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李府, 李安和气得将桌子上的东西全扫到了地上“这个刘七,老子上辈子是刨了他家祖坟吗他天天这么诚心跟老子作对”
杨管事安静地站在一旁,等李安和的气消得差不多的时候才硬着头皮问“老爷, 那咱们的白糖收购价要跟着调吗”
“调个屁”李安和火冒三丈。
倒不是调不起价, 只是他担心,他一调价,那刘七也跟着往上涨。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刘七就是他的克星, 处处跟他作对。
杨管事便不再多言。
李安和兀自生了一会儿闷气, 回头问道“乡下的糖都加工好了吗”
这个事是罗英才在负责,因为罗英才是本地人,由他出面跟本地人打交道更好。
杨管事说“小的这就去催催罗大少爷。”
“你让他快点, 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他的糖还没榨多少出来, 那他打算等什么时候”李安和不耐烦地说。
他之所以对刘记也收购白糖这事反应这么大,其实问题还是出在他们自己的蔗糖上。
年初那会儿,他拿了银子,跟罗英才商量好,找了四个大村子帮忙种植甘蔗。甘蔗倒是长得不错,但加工成白糖这事特别慢, 磨磨唧唧的, 一天只有一两百斤, 也不知道罗英才在搞什么, 这点事都做不好吗
李安和都有点后悔找这个做啥啥不行的大少爷了。
杨管事赶紧去找罗英才,结果刚出城便跟沾了血的罗家马车碰上了。
杨管事吓了一跳, 赶紧跳下马车询问“怎么回事小刚, 你家大少爷呢”
帘子里伸出一只带血的手, 然后是罗英才那张惨白到极致的脸“杨,杨管事”
“罗大少爷,你受伤了”杨管事上前关切地问道。
罗英才不停地摇脑袋“不,不,不是我的血,是他们,他们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您慢慢说,不要着急。”杨管事连忙安抚他。
罗英才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心有余悸地讲起了今日之事。
他们总共找了四个地方种植甘蔗,彼此都离得比较远,因此收割榨糖成了比较麻烦的事。罗英才在第一个村子时,就地找了一批青壮年,给了每人一天二十文的工钱,让这些青壮年村民帮忙收割甘蔗加工白糖。
等弄完后,他让人带着加工的器具,领着这些人又去了下一个村子。
因为这些人都是熟手,做事又比较勤快,用生不如用熟嘛,所以便继续用这些人,免得招了新的短工,还要从头教起,又得费不少时间。
这本没错,但新村子的人听说这些人每日能得二十文钱后就动了心思。
冬天,乡下农村又没多少活计可做,闲着也是闲着,若能找份短工,挣几个钱过年也能给桌子上添点肉,给家人做件衣裳。若是家里能出几个劳动力去帮忙,那挣的更多。
再说了,这是他们辛辛苦苦种的甘蔗,凭什么让外村的人来把钱给挣了这个钱啊,就该他们自己挣。
于是这些人私底下找到村长,让村长来找罗英才,将短工都换成他们村的,他们可以少拿点钱,每天十八文钱即可。
罗英才这个大少爷可没李安和那么精打细算,他嫌麻烦,不乐意。见状,村长一咬牙,又将工钱降到了十五文一天,而且还承诺明年给他们划出更大的地盘种植甘蔗,甚至可以跟邻村沟通,帮他们一起种甘蔗。
这两种诱惑一起来,罗英才没顶住,也不管曾经的承诺了,当天干完活便宣布解散了第一批短工,让他们回去,说不用他们了。
这些人不肯回去,问他要个理由,罗英才不搭理。
本以为不就是些乡下的土
老帽嘛,能怎么着最后还不是只有灰溜溜地回去。
哪晓得,这些人今天见到村子里的人接替了他们的活,当场就不乐意了,跟村子里的人吵了起来,想要回工作,双方越吵越凶。
火气上来了,最后双方竟然打了起来,好几百个青壮年劳动力,捡起身边趁手的东西,也不管是木棍还是砍刀就往对方身上砸去。
这一动手就升级了,其他的人见自己村的人被打,不干了,也纷纷还手,发展成了混战。罗英才见了赶紧上去劝,但没人听他的不说,他还被溅了一身的血,吓得他赶紧屁滚尿流地跑回了城。
