,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出神。

    国师乃至洁至高之人,且性情温柔,恩泽天下,无数人都觉得他若收灵宠,要么战力宣天,要么美好温柔,谁又能想到他会收一条小蛇做灵宠。

    但他能为了小蛇而放弃灵鹿,显然未将世人目光放在眼中,也不计较外物于他是否有用便能接纳,大约也只有如此之人,才能称之为国师。

    而如此之人此刻让人寻来了一枚鹅蛋,放在了宗阙的面前“这是你今日的食物。”

    宗阙抬头看着面前的蛋,打量着入口的位置,准备吞下时尾巴尖却被揪了一下,他抬头看他,刚刚揪过他尾巴的人却托着腮笑道“看什么,快吃,好快些长大,长的这么慢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吞下我。”

    宗阙沉默了一下,继续吞蛋,然后尾巴又被揪了一下,他回头去看,面前人的手指却在绕着他的尾巴尖道“以你的速度,咬到他应是易如反掌的事。”

    宗阙抬头看着他。

    “这么说起来,你也没有咬过乾。”潋月看着桌上的蛇道,“你不会是害怕挑衅比你大的生物吧”

    宗阙“”

    以他现在的体型又是无毒,除非动用血脉压制,否则根本打不过,在力量不足时随意挑衅只会送命。

    “看来猜对了,怕什么,你若真咬了人,自有我给你撑腰。”潋月笑道,“继续吃,怎得吃东西也这般慢。”

    宗阙尝试吞蛋,尾巴尖又被捏了一下,他松开了蛋,直接朝着那一直捏个没完的手张开了口。

    潋月指尖微微松了一些,却没挪开,眸光微敛时只见小蛇游下了桌子。

    “你的蛋不吃了”潋月滚动着桌子上的蛋道。

    小蛇游的头也不回,直接爬上了自己的软枕盘好。

    “好了,我不搅扰你了,这次一定让你吃。”潋月拿起那枚蛋坐在榻上戳了戳他的头道。

    本来盘着的小蛇直接将头藏在了尾巴下闭目养神,将沉默进行到底。

    潋月捏了捏他的尾巴尖,被那尾巴拒绝了,随即盘的更紧。

    “罢了,你既不愿意吃,那就孵出来再吃。”潋月将蛋放在了他盘着的正中央笑道,“可要好好孵蛋。”

    宗阙“”

    1314刷刷刷,几乎是瞬息画满一张正字。

    那枚蛋宗阙没拨出去,只是在身旁的人开始小憩时抬头看了看,睡在枕上的人呼吸绵长,颈侧的心跳也放缓了,明显进入了睡眠状态。

    他确定了这个讯息,将放在软枕上的蛋盘了盘,张口开始吞下这枚蛋。

    鹤蛋对他来说大了些,鹅蛋却不费什么力气,一枚蛋吞下,宗阙轻轻松了一口气,打算借由腹部挤压将蛋碾碎时,抬头却对上了榻上人睁开的眼睛。

    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

    宗阙试图游动,却因为腹部有东西而游的不快,几乎是瞬息就被那带着笑意的人捞了回去,肆无忌惮的揉捏着“往哪儿跑我不过睡觉的功夫,你就背着我怀了个蛋,真快。”

    宗阙看着他,他确定他刚才睡着了。

    “看什么我一向浅眠,想骗你个小蛇还是相当容易的。”潋月打量着面前滑不溜手却的确漂亮威武的小蛇笑道,“诵说的没错,的确长的漂亮,看起来就很好吃。”

    宗阙“”

    装睡骗蛇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盘了又盘才将宗阙放开,并好心帮他磕碎了肚子里的蛋,方便他碾碎吸收。

    而当晚不管他如何千呼万唤,本该盘在软枕旁的蛇都盘在屋顶不下来。

    “气性真大。”潋月躺在枕上看着那小蛇,深刻反思自己,得出结论。

    若不能趁他小时候玩,等到长大了可不能随意揣进袖中把玩了,届时可能就没有这么可爱好玩了,自然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宗阙的生活仍然充满了折腾,但潋月作为主人还是十分大方的,各种进献来的灵兽卵还有一些天材地宝通通进了宗阙的腹中,也让他的体型在迅速长大着。

    “主人,诵想要求见。”乾前来通报的时候,看到了那条已经长到手臂粗的蛇正在吞噬着那枚鹤卵,而主人正在津津有味的看着。

    “跟他说我正在忙,想留多久就留多久。”潋月头也不回的道,“圣地自会护他周全。”

