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和南疆都稳定下来以后, 阮嘉麟接手了阿墩的活计,在关内外欢快奔波起来。
阿墩回到西北后,还是去了临安郡, 因为他媳妇阿薇很喜欢那边的环境。
几年时间跟权贵们打交道, 让阿墩比过去多了几分成熟稳重,也更擅长指挥安排下属, 但他不喜欢奔波,更喜欢安定。
所以苗婉问过他, 让他负责临安郡所有的买卖。
至于安永郡则归阮衾两口子来负责,如此一来, 苗婉就不用在三郡之间到处跑了,可以安稳呆在西平郡坐镇。
相比起阮家人来说,张家的三个儿子都更出息些, 也更受苗婉信重,外头少不得有些传言出来, 说她靠着阮家方子起家,却不提拔外家。
其实也不是苗婉不想, 着实是比起从微末环境爬起来的张家,阮家人大多数都有点傻白甜。
阮家的当家人阮祈本来还负责阮氏快餐,苗婉是想着阮氏商行有阮衾盯着, 将来归阮嘉麟, 也得为大房考虑, 等阮祈那边想要退休,他徒弟就正好接手,对大房也算有个交代。
毕竟这年头徒弟对师父的孝顺,堪比对亲爹,否则会被人骂断脊梁骨。
可阮祈他不喜欢做买卖, 越过苗婉直接跟孙老火商量好了,将孙老火的三个徒弟一郡一个,去了阮氏快餐做掌柜。
他自个儿带着徒弟,欢欢喜喜进了研究所,只管着研究军需要用到的食物。
阮家大房阮嘉笙已经进了翰林院,将来肯定是走仕途的,他几个弟弟也都无心做买卖,说起来苗婉也挺愁得慌。
还是她二舅母大李氏安慰她,“当年老太太走之前就吩咐了,阮家的买卖二房来做,大房和二房五五分成,让大房的孩子能安心科举。
我们二房挺知足的,咱们这些长辈们百年之后,将来阮家想立足,有人在朝为官,有人做买卖,再合适不过。”
苗婉也知道这样合适,她是担心大舅舅一家子心里不舒服。
两个舅舅对她都特别好,她不想让外头的风言风语伤了舅舅们的心。
大李氏笑着调侃,“当初咱在江南道也这么想来着,买卖交到大房手里,他们也得能保得住啊,可给他们买卖做,这一家子天天都得琢磨着怎么才能不赔钱了。”
苗婉被逗得直乐,她这里还有挺多赚钱的主意,就是闭着眼做买卖最多是赚的不多,也不可能赔吧。
大李氏笑笑没说话,外甥女这是还不知道大房的威力。
不过苗婉很快就知道了。
宣和十八年腊月里,大家都准备着欢欢喜喜过大年的时候,苗婉的大舅母云氏一脸仓惶到了定北将军府寻她。
这是少了西蕃威胁后头一个安生年,老百姓们手头有了闲钱也愿意花,西蕃郡那边的买卖也上了正途,苗婉这边年底要拢账,忙着呢。
听人说云氏过来,见她面色难看,有些迷茫,“您快坐,这是怎么了”
云氏又是尴尬又是无奈,“你大舅舅让郡守府给扣下了,我这边着实是没了法子,只能来求你去给说说情。”
苗婉“”
不是,大舅他老人家不是在西宁镇呆着,怎么会被西平郡的郡守给扣下
结果云氏一说,苗婉都不知道该说啥了。
阮祈根据苗婉说的,将土豆粉给研究出来了,还做出了酸辣粉来,这东西易于保存又好吃开胃,不光是固北军将士喜欢,老百姓们也喜欢。
西北商会如今是阮衾管着,便让大哥给送些土豆粉过来。
阮祈也好久没出来逛逛了,就自己带着人过来西北商会给送东西。
阮衾临时有事儿去了安永郡,是让其他人接收的。
因为乔瑞臣的身份和跟阮家的关系,想巴结阮家的人多得是。
阮衾跟个老狐狸一样油盐不进,阮祈又跟老和尚一样天天憋着不出来,大家也找不到多少机会。
好不容易碰见阮祈来一趟,逮着机会的商人晚间少不得得宴请阮祈一番。
人家话说得可怜巴巴又极给面子,阮祈这种不会拒绝的,只得被拉了过去,还被灌多了住在酒楼里。
谁知这一喝多就出了事儿,据说是有个作陪的小商户家的庶女过来给阿达送东西,谁知被喝多了的阮家大老爷给拉进屋里侮辱了清白。