杨管事听完暗暗叫糟糕,赶紧说“走,去报官,怕是要出人命了。”
两人匆匆忙忙坐回马车,往城里疾驰而去,到了天香茶楼,好巧不巧看到刘子岳悠哉游哉地从里面出来,罗英才心里那个恨啊。
刘子岳对上他充满恨意的目光,撇了撇嘴,这个罗大少又怎么啦身上那么多血,肯定没干好事。
但这到底是别人的事,刘子岳才懒得管,他在茶楼听完了曲,准备回府吃饭,然后睡个午觉,然后起来再去河边钓个鱼,这堕落的一天又过去了。
没办法,如今生意、兴泰都有人操心,没他什么事,他只有自己找乐子了。
只是这古代吧,玩得东西太少了。本地的二世祖们最喜欢玩的是黄赌毒,这些刘子岳可不玩,一是在他心里这是犯法的,不能做,不然被他妈知道了要打断他的腿,二来他也怕自己没自制力,很多事,都说玩一次,就一次,但往往开了这个头就没完没了了。
所以哪怕有富家公子哥邀请他去赌场里玩两把,或是去逛青楼玩玩,对方请客,刘子岳都不去,他怕开了这个头自己就真的堕落,往现代法制咖的路上一去不回头,成为自己曾经最厌恶的那种人了。
这样的结果就是刘子岳跟这些人根本玩不到一块儿,只好天天去茶楼听听曲,评书,或是去看看戏,钓钓鱼,养养花,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
虽然无聊了些,可好吃好喝,又不用九九六,实在无聊就拿起账本数数自己有多少银子,刘子岳还是挺满意的。
他慢悠悠地回到了府中,仆人连忙将一封信送了过来“公子,冉管事的信。”
刘子岳边往里走边慢慢拆开,最后坐在花园里了起来。等看到徐云川被流放的时候,刘子岳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徐云川竟然还真告到皇帝面前了,他脑子不清醒是吧
楚王是谁延平帝的嫡次子。他是皇帝,但他也是老子啊,肯定要护着他儿子了,徐云川去告这个状能讨什么好最好的结果不过也就是撤销楚王干的这些混蛋事,然后将楚王惩罚一顿就完了,皇子只要不干出造反逼宫这种危及皇帝宝座的事,皇帝对他们还是比较宽容的。
但不管怎么处置楚王,徐云川绝对没好果子吃。
这不,被流放到这等鸟不拉屎的地方了吧。
刘子岳心里堵得慌,有些替徐云川不值。但没办法,他也只是个延平帝都忘了的儿子,他什么都做不了。
吐了口气,刘子岳继续看完了信,然后陷入了深思。
公孙夏和徐云川干嘛突然造访兴泰,那他的身份不就暴露了
算了,暴露就暴露,他做的事有些虽然出格了点,但并不是什么大事,便是搬到延平帝面前也没什么问题。他要防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公孙夏哪天将他卖了。
毕竟他现在这么多银子,若是公孙夏投靠了他哪位哥哥,哪天缺钱说不定会想起他。
记不起详细剧情的坏处来了,他完全想不起来公孙夏最后投靠他那位好大哥没有。不过现在还不用着急,等公孙夏回京城以后再考虑这个也不迟。
刘子岳将信收了起来,走去膳
堂用膳。
吃过饭照计划那样午睡,然后去钓鱼。
等他钓鱼回来,池正业已经等着了。
“有事”刘子岳挑眉问。
池正业连忙说“公子,李安和那边出大事了。”
刘子岳坐到堂上,又招呼池正业坐下,才问道“他又弄出什么幺蛾子了”
池正业从罗英才和杨管事去报官说起。
两个村子打架的事惊动了官府,黎大人听说好几百人混战,又看到罗英才身上的血,很是担忧,当即带着府衙的衙役们出城赶去了村子里阻止他们。
看到官府来人,打得热火朝天的双方才停下来。
但这场打斗造成了八十多人轻伤,二十多人重伤,还有一人没抢救回来死了。
出了人命这事自然闹大了,黎大人将涉事双方,还有罗英才全关进了府衙。
消息传回罗家,听说罗老爷子当场就气得病倒了,罗家一片混乱。罗英才的母亲又气又急,见老爷子成了这样,也使不上力气,就跑去找李安和,让他赶紧想办法将罗英才弄出来。
李安和如今还焦头烂额,哪有功夫管罗英才,再说他就是想管也没法子管啊。但罗母一副不依不挠的样子,他只得说自己想办法。
