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宣和十五年初春, 至宣和十七年秋末,两年半的时间,整个西北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些变化其实大多是无声无息发生的, 因为苗婉的坚持, 绝大多数的工作都是雇佣百姓来做,所以大家是一点点见证了变化, 反而没有太多惊诧之感。
但孙成携带朝廷嘉奖的圣旨出了关, 就有些目不暇接,一路都有点目瞪口呆。
首先是关卡,西北有三处关卡,从京城过来, 自最右侧的关卡进来是最近的,但以往这边靠近西蕃并不安生, 大多数人都要绕路自中间的关卡出关。
可现在整个西蕃都被打下来了,西蕃百姓不敢冒头, 王室都被押解入京, 信任西蕃刺史还在整顿当中, 以后西蕃会成为西北的一个郡府。
出了关,孙成在马车上就听到外头马车夫嗬嗬出声。
“这路是新修的比京城的路还宽啊, 西北人这么有钱吗”
有前来迎接的固北军将士笑着答, “瞧您说的,咱们西北地广人稀, 其实有用的东西不少,就是气候不大好显得穷。
是乔夫人做主,请了当地的百姓们凿山开石, 挖土夯地, 钱应该没花太多, 大多也是给了老百姓们,让他们能过上好日子。”
孙成掀开帘子露头出来看,这一眼望过去,他心里都嗬了声。
果真是气派。
关卡守卫是分关内和关外两处,原先高大的木栅栏大门被换成了铁栅栏门,在两侧嶙峋之间有那么点高耸入云的意思,少说也得近两丈高。
这门平日里打开应该不易,所以下面还开了供马车和人过的小门,只要公验没问题,排着队就能过去。
若是真有人冲击这个关卡,将小门一锁,竖立旁侧的数条铁柱一横,冲击大门的那种铁木都很难冲开这道大门。
铁门内外都有高高的瞭望角楼,横在铁门之上还有可供人站立的矮墙。
更不用说两侧门上还有一个个带着凹口的铁槽与铁门呈三角形支撑,既能保证铁门的稳当,若是有人一窝蜂上来冲击,随便倒点滚水滚油之类的,谁也讨不着好。
孙成心里为这防守的机关之简单又精巧心里感叹,暗暗记在心里,回头好些关卡都能用上这一招啊。
至于马车夫们感叹的路,孙成倒是感觉还好,他在皇城内见多了白玉石板路,这种只是夯实石块建成的官道只能算是一般罢了。
比较引人注意的是,这官道够宽,属于八马道,两侧还有适合西北生长的矮丛灌木和杨树,秋天道上落叶缤纷,有种粗狂又浪漫的风情。
若说这么一条道还不算什么,可是一路穿过安永郡往西平郡去,一路都是这样好走的道路,就让孙成太惊讶了。
即便花费不多,也不是个小数目啊,这两年乔家还进献了不少银子,他算是明白了,苗婉比他想的还有钱。
安永郡虽然有人在路边候着,可孙成不是爱摆架子的人,也没下马车,只跟郡守和几位大人说公务在身,一路往西平郡去。
等进了西平郡,孙成又有点目不暇接了。
宽敞的道路两侧全都是精巧的灰瓦廊庑顶子,下面三面是墙,前面开口有柜台,道路两旁都挂着红灯笼,一路有人沿途叫卖,热闹得跟要过年了一样。
“老爷们过来瞧一瞧看一看啦,新鲜出炉的炸豆皮,不管进城出城都能垫垫肚子咧”
“上好的羊毛垫子,买一条不吃亏,多买多送,行商老爷们看一看啦,送人自用都合适哩”
孙成心里了然,秋末是行商和客商归乡的高峰期,城里进出都热闹,这西平郡也有意思,竟然就顺势形成了跟瓦市一样的地方。
不知道这是不是乔家出的主意,他透过帘子看到了有巡逻的人,不过不是穿着家丁服,倒有点像固北军将士的衣裳。
这样的瓦市看着不算高档,其实人流量不小的话,也不少挣钱,以前西宁镇的瓦市就是秦茂搂钱的地方。
他低声问了这里如今是谁管,领路的将士笑笑,“算是定北将军管着吧,租子都给咱们将士们发福利了。