一早上醒过来,那庶女就要撞柱子,阮祈也没法子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撞死,赶紧去拉。
正好外头人进来,就见俩人衣衫不整,貌似搂搂抱抱,话都不用说,场面忒清楚。
“那家人非让你大舅负责,我还不清楚你大舅什么德行吗他是一喝多了就困,雷打都叫不醒的主儿,偏偏跟着他的小厮拉肚子走开了一会儿,就一会儿工夫,回去后屋里也什么动静都没有。”云氏气得眼眶发红。
“他这就是叫人算计了,那小娘子哭哭啼啼说着要活不下去,人家那是听他不打算顺手将人收了才闹死闹活,偏他看不清楚还要跟着去官府解释清楚。”
苗婉噎了好半天,才问出口,“那大舅怎么就进了牢房呢”
若对方真敢算计到她舅舅头上,以乔家如今的地位,不会欺负人,想让人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是能做到的,怎么就闹到了郡守府去。
云氏脸红了一瞬,“阮家不纳妾,你大舅迂腐,非说有嫡子,家规不可违,他说什么都没做,可人证都看到了,对方嚷嚷着要见官,你大舅就老实跟着人去了。”
阮祈成亲晚,早年也有过通房,可他是个守规矩的,成亲后身边确实只有云氏一个人,要不是因为他守规矩,这样糟心的相公,云氏是真不想要。
人家郡守也无奈,阮祈去了就说自己愿意接受审问,绝无任何逾越之举,郡守想要将人放了吧,外头好些人嚷嚷着乔氏外家不能仗势欺人。
阮祈怕给苗婉惹事儿,主动要求被关进去了,给郡守都为难的够呛,赶紧叫人通知了云氏。
苗婉这才明白过来二舅母说的大房能有多憨。
“不是,讲道理,这事儿明摆着就是有人算计大舅舅,即便不是算计,是个误会,先将人接进府里,那小娘子是个老实的,妥帖替她寻户人家嫁了,若是个不老实的,想收拾他们一家子还不容易”
用脚指头想都能想明白这是个算计,人家都舍不得赔个嫡女出来,等人被接进了阮家,若那庶女是被逼的,也算是救那小娘子于水火,若是那庶女自愿,冥顽与否自有不同的应对之法。
大舅不明白,大舅母也不明白怎么能就傻乎乎被人家牵着鼻子走呢
云氏恍然一瞬,不好意思低下头,“咱们不是怕给你惹事儿嘛,省得让人说西北是乔家的一言堂,万一传到圣人耳朵里,说不定要忌惮乔家。”
苗婉叹了口气,她每年往外扔那么多银子,都快被外头人传成活菩萨了,这点事儿能有什么问题。
这事儿都不用苗婉出面,阿纯带着人去了趟郡守府,就将阮祈给接出来了。
而且那闹出事儿来的商户立刻就远远将庶女给嫁了,还给了非常体面的嫁妆,半点不敢再提阮家大老爷毁人清白的事儿。
主要是对方也没想到阮祈这么虎,人家就吓唬吓唬他,想要跟乔家攀关系呢,谁都想不到阮祈能把自己折腾到牢房里去,差点成了结仇。
不但苗婉就此歇了重用阮家大房的主意,后头那些想要攀关系的,都不再往阮祈跟前碰了,这种一根筋的伤不起。
过年的时候,女眷们坐在一块儿说话,云氏还跟耿氏提起这事儿来呢。
“以前家里家外的还有婢子和小娘子往上贴,明着暗着想伺候那憨人,自打我们大老爷进了趟牢房,再没有人往上贴了,倒是也安生。”
耿氏瞧着喜滋滋的云氏,和大李氏对视一眼,跟儿媳妇一样,着实是不知道该说啥。
当年一个王氏,就能将阮家逼得喘不过气,果然是有道理的。
说起那王氏和被流放的景阳伯一家子,耿氏倒是忍不住看了眼被乔瑞臣牵着不放手的儿媳妇,心里得意极了。
好歹儿媳妇没随了阮家人心肠软又好欺负还脑子不好用的毛病,阮家人说要收拾苗氏,结果几年过去,都不如儿媳妇进京那几日。
苗氏和王氏两家子如今都在临安郡挖矿呢,连王家老太太都还好好活着,却生不如死,一睁眼就得干活儿,哭都哭不出来。