打发了罗母后,李安和赶紧去府衙打探消息。
池正业说“如今弄出这样的人命官司,虽说不是李安和打死的人,但他们身为东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刘子岳很无语“这个罗英才跟着李安和,精明的地方没学到,倒是把李安和的抠门吝啬学了个十成十。”
二十文一天的工钱本来就不高,村民也是挣个辛苦钱了,他还要贪图少那五文钱,短视又自私,见利忘义,毫无信誉可言。
依他说啊,这两个村子自己打什么架,直接将罗英才套麻袋揍一顿啊。
池正业也是没想到罗英才一个商人家庭出生的人竟能办出这样的事,摇头“难怪那位罗老爷子要被气死了,谁遇到这样不成器的子孙都得被气死。”
这可都是本地的百姓,罗英才这么一弄,即便不出今天这事,以后传出去,他的名声也不好听。为了这点钱值吗
刘子岳不关心罗英才,他只是有些同情罗老爷子。
“罗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人物,可惜生了个不肖子孙,老了晚节不保,还要频繁为这种子孙收拾烂摊子。”
池正业轻叹“自己的孙子也只能受着。经过今天这件事,李安和他们的白糖生意今年怕是要黄了,我听说村子里的白糖还有工坊都被砸了个稀巴烂,不过估计这会儿李安和也没功夫去收拾这些了。”
“嗯,李安和要是找来,不用搭理。”刘子岳还是看不上李安和。
池正业点头记在心上,并留意着这件事的发展。
第二日,黎大人开始查审此案,经过不断的问询和取证,他最后判了过失杀人那人绞刑,其他参与打架斗殴的人统统打五十板子。
然后便轮到了李老板和罗英才。
此事是由罗英才不守信用,说好招用永安村的百姓给他干活,半路却将这些人无端踢了所引起的,罗英才和李安和身为东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罚两人赔付受伤村民的医药费,还有死者二十两银子的抚恤费用,最后罗英才也挨了十板子。
罗英才细皮嫩肉的,十个板子下去,皮开肉绽,疼得啊啊啊叫,都走不了路,被抬回了家。
进门迎接他的又是一顿拐杖。
罗老爷子都站不稳了,还坐在门口,见他被抬进来,举起拐杖就打下去“打死你个不成器的东西,让你好好在船厂跟着长辈们学,你你就这么学的我罗家没有你这样的子孙,滚”
“爹,爹
,你饶了英才吧”罗夫人赶紧去劝。
但罗老爷子在气头上,哪里听她的,一拐杖又打了过去。
罗夫人心疼儿子,赶紧扑了过去。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了仆人的惊呼“老爷,老爷”
只见罗老爷子两眼鼓得大大的,头无力地歪倒在椅子上,抓住拐杖的手不停颤动,须臾,砰的一声,拐杖落地。
等大夫赶来时,罗老爷子已经咽气了。
虽说罗老爷子身体本来就不好,估计没多少时间可活了,但到底是因为罗英才惹下这桩事将他气成这样的。因此罗家族人都觉得罗老爷子是被罗英才气死的,不愿意让他继承船厂。
罗英才母子自是不答应,他们才是罗家的正房嫡孙,老五那个小杂种算什么东西哪有资格继承船厂
为了争家产,他们赶紧回了娘家搬救兵。
两家便为这事争了起来,谁也不肯相让,最后又闹到了官府,请府衙的老爷做主。
这事闹了很久,惹得广州城的百姓看了不少热闹。
同时,因为继承人之争,弄得造船厂也没有主事人,匠人们人心惶惶的,也无心工作。这让本就在走下坡路的罗氏造船厂境况更差,不少订单落到了其他船厂。
龙天禄更是借机又抢了罗氏造船厂好几个老客户。
不光如此,他还盯上了罗氏造船厂的那些老师傅,尤其是技艺精湛的匠人。
这些很多在罗氏造船厂干了一辈子,有感情,但这个感情更多的是对船厂,对罗老爷子。而罗英才这样的大少爷,还有罗五少爷那样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他们可没什么感情。
甚至对罗大少爷还心有怨恨,非常不喜。