好叫孙总管知道,这是乔夫人主张盖起来的临街瓦铺,每天只需要十个铜板或者一个工分就能抵租金。
有固北军出外勤的将士巡逻,等闲没人敢闹事,做买卖的就更安心些,挣了钱全都是百姓的,她还派人专门给这些店家培训该怎么做生意,怎么能做好生意。”
如今几乎西北所有人都将苗婉当神一样敬仰,实话说她如今的名声,可比当年的陈嗣旭,甚至如今的程绍和乔瑞臣要高多了。
不管是百姓还是将士,第一首要是忠君爱国,第二个信仰便是这位乔夫人。
所以那领头将士说起来就停不下来。
“当然啦,乔夫人怕百姓们心里不踏实,跟百姓们都说得清楚,这是陛下给的恩赐,咱们都感念皇恩浩荡呢,每年都要给陛下点长明灯的。
您瞧,那些瓦铺除了招牌店家能自己换,其它整整齐齐的地方都得留下来给乔夫人做做啥广告,她说大家生意做好了,客人越多,看到这广告的人就越多,她就能挣钱。”
“其实咱们都知道,乔夫人这就是不想叫人觉得旁人欠她的,乔家人不是那种踩着老百姓血肉挣钱的,他们家对陛下忠心耿耿。
尤其是乔夫人,能挣钱就更能撒钱,她这人最喜欢做善事,总说老百姓更有钱,她才能挣得更多,但我听人说,她撒出去的钱可没再抠回去。”
孙成安静听着这将士念叨,眼神在瓦铺平整的柱子和铺前整齐的道旗上,看到了许多有意思的图,图上还都带着各种铺子和货物,有些连他都动心。
他心里感叹,又有点想笑。
就他了解的那个乔夫人来说,她说的话估摸着也没撒谎,她是真心想让这里兴盛起来,好让她能挣更多钱。
可无论如何,苗婉是实打实做了好事儿,百姓们和将士们也不在乎苗婉挣不挣钱,反正她对百姓们好,那大家就是乐意让她挣钱,也满口子都是给她说好话。
孙成并不反感,甚至也愿意给乔家说好话,这才是未来的皇后娘娘真正的母家呢。
而且西北如今看起来是个良性循环,可比关内许多地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好得多了。
在来的路上,孙成本来还担忧过,若是圣人将乔家抬的太高,将来只怕是功高震主,朝堂不稳。
但现在,他突然就不那么觉得了,若是乔家人都如苗婉这般,利益和善良都摆在明面上,有啥说啥,其实也挺好的。
车队在定北将军府前停了下来,程绍和刚出月子的顾姝窈都在,西平郡郡守和乔家人也都在这里等着。
孙成没耽搁,大张旗鼓下了马车,就扬声要宣旨。
这旨意是嘉奖程绍和乔瑞臣的。
因为西北大捷,圣人特封程绍为镇南将军,即日起奔赴南疆,他官职算是提高一品,成为正二品的封疆大吏,顾姝窈被封为二品夫人。
乔瑞臣对西北大捷也有功劳,顶替程绍成为定北将军,正三品,耿氏和苗婉都被封为三品淑人。
乃至乔盛文,圣人都没放过。
他还没老呢,朝中正是用人之际,怎么能让他就这么闲着。
所以乔盛文接替乔瑞臣的职务,成为固北军的守备,驻守西宁镇。
乔盛文和乔瑞臣对视一眼,眼神中都闪过笑意,其实父子二人同在一个地方为官,还是文武从属关系,这有些不妥。
可宣和帝也清楚,西宁镇是西北的秘密中心,在他找到能跟乔家合作的心腹之前,这里谁都别想接手,只有乔盛文合适。
陪着听圣旨的那位郡守听明白了,过了今日,西北三郡加上西蕃郡的人,就都会知道,往后这西北啊,是乔家的了,好在他不是谁的人,跟乔家关系一直不错。
接了旨以后,苗婉还恍惚了一瞬,别人不懂,只有顾姝窈明白,拉着她的手握了握,没说话。
春意浓里面,乔瑞臣也成了定北将军,可乔家所有人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甚至有些还影响了寿数。
等到守得云开见月明,用了十年。
苗婉没想太多,她就一直努力挣钱,努力让身边的人都过得更好,用自己所能尽的努力回报西北。
