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说得斩钉截铁, 血碑书在前,这种时候,任何人都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只留下让旁侧太华殿都能听到的山呼
“陛下圣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实苗婉一直不太理解, 面对敌人, 有能力的时候打回去, 不是正常的吗
她不明白这些权贵怎么这么窝囊。
但乔瑞臣清楚, 大岳的文武百官和皇族宗亲并非没有血性, 支持与西蕃开战的也不少, 但都在太华殿呢。
如今太极殿中,宗亲只关心自己的藩地不出问题,不要让他们出钱出人,他们其实并不在乎开不开战。
而剩下的其他人, 以摄政王一脉居多, 摄政王不想开战,那殿中自然呈现一群软骨头之势。
这也侧面反映了圣人的无奈之处,能统领三省六部的寒门官员和中立派, 也还是太少了些。
越是这样,圣人就越是要让摄政王尽快出局。
否则一旦给摄政王机会作乱, 内忧外患,大岳江山说不定会毁在他这个帝王手里。
正式开宴后,苗婉才悄悄问, “相公, 血碑书是什么时候弄的啊”
乔瑞臣小声回答她, “就是你让三地都起全民大闯关的时候。”
苗婉轻哼, “怪不得那段时间程将军天天上门哭穷,外勤分数高了一大截。”
乔瑞臣唇角微扬,在案几下握住苗婉的小手,“程将军不如我,娶了个好媳妇。”
苗婉此番回京,目的实现大半,心情特别好,给了乔瑞臣一个你眼光确实不错的眼神。
就在两口子眉目传情的功夫,后面的宫人呈上了菜品和汤品。
除夕宫宴上的菜肴虽然不怎么热乎,可看卖相还是不错的。
而且御膳房估计是知道大家吃不上热乎的,特意做了小砂锅做的汤水,也让众人不至于饿着肚子推杯交盏。
苗婉说了那么多话,有些口渴了,想着喝点汤水。
乔瑞臣也差不多。
不过在乔瑞臣拿起汤匙之前,特地顿了下,好让苗婉从袖袋中抽出一张小巧的方片纸。
入宫赴宴之前,苗婉特地叮嘱过他的,但凡中出现的宅斗宫斗情节,她都不会小觑。
哪怕有夸张成分,但怎么说呢,咳咳,像苗世仁这么怕死的人,她宁愿有备无患多准备些工具。
什么相生相克的饮食啦,无色无味的毒药啦,让人出丑的泻药啦,坏人名声的春药啦,甚至还可能有毁人容貌的过敏之物,都得防备起来才行。
一开始苗婉还愁着该怎么防备,特地问过娇娘,有没有万能解毒丸。
娇娘给了她一个白眼,“你当我是神仙呢我要成了仙我早上天了,还跟这儿养那帮小兔崽子。”
苗婉被喷的一点反驳都说不出来,只能摸着鼻子讪笑,那啥,可以信,但也不能尽信。
最终还是顾姝窈用科学给了她强有力的支持,但凡有毒之物,哪怕无色无味,大多都是酸性,包括但不仅限于某些毒品。
因此顾姝窈用最古老的测毒方法,给她炮制了许多化学试纸,不便宜,但好使。
绝大部分毒物,用这个试纸,多少都会有反应,剩下的用银针和解毒丸应该也能应对。
苗婉捏着汤匙凑近试纸,那试纸刚湿了个角,她就嗬了一声。
“这汤料真足。”苗婉有点感叹。
纯白的试纸刚湿润就变成了黄橙橙的颜色,忒黄,黄得说没问题都没人信,让人心里发慌,这可是菌菇汤,按理说偏酸最多也就是绿色。
乔瑞臣也知道那试纸的反应代表什么,虽然不明白原理,但也清楚一件事,汤有问题。
他握紧苗婉的手,立刻抬起头看向孙成。
孙成冲他不动声色点点头,不只是汤,从头到尾,圣人和锦贵妃什么都没吃,只喝酒。
而他引用的酒,从酒樽到酒液,都是从他私库里取出来的,他的私库只有孙成能进。
负责御膳房差事的管事和这场宫宴进膳的宫人都有数,孙成也不急着将人揪出来,左右就是摄政王和贤妃一脉的人有这个嫌疑。
他们跑不掉,那些钉子最多就是自尽罢了,逮住也审问不出什么。