因此等黎大人宣判由罗英才和罗五少爷兄弟共同管理船厂时,有些人便萌生了去意,龙天禄借机挖了好些个匠人。
他们龙江船厂单子多,师傅多,待遇也更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以后他们船厂才会是广州最好最大的船厂。这些老师傅不为自己,就是为家里人,也应该挪个窝。
死了主心骨,两个当家话事人又不和,匠人还被挖走了不少,罗氏造船厂接连遭遇了几次暴击,每况愈下。
刘子岳听说了这事后,好好把龙天禄夸赞了一番。
看来广州第一造船厂这个名头要落到他们家头上了。
啧啧,又多了一个下蛋的母鸡。
刘子岳翻了一下账本,发现这两年进账有点多。这么下去,他的银子好像花不完,没办法,他的爱好实在是太省钱了点,他又不爱买什么贵得要命的古董名画,平日里吃饭也不会一餐吃掉几十只鸡,把蜡烛当柴烧,平生最爱的就是吃。
广州城外大大小小的馆子,只要好吃的几乎都被他光顾过了。
但一个人只有一个胃,一天就是吃四顿五顿,那又能吃多少
要不明天多打赏唱曲的几百文钱
公孙夏坐在客房中,看着刘子岳过去两年在广州的生活习惯,也是无语。
真的没见过生活如此枯燥的皇子。
平王除了喜欢到处吃东西,尤其是刚打捞上来的海鲜,还有枝头上新鲜的水果外,就是去茶楼听听曲或是说书人讲书,再不然就在家门口的河边钓鱼打发时间。
不逛青楼,不去赌坊,也不跟那些二世祖、官宦子嗣一起吃喝玩乐,连宴会都不怎么赴。这日子,跟他那辞官回乡颐养天年的老爹没什么两样。
“有什么问题吗”徐云川见公孙夏脸色变幻莫定,好奇地问。
公孙夏将卷宗递给他“你自己看吧。”
徐云川看完后,乐了,笑着说“这不挺好的吗”
平王没有任何恶习
,过去两年也不曾仗势欺人,哪怕那些奸商耍手段,他也没依仗着自己皇子的身份报复回去。而且平日里也不跟那些纨绔子弟到处玩乐,去年还特别兢兢业业地跑生意,做买卖。
公孙夏神色古怪地看着卷宗说“你你不觉得平王这,这么说吧,你觉得平王这样子是有志于那个位置的吗”
徐云川被问住了。
看兴泰在短短两年时间内发展得那么好,还有自己的镖局护卫,他们都以为平王应该野心不小才对。可到了广州这一调查才发现,事情好像跟他们所预想的不一样,而且差别还不小。
平王在广州虽说跟官员们的关系还行,但并不亲密,平日里也没什么过从甚密的交往,而且也没刻意拉拢谁,发展自己势力的意思。
平王天天乐呵呵的,吃吃喝喝玩玩,就跟个天真无忧的富家公子哥一样。
若不是他们知道平王的身份,单看卷宗,绝对没法将他跟皇子挂上钩。因为平王实在不像个皇子,京城里的那些皇亲贵族,不是在忙着争权夺利,那就是在忙着站队,皇子们即便自己不争的,那也会暗暗站自己看好的兄弟,争取个从龙之功。
等自己关系好的兄弟登上了那个位置,自己也华富贵享之不尽。
“怎么就没能把楚王、晋王的野心分那么一丝半丝给平王呢”徐云川感慨。
但这东西肯定是没法分的。
沉默少许,他问公孙夏“那还去见一见平王吗”
公孙夏犹豫了片刻说“平王这人还是值得相交的,既然都来了,那便见一见吧。”
冬日,阳光明媚,广州的冬天气温还不错,有十几度,不冷不热,晒着太阳暖洋洋的,刘子岳坐在河边昏昏欲睡,手里的钓竿浮标在动都不知道,忽地背后传来了一道急促的声音“快点,快拉啊,鱼上钩了”
刘子岳打了个激灵,反应过来,手猛地往上一拽,绳子被拉了上来,一条三指宽的鱼在地上蹦跶。
他吹了声口哨,将鱼丢进了水桶里,重新上了鱼饵,抛进河里,才扭头对二人说道“谢谢啊”
身后是两个穿着布衣的老头,头发半白,胡子拉碴的将半张脸都给盖住了。
两个老头背上也背着鱼竿鱼篓,闻言摆手“不用,我们刚巧路过,正好看到。你这打瞌睡都能钓到鱼,这里鱼肯定很多,咱们也在这里钓吧。”
“两位老伯请随意。”刘子岳做了个请的手势,仰头打了个哈欠。
灰衣老头也就公孙夏瞧了说“年轻人瞌睡这么多未免太惫懒了。”
刘子岳侧头斜眼看他,笑嘻嘻地说“老伯,此言差矣,就是年轻人瞌睡才多呢而且,能睡是福。”
你瞧过有几个老年人睡懒觉的
公孙夏眼珠子一瞪“胡扯。”
