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什么”宗阙问道。
“丰地独有的九重莲。”潋月从袖中抽出了一张折好的绢帛递给了他道, “此药虽名九重莲,却有剧毒,生长在巍山之巅, 采集时勿用手碰, 需以琉璃坛装起来,中途不得颠簸, 不得接触阳光, 条件苛刻,只有你去我才能放心。”
“我与坤”宗阙问道。
“坤虽性格有些莽撞, 做事却很稳当,你若离开, 我身边总要留个可用的人。”潋月笑道,“都带走了我连夜里睡觉都不安稳。”
“好。”宗阙看了他一眼, 接过绢帛放进了袖中, “我即刻启程。”
“越快越好, 我有急用。”潋月的眸中划过一丝阴霾, 转身摸了摸他的头道,“路上小心。”
“嗯。”宗阙应声, 转身下了楼。
他说启程,圣地之中一应干粮马匹都是准备好的, 两匹快马疾驰出了宫城, 不断向城外奔袭而去,待到那化为小点的身影消失,潋月才从高台处起身, 关上了那处的门。
丰地处于极南之地,跨越两地,路程极远, 骑马前行,每每到了夜间都需要休息,不是人需要休息,而是马需要。
野地之中夜色寂静,马匹在旁不断啃食着青草,火堆之中响起着吱吱的灼烧声和干柴的断裂声。
坤往里面丢着干柴,时不时挑一把,让些许火星随着火焰的吞吐扬到了天上,目光却不断的落在那正抱着剑,闭目养神的人身上欲言又止。
很难交流,主人可以随便揉捏这条蛟,但别看他现在一副还没有长全的模样,根据乾的说法,那就是变成蛟以后连房子都能一口吞下去。
“要吃点儿东西吗”坤拿起了包着干粮的口袋道。
“不用。”少年说道。
然后夜色又陷入了沉默,让坤分外想念跟乾待在一块的日子,起码他说错了什么,那家伙没可能一口把他吞了。
宿主,王城进叛军了。1314说道。
可有进攻圣地宗阙问道。
没有,是朝着王的宫殿去的。1314说道。
不用担心,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宗阙说道,有任何消息,即刻告诉我。
好的1314很振奋,一定要帮宿主看住老婆。
宗阙未语,九重莲或许确实为对方所需,但他有一种对方在支开他的感觉。
宫中风云将起,对方不仅不希望他插手,还有坤,此行不仅需要坤看住他,还需要他看住坤。
王族纷争,其中的胜算不会是十成,各方都在博弈,想要全身而退很难。
夜色中的王城本该是寂静的,此刻却被火把点亮了,士兵冲杀,直指王殿,而守卫宫城的侍卫也毫不退让,刀光闪烁,鲜血喷洒,每一位都在为当权者的利益而战。
“杀推翻巫王,救出将军”
“救出大将军”
“抓捕这些叛党逆贼,擒首者重重有赏”
血液挥洒在空中,又浇在了砖石上,血腥的味道随着夜风洋溢,随着高台之上的发丝飞舞,抹过了其上之人的鼻尖。
“今夜之事传给大王子了吗”潋月看着不断交融的火光问道。
“是。”乾说道,“枭死则王身亡。”
“那就好。”潋月笑道。
乾站在他的身后看着远处的火光,知道今晚的一切都会如主人所愿。
枭在军中呼声极高,将士甚至只认他,功高震主之人,王早已心存忌惮,性命相冲,手下兵士又不断问询,二者只能存其一。
而大王子被王申饬厌弃,二王子虎视眈眈,所有道路都被堵死,这是唯一的生路,若想博出去,就要将亲情压在王权之后,而这一点,这对父子一直做的很好。
所有人都一一站到了该有的位置上,上演着为他们安排的命运,就如同他们亏欠别人的命运一样。
“杀”
喊杀声几乎冲破天际,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将军,将军你醒醒”将士闯入王殿,在看到被重重锁链锁起来的人时几乎不敢置信。
“昏君这个昏君”
“把将军背起来”
有人匆匆往外闯,十分相似的兵甲在夜色中汇到一处,几乎快要分不清敌我双方。
“杀了巫王”
士兵在往殿中闯,侍从卫兵则在护着巫王往后退着,不经意间哪个宫人便会被杀了。
“保护我保护我”巫王有些惊慌的后退着,“不能让他们把枭掳走”
箭羽从远方疾驰而来,直接穿过了那叛军将领的头。
“杀”另外一道骑兵的声音从宫闱之外响起。