事实证明,行善积德是有回报的,现在,离她穿越过来过去了八年,她成了大岳最有钱的人,彻底摆脱了坟头,儿女双全,公婆和善,相公咳咳,勉强算是温柔。
这让她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苗婉跟顾姝窈嘀咕,“我觉得,有点像看完一本后,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什么都有,可总是害怕随时会醒过来。”
顾姝窈懒得跟她说什么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的逻辑,想了想,将自己准备好给苗婉的生日礼物取出来给她。
“本来是想着正月十二你生辰时候给你的,谁知道圣旨来的这么快,我估计不会留在西北过年了,东西提前给你,你晚上回去试试,保证就踏实了。”
苗婉听得特别好奇,看着礼物盒子也不大,什么好东西能让她踏实下来啊
晚上回到云麾将军府,苗婉再迫不及待,也得先将孩子们都哄睡了。
公公婆婆是愿意带孩子,可现在苗婉也希望多跟孩子相处,她前头错过了许多孩子的成长,不希望给孩子们留下父母都不关心他们的印象。
结果东东宁宁这俩懒货睡得很快,淘淘却随了她姑,小嘴叽叽喳喳个没完,已经进入到了十万个为什么的阶段。
“娘亲,小兔子为什么跑不过乌龟啊是路很短吗否则就算乌龟一直爬,小兔子睡一觉也比它快啊。”
“娘亲,小美人鱼为什么要吃哑药呢她直接将王子拖进海里不行吗她是公主哎,想要什么样的人陪着不行怎么她总在做赔本的买卖呢”
苗婉听得脑袋有些大,面无表情问淘淘,“你知道张二伯家的猪为什么会被吃掉吗”
淘淘点头,得意哼哼,“因为它们吃太多了,肥”
苗婉面无表情低头啃淘淘的脸颊,“错了,因为它们哼哼唧唧太烦人了。”
淘淘:“”
好不容易哄睡了淘淘,苗婉迫不及待想去开自己的礼物,结果一进屋,就发现自家相公坐在炕上,手里端着她的礼物盒子。
听见动静一抬头,苗婉就有种想往外跑的冲动,这厮眼神不对劲啊。
乔瑞臣温柔笑着起身,“阿婉,过来。”
苗婉后退,“我不,你乱动我东西我生气了”
乔瑞臣不动声色上前将媳妇拽到身前,摩挲她娇柔的脸颊,“我错了,是阿剑说让我体贴点,帮你打开礼物盒子,伺候你穿上,说是他娘子吩咐的,还说你心情不好,得让我哄哄你,我当然得听他的。”
苗婉探头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她跟顾姝窈撒泼卖痴哭求了很久的钢圈
a,顾姝窈一个飞机场死活不肯给她做,结果生了孩子升了杯,阿窈这是飘了
除了
a还有同色的小内内,那布料节省的跟不够用了似的。
她推乔瑞臣,“不用了,不用了,我没有心情不好,我不”
她不也没用,话没说完就被堵住了,等衣裳上了身,她整个人都被禁锢在灼热的怀抱中。
“你这人,不是伺候我穿衣裳,你干嘛不穿衣服”她胆战心惊推乔瑞臣。
乔瑞臣手上慢条斯理,嘴上解释也耐心,“我怕伤着你的皮肤,又让你装哭。”
苗婉:“”
在苗婉难耐的哼哼唧唧中,乔瑞臣声音还是温柔似水,“阿婉乖,给自己留点力气,还不到哭的时候。”
苗婉:“”
她在喘不过气来的瞬间,突然想起今晚跟闺女的对话。
“猪为什么会被吃掉”
“因为它哼哼唧唧”
苗婉总觉得,这一波,自己给自己坑里头了。
但她不得不承认,顾姝窈说得对,她捂着哭肿的眼睛睡过去之前还在想,还不踏实啥呀,有力气心疼心疼自己不好嘛
翌日看到顾姝窈,苗婉幽怨极了,“你家相公马上就要走,你怎么办要不我过来陪你一阵吧”
因为摄政王还在南疆,如今所有不安定因素都解决的差不多,最大的变数就是摄政王,不解决了他,大岳仍不会安稳。
