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屹坐在办公椅上, 修长的手指转着笔,望着面前三个人。
他们仨,神色不一。
他太太气势汹汹的, 像是来干仗,他母亲很茫然, 露出有史以来最不精明的表情。
至于程助理,江屹暂且无心理会。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起身时, 径直走到祝心身旁“你怎么了”
祝心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他还问她怎么了
他居然好意思问
“自己不会回家吗还要我来接。那要不要我帮你把书包拿着,顺便帮你背着水壶”祝心气呼呼地说。
江屹抬起眼, 看见程助理的眼睛微微睁圆, 随即撇过头去假装透明人的样子。
他握住祝心的手腕,将她拉到一旁“什么水壶”
他一脸狐疑。
如果没误会的话,书包和水壶,是接送糖糖上下学必备的。
“装傻充愣”祝心没好气地斜他一眼, 说道,“现在可以走了吗”
江屹又看了程助理一眼。
程助理已经飞快转移视线, 压根不敢与他对视。
范青英说“后天晚上别忘记回家吃饭。”
直到这时, 祝心才注意到, 原来范青英也在。
范青英太爱教训人了, 祝心跑到外面待一整天,就是不想回家和她大眼瞪小眼, 结果一个转眼, 被绑到公司, 婆媳俩又碰面了。
更气了。
吃什么饭
那是鸿门宴
范青英错愕的神情,只持续了一瞬。等回过神时,她已经平复下来, 默默地观察这对夫妻。自小到大,江屹都和他哥哥不一样,他没有明显的情绪起伏,不管对什么都是淡淡的。这样的人,最不可能拘泥于儿女情长,因此在江屹刚与祝心结婚时,两个人关系疏离,范青英并不意外。
她不意外他们感情冷淡,更不意外他们如今闹得要离婚,但如今两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时的状态,却着实让她大跌眼镜。
“你们忙,我先回去。”范青英说。
等到她高跟鞋踩踏地面的声音远去,祝心的眉心还没有舒展。
她没戴手表,就看一眼手机屏幕,算了算接孩子的时间。
“谁去接宝宝”
江屹满头问号,还是说道“一起去。”
江屹心中的谜团,没人为他解开。
祝心一脸不痛快,快步走在前面,才不要理他。只是她走得再快,人家毕竟有身高优势,长腿一迈,追上她的步伐。
江屹带着她乘坐专属电梯到了一层,集团大厅里,几个前台员工望着他俩同框的画面,眼睛瞬间就变得亮晶晶的。
“这是太太第一次来我们公司吧以前从来没见过她。”
“他俩好着急,好像说的是要去接孩子”
“看起来很正常夫妻没什么区别啊”
“这还没区别吗我感觉他们谁都不睬谁似的”
“胡说,出大厅的门槛有几个小台阶,江总明显想要扶他太太的,很细心啊”
集团前台离顶层办公室太远了,平时江总又总从负一层车库直接坐专属电梯上去,前台员工们根本就见不着他。但就在前几天,再见婚姻开播,程助理是否动员根本没差,大家都悄悄摸鱼看了节目。
虽然在弹幕区已经说腻了,可现在,员工们还是忍不住姨母笑。
好配。
直到夫妻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顶层办公室,程助理还在默默反思。
是哪个环节翻车了
程助理不是个自作聪明的人。
他学历高,能力也高,在江屹身边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小,是老板得力的助手。
然而这一次,究竟哪儿出了问题,他始终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的事,程助理决定弄清楚,他给陈司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两个人鸡同鸭讲了许久。
好不容易,才讨论出所以然。
“所以,你都没问太太一句,直接把人送过来了”
“你也没跟太太说过吗”
谜团彻底解开了。
程助理终于知道太太在发什么脾气。
趁现在,江先生和太太还没上车,程助理想尽方法找补“这事我们都别提,等过去就”
程助理话还没说完,手机听筒里已经传来江屹的声音。
程助理的嘴角抽了抽,心中咯噔一声。
江先生的语气仍旧淡然,非常心平气和地提醒他,尽快整理滨江新区项目的合作方案。