乔瑞臣和苗婉不管这些事,两口子来之前就吃过东西了,这会儿也不饿,只等着宫宴结束,回家守岁。
初五迎完财神他们就要回西北,既然要战,很多事情都要准备起来,乔瑞臣没时间在京城耽搁。
至于苗婉,对京城就更没什么执念,景阳伯府初二回娘家那天收拾了就行,她没打算细水长流。
打脸这种事情有艺术的打法,也有粗暴的,她苗世仁不挑。
只是这宫宴也没能如两口子所愿,就这么快点结束。
摄政王没有就此认输的想法,他不可能交出兵权,若是要去镇南军那边他需要钱和辎重来养兵。
从哪儿来当然是户部和兵部。
若是西北先打起来,按理说是该紧着固北军才是。
摄政王做好了这一仗不得不打的准备,却不打算让固北军轻易就能赢。
他给尚书令使了个眼色。
尚书令立马起身,“陛下,与西蕃一战,镇南军和镇北军也需要警惕外族扰边,如此军饷和辎重都要吃紧,您也知道,国库不丰,只怕是支撑不了固北军长时间与西蕃作战。”
有苗婉进上的土豆和精油、甜菜糖制作之法,圣人私库其实已经非常充盈了,这也是他一力主张征伐的底气。
之所以没将这些东西放入国库,那自然是知道尚书省不过是摄政王的仓库罢了。
所以这会儿,圣人面色淡淡地问,“于相国想说什么”
尚书令于文成回头看了乔瑞臣那边一眼,笑道“听说西北乔家富可敌国,又一力主张与西蕃人开战,想必这军饷和辎重,由乔家来负责大半,再有朝廷每年拨下去的份额,想必应该不成问题。”
圣人面色不明,只挑了挑眉看向乔瑞臣,“不知乔爱卿意下如何”
乔瑞臣下意识看向苗婉,大家也都看到了,心里更加诧异。
原来乔家儿媳妇当家做主这件事是真的,连乔将军都得看媳妇脸色。
圣人本来还有些沉甸甸的心情,因为乔瑞臣这个眼神,莫名也轻松了些。
他脸色放晴许多,笑着看向苗婉,“不知道乔夫人意下如何”
苗婉笑眯眯起身,恭敬给圣人行礼,声音脆生生的,“回陛下的话,乔家愿进献白银百万两与国库。”
尚书令眯了眯眼,唇角笑意不变,“乔夫人避重就轻的本事不比撒泼卖痴的本事小,一场大战岂是百万两银子就能打住的你一介妇人无知至此,刚才就敢大言不惭,可见你也没把百姓之安危放在心上。”
他这是暗讽刚才苗婉只是会说大道理,是个虚伪的。
苗婉也不客气,气晕了一个御史,再气晕一个也不算过分。
她只冲尚书令翻个白眼,“我本事大不大且另说,相国大人这么着急催着我乔家以下犯上,谋朝篡位,守着陛下都如此积极出谋划策,这心可叫您给操得够多的。”
于文成脸色一变,声音都跟着变了,“放肆,你胡说八道什么”
苗婉冷哼,“说的好像六部都是相国家开的似的,该怎么做自然该是陛下来做主吧这天下万民都是陛下的子民,大岳的将士都是陛下的将士,军饷和辎重
自然得是陛下来发才是。
相国大人不但没有替陛下管好六部,还敢进言让我乔家来发军饷和辎重,那到时候将士到底是认我乔家为主,还是忠于陛下我乔家没心思谋反,相国大人倒是积极。”
她这话让摄政王都变了脸色,所有人都知道于文成是他的人,苗婉这话几乎是在明着打他的脸。
摄政王冷冷看着苗婉,“乔夫人慎言,大岳刚稳定下来不过十载,国库空虚,于相国身为臣子,为陛下分忧进策,并无不妥,若乔家有心,将士自然知道该忠心于谁,若是无心朝廷的俸禄喂进了谁的口袋还未可知。”
苗婉点头,“那不如就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在座各位刚才都道陛下的旨意圣明,没点表示还行
这样,我再多加一百万两白银进献给陛下,军饷和辎重都交给陛下来做主,到时候由监军到西北,下发军饷和辎重,好让百姓和将士们感念圣恩,不就行了”
在场好些人都变了脸色,连尚书令都有些目瞪口呆。
他们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谁家捐军饷捐到朝廷上来啊,还直接给圣人安排活儿,直接把六部给跳过去了。