原先的镇南将军已经被摄政王给算计了,圣人将事情交给了程绍,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顾姝窈才出月子,孩子也还小,不可能长途跋涉跟着程绍过去,摄政王还在的话,她和孩子太危险了。
顾姝窈才不想看乔瑞臣比他媳妇更幽怨的眼神,毫不犹豫拒绝,“将军府要留给你们两口子,我跟乔伯父和伯母去西宁镇。
孙总管带来了许多南疆的资料,那边也有很多东西能做成武器,我在这里给他做远程支持。”
等摄政王的事情解决,她再带孩子入关南下,到时候程乔两家,一南一北,为圣人守护边关。
苗婉也知道轻重,“那你将孩子放在守备府吧,我的院子给你住让我身边的嬷嬷过去一个,帮你照顾孩子。”
顾姝窈没跟苗婉客气,看着苗婉一直打哈欠,忍不住笑了,“现在,踏实了吗”
苗婉翻个白眼不回答她,踏实不踏实的,还能是滚一晚上炕就能解决的吗
要是这样,那炕她过去不知道滚过多少次了,不还是惆怅么。
不过苗婉也不是会伤春悲秋的人,知道最重要的是过好眼前的日子,所以除了顾姝窈,也没人知道她那一点点无可言说的孤独。
接下来的日子,如流水一般,好像到了湍急的地方,一下子就快了起来。
九月底,程绍到达南疆就任。
十月底,程绍被刺杀,火铳营第一次在南疆露面,震慑整个南疆。
十一月底,摄政王谋反,与南疆蛮族合作,黑火药初现狰狞,打了程绍一个措手不及。
十二月底,程绍利用顾姝窈通过海运送过来的武器,与摄政王和蛮族大军正面对战,将毒刺枪和带引子的秘药用上,将对方狠狠打了回去。
又是一年除夕宫宴,太极殿比去岁空了不少,各地归京的藩王都有些心惊,少了的都是摄政王一脉的人,这些年摄政王竟然几乎把控了大半个朝廷。
这一变故,加之南疆还在跟叛军打仗,宫宴特别沉默,大家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触了圣人的霉头。
就在宫宴即将结束之前,宫殿外传来洪亮的喊声
“报南疆大捷”
圣人沉了一晚上的脸蓦然晴朗,他笑着起身,“好好”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齐齐跪地,“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望舒要跪,被圣人伸手拦住了,他坚定扶着齐望舒站在自己身边,“朕心甚悦,大岳总算是除去了最后一个毒瘤,也该双喜临门。
此次南疆大捷离不开西北乔氏的支持,朕打算封后,就在元宵节那日行封后典礼,晓谕天下,普天同庆”
众人愣了下,心里也都清楚,乔家的崛起和这位锦贵妃的后位一样,都是铁板钉钉的事儿,没有他们置喙的余地。
没人会在这当口给圣人添不痛快,都再次跪地,高呼万岁。
宫宴结束后,两个人都没坐撵,圣人拉着齐望舒的手在夜色中散步,“舒儿,朕说过的,要与你携手并肩,看这河海清宴,朕做到了。”
齐望舒扭头看着他,笑了笑,没说话。
天空突然飘下了雪花,不只在京城,也在西北。
“下雪了”苗婉站在聚福客栈的三楼,抬起手去接雪花,满眼惊喜。
她扭头看着乔瑞臣,“你还记不记得,宣和十年的除夕,也是这时候下的雪。”
那时候乔瑞臣赶回家才发现,家里人都忘了还有个他,看到媳妇唇角促狭的笑,他也笑着上前拥住苗婉,在她唇角亲了亲。
“往后的每一年,每一次下雪,我都陪你看。”
苗婉顿了下,轻轻嗯了声,乖乖靠在他怀里,看着楼下大厅内的热闹熙攘。
张家老两口如今早就过上了老太爷和老夫人的生活,他们俩年纪比乔盛文夫妇大许多,就算日子好过了,瞧着也像是两代人。
但是老两口面容却比过去气色好不少,妥妥的知足常乐的模样。