集团很大,按理说,从离开办公室到下楼坐上车,少说也得要十分钟的时间,可他们为什么已经到车上了
先生和太太的腿,是飞毛腿吗
“江先生,我今天晚上会加班的。”程助理心虚道。
另一边,陈司机挂断电话,同样心虚。
江屹没多说什么,只是扫了祝心一眼。
他想,糖糖需要接,他就不能让人接了
也要的。
糖糖是个乖巧的孩子,但正因为不闹腾,她在幼儿园里,总显得过分安静。
在操场活动的时候,调皮的小朋友们跑得飞快,可以轮到好几次滑滑梯的机会,可糖糖老老实实排着队,很多时候太阳都要照得头顶冒烟儿了,她还是只能玩到一次滑滑梯。
不过,糖糖照样很开心。因为坐在滑梯上“咻”地下去,可好玩了。
这会儿她玩完滑滑梯,在老师的组织下和小朋友们搭火车排好队伍,往外走。
“今天是妈妈来接我”
“爸爸说放学后可以带我去买玩具。”
“奶奶给我带了草莓酸奶呢”
小朋友们七嘴八舌地讨论。
“糖糖,等一下是妈妈来接你吗”张老师恰好站在糖糖身旁,搭着她的小肩膀,柔声问。
小团子歪着脑袋“早上妈妈送糖糖来的”
张老师笑了“知道呀,老师看见你妈妈了。”
四岁的小孩,对很多事都是似懂非懂。
糖糖不知道妈妈会不会来接自己放学,之前没有过这样的时刻,她也就不会生出期待。
“老师,妈妈说她要来吗”糖糖软声问。
张老师犹豫一下,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她为难道“不一定,可能你妈妈比较忙。”
毕竟班里不仅仅只有一个明星家的小孩,像然然的妈妈也是演员,开学到现在,只来接过小孩回而已。
没有老师不喜欢听话懂事的小孩,糖糖让大人省心,张老师便格外疼爱她。
偶尔看见孩子们活蹦乱跳地跟着家长离开,而糖糖总是孤零零地站在角落,被阿姨接走,张老师心中总有些不是滋味。
至于糖糖的爸爸,他也会来,不过沉默的糖糖爸爸,大多数时候平静冷冽,更不可能像其他家长那样,在人群中热热闹闹地挥手,让小朋友们期待感满满。
张老师揉揉糖糖的小脑袋。
幸好,孩子的思想简单纯粹,不会考虑这么多。
一个个班的孩子们被家长接走。
张老师说道“大家跟好队伍,我们要出发了哦。”
像是赶小鸭子一般,张老师带着班级里的孩子们,往外走。
小朋友们看见自己的家人,兴奋地招手。
糖糖是跟在最后面的,她踮起脚尖往外看。
熙熙攘攘的人群,好多笑脸。
突然之间,她的眼睛用力眨巴一下,又用手手揉了揉。
“妈妈”糖糖的小奶音变得格外响亮。
人群中,祝心排在第一位。
她抬起手,用力地挥,动作比其他大人都要夸张显眼“糖糖”
得了“接小孩全班第一名”荣誉的祝心,不顾边上人的目光,也不顾因好奇而将手机后置摄像头对准她的家长,心中只有满满的骄傲。
虽然被耽搁了一小段时间,不过既然赶得上接宝宝,她就不和江屹计较了。
“糖糖,这是你妈妈吗”
“你妈妈的头发好漂亮哇”
孩子们有自己的审美,不过他们喜欢的漂亮大人,和成年人不完全相同。
像是现在,阳光洒在糖糖妈妈的头发上,她的头发变成金黄色,还卷卷的,就像是她们最喜欢的芭比娃娃一样好看
“家长,可以刷卡了。”门卫提醒。
祝心手中握着江屹给的通行卡,“滴”一下刷卡,迫不及待地进幼儿园。
这儿有很多很多小不点,可她的目光,一直锁定着软糯糯的糖糖小朋友。
还不等祝心走到自己跟前,糖糖已经踢着小短腿奔上来。
祝心蹲下身,定睛一看。
糖糖的小脸蛋红扑扑的,有点腼腆,扑进她的怀抱。
“我是第一名哦。”祝心骄傲地说。
“以后可以每天都当第一名吗”糖糖认真地问。
祝心不敢答应。
每天都当第一名,那要提前到,提前排队,等好久好久啊
幼儿园为了维持秩序,接送孩子时只能让一位家长进来,江屹站在车旁等待,抬起眼时,看见她们向着自己走来。
对于这一大一小来说,值得开心、值得笑的事,似乎有很多。
多到这一路走来,她们的笑容就没有消散过。
而笑容,确实是有感染力的。
因为不自觉之间,他的眼底,也染上温暖的笑意。
“爸爸”小团子没想到,连爸爸都来了。
爸爸来了,就可以抱抱。
糖糖变得懒懒的,赖在江屹怀里,笑得像甜甜软软的小棉花糖。
祝心抬眸,看见这对父女俩。
傻笑什么呢。
她走上前,语气愉悦“走吧。”
祝心和江屹一起去幼儿园门口接宝宝的事,很快就传开了。
这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倒是没有上热搜,只不过在一个热门论坛被盖成高楼。