箭羽纷飞,马匹过去死伤无数,一时直接冲散了叛军,为首者直接策马入了内殿,在千钧一发之际将王从叛军的刀下救出。
“厥来迟,父王受惊了。”巫厥砍杀了冲上来的人说道。
“厥,把枭抢回来,他必须得活着,我要活的。”巫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道。
“父王放心。”巫厥行礼,带着一众人马杀了出去。
叛军被冲散,直接向外拼杀,负着枭的人更是一路向外闯去“保护大将军”
箭羽不知从何处射出,却是穿过人群直接贯穿了那负着枭疾驰之人,让他们在喊杀之中齐齐倒地,被那来往的士兵踩过,又被尸体覆盖。
“不要啊”巫王看着外面伸出了手,几乎要直接闯出去,“快救大将军,快救他”
“王,外面兵乱,您不能闯出去”
“王请稍安勿躁”
“王”
一场宫变结束于破晓之时,晨光未降,只有层层乌云覆盖着这里,一具具尸体被抬走,血液被冲刷洗去,空气中是浓郁不散的味道,地面和房屋上是斑驳的痕迹。
潋月从步撵上下来,直接入了内殿,一宿未眠的王本是失魂落魄坐着,在看到他时直接冲了过来“国师,国师,你可算来了国师”
“王怎么了”潋月的目光落在了一旁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枭身上,眉头蹙了起来,“大将军怎么了”
“是厥监管失职,请父王惩罚”巫厥在一旁跪地道。
巫王并未搭理他,而是抓着潋月的手臂焦急问道“他死了,国师可还有其他方法还有最后几次,应该无甚大碍吧”
“王,月之前同您说过,若用其他人,会有反噬的风险。”潋月扶住了他忧心道。
“如何才能降低这种风险”王有片刻的怔松,然后询问道,“若有风险,总有一成和九成之分。”
潋月看着他焦急紧盯的眼睛道“需用与王血脉相连之人。”
巫厥背部挺直,没有丝毫意外的对上了王看过来的视线。
父子一人若想保命,他必会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厥愿为父王解此咒。”巫厥行礼道。
巫王有一瞬间的惊讶,然后看向了潋月道“可会对他的身体有损伤”
“王,大王子伤病未愈,并非上佳人选。”潋月说道。
“弥如今也处伤病之中。”巫王说道。
“有血脉便可用。”潋月说道。
“宗室,还有宗室。”巫王眸中有着欣喜之情,“去,去宣恒公入内。”
“是。”宫人匆匆去了。
内殿之中的转移之法继续,以往养尊处优,如今却被绑的如同粽子一样的恒公露出的些许皮肤都在皲裂,浑身痛苦不堪,丝丝血液渗出,几乎染红了地毯。
“能成是不是”巫王却难掩激动的神色。
“王稍安勿躁。”潋月看着那根蔓延着红色的丝线道。
“呃”恒公浑身颤抖,一瞬间身体力道全失,也就在那一瞬间,丝线上的血光大盛,恒公的浑身一瞬间似抽干一般。
巫王大急“怎么回事”
“是反噬。”潋月起身道。
“反噬,为何是反噬不是说能成吗为什么”巫王试图下床,抬手时手上手臂上都有细碎的裂纹浮现,如他第一次中咒一般,却比第一次更加快速。
剧烈的疼痛蔓延全身,巫王直接躺在了床上痛苦挣扎着,眸中全是惶恐惊惧“国师,国师救救命”
潋月垂眸看着他,却避开了他的手行礼道“月无能,反噬之后再无他法。”
巫王瞪着他,想要张口时,却发现自己连说话的能力都没有了,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国师可能减轻父王的痛苦”巫厥站在一旁问道。
“用此药可让王舒服些。”潋月取出药递给了他道。
“多谢国师。”巫厥接过了药瓶道。
“月告退。”潋月侧眸看了他一眼直接离开。
用血脉相连之人自然不可,血脉越近,反噬越大,但他只是想让这位王子做事情再干脆一些,拖拖拉拉实在不成样子。
王卧病在床,内患再起,两位最有实权的王子相争,此刻参与者皆是炮灰。
宫城之中每一日都有尸体被拉出去,以往繁华的宫城好像都比以往寂静空旷了许多。
“主人,巫弥想要找您治伤。”乾说道。
“告诉他已经晚了,月亦无能为力。”潋月笑道。
“是。”乾看着眺望着远方的主人道。
