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小说:娇怜 作者:椒盐小甜饼
    临渊拿着手里这枚平安符沉默了一瞬, 还是原封不动地退还给了李羡鱼。

    他道“既灵验,公主便更不该轻易送人。”

    他不信鬼神之说。

    再好的平安符放在他这,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倒是在李羡鱼那, 至少能令她心安。

    李羡鱼羽睫轻眨,没有伸手来接。

    “不算轻易送人。”她道“是你先送了我一柄剑护身,我才将它送给你的。”

    而且,她觉得临渊比她更需要这枚平安符。

    毕竟她成日住在披香殿里,哪也不去,原本便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但是临渊不同。

    他总想着寻仇,总在夜里出门。

    无论是防人还是防鬼, 都没道理不要护身符的。

    她想了想, 抬起脸来看向他, 轻声问“你是嫌弃它是旧的吗”

    她还记得, 临渊说过,不吃旁人吃剩下的东西。

    那是不是, 也不收旧的平安符呢

    李羡鱼若有所思, 将他掌心里的平安符拿了回来, 弯了弯秀眉“那等过几日,我做一个新的给你吧。”

    临渊垂眼看向她, 想告诉她,对于不信鬼神的人而言, 平安符并没什么特别的意义。

    但眼前的少女眸光乌亮,已经认认真真地询问起他平安符的细节来。

    她问“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平安符上面是绣万字不到头的纹样好些,还是绣四合如意云纹好些底下要不要坠流苏,坠什么颜色的流苏”

    李羡鱼的兴致颇高,令人无法推拒。

    皎洁月色下,少年微侧过脸, 避开她明亮的视线。

    夜风摇动凤凰树叶的娑娑声里,他低声答。

    “简单些的便好。”

    李羡鱼轻点了点头。

    她揉了揉自己坐得有些发酸的小腿,从坐楣上站起身来“那我们先回去歇下吧。”

    “待明日,若是不落雨,我想去流云殿里看望雅善皇姐。”

    临渊随之起身。

    “好。”

    一夜很快过去。

    用完早膳后,李羡鱼折了一捧金黄的桂花,又从小厨房里拿了一食盒的糕点,带着月见竹瓷去了雅善皇姐的流云殿。

    迎候她们的,是流云殿的大宫女琉璃。

    李羡鱼让竹瓷将带来的点心递给她,轻声询问“琉璃,雅善皇姐的身子如何,可好些了我能否过去瞧瞧她”

    琉璃福身接过食盒,引众人往殿内走,眉眼间满是忧色“有劳公主挂心了。只是我家公主的身子素来病弱,前些日子一落雨,便愈见不好,今日娘娘才召了太医们过来诊治,也不知道得出结论没有。”

    说话间,已行至偏殿前。

    李羡鱼方提裙步入,便听见偏殿内数名太医正因雅善皇姐的病情争论。

    有说要用重药的,有说公主的身子经不起这般的。

    也有说,若是这样一味拖着,等入冬天气转寒,便愈难诊治的。

    众口纷纭,争执不休。

    而雅善公主的生母赵婕妤则坐在一旁,不住地拿帕子拭泪。

    殿内乱做一团。

    李羡鱼只好避到旁侧的屏风后去,想等着他们争出个结论来。

    这一避,她便瞧见临窗的木椅上,还坐着一位太医。

    弱冠年纪,深青色的太医服制衬得眉眼温润,正是李羡鱼所熟识的太医顾悯之。

    他没有参与到这场争论中去,只是独自坐在那,安静地铺纸研墨,就着天光,徐徐开着一张药方。

    从李羡鱼的角度望去,便像是一方落在沸水里的璧玉。

    无论周遭如何喧嚣鼎沸,他都自有自的温度与纹理。

    而此刻,顾悯之的方子也已行至尾声。

    待最后一笔落下,他便伸手去拿放在稍远处的一方白玉镇纸,视线微抬。

    李羡鱼生怕打扰到他给雅善皇姐开方子,见他向此处往来,立时便捧着桂花,悄悄又往屏风后缩了缩身子。

    因而顾悯之望见的,便只有一角露在屏风外的鹅黄色裙裾。

    而裙子的主人并不知他已经看见,还自顾自地偷偷探出一截雪白的指尖,又这一角裙裾也往里掖了掖,彻底藏了进去。

    顾悯之失笑。

    他并未出言点破,只是重新垂下眼去,如常将方子以镇纸压好。

    待宣纸上的墨迹渐渐干涸,争论的太医们也终于得出个结论来。

    便是各开各的方子,赵婕妤愿意信谁,便用谁的方子。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各个太医们的方子开完,纷纷起身告辞。

    顾悯之也随之离开。

    李羡鱼在屏风后等了一阵,听太医们纷纷走远,这才轻轻从屏风后出来,捧着桂花走到赵婕妤跟前,向她微微福身行礼“赵娘娘,我来看看雅善皇姐。皇姐的身子可好些了”