于文成气得嘴皮子都哆嗦,但凡知道三省六部职责的人都不敢说这话,这话简直是把所有人都给得罪了。
问题是苗婉不知道啊,她对朝廷的事知道的不多,而且她也二不怕得罪人,反正她又不打算在朝廷混。
最重要的是,该讨好的那个讨好了就行。
圣人哈哈大笑,这一晚上终于痛快一回,说出了叫所有人都脸色发黑的话,“朕觉得乔夫人所言甚是,而且乔家不但擅长经商,心思至纯,进策稳妥又忠君爱国,是为大善,就这么定了。”
众人“”
尚书令跪了,声音嘶哑,“陛下三思,监军之事该由兵部递交人选,再由尚书省递交陛下定夺,军饷和辎重更改由户部来操办”
“于相国怕是忘了一件事。”圣人慢条斯理打断于文成的话,淡淡看了眼摄政王。
“一般来说,政务该由三省递交到朕面前,可说到底这天下是朕的,若是朕没记错,朕已经亲政了。”
于文成哑然,都不敢回头去看摄政王。
圣人说是亲政,可摄政王王爷位还在,一直以来,圣人也没有这么强硬过,都还是按照旧制来办事。
他突然感觉,这天要变了。
摄政王抬起头看了眼乔瑞臣,瞧见了他桌前放在汤里的汤匙,垂下眸子没说话。
那秘药如今应该也到西北了,只要乔瑞臣和程绍活不到开战,他还有机会,不用走最坏的那条路。
等宫宴结束,众人往宫城外去的时候,被逼着也不得不表示要捐钱的某位王爷到底忍不住,在宫门口嘲讽苗婉和乔瑞臣。
“说的天花乱坠,还不是乔家不想出银子,就是不知道乔家挣再多黄白之物,有没有那个命花。”
苗婉一反在太极殿的刺头模样,笑眯眯冲着那位封地在河南道的王爷行礼,“烨王误会了,我乔家有钱,不是有毛病。这种行善积德的好事,乔家不敢专美于前,至于王爷和各位大人们扔出去的银子,早晚有收回来的时候,说不准还是十倍百倍的收回来呢。”
那位烨王还没明白,一旁尚书令于文成听到,冷眼嘲讽,“乔夫人莫不是睡蒙了,做梦还没醒”
苗婉不理他,还是看着烨王,“烨王也知道,乔家人会挣钱,您若信我,明日我与夫君便上门拜访,您看如何”
烨王也没理会于文成,都是人精,怎么听不出苗婉话里的深意。
他是个爱财的,脸色当即就好了不少,想了想,应下了。
苗婉这才松了口气,明天不止要拜访烨王,其他
大出血的那些人,都可以拜访一遍,这物流中心和邸报的后台也就有了。
至此,她回京到入宫一直到出宫,所需要做的事情才都全部做完。
上马车之前,苗婉见于文成还脸色难看在一旁等着,他家马车还在后头呢。
苗婉想了想,若不是于文成那神来之笔想要抠她的钱,她还想不到这种能理所当然找各道最有权势的那群后台的法子呢。
她真心实意冲着于文成福了一礼,“若无于相国在陛下面前急着替乔家着想,乔家也没法子向陛下进献孝心,更没办法去各位王爷和大人们府上登门拜访,往后乔家更有钱起码有您的一半功劳,提前多谢您。”
被圣人无声无息夺了国库掌权,又被苗婉诬陷急着谋反,还被苗婉这样阴阳怪气,年纪不小的于文成身子晃了晃。
这时候突然来了阵冷风,苗婉瞪大眼,“哎呀,于相国脸怎么青了冻得吧”
于文成“”他一口气没喘上来,瞧见自家马车夫过来,也晕了。
苗婉上马车的时候,外头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乔瑞臣憋着笑捏了捏苗婉的鼻尖,前头那御史是气性大,后头这位于相国,他媳妇儿故意的。
苗婉得意哼哼了一声,上一个算计她银子的陈老贼坟头都长草了,于文成还想占乔家便宜,说不准也是稀罕坟头了。
总而言之,今晚这场宫宴,完美。
而圣人和锦贵妃从孙成那里得知,他们这位表嫂又气晕了一个,俩人都忍不住笑了。
今晚这场宫宴,对他们来说,精彩。,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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