玄不在,主人似乎又恢复了许久之前的状态。
得知无药可医,生命倒计时,巫弥自是闹了一番,可圣地侍从阻拦,他便是愤怒冲天,也只能在最后力竭时被抬了出去。
潋月则在月亮升起时去了王殿,巫厥从其中走出,对他行礼道“国师。”
“该筹备起来了。”潋月与他错身时说道。
“明白。”巫厥的眸中有一瞬间的暗沉,人生起起落落,终于快要到终局了。
潋月的身影进了殿中,巫厥回眸看了他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离开。
既然要登上高位,就要登到最顶端,让任何人都无法凌驾在他的头顶之上。
潋月入了内殿,看着躺在床上浑身血痂,已经几乎没有气息的人轻叹了一口气,以往这里还有宫人守着,到了如今回天乏力之时,连此处的宫人都几乎散空了。
“你们都先出去吧。”潋月说道。
“是。”仅剩的宫人忙不迭的转身出去,似乎不愿意在这里多留一刻。
隔着的帘帐落下,潋月坐在了床畔,看着只有一双眼睛勉强能动的王开口道“乾,看好周围,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是。”乾的声音从梁上传来。
巫王的眼睛瞬间转了转,潋月轻声笑道“看来王身边如今连护卫都不剩几个了。”
巫王蓦然看向了他,眸中有些疑惑和忌惮之色。
“您如今其实不用忌惮,因为即便我不动手,月上中天之时,您的命也就到尽头了。”潋月伸手拉好了他身上的被子笑道,“再也不必受这样的折磨了。”
他的话语很温柔,也很轻,像是在说什么安抚的话语,却让巫王的眼睛瞬间瞪的很大。
“别这么惊讶,您不是一直都知道我们彼此是仇人吗”潋月笑道,“从我三岁那年起,我们就是不死不休的仇人了。”
巫王的眼睛几乎瞪的脱眶,可他连嘴几乎都张不开了,喉咙中发出的声音更是微弱。
“月今日来,一是来给您送终,二是让您做个明白的死人,三是让您死不瞑目。”潋月笑道。
他的眸中映着室内晕黄的烛火,很是温柔圣洁,只是在眸底深处溢出了一抹极致的疯狂。
“我知道你想知道我什么时候知道的,我一开始就记得,是你们太自以为是,以为我年龄幼小,便可为你们所掌控。”潋月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摆,轻轻掩了一下鼻子道,“只是我那时力弱,只能暂时蛰伏,承继月族巫术,祈巫地风调雨顺,成为大巫,这么多年,足以让你们放下戒备之心。”
“然后你们的报应就开始了,枭将军说的其实没错,为何他身上的血煞之气谁都不冲撞,就冲撞您呢”潋月笑道,“您现在应该知道原因了。”
巫王瞪大着眼睛想要控制身体,却发现自己再也不能了,他早已不是当年意气风发之时,如今只能躺在这里等死罢了。
是药,是国师每次给的药,虽然其他巫查验并无异样,且每次服用的效果皆是立竿见影,但国师用药何其厉害。
“之后的事您自己也知道,您中了咒,然后囚禁了大将军,引发宫变,厥杀死了大将军,我甚至都没来得及做什么,你们便全做了。”潋月问道,“人心真是可怕,对不对曾经能够并肩屠戮之人,也会因为权力和自己的性命而挥刀转向。”
巫王的呼吸有些急促。
“别急,父不慈子不孝乃是情理之事。”潋月轻轻拍着他,顺着他的呼吸道,“放心,我已替您教训了他们,在您死后不久,弥就会全身溃烂而亡下去陪你,厥嘛,他将会失去生育能力,让巫地王族断代。”
他的声音本是温柔,说到后面却似乎觉得有趣,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巫王直直盯着他,眸中不断渗出了鲜血,浑身的血痂再度裂开了许多。
“其实您当时其实该斩草除根的,否则也不会有今日之祸。”潋月轻轻敛了笑容叹道,“不过月会记得这个教训的,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绝对”
他的眸底是极致的黑暗和阴郁,即便一身白衣,看起来也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一样。