    “是。”乾已习惯了主人的未卜先知,只是目光落在了那又粗了一圈的蛇身上隐隐蹙眉。

    他倒无谓主人养什么,只是这样的宠物带出去,只怕有人会将主人的形象和如此凶悍的蛇挂上钩。

    蛇类冷血,饥饿时连自己都可吞噬,养在身边实在是不甚安全。

    他一番思虑,终是匆匆转身离去,他能想到的,主人自然也能想到。

    诵等候在殿外,看着去而复返的人道“劳烦您,不知国师可有空”

    “国师正在忙,但给了答复。”乾说道,“他说您想留多久就留多久,圣地自会护您周全。”

    诵眸中露出了诧异之色,松了一口气行礼道“国师果然未卜先知,多谢。”

    他知道自己离不开此处,从灵鹿认主那一刻起就离不开了,巫地不会允许灵鹿离开,他又舍不下它,在外难免会遇上厥,而在此处忏悔修行,反而能够让内心获得一份宁静。

    只是此事他多番思虑,却未想到国师竟一眼看破。

    乾不再开口,诵则转身带着灵鹿离开。

    巫地的一年四季都是合宜的,因而收成颇丰,百姓安居,只是每每到了春时,还是需要巫来主持祭春之事。

    既要祭祀,各处都要忙碌,仪仗和祭祀之物都要准备好。

    潋月沐浴正冠,出行在即,他看着挂在一旁架子上让普通人一眼看过去会吓一跳的蛇,伸手过去极喜爱的摸了摸道“玄,这次祭春你要好好在家里看家。”

    宗阙看着他,从架子上游上了他的手臂。

    潋月毫不避讳他的亲近笑道“好了,不要撒娇,你最近太重了,若是缠在臂上,我的手臂会抬不起来。”

    只是跟他告别的宗阙“”

    “自己上楼去,乖乖等我回来。”潋月转身将他放在了楼梯上,看着他顺着扶手往上爬时笑道,“真是聪明。”

    他转身唤了人进来整理衣冠,宗阙从楼梯的空隙中看着那一片仙风之人。

    往年祭春都在宫中高台之上,此次出宫,他显然是有自己的盘算。

    仪仗出行,浩浩汤汤,连仙鹤和灵鹿都带上了,倒让这圣地之中显得有几分冷清。

    宿主别难过,主要是普通人不懂的欣赏您的美。1314说道。

    虽然不管宿主长啥样在它的眼中都是贼好看的,但是如果出现在人类眼中就会贼吓人,人类好像特别害怕这种长条的。

    虽说蛇和龙看起来不同,蛇被惧怕,龙被崇拜,但真让龙冲到眼前,照样都得吓厥过去。

    而它们家宿主原本长的还很小,一副可以随便盘的样子,这段时间却跟吃了膨化剂一样飞速暴涨,一副能吃下仙鹤的样子。

    只有乐乐毫无畏惧,该揉搓还是揉搓。

    嗯。宗阙应了一声,从扶手上下来,蜿蜒到了地毯上静静听着外面的声音。

    仪仗的声音渐渐消失,四周空寂到只有风声的时刻,那原本盘在地上的蛇,或者说是蟒开始缓缓变化,长长的身体缓缓收缩,风声牵动挂在屋檐上的铃铛,五指缓缓出现。

    潋月坐在车撵上似有所觉,打开车窗看向了远去的王宫微微敛眸。

    “国师,宫中可是出了事”诵跪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问道。

    “主人,您要何物”乾开口问道。

    “无事,可能是错觉。”潋月收回视线,拉上了车窗笑道。

    宫中有灵进化,而且专趁他出宫的时候进化,明显是盘踞了很久,怕他发现具体的位置。

    灵兽进化,每一阶段都是一道门槛,一旦跨过去,会有质的飞升。

    诵看着他,这次未曾从他的身上感受到那条灵蛇的气息,想来是出行未带“国师不必着急,今日午后方归。”

    潋月捻动着手指笑道“多谢宽慰。”

    那宫里不知到底有什么,把玄一个放在那里,若是失于防范,可是上好的补品。

    潋月沉吟再,打开车窗道“乾,让坤回去护佑圣地。”

    “是。”乾领命离开。

    高台之上,四肢显形,露出了极为白皙细腻的皮肤,墨发散落,地毯之上出现的人撑地站起,看着自己细嫩还沾着婴儿肥的手,走到了铜镜前。

    镜中浮现的是一个小小少年,面容精致,因为稚嫩而有些许雌雄莫辨,但皮肤细腻至极,即便镜子不那么明亮,也能看出他平静漆黑的眉眼,而因为是初初化形,那一分妖异之色未曾全部散去。