为了尽孝,苗婉叫人大张旗鼓每几日都过去给两家子请平安脉,上好的补汤喝着,保管让人平安活下去,她这份孝心整个西北都称赞不已。
倒是也有人问了,既然你乔夫人这么孝顺,作甚还要这般折辱娘家和继母家呢
哦,这可是圣人下旨,让两家子干活抵债,一定得把被害死的景阳伯亡妻阮氏的嫁妆给补齐了退给阮家。
老百姓们就说了,这是为了乔夫人的母亲做主,她要是给两家求情,那不就是对母亲不孝了吗
所以乔夫人分明是有口难言,分明已经是竭尽全力尽孝了,分明是太过善良善良的两家人夜夜都要骂她,天天都被孝得想哭。
偏偏外头人还都说苗婉的好,这才叫聪明人呢。
阮家唯一一个聪明的,就嫁进了乔家,这怎能让耿氏不得意。
许是心情好,耿氏也就没注意到,云氏嘀嘀咕咕抱怨前阵子有人往阮祈身上贴的话,叫两个靠在软榻上睡觉的小家伙给听了个一清二楚。
几年下来,苗婉身边已经出了好些能独当一面的员工,她比刚开始搞钱那几年轻松多了。
乔瑞臣又总是在家,她装大佬的时候不免就多了些,总装大佬也着实无趣,她开始琢磨起如何好好教养孩子的事情来。
淘淘有耿氏和乔蕊教,其实小家伙除了性子急,规矩和教养都特别好,也不会故意欺负人,行事霸道点却不会欺负小伙伴,周围的小伙伴们都挺喜欢她的。
苗婉感觉自己插不进手去,她感觉跟淘淘在一起,大多时候竟然沦落到淘淘让着她哄着她的地步了。
某天这话被阿纯笑着调侃出来,苗婉感觉这样不大对。
“东东和宁宁呢他们该启蒙了吧我来给他们启蒙吧。”苗婉问阿纯。
她一个当娘的,搞钱到现在已经纯粹是数字的积累了,她应该把重心放在教育孩子上。
阿纯笑着答,“两个小郎君都已经四岁了,去年开始老爷就已经给小郎君们启蒙了。”
苗婉瞪大眼,“怎么没跟我说呢”
阿纯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回答,“您当时忙着伺候家主”
每天中午才起,启蒙都是早上开始,下午空出时间来陪你玩儿,你上哪儿知道去。
苗婉“”
她深吸了口气,羞耻地抠了抠脚指头,感觉这样不行,她这个做母亲的也太失败了。
“那我也得教孩子们点什么啊。”她摸着下巴寻思,要不,就把肚子里的坏水儿都教出去
男孩子嘛,厚黑学学的好一点也挺不错的,虽然她也不够黑,可理论她还是懂一点的。
阿纯不敢告诉她,翻过年两个小郎君就叫五岁了,除了启蒙,其他事情还有将军教呢,真是用不上主子。
阿纯赶紧转移话题,“主子,您叫人选回来的小娘子们,我已经教了一阵子,可以到您跟前伺候了,您要不要见见”
苗婉点点头。
阿雅她们慢慢都出去负责做事,阿纯其实也早该赎回身契成为掌事了,只是她身边一直没有合适的人来管着,阿纯才一直在她身边没走。
打仗那会儿是怕会有心机不明的人钻空子被买进来,现在已然安定,也该开始培训新助理了。
还是八个小娘子,八个小厮,她和乔瑞臣身边一人八个。
小娘子里面,四个被阿纯带着拿一等丫头月钱,四个在外头伺候,拿二等丫头月钱。
如今乔家跟以前地位不同,不可能跟以前一样,给她们那么多机会挣工分,去负责买卖,都得看她们自己的本事。
放契的工分也已经调整过,新进来的家仆放契标准都比过去翻倍了,元老和员工的待遇是不可能一样的,就好比小作坊和成熟企业的员工晋升制度也不一样。
只是苗婉对身边人的印象都还如阿雅她们那般,毕竟能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即便不心存感激,也应该是奋发向上吧
可她没想到,这世道,奋发向上的方向跟后世也是不大一样的。
趁着乔瑞臣去固北军检阅的时候,苗婉好不容易能早起一回,等着公公给东东和宁宁启蒙完,就叫人将两个孩子给叫了过来。