重新起步没多久的祝心,粉丝还算不上太多。
毕竟拥有作品都是五年前的事了,如今的她没有广告代言、没有即将上线的新剧,就连红毯都没得走,路人们光是看看综艺,暂时只觉得她的性格吸粉,但仍在观望。
而相较之下,糖糖的粉丝,要更加热情。
直播间里每天上千万的在线人数,除了无脑黑的水军之外,其他网友们,都会不由自主被糖糖圈粉。
粉团子一般的小人儿,天真又可爱,一点都不淘气,是爸爸妈妈的贴心小棉袄,谁不喜欢呢。
真的去接糖糖了吗有没有人拍照我想看看糖糖的小笑脸啊。
看不出来这对夫妻还挺有责任感的,
不管祝心作不作妖,只要她对孩子好,就没办法黑她,呜呜呜把我们糖糖宠到天上去吧。
希望每一个宝宝都有爸爸妈妈的宠爱。
“舒舒、舒舒”
“看什么这么认真呢”
傅舒舒回过神,将手机放下。
第一期节目是昨天晚上结束的,但她却觉得,像是过了很长时间。
网上的纷纷扰扰就没有停下过,傅舒舒强迫自己不去看,可却像是管不住自己的手一般,时不时就要点开论坛。
论坛不是粉丝的地盘,发帖的人都是纯粹为了吃瓜,她想看看如今路人们对自己的看法,却没有搜到。
此时,傅舒舒抬起头,蒋云已经坐到她身旁。
蒋云是她婆婆,很瘦小,皮肤白皙没什么皱纹,柔顺的头发每个月都要染黑一次,挽好后低低盘起,气质温柔,看着要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
念书时,傅舒舒与岳文森走到一起,得知岳文森的家境之后,傅母是反对的。倒不是认为她非要找一个家境优渥的对象,傅母担心的是,岳文森的母亲辛苦将儿子带大,性格一定比较强硬,如果将来两个人的感情修成正果,婆媳关系会很难处。
但事实是,傅母多虑了。
蒋云是傅舒舒见过最好相处的人,性格很好,从来不发脾气。
傅舒舒常觉得,粉丝对她例如岁月静好之类的评价并不准确,她婆婆才是真正的人淡如菊。
“公司花钱压了讨论度,论坛里几乎没人骂我。”傅舒舒沮丧地说,“但我总觉得这不是好事,什么都不让说,网友们会产生逆反心理,到时候败了路人缘,太可惜了。”
蒋云握着傅舒舒的手,轻轻拍了一下“妈不懂你们圈子,不过事在人为,把心态放平和,好运自然就来了。”
傅舒舒轻叹一口气“妈,你就没遇到过跨不过去的坎儿吗”
蒋云沉思许久,温声道“那会儿文森还小,他爸爸刚去世,他奶奶那边的人,每天戳着我的鼻子骂。当时我每天都哭,觉得日子怕是要过不下去了,但也熬过来了。你看,我们家现在多好”
傅舒舒曾听岳文森提过蒋云有多不容易。
岳文森才一两岁的时候,岳爸爸生了一场重病,蒋云医院家里两头跑,既要照顾丈夫,又要照顾儿子。但很遗憾,岳爸爸还是没救回来。
听说那时,蒋云的日子过得很难,在忍无可忍之下,她独自带着孩子离开岳家。蒋云在酒店打过杂、去幼儿园帮过厨,但都兼顾不了照顾孩子,好在后来她认识了一间工厂的主任,对方给她介绍了手工艺制作的活儿,赚的钱不多,却勉强养大了岳文森。
傅舒舒很难想象,这么柔弱的婆婆,当年是怎么一个人撑下去的。
幸好岳文森很争气,长大之后赚了钱,立马给母亲买了一套房子。虽后来他们的小孩出生,得请蒋云帮忙照顾,不过家里请了保姆,蒋云自己并不算太操劳。
“妈,文森的奶奶一家也太坏了。”她问,“他们为什么对你这么刻薄呀”
蒋云回想起过去,神色黯然“不提了。”
“是因为那个年代的人,比较迷信吗他们欺负你们孤儿寡母的,是不是因为云森的爸爸不在了,他们怪在你头上”傅舒舒好奇地问。
“够了。”岳文森正好从外面回来,他的脸色微微沉下,说道,“不要再提以前的事。”
傅舒舒愣了一下,委屈地眼眶发酸,盯着他看。
蒋云说“哪有这么多原因啊,我和他们本来就处不来,文森爸爸一走,他们就可以没有顾忌地欺负我了。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有孝顺的儿子和儿媳妇,可爱的孙女,吃了这么多苦,也值得了。”
话音落下,蒋云站起来,不太赞许地冲着儿子摇摇头“你这么凶,舒舒会吓到的。”
岳文森低下头“知道了,妈。”
他走到傅舒舒身旁,搂着她的肩膀“抱歉,我很在意小时候的事。”
傅舒舒转过身不理他,直到岳文森从袋子里拿出一盒果冻,递到她面前。
“无糖的,可以吃。”他说。
傅舒舒气笑了,推了推他,接过果冻“以后不能再随便发脾气了。”