刘子岳坐直了身,盯着平静的河面不吭声了。这老头一看就是那种勤快的奋斗逼,而且论唠叨程度跟他妈有得一拼,根据他上辈子的经验,这时候还是别跟他争了。
见刘子岳不搭理自己,公孙夏有些不甘心,又问“我说年轻人,你这年纪轻轻的,在这里钓鱼多浪费时间,为何不去念书,以后考取个功名,既能光宗耀祖,又能为民做事,这不好吗”
“不好。”刘子岳头都没抬,“老伯知道那些读书人,除个别天纵奇才又运气特别好的,一个人要考多少次才能考中童生,又要多少次才能考中秀才吗”
公孙夏好奇地问“不知道,你知道多少次”
那就稀奇了,朝廷都没统计过。
刘子岳笑嘻嘻地摊手“我也不知道,反正一次就中的没几个,从童生到秀才再到举人最后是进士,若是四回考试都一次通过
的,估计几十年也难遇一个吧。看看,多不容易,这么难的事,我还是别去折腾自己了”
公孙夏侧头看徐云川。
徐云川早有了心理准备,倒不觉得失望,笑着说“公子豁达。”
要是诸皇子都这么想,他也就不会在这儿了。
刘子岳摆手“老伯别夸我,我这人特别经不起夸,一夸就容易骄傲哟,鱼又上钩了”
他猛地往上一提,又一条鱼被钓了上来,虽然只有两只宽,但到底运气不错。
刘子岳乐呵呵地说“两位老伯是我的福星啊,往日我在这里坐半天都钓不了两条鱼,今日你们来了才这么一会儿我就一口气钓到了两条鱼。”
公孙夏又问“既一直钓不到鱼,公子为何还一直在这钓鱼”
本以为刘子岳会说点什么有哲理或是深意的话,结果他大大咧咧地说“无聊啊,钓鱼打发时间比较快,一坐半天就没了。”
公孙夏这下彻底哑火,闭上嘴不说话了。
倒是徐云川被逗得大笑起来“公子说话真有意思。”
刘子岳重新给鱼钩上了饵料,抛进水中,慢悠悠地说“两位老伯说话也特别有意思。”
互相商业吹捧了两句,大家就安静了下来,各自钓鱼。
刘子岳有句话还真说对了,今天不知怎么回事,他运气贼好,一会儿又是一条鱼,一会儿又是一条,鱼儿都像是抢着上钩一样。
不过一个时辰就钓了十几条鱼,搞得刘子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丢跟直钩下去鱼儿也能钓上来。
他这样频繁的收钩让旁边的公孙夏有些羡慕,因为一个时辰了,他跟徐云川总共就钓了两条鱼上来,这差距未免太大了点。
他也在一旁看着,刘子岳的鱼钩鱼饵也没什么特别的,至于钓鱼技术,钓着钓着都能睡着的人,也看不出有什么高深的技术啊。
“公子,将你的鱼饵借点给我可以吗”最后,公孙夏实在没憋住心里的好胜心,升起了兴许是他的饵料比较吸引鱼的想法。
刘子岳很大方的地将小盆推了过去“随便用。”
换上了同样的鱼饵,公孙夏这回期待得很,可让他大脸的是,刘子岳都收了三次鱼钩了,他的浮漂还是纹丝不动。
这就邪门了,他虽然算不上什么钓鱼顶尖高手,但往日在一众朋友中也算是出色的啊,今天怎么咋回事就差了几丈远,鱼儿却偏偏往刘子岳那边跑,就是不上他这钩。
又钓了半个多时辰,公孙夏只钓起了一条鱼,看着自己桶里可怜的三条小鱼,再看刘子岳桶里大大小小十几条鱼,公孙夏决定不跟自己较劲儿了,干脆将鱼竿插在了土里,随便能不能钓起来吧。
刘子岳见了,笑着收了竿“不钓了,两位老伯,小子家就在旁边。今日承蒙两位老伯给小子带来好运,钓了这么多鱼,两位老伯若是有空,到府上尝尝我的鱼如何”
公孙夏听了当即收杆“那敢情好,我们今日没钓到鱼,但可以沾公子的光,饱饱口福。”
三人收了鱼竿,将这里留给仆人收拾。
刘子岳带着二人进了府,叫来管事的“通知厨房收拾一桌好菜,我今日要招待两位投缘的客人。另外,派人去将酒窖中第三排架子上那两坛酒拿过来。”
管事应声而去。
刘子岳带着他们俩逛了一下宅子。
这宅子不算很大,没什么特别的,其实就是闲聊。
逛完宅子,饭菜准备好了,刘子岳领着两人去了膳厅。
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中间那盆鱼汤则是用的刘子岳今日钓的鱼。
刘子岳招呼二人“两位老伯请坐,尝尝府上厨子的手艺。”
公孙夏和徐云川落座,很快就有仆人抱着酒坛子过来倒酒。