血液顺着床畔滴滴答答的流淌,潋月起身笑道“瞧,我三个目的都达成了。”
他的身影从帘帐之后消失,往来如高洁之月,可待宫人进去时,其中却传来了呼喊之声“王,王”
“王崩逝了”
潋月轻轻摩挲了一下手腕,在触碰到一片温热时抬头看向了被乌云遮挡起来的月亮,朦胧而不可视。
同一片天空,丰地的月亮却是既大又圆,洒下万里银辉,即使不举火把,也可看清周围的道路。
“这山里蚊子真是多。”坤行走在其中,恨不得拔剑将周围的蚊子全部砍下来。
“嗯。”宗阙应了一声,继续向前行走着。
九重莲属丰地独有,却并不好寻,他们先前找到了一株,但还需要三年才能开花。
“你的身上真是一点儿蚊虫都没有。”坤看着他十分羡慕,“蛇都有这种体质吗”
“嗯。”宗阙应道。
“听说你当初就是盘在主人身上给他驱蚊的。”坤跃跃欲试,抬头时却发现人已经有些走远了,“喂,你等等我,别走那么快啊,你要是觉得累了,可以盘在我身上。”
宗阙看了他一眼,坤停下了脚步,觉得下一刻自己就要被吃时,面前被对方递过了一个长条物,坤下意识接过,看着缠在手上朝他张口的蛇,下意识捏住了七寸,将那蛇甩了出去,浑身却似乎还留着那种冰冷粘腻的触感,并开始佩服主人。
宿主,那朵花在前面的崖壁上。1314说道。
宗阙的脚步停下,伸手拉住了跟上来的坤,几颗碎石掉落,听不见崖底任何的声音,但那朵九重莲却正在光滑的崖壁上伸展着枝叶,泛着微紫的荧光,似乎在享受着此处的无边月色。
坤站定说道“多谢。”
他要是再往前一步,就得掉下去。
“客气,是我要在夜晚找的。”宗阙从袖中取出了绢帛,对比着图,然后收了起来。
坤也从崖边探着,在看到那朵花时深吸了一口气道“这崖边没地方借力,不太好摘啊,我们带的绳子估计不够”长。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身边的人已经直接走出,直直落了下去。
“玄”坤伸手试图抓住,却只看到了他的衣角坠落,扒在崖边时本以为会看到人间惨剧,不知该怎么向主人交代,却看到了少年稳稳当当浮在花旁的身影。
那脚下完全是悬空的,整个人没有借力,根本不是轻功,就是飞着的。
宗阙看着花朵,以绸布包裹将其摘下,放在了琉璃制成的坛中,将其带了上去。
坤看着在月色下稳稳当当上了崖边的人问道“你既然会飞,为什么一开始不飞”
宗阙看了他一眼道“你跟不上。”
坤“”
难怪他一开始说他一条蛇来,他是来给他增加难度的吗
“这东西中途不能颠簸,恐怕没办法快马带回去了。”坤觉得自己不能跟灵宠计较,索性看着那放在坛中的九重莲说道。
宗阙看着那仍在招展的花叶道“走回去。”
“走回去”坤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我们骑快马可是都用了十几天的时间,这得走到什么时候去”
“不清楚。”宗阙捧着坛子道,“下山吧。”
他要回去很容易,但必须把这个人放在一个他一时半会回不去的地方。
“好吧。”坤跟了上去,握着剑继续打蚊子,“其实你可以带着我直接飞到山脚下。”
“带不动。”宗阙说道。
坤“”
巫王中咒身死,遗体几乎未曾打理,便匆匆进了棺材之中。
大王子厥送葬,二王子却卧床不起,整个人都有些气息奄奄,命不久矣,王位归属一目了然。
王葬后七日,登位仪式已在准备。
“国师当真如此想”巫厥站在窗边,目光落在那交叠飞舞的两只仙鹤身上询问道。
“王难道不想将天下收于囊中吗”潋月站在他的身侧笑着问道。
“自然想,只是以我登基之事遍邀各国王族,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巫厥的目光落在了身侧之人的身上。
宫中局势将定,这个人的野心也露了出来。
“登位之事自然不足,但有神迹和真龙现身呢”潋月看向他笑道。
“厥记得国师的灵宠是蛟。”巫厥说道。
“他吃了大巫大半的宝物,成龙只需要一次契机。”潋月伸手,将手中的果实抛了出去,被那两只仙鹤争先叼住。
想要让人来,就要有足够的筹码,而潋月的身上有这个筹码。
巫厥看着那两只仙鹤“可此事若成,巫地的名声将会尽毁。”