    赵婕妤今年不过三十余岁,穿着身天水蓝的宫装。原本是格外清冷的长相,只是此刻哭过后,倒显出几分柔弱与恍惚来。

    “九公主过来了。”她从椅上站起身来,声线里仍旧带着哭过后的喑哑“我们雅善是个福薄的。前几日落了几场秋雨,便又病得起不来身了。如今多少药材下去,也总不见好,怕是艰难了。”

    李羡鱼愣了愣,轻声安慰她“既然太医们开得出方子,那雅善皇姐的病情必然是有转机。兴许明年开春的时候,天一热,便会好转了。”

    李羡鱼试着问她“我能进去看看雅善皇姐吗”

    赵婕妤轻点了点头,叹气道“也好,你趁着雅善今日还有些精神,进去与她说说话吧。”

    李羡鱼应声,跟着大宫女琉璃进了寝殿。

    雅善皇姐的寝殿布置得极为素净,一应物件都是月白与浅青色的为主,尤其是那一层又一层的雪缎幔帐垂下来,倒像是秋日里落了一场大雪,格外的清凉与安静。

    李羡鱼在幔帐的尽头看见了雅善。

    她穿着身素净的寝衣倚在榻上,身后垫着只雪白的大迎枕,露在锦被外的双肩与手腕瘦得不盈一握,像是雪地里落尽了花叶的梅枝。

    李羡鱼在她榻前的一只绣墩上坐下身来,小声唤道“雅善皇姐。”

    雅善轻轻回过眼来。

    她继承了赵婕妤清冷的长相,只是面色过于苍白,加之病中无力的缘故,便少了些梅花般的清寒,显得柔和许多。

    “小九。”

    她轻轻唤了声,淡而纤细的眉展开,没什么血色的唇瓣上生出些笑意来“今日又带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过来”

    李羡鱼便将怀中的桂花捧给她看,眉眼弯弯“雅善皇姐你看,披香殿里的桂花都开了。我摘了些过来。你差人将它养在瓶中,每天换些清水进去,能开上好久。”

    雅善轻笑了笑,似有些怀念“我倒是许久没见过这样好的桂花了”

    她说着,又低下头拿帕子掩口,剧烈地咳嗽起来,慌得李羡鱼急忙站起身来,替她抚背。

    好一阵,咳喘平息,帕子上也见了红。

    雅善却似早已习惯了般,只信手将帕子轻轻放下,便哑着嗓子对李羡鱼轻声道“你替我将它插进梅瓶里吧。”

    李羡鱼轻应了声,扶着她在大迎枕上躺好,这才起身,从不远处的长案上,找到只细颈红底的梅瓶来。

    她将手里那捧桂花插进去,视线又不由自主地落到一旁的皮影木箱。

    竖起来的木箱里散落着几个系着丝线的皮影小人,倒像是一出皮影戏演到一半,被人打搅了。

    李羡鱼想,她就是打搅的那个人。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问“皇姐今日请人来唱皮影了怎么不见戏班子的主人”

    “是我的影卫。”雅善无奈地对她笑了笑“见你进来,便躲开去了。”

    李羡鱼看了看里头的几个小人,新奇又艳羡“皇姐的影卫还会演皮影那多有意思,每日里都有皮影看,再不会无聊了。”

    雅善垂眼轻笑了笑“原是不会的。是我身子弱,去不了什么地方,她才想了这出,逗我开心罢了。”

    李羡鱼安慰道“等来年开春,皇姐的身子一定会好起来的。那时候,便到皇姐来我的披香殿玩。”

    她想了想,抿唇笑起来“我的影卫不会玩皮影。但是他念话本子很好听,到时候,让他也念给皇姐听。”

    雅善依旧是轻轻笑着“等我什么时候能下地了,一定过来。”

    李羡鱼这才依依不舍地从不属于她的皮影盒上收回视线,站起身道“那嘉宁先回去了,隔几日,等皇姐身子好些了,再来看您。”

    她看话本子的时候,不喜欢看到一半便放下。

    她想皮影戏也是这样的。

    她早些告辞,才好让皇姐继续看下去。

    雅善病中精神不济,便也没有送她,只是轻弯了弯唇角“去吧。”

    李羡鱼带着竹瓷她们离开流云殿的时候,方转过照壁,便遇见了等在殿外的青年。

    “是顾大人。”月见轻扯了扯李羡鱼的袖缘,示意她往道旁看去。

    李羡鱼也看见了顾悯之。

    她提起裙裾,快步走过去,微微有些讶然“顾大人,您不是回太医院里去了吗”

    顾悯之看向她,旋即轻轻垂眼“今日原本便打算去披香殿中给淑妃娘娘诊脉,正巧公主在此,便略等了一会,好一同回返。”