自从跟着苗婉干,张家人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
张大壮虽然少了一条腿,但因为于氏在外强势,私下里却很知道怎么做个小女人让自家男人有成就感,不然张大壮也不可能耙耳朵得那么理直气壮。
所以张大壮并没有因为残疾就自卑自闭了,反倒是更有干劲,如今西宁镇商业街的巡逻和休闲场所都是张大壮来管。
大家这才发现,虽然张老大脾气好,人也瞧着老实,其实身为大哥,他还挺会管事儿,也不跟人急眼,碰上那种难缠的,也不会怂。
这点放在干活上,就成了比旁人更稳得住的优点。
而于氏也不甘示弱,身为张家未来的主母,她一直都比妯娌有上进心,现在已经是西宁镇千金楼的负责人,无论谁来谈事儿,都只认她于娘子。
若说张家大房在西宁镇已经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三房也不遑多让。
张三壮不只是聚福客栈的掌柜,他也是苗婉钦定的后勤负责人,甭管是三郡或者乡下田地间各种跟人打交道的活计,苗婉都交给他。
张三壮从小就聪明,会察言观色,人也细心,这些年越来越得心应手。
若说张大壮夫妇是在镇子上出名,张三壮就是在镇子外的老百姓那里有威望,哥俩感情也好,干活配合得天衣无缝。
至于孙氏,稍微逊色一点,她其实不喜欢抛头露面,就是有点爱掐尖。
负责制胶厂以后,她知道这是整个西北最重要的辎重所在地,掐尖的心思完全被满足了,各种小心思也就跟着消散,只顾着认真干活儿,每年奖金不比张三壮拿得少。
最不引人瞩目的是张二壮两口子,可说起来,挣钱最多的也是这两口子。
他们俩一个各地奔波收牲畜,也卖牲畜,一个负责在养殖场扩大繁殖,是如今西北三郡最大的养殖中心。
能实现自己繁殖以后,成本就低了许多,大头多在药物和牲畜住处的各种防护上面,卖出去就是纯赚。
可能是工作太忙,自打杨氏早产后,张家就再也没有小孩出生了。
倒是阮家这边,阮嘉笙读书科举,阮嘉麟要忙活着西平郡和关内里里外外的生意,阮家两房几个兄弟也都跟着忙活,却也没耽误阮家生孩子。
大概阮家人就是能生吧,就是苗婉自己也生了仨呢,这几年阮家两房又多了四个奶娃儿。
苗婉跟这两家比较亲近,也就更关注两家的事情,于家、杨家和林家过得也都很不错,但这两年太忙,她其实已经没怎么过问了。
她也是这会儿才发现
“阿雅,你这是几个月了怎么没跟我说啊”苗婉下楼拉着阿雅,一脸惊喜。
阿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六个月了,三月里生,坐月子也舒服点,前头您不是忙嘛,耀祖也在西平郡那边盯着,我就没叫人来打扰您。”
苗婉回头看了眼孙阿达那边,孙阿达满脸笑,孙娘子也一直盯着这边,没瞧见孙耀祖。
“我刚刚有点想吃金银窝窝,娘打发他去取食材,让爹做给我吃。”阿雅跟苗婉解释,一脸幸福,看得出公婆对她都很好。
不独是阿雅有孕了,阿雅还笑眯眯道:“阿薇也有身孕了,刚满三个月,阿墩不放心她一个人出来,说待会儿陪她过来。”
看见阿园过来,阿雅笑得捂起嘴,小声跟苗婉道:“对了,林大舅家的三小子瞧上阿园了,从秋里开始,天天去制碱厂门口给阿园送这个送那个,阿园每次出门他都跟着,我瞧着林家怕是要跟您提亲了。”
苗婉倒是不意外,阿园是她手底下最厉害的员工,跟阿雅一样是个金蛋,肯定有很多狼崽子惦记着。
只是死缠烂打,还没结果就闹得人尽皆知,苗婉就有点不大乐意了,赶鸭子上架还能行
阿雅像是知道她的想法,看着阿园过来,调侃,“阿婉姐您就别为阿园操心了,她这么厉害的一个人,若是她不乐意,早将人骂得狗血淋头,说不定要套麻袋将人揍一顿了,还能由着人家死缠烂打呀”