“王若是在乎名声,还夺什么天下”潋月轻笑嘲讽道,“您不想统一天下之后将诵抓回来吗”
巫厥蓦然看向了他,眸中的光芒掩住,随后边的淡然道“国师连这一点都料到了”
“登上王位者,必先断情。”潋月伸手按了一下他的肩膀道,“这样才能确保王不会被感情左右,保巫地平稳安定,希望王不会怨恨于月。”
“自然不会,便是将人抓住了,也是千刀万剐才能解我心头之恨。”巫厥朝他行礼道,“此事有劳国师了。”
“应该的。”潋月笑着转身离开。
与虎谋皮,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伤的是谁还犹未可知。
送往各地的信件发出,快马疾驰,入了各地王族之手。
“神迹降世,真龙现身”
“传闻国师身边似乎有一蛟。”
“蛟想化龙,恐怕需要千年之久。”
“若有天材地宝,也不是不可为,国师所言,想必不会有假。”
“便是蛟也是罕见的神物了。”
各国王族纷纷起行,朝着巫地汇聚,皆是车架宏大,护卫森严。
“乾,你去东海替我寻一物。”潋月说道。
乾看着他的背影,蓦然跪地行礼道“主人在何处,乾便在何处。”
他与坤二人被主人救到身边时,便已是性命交托,坤可活命,他却不必。
潋月回眸看他,笑了一声道“此事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乾无惧。”乾低头说道。
“你必须走。”潋月看着他道,“你若在身边,巫厥必定忌惮,想法设法都会先除了你。”
乾蓦然抬头看向了他“巫厥他”
“他又不傻,自然能看出我并非全心全意辅佐他。”潋月走到他的身旁将他扶起道,“即便我全心全意,他心中也是不敬天神的,早就有意打压巫的地位,使王权凌驾其上,这是最好的机会。”
即能除掉各地王族,又能将事情全都推到他的身上,而巫厥本人却能成为得利之人,这样的好事摆在面前,他不可能不做。
“既然如此,乾更应该留下。”乾说道。
“我倒是愿意有人陪我一同死的,可你的死毫无意义,要好好珍惜主人给你的机会。”潋月松开了手道,“你还需照顾好坤,若我真的死了,让他勿来寻仇,况且我也未必会死,待金蝉脱壳之后,自会与你们汇合。”
“主人”乾有些着急。
“这是命令。”潋月说道,“乾,你要违抗命令吗”
乾看着他,行礼道“乾领命。”
他离开于主人计划有益的话,他离开。
主人行至今日,不能因为感情之事行差踏错一步。
“去吧,坤应该还在丰地等你汇合。”潋月说道。
“是。”乾行礼后转身离开,快马疾行,连夜出了宫城,消息也被送到了巫厥的面前。
“走了”巫厥说道。
“是,似乎是去帮国师找什么东西去了。”侍从说道。
“他如今身边只剩下那条蛟了,倒是省了不少功夫。”巫厥说道。
“那条蛟也并非是好对付的,据说化形时便有桶粗。”侍从十分担忧道。
“不必担心此事。”巫厥将消息焚烧,冷笑了一声,“让他觉得身边有倚仗也好。”
国师未必全然满意他,只是巫弥对他的敬重皆因觊觎而起,且巫弥的性情肆无忌惮,若他登上王位,这宫人便无人能管制得住他,一日两日还能被压制得住,待大权在握时国师亦有可能被迫叛变天神,成为娈宠一样的物件。
高高在上的国师自然不能容忍此事,才选择了他来扶持,未必和谐,可占着高义,也能分出个高低来。
但他要的不是高低,而是皆臣服于他。
“你说待事成之后将国师送给弥,他会不会感激我”巫厥笑道。
侍从有些惶恐的低头“王,此事似乎有些不敬天神。”
“无妨,很快他就不能代表天神了。”巫厥低低的笑了出来。
月色寂静,潋月端着烛自上了楼梯,火光一点一点的驱散黑暗,又随着人影的离开重复恢复了漆黑,塔中只有极轻微的脚步声和平稳的呼吸声行进着,再不会有其他人。
火光蔓延到了高台之上,被灌进来的风微微吹拂着,潋月伸手护着,可烛火还是被风吹灭了。
他叹了口气,索性松开手打算将烛台放在桌几上,却在月影透入的光芒中看见了那微微溢散的紫色光芒。
紫色氤氲如同幻梦,捧着他的人即使一身黑衣,好像也能够融入进那一抹月色之中。
潋月怔了一瞬,将烛台放下笑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宗阙朝他走了过去。