当然啦,不能厚此薄彼,她早早将淘淘也叫过来,搂着已经有了小少女模样的乔阿芊一顿揉搓稀罕。
“娘亲要教弟弟们一些为人处世的方法,你比弟弟们都懂事的多,只简单听听,把有用的给记在心里。”
淘淘愣了下,抬起头看她,“您教为人处世”
苗婉嘿嘿笑,“咳咳就是怎么做一只善良的小狼崽。”
淘淘沉默不语,她感觉应该不用娘教吧
有个温柔似水的狼爹,他们姐弟三人生下来就有天赋,起码比娘亲这种兔子型选手要优秀的多哇。
但这话她不敢说,怕这位娘她恼羞成怒,跟小孩子一样翻脸不认人,还告状,还收拾孩子。
苗婉只当闺女认同自己的本事,乖巧等着她上课呢,在两个儿子进门前,她还有点得意洋洋。
上回她给乔蕊和淘淘上生理课,就挺成功的,连婆婆前两天都夸她伶俐能干呢。
外头天儿还冷,等东东和宁宁进门,苗婉先叫人给他们两个端上热奶茶。
“你们先暖暖身子,咱们娘四个就当是茶话会,闲聊一会儿。”
东东眨巴着大眼睛看了眼靠在娘亲身上百无聊赖的姐姐,垂下眸子乖乖应了声。
只是在看到端奶茶过来的是新买进来的婢子,叫阿晴,见她笑着放下奶茶,东东轻轻啊了一声,满脸单纯又好奇。
“阿晴姐姐,你给我端茶为什么不蹭蹭我呢是我不如爹爹好看吗”
阿晴猛地变了脸色。
苗婉差点没一口茶喷出去,她看都没看阿晴一眼,挑眉看向儿子。
只抱着奶茶吨吨喝的宁宁柔弱拉了拉东东的袖子,“哥哥你别难过,阿晴姐姐肯定是不小心才会蹭到爹爹的,你忘啦,阿绫姐姐也不小心撒过汤水在爹爹身上,她们肯定是刚来咱们家,还不太会照顾人,以后就好啦。”
站在门口的阿绫也猛地白了脸色。
阿纯脸都已经黑了,几个婢子都是她负责教导的,不管苗婉吩咐送茶还是送汤水,以前都是阿纯去。
她现在是想着锻炼几个人,也没独独把活计给了哪个,没想到有心思上进的倒是不少。
她深吸了口气,冲苗婉屈膝,“都是我的错,主子别生气,我来处理。”
苗婉有些恍惚地挥挥手,由着阿纯将人都带出去,阿绫还想求饶,也叫嬷嬷捂着嘴给拖了出去。
说实话,苗婉并不担心乔瑞臣有二心,白劳同志已经用身心多年如一的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心思,两口子之间这点信任她还是有的。
她只是看了眼像是什么都没说,无辜眨巴着眼睛吨吨喝奶茶的儿子,又低下头去看闺女。
她总觉得,淘淘脸上的表情,像是三分嘲讽四分复杂还带着那么几分心累。
她仿佛听到淘淘嘎嘣利落脆的声音就连身边人想爬床都看不出来的智商,还想教儿子为人处世,娘,您别瞎折腾了,我们自学成才不好吗
苗婉最后一分倔强,是问儿子,“谁教你们这么说话的”
东东“爹,我们自己看出来的,他嫌烦,就暗示我们了。”
宁宁“爹更怕您生气,所以今天去了外头,不碍您的眼。”
淘淘轻轻拍了拍娘亲的手安慰,“娘您也别气馁,咱们家最厉害的就是您,这某方面厉害的人,在另外一些方面就比旁人都差一点,爹说了,家里的事情不用您操心,咱家女主外男主内,往后我继承家业,东东和宁宁伺候您。”
苗婉“”差一点什么脑子吗
她就说今天有事,昨晚乔白劳怎么就老实了呢。
沉默了好一会儿,苗婉深吸了口气,捂住脸指了指门口。
淘淘赶紧起身,拉着两个弟弟乖巧出去了,一出门仨臭崽子就嘎嘎乐了出来。
苗婉心想,算了,一个成功的女人背后怎么能没几个熊孩子,她还是让孩子们自由快乐生长吧,这也是一个好母亲该做的。
嗯就是这样
说服了自己的苗世仁,当晚就将抢了慈母活计的定北将军撵去了书房。,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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