    1314已经开始爆炸了啊啊啊可爱可爱可爱可爱宿主好可爱可爱到爆炸好看到不行,我要原地飞升了宿主一定是本源世界最可爱的小猫咪我要化了

    01看着这几近癫狂的系统

    宗阙则放任了小系统的撒欢,他确定了自己的年龄大小,走到榻边随手扯了一条被子裹上,盘腿静坐,闭上了眼睛。

    他修炼了许久,领受了无数的天材地宝,而这些都已经化入了他的血肉之中,因为憋着不能进化,所以体型才会只能扩大,而无法收放自如。

    灵脉运转,藏匿在血肉之中的力量被挖掘,床上的小小少年身体未曾长大,身上却缓缓浮现了衣服,高台之上四壁通风之地缓缓布上了结界。

    灵气从外汇聚而来,少年白皙的脸上偶尔浮现鳞片,再慢慢消失,额头上浮现两个鼓包,漆黑如玉的角从其中探出,并慢慢长大。

    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床上少年未动,坤踏上高台,停留在外围,目光落在了那蜿蜒在榻上的黑蟒身上时眉心蹙了起来。

    虽然知道灵宠与主人同饮同食,但他实在不知道主人到底喜欢这长虫什么,时时带在身上,如今已是出行,还担心宫中有异动派他回来看着。

    不过主人从前便是这样,对什么都不长情,有兴趣时便养着,不知道什么因为原因失了兴趣就会丢到一边,或者就成了另外一物的盘中餐。

    天材地宝的喂着,但未建血契,以后照样是剖了蛇胆用来泡酒。

    坤警惕四周,未发现什么异动,索性扶着剑柄坐在了楼梯口,就那么看着那条盘着的蟒,然后朝他招了招手“喂,过来。”

    榻上的黑蟒未动,坤从身上掏了掏,掏出了一枚蕴有灵气的珠子“过来过来,这个给你吃。”

    黑蟒还是未动,1314从宿主的美貌中挣脱出来,气的跳脚哼,你叫狗呢

    它们家宿主岂是一颗灵珠能叫过去的。

    你骂宿主是狗。01好容易等这个系统冷静了下来。

    怎么可能我是在谴责那个人他以为一颗灵珠就能叫宿主过去,做梦1314说道。

    潋月叫他的时候没用灵珠。01说道。

    1314叉腰灵珠怎么能跟老婆相提并论,哦,我忘了,你不懂爱,对不起。

    01不要道歉。

    灵气源源不断的汇聚,墨黑的角分叉蜿蜒,坤吸引不来那黑蟒,打算将灵珠揣进怀里,手指轻轻一动,那枚灵珠却在瞬息之间化为了粉末。

    “什么人”他拔剑站起,但周围极其安静,并无任何的动静。

    戒备了半晌,他重新将剑收回,目光落在了黑蟒垂在榻边的尾巴尖上,在他的记忆里,主人总是很喜欢揉捏这条蛇的脑袋和尾巴尖,并乐此不疲。

    可未得主人允准,不能随意踏入高台之上,坤思索了一下,拔出了剑鞘,手撑在地上,身体凑过去,却差一点点才能触碰到那尾巴尖。

    想要试探向前,就差那么一点儿距离,坤皱了一下眉头,索性用脚勾住了楼梯边缘,整个身体几乎平行于地面,发现还是差一点儿

    他思索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擦剑用的帕子,系在了剑柄上,剑身探过去时一甩,碰到了,但那条黑蟒没什么动静,力气太小了

    他索性再一甩,剑鞘中的剑却直接飞了出去,黑蟒也收回了尾巴尖。

    而现在的情况是,两个他都够不着了。

    坤勾住扶手落地,开始思索如果没有人进犯此处,等主人回来时他要怎么解释。

    前往城外的仪仗浩浩汤汤,宫中灵气再不可察,潋月一手拿着书卷,另外一只手藏于袖中缓缓摩挲。

    诵坐在一旁并不打扰,只每每会打开车窗看一下随从的灵鹿,以免它跟不上。

    春为一年之首,万物萌发,一年年景皆看此时,因而才要祭春,越是隆重越好,灵鹿自然也要前往。

    车辆缓行,诵轻轻抚摸着灵鹿,看着道路旁的春景和瞻仰的人群,心情有些放松。

    可本是无忧,前行的车辆却蓦然停了下来,哭喊之声从外面响起“国师国师,你救救槁地吧”