公孙夏还没抬头便闻到了熟悉的酒香,他蹭地望了过去,果然看到了熟悉的酒坛子,乳白色的坛身上还印着一个“张”字,这是京城张氏酒肆的酒。他家的酒在京城极为出名,深得文人雅士的喜爱。这坛酒在京城都需十两银子一坛,千里迢迢运到南越,价格翻倍不止,拿这样贵的酒招待两个刚认识的老头
公孙夏略一默,然后站了起来,拱手行礼“臣见过平王殿下”
徐云川呆愣了片刻,马上意识到,他们不知哪里露了马脚,被平王看出了身份,当即也起身行礼“臣见过平王殿下。”
没办法,被他们发现了,刘子岳只得笑了笑“两位大人多礼了,请坐,我这里不必拘礼。”
公孙夏和徐云川坐了下来,揭下了脸上用于伪装的浓厚胡子,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刘子岳半点都不吃惊,让伺候的仆人打了水过来给二人清洁。
公孙夏擦完脸后,不解地问“殿下何时认出我们的”
“刚见面的时候。”刘子岳笑着说。
公孙夏纳闷了“臣与殿下只遥遥见过几次,连话都不曾说过一句,云川也与殿下只打过一次照面,而且都有一段时间了,殿下怎么认得咱们”
刘子岳说“我记性比较好吧,当时便听公孙大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再看你二人的容貌,也觉得有些熟悉。再说,我在这河边钓了许久的鱼,都不曾有人来打过招呼,况且前阵子我还收到了冉长史的来信,因此便猜到了你们的身份。”
莫名其妙两个老头跑来跟他搭话,他要是半点都不起疑那得多迟钝。
公孙夏有些懊恼“亏得臣还以为臣装得比较像呢”
徐云川则说“殿下的记性真好。臣等正巧来广州,听说殿下喜欢钓鱼,公孙大人也喜欢钓鱼,便想跟殿下比试比试。”
这是解释他们为何会突然乔装出现在河边。
这理由有些牵强,但刘子岳没有多问,只是笑着点头“原来如此,今日我是不知走了什么运气,往日几天也钓不到这么多。公孙大人若是有兴趣,咱们明日继续。”
大受打击的公孙夏摆手“不了,不了,臣不是公子的对手。”
刘子岳笑了笑,不说这个让公孙夏伤心的话题了“吃饭,吃饭,尝尝南越这边的海产品,这边有许多咱们在京城没吃过的海鲜。”
公孙夏和徐云川也拿起了筷子。
一顿饭宾主尽欢,就是吃得有点久,从下午一直吃到了日落夜幕降临。
看到外面天色暗了下来,三人才放下酒杯。
公孙夏和徐云川提出告辞,刘子岳将他们送出了府,又安排了人送他们去客栈,这才回转身回去。
很快,池正业就迎了上来“公子。”
“有事”刘子岳问他。
池正业说“小的接到了龙管事那边传来的消息,听说现在罗老大和罗老五闹得不可开交,两人想分家,罗老大还有将船厂卖了念头,龙老板问您的意思。但听说您有贵客,小的便让他先回去了。”
刘子岳边往里走边说“暂时先看看,当初老爷子说让他二人执掌船厂,官府也是这么判的,归属都没弄明白,这卖了另一家不认账怎么办我可不想打官司扯皮。”
“好,那小的明儿派人通知龙管事。”池正业点头,又好奇地问,“公子,今天的两位贵客是什么来路啊”
这可是第一次他要通报事情,让他再等等的,而且一等小半天。
刘子岳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们啊,有一个你也认识,就是徐云川徐大人。”
池正业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前阵子徐云川
到访兴泰的事,池家人自然也告诉了他。他心里一直很内疚,若不是为了帮他们伸冤,徐大人不会贬官到这里的,是他们连累了徐大人。
因此这会儿听说了徐云川的消息,他既激动又愧疚。但他没有过多的犹豫便问道“公子,不知徐大人住在哪里救命之恩,小人明天想专程登门致谢。”
哪怕他们这谢意改变不了什么,也没什么用,但还是要走这一趟他才觉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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