阿园被阿雅说的满脸通红,瞪她,“瞎说什么呢,坏了我名声,小心我不给你肚子里的崽儿添盆。”
阿雅赶紧哄阿园几句,几个人围着苗婉说说笑笑,热闹的不行,没人不长眼色过来打扰她们。
当初给苗婉做秘书的那几个小娘子,如今都有了独当一面的架势,可能还没那么厉害,却也能看得出,将来势必会是厉害人物。
她们都清楚,本来只能被人买来买去,生死不由人的贱命,能有今日的造化,都是因为苗婉。
所以所有人都将苗婉当做亲姐姐一样对待,满心满眼都是仰望和感恩。
聚福客栈扩张了一次,扩张后后院多了假山流水,还移植过来了一颗特别粗壮的枣树。
树上平日里被挂满了铜钱,这是苗婉特地要求的摇钱树,也是聚福树。
平日里也没人看着,若是哪家有个难处,或者是有行乞的流浪的路过,过来摘上一些救急也可以,算是行善积德了。
西宁镇上的百姓是没人会动这些铜钱的,甚至逢年过节都会拿出几个铜板往上挂,只求能为子孙后代积攒几分福气。
等到苗世仁动员大会暨颁奖结束后,大家就都移步到了后院。
顾姝窈是带着孩子一起去给程绍送的武器,她走之前,给苗婉留下了不少烟花,用来庆祝西北战事结束。
苗婉令人送了些去西平郡,令人在定北将军府门前的路坪上放,也留了一部分在守备府里,拿来在聚福客栈放。
烟花绽放如同盛世花开的瞬间,假山流水的后院被映照得一清二楚,苗婉本来是抱着孩子靠在乔瑞臣身上,一家子仰头看烟花。
一个不经意间,她看到了枣树上除了铜钱,好像还挂了很多红布。
她愣了下,“我摇钱树变成姻缘树了”
乔瑞臣听见她问,低下头看了她一眼,笑笑,“待会儿我带你去看。”
等到让人惊艳的烟火放完,大家就都各回各家去守岁了,孩子们也都困了,被乔盛文夫妇带着回守备府休息。
倒是乔瑞臣,问人要了火把,拉着苗婉过去看摇钱树。
走进了,在火光下,苗婉才看清楚,红布条不是求姻缘的,上面都写着很简单的话
“阿园愿用毕生福气,换阿姐一辈子喜乐安康。”
“阿雅愿用一生福气,换阿姐一辈子万事顺心。”
“耀祖愿用一生气运,换阿姐子孙平安一生。”
“阿墩”
“阿纯”
“阿昌”
“阿薇”
苗婉看着一个个名字,一声声阿姐,眼眶滚烫着模糊了视线,眨掉眼泪后,又看到了字最好看的那一个红布条,上头写着
“乔白劳愿用生生世世的福气,换与我妻白首不相离,生生世世缘不尽。”
苗婉掉着眼泪笑了出来,锤乔瑞臣,“还生生世世,那别人岂不是没机会了,我也没机会左拥右抱了,我多吃亏呀”
乔瑞臣温柔替她擦掉眼泪,亲亲她唇角,“肯定不能让阿婉吃亏,我把自己赔给你当生生世世的长工,任劳任怨任支使,如何”
苗婉抬起头看他,泪中带笑拍了拍他脑袋,仰头看他,“我得考虑考虑,这买卖划不划算。”
“嗯,你可以先用这一辈子考虑。”乔瑞臣将人抱起来,去三楼苗婉单独留的房间。
平日里身边都太多人,孩子也在,他其实都没敢太过放肆,今天守岁不用睡,他觉得他们两口子可以单独守岁。
不等苗婉抗议,他又道:“既然要考虑,不如先验看一下长工的质量,如何”
苗婉:“”
可能是新年辞旧岁的夜色太迷人,也可能是晚宴时的人间烟火太有滋有味,抑或是感受到了许许多多虔诚又热烈的情感,苗婉难得没对着她家乔白劳呸出来。
她也前所未有的动情,这一次,不独身体被填满,心里也暖意不断,她闭上眼任由自己沉醉在灼热旋涡中。
无人知,那一声声破碎不成语的低吟,其实是苗婉对这个世界的倾诉,她终于有了真实感。
一切都不是,而圆满正在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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