潋月看着近前的人和他手中的花道“坤呢”
“还在丰地,他走的太慢。”宗阙说道,“我先回来了。”
“那他可要气死了,回来必要与你较量。”潋月伸手轻碰着琉璃坛,弯腰打量道,“这就是九重莲,没想到你们真的能寻到。”
“你可想过若寻不到怎么办”宗阙问道。
潋月抬眸看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伸手接过了坛子,轻轻摩挲道“玄。”
“什么”宗阙看着他似是敛了月芒的眼睛问道。
“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句话如同清风过境,扰乱了一池的平静。
宗阙看着他应道“是。”
他是喜欢他,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都喜欢,这样可以称之为
柔软的触感轻轻印上了唇,裹挟着药草的清香和水意的冷清。
宗阙有些怔神,可面前的人轻轻触碰即分,脸上仍带着有些玩味的笑意“我亦是喜欢你的,玄。”
“侍奉天神者不可与人生情。”宗阙看着他说道。
“笨蛇,你觉得我是个敬畏天神之人吗”面前的人轻轻摸上了他的脸颊笑道。
他本就美如神明,在月色之中几可登仙,那唇轻轻靠近,眸中又似乎带着足以让世乱的神色,宗阙轻轻扣住了他的腰身和颈侧吻住了他。
他等了许久,虽然知道彼此还会相遇,虽然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但人的确是贪心的,喜欢他,便想要偏爱,得了偏爱便想要独一无二,得了独一无二,还想要独占。
手臂收紧,有一物似乎跌落在了地上。
宗阙回神,却被面前的人捧住了脸颊道“没碎,继续。”
宗阙看着他,唇角被轻轻吻住,怀里的人再度要求道“继续唔”
月色下的拥吻缠绵又浪漫,伴随着点点荧光,几乎将那圣洁之人揉碎在怀里,好像从此都不分你我。
银色的光芒夹杂在其中,骤然闪烁亮起,宗阙伸手握住,看向了面前执着匕首的人,眸中思绪划过“你想要什么”
“我还以为小龙你会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呢”同他亲吻的人看向了他握着匕首的手笑道,“你觉得我想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尽管告诉我,不需要用这样的招数。”宗阙看着他道。
“要你的龙珠你也给我吗”潋月握住他的手腕,从他的手中轻而易举的抽出了匕首。
宗阙想要动身,身体却有些无力,他微微收紧了拳头僵立着,却被那锃亮的匕首挑起了下巴“小龙真坚强,若是我带了九重莲这么久,早已直接跪在地上了。”
“你要龙珠延寿”宗阙看着他问道。
“自然。”潋月手中的匕首顺着他的下巴下滑,落在了胸口处笑道,“小龙浑身刀枪不入,唯有逆鳞处可以轻而易举的突破,非是我不信你,只是比起问你要,自己取更保险一些。”
宗阙看着他道“所以你所说的喜欢是假的”
“自然,哪个人会喜欢一条长虫呢”潋月轻轻解开了他的衣襟,露出了他的胸膛,匕首抵上时,那处的逆鳞浮现出来,“我养你,一开始便是为了蛇胆,后来知道你能化成小龙,很是高兴,龙珠延寿千年,若能服之,我本身便会如同神明一般,哦,不对,我是喜欢你的,喜欢你浑身的皮肉筋骨,待取出龙珠之后,我会好好物尽其用的。”
宗阙看着他,眉心一蹙,那片逆鳞已被拔了下来,血液流淌而出。
“小龙别怕,你若是实在喜欢我,我日后会将你的头颅割下,日日放在我的枕边。”潋月沾着鲜血的手摸上了他的脸颊,眸中满是恶意,“便是你跟巫王一样丑的让人厌憎,我亦会看在你给的好处上厚待你的尸体的。”
匕首刺入。
宿主1314惊慌的喊了起来,要不要解毒药剂
宗阙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推开在一旁时半跪在了地上,血液淅淅沥沥的从胸中滴落。