    李羡鱼轻点了点头,弯眉道“自从换了方子后,母妃的身子好转了不少,夜里能够睡个好觉了,多亏了顾大人。”

    她说着,想起方才众太医们给雅善皇姐开方子的情形来,话锋微顿了顿,忍不住又放轻了声音问道“顾大人,雅善皇姐她的身子怎么样了”

    顾悯之沉默了稍顷,只温声道“先尽量用药温养着,等来年夏日兴许会有转机。”

    李羡鱼失落轻声“去岁的秋日,大人也是这样说的。”

    顾悯之并不辩解。

    他翻过医案,得知雅善的身子虚弱,是胎里带来的寒症所致,难以根除。

    原本便不过是拿药悬着,天冷时发作得更厉害些,天暖时自然便又好些。

    至于能留住多久,也不过是全看上天造化罢了。

    李羡鱼却并不知他心中所想,仍旧是一壁步履轻盈地往披香殿走,一壁颇有些向往道“今日我给雅善皇姐送桂花去了,她说好久没见过这样好的桂花了。我还想着,等她什么时候身子好了,带她来披香殿里,亲手摘上一大捧回去。”

    顾悯之不忍说破,只低声安慰。

    “会有这一日的。”

    两人一同回到披香殿里。

    先过来迎接的,不是什么宫人,而是李羡鱼养在殿内的兔子,小棉花。

    白绒绒的一团,顺着木制游廊跑过来,对着李羡鱼的裙裾蹭个不停。

    李羡鱼顺手将它抱起来,对顾悯之弯眉“小棉花还记得大人呢。”

    顾悯之未得及回答,廊上又是一阵脚步声匆匆而起。

    李羡鱼回过身去,却见是守殿门的小答子快步过来,向她禀报道“公主,东宫来人说要见您。”

    李羡鱼微微一愣,下意识道“我这便过去。”

    想来,是她之前托付给皇兄的事情有回音了。

    也不知道,太傅看出是哪家的书法没有。

    李羡鱼这般想着,便将怀里的小棉花递给月见,有些歉然地对顾悯之道“顾大人,我要去见东宫使者。要不,先让月见带你去给母妃诊脉,我一会便过来。”

    顾悯之微微颔首“无妨。”

    李羡鱼这才转身,随着小答子快步去了。

    东宫的长随正等着殿门前照壁处,见李羡鱼前来,立时便躬身上前。

    “公主。”长随从袖中取出之前的课业交回给李羡鱼,躬身道“公主让殿下转交的课业,太傅已经过目了。”

    李羡鱼接过,希冀道“太傅如何答复可看得出是哪家的书法”

    长随遗憾道“太傅让属下转告您,说是许是学得太多,太杂,抑或是自身的痕迹太重,已看不出是师从何家了。”

    李羡鱼有些失落,但还是轻轻点头道“还是替我谢谢太傅。”

    长随颔首,又道“不过,太子殿下让奴才带话给您,说若真是师从名家,那十有,是世家子弟,若是世家子弟,太子殿下便有办法。”

    李羡鱼急忙追问“皇兄可有说是什么办法”

    长随道“中秋夜宴前,太子殿下想先在东宫办一场小宴,届时世家名流皆会到场。”

    他说着,从袖袋里取出几张请柬来,递给李羡鱼“殿下说,让您带着朋友,以姜家兄妹的名义出席。若真是世家子弟,自会有人上前相认。”

    李羡鱼杏眸微亮。

    这个方法极好,到时候她戴个幕离,便说是去东宫里玩的,若是有人来找临渊相认便好,若是没有,也只当做出去散心了。

    她遂将请柬接过,却又是微微一愣。

    “怎么有三张请柬”

    多出来的那张,是给谁的难不成是竹瓷她们

    长随微微笑起来,立时解答了她的疑惑“太子殿下,想请您将这张多的请柬转交给宁懿公主。”

    李羡鱼顿时便觉得手里的请柬成了个烫手山芋。

    她立时就将多余那张递还回去“既然是给皇姐的,那你亲自送去,不是更显得诚心”

    长随将手拢进袖子里,只俯身作揖,并不接过。

    他苦着脸道“属下可没那个本事。您也是知道的,殿下与宁懿公主的关系素来不佳,若是由东宫的人送去,这张请柬立时便会被原封不动地丢出来。这才想着托您转交。”

    他看向李羡鱼,别有深意地道“看在殿下帮您的份上,也就请您帮东宫一个小忙吧。”

    李羡鱼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若是她不同意,那剩下两张请柬,兴许便也不给她了。

    李羡鱼握紧了手里的请柬,只好答应下来“那,我与宁懿皇姐说说”

    她想了想,又问道“是只要到场便好么”

    “恐怕要一些时候。”长随左右看了看,走近了些。

    他低声道“殿下是想借着这场宴席,为宁懿公主择婿。”,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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