    “国师,国师国师救救我们吧”

    “救命”

    一辆车停下,后续的马车和仪仗纷纷停下,惊马声无数,已有护卫跑了上去。

    “出了何事”潋月问道。

    “主人,有几人拦住了马车。”乾的声音传了进来,却不及那求救之声凄厉。

    “放开我,救救我们”

    “国师,求求你,救救槁地,真的没有活路了”

    “死了好多人”

    “放肆,此乃国师车架”然其中该夹杂着护卫的声音,只是明显有几分控制不住。

    诵有些着急,只听身边人开口道“让护卫勿要伤人,问清楚出了何事。”

    “是。”乾得了吩咐上前。

    潋月叫了侍从“去告诉王稍候片刻。”

    “是,国师。”侍从领命离开。

    外面的声停下,哭泣声却未停下“槁地大旱,去年寒冬死了好多人求国师祈求上苍怜悯”

    有哭泣声,自然就有百姓的怜悯声。

    “真是可怜。”

    “也不知他们是如何寻到巫地来的。”

    “可他们拦了国师的车架,岂非更加得罪天神。”

    “可怜人”

    “不知国师可会前往”

    百姓围观,那几个衣衫褴褛的人浑身枯瘦不堪,声音如磨砂,双眼通红,却似乎已经哭不出眼泪来了。

    百姓心焦,却见马车旁有侍从轻轻点头,然后匆匆将车凳放在了车旁。

    “国师要下来吗”一人惊呼,百姓都有些沸腾。

    “国师”

    “国师可是要下车”

    “传说国师是仙人转世”

    “国师尊贵,尔等还不跪迎”有护卫呵斥道。

    百姓纷纷要跪地,却听车中一语,清冽如天上语“无妨,不必如此劳动百姓。”

    听闻者纷纷抬头,但见一只手探出车撵,如玉如琢,白衣染上霞光,那道身影也在光晕之中出现,银簪束发,发带飞舞,眉眼是世人所难想象的美好,清冷如仙,直让许多人愣在原地,唯恐呼一口气便扰了他登仙而去。

    “国师果然是天神转世。”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纷纷跪地,再不敢窥伺。

    潋月下了车,诵跟随其后,却见其朝着那几位衣衫褴褛之人走了过去。

    那几人见他,既是欣喜,又是惶恐,纷纷跪地“国国师,国师,救救槁地”

    “国师”

    “尔等先请起。”潋月说道,那几人却是磕头不止,连额头都磕出了血,他轻沉了一口气道,“月既下车,便是应了,待此次祭春之后,便会前往槁地祈雨。”

    他一语出,那几人纷纷仰头,感激涕零“多,多谢国师多谢国师”

    “起来吧,尔等远行而来,也该进些粥水,才好日后一同启程。”潋月弯腰搀扶。

    那为首一人诚惶诚恐,想要磕头,却是顺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连忙收回了手臂“小人,小人冒犯”

    “无妨,尔等为天下子民。”潋月看向了一旁的侍从道,“给他们准备些粥水,好生看顾。”

    “是。”侍从纷纷上前,将那几欲晕厥的几人扶走了。

    “主人,祭春之事耽误不得。”乾在旁说道。

    “启程吧。”潋月重新上了马车,诵跟随其后。

    车辆起行,他的身影消失许久,才有人慢慢回神。

    “国师果然是天神转世。”

    “国师爱民如子”

    “此生能见仙人,了无遗憾了”

    “是矣是矣”

    除了回神,还有祷告和恍然者,久久不能忘记那时景象。

    马车之中潋月坐定,诵捧了水袋于他净手,心中震撼之意未明,只知国师能得天下景仰,百姓爱戴不是没有理由的。

    潋月净完了手,诵给他捧了帕子道“国师如此出去,不怕遭遇灾祸吗”

    虽万人敬畏,但还是会有不敬天神者。

    “我若只在车内答应,他们必然不信。”潋月擦着手道,“拼死而来之人,无论如何都要见上一面,亲自许诺,才能让他们安心。”

    “国师高义。”诵接过了帕子放在了一旁,剩下的话却咽进了口中。

    他自叹不如。

    对方为百姓,为天神奉献一生,而他却因一男子潦倒憔悴,放弃了十几年的修行,如何能比。

    车辆前行,有侍从行于王子车撵旁一一详述。

    王子厥开口道“护好仪仗,莫让此事再发生。”

    他还真是会收拢民意,邀买人心。

    “是。”侍从退后。,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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