潋月跌坐在地上,低低的笑了起来,起身捡起了匕首笑道“你逃不了的,九重莲带了这么多日,毒早就沁入你的骨髓了,虽不至于要了你的命,但一时半刻是动不了的。”
他提着匕首挥了过来,宗阙后退,一路退到了高台之上,看着提着匕首从阴影中踏出的人,提气离开了此处。
那道身影消失在了天际,潋月的脚步停下,手中的匕首不防间掉落了下去,叮铃一声发出了一声脆响。
唇角鲜血溢出,染着些许乌黑之色,潋月随手擦过唇角时笑的浑身都有些颤栗,经此一遭,小龙不会再回来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勉强转身,走到了九重莲的旁边蹲身,将其小心收起在了坛中,再度封存后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逆鳞。
龙之逆鳞,触之即死,他却硬生生给拔了下来。
他犯了跟巫厥一样的错误,活该只剩他一个人。
逆鳞被握进了掌心之中,月下之人服下了解药,有些无力的伏在案几之上等待解毒,九重莲的毒果然厉害。
树林稠密,连月影都无法透入,淅淅沥沥的血液从掌心之中滴落,所过之处一片死地,可以龙身的强悍,那处伤口却久久无法愈合。
宿主,要不要使用恢复药剂1314十分担忧道。
从树林中穿梭,停在了河边的人却没有给出回答,而是寻觅了一处光滑的石头坐了下来。
怎么办1314焦急的跑去问01。
01回答道因情失智,断情也好。
1314可是
乐乐这次真的太过分了,可是就这么断掉,就好像过往都不算数了一样,宿主自己应该也会难过的。
宗阙盘腿调息,体内的毒一点儿一点儿的被逼了出来,黑色的血液顺着指尖滴落,腐蚀尽了一圈的草地。
以九重莲的毒性不至于如此,以他藏在舌底的药催发,才能使他瞬间失去行动能力。
毒被逼出,宗阙胸口处的伤在缓缓愈合着,他合上衣襟时,其上的逆鳞也在缓慢生长。
宿主,您没事了吗1314小心翼翼问道。
嗯。宗阙应道。
1314得了回答,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劝分那万一说错了,宿主的姻缘就毁了。劝和乐乐那么对宿主,就算是老婆也不可原谅。劝宿主不要难过,宿主他肯定爆难过,环环相扣,被自己好容易找回来的药控制,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怎么办1314小心求助。
01开口说道他舌尖下藏的药不是他最好的药。
我知道。宗阙闭目说道。
他精通药理,九重莲会有什么样的效果一闻便知,它用什么容器装最好,与什么样的药物会有什么样的反应都是一目了然的。
所以也知道让他采集这样药物的人想做什么。
若他寻不到,就一直待在丰地,若寻得到,这就是后手。
知道他的目的,无论他中途做什么,都是朝着这个目的。
那乐乐没想杀宿主啊,那他想干什么1314表示自己不理解。
让我离开。宗阙说道。
为什么宿主在不是更安全吗1314问道。
各地齐聚,不仅是为了观龙。宗阙说道。
仅有神迹是不够的,想要让所有王族动心,就要有足够的筹码,真龙现身也不仅仅是祥瑞,更是浑身是宝,汇聚天下众巫的力量,足以对一条幼龙造成威胁。
即便他是蛟,此计划一旦实行,潋月亦觉得自己护不住。
可惜他没能早点儿明白他的计划是什么,只猜测到他要支开他,而自己习惯藏拙,习惯不干涉他的决定和私事,更是令他无法托付。
宿主。1314小声安慰道,那你不要难过了。
宗阙没有回答它,即使他能够理清其中的条理,当被拒绝的那一刻,心中仍然有一种闷痛与无力感升起。
他一个世界又一个世界的寻觅,但其实主动靠近的一直是对方,诉说着他的喜欢,展露着他的占有欲,即便自己主动追逐,对方也总是很快便会有回应。
被喜欢的人坚定的推出他的世界之外,原来心是会痛的,最初的他也会这么难过吗,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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