“奶奶”然然喊了起来,“我们插花吧”
“好,然然去拿花瓶,奶奶拿剪刀修剪一下枝叶。”蒋云笑道。
祖孙俩坐在窗台前,修剪花枝。
“然然晚上要住奶奶家,还是跟爸爸妈妈回家”
“我要和奶奶一起住”
“那晚上睡觉可不能再蹬被子了”
很快就要去试镜了,祝心静下来的时候,有一点紧张。
林岚比她更上心,发来施远方的资料,以及他之前执导的七八部电影,让她趁这两天好好恶补一下。
祝心看着资料上施远方的个人简介。
从出生年月日,到身高、星座,再到喜欢吃的水果和喜欢的颜色
未免太详细了。
祝心视线向下,重头戏来了。
整串整串的代表作品和主要成就,一口气都看不完。作为商业与艺术相融合的导演,施远方得到的很多奖项是极具含金量的,让人不得不佩服。
也难怪,就算外界传言他再毒舌暴躁都好,选角的消息一出,多少演员削尖了脑袋,都想得到机会。
“有没有信心”林岚问。
祝心托着腮“有吧。”
“有没有信心”林岚就像是军训教官一般,又大声问了一次。
祝心将手机拿得离自己耳朵老远,咕哝道“林姐,你这样,我压力很大。”
所谓压力,林岚是一点都没听出来。
唬谁呢
她给祝心好好分析了一番施导对演员的要求。像是脸上不能有整容痕迹、不要浓妆艳抹、哭戏不能太顾及形象,必要时直接淌鼻涕,肯定能加分。
“很重要的一点,试镜时你得先入戏,这是我最担心的。毕竟五年没有演戏的了,你晚上看电视的时候自己演一演,要放得开,别拘着。”
祝心不由想起高考之前,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提醒同学们注意审题、审题、再审题
只不过,现在她不是和全班同学坐在一起,只能自己一个人听着林岚的苦口婆心。
林岚想了想,又说“电视屏幕还是不够大,我想想,还是联系给你包个影院,看看能不能让影院方面多放几套施导的戏,让你学习一下。”
“不用,林姐。” 祝心终于找到机会插话。
“怎么不用呢大荧幕上,演员每一个微小的眼神,面部肌肉的拉扯,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林岚说。
“不用包场。”祝心小声道,“那个、我家有家庭影院”
林岚
又被不着痕迹地炫了富。
到了晚饭的点,祝心和糖糖小朋友坐在一起,等待开饭。
糖糖的一日三餐是厨房阿姨按照营养师给的菜单额外准备的,一个小汽车餐盘上,有主食、蔬菜、蛋白质,营养丰富。
低盐低脂,而且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晚餐,真的很让她妈妈心动。
糖糖很大方,用小勺和妈妈分享。
她将餐盘里一小半扒拉到祝心的碗里,要不是被喊停,她甚至能把整个盘子都分享出去。
“不用了。”祝心挡住自己的碗,“糖糖够吃吗”
小团子歪着脑袋。
那肯定是不够的。
“太太,我再去做一份。”厨房阿姨说,“糖糖的饭菜都是白灼或者清炒,很快的。”
没过多久,另一份晚饭上了桌。
这是用米奇老鼠的餐盘装的。
祝心和糖糖拿起筷子开动。
正好这时,江屹从书房出来。
“你们都吃这个”他走到餐厅,问道。
“先生,还有呢。”厨房阿姨又端出第三个消防车餐盘。
厨房阿姨很机智,想着如果一会儿连先生都要吃糖糖的晚饭,岂不是得再做第三次,倒不如一口气多做一些,盛出来分盘就好。
不过现在看来,江先生似乎并不满意。
“还有别的菜,都准备好了,我去盛。”她说。
江屹拉开餐椅坐下,看着吃得倍儿香的一大一小。
在厨房阿姨上其他菜之前,他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消防车餐盘里的食物。
虽然他对吃喝没有过高的要求,但这餐盘里的菜色,未免过于淡而无味。
当女明星,饮食要这么严格吗
江屹抬起眼,看着慢条斯理用餐的祝心。
而糖糖,则握着勺子,看一眼爸爸,再看一眼妈妈。
小团子的脑袋瓜子里,有了新的感悟。
她发现,大人喜欢跟小朋友抢吃的,像是她的鳕鱼肠、奶酪棒、牛肉干都是妈妈的最爱。
同样的,小朋友们也很馋大人的美食。
就像香喷喷的炸鸡和薯条,简直是人间美味哇。
晚饭后,祝心和糖糖在小花园散步,一个迈着大长腿,一个迈着小短腿,走了一圈又一圈。
江屹在书房里办公,余光扫到窗外,总会看见她们俩的身影。
很奇怪,过去念书时,就连他哥坐在他边上看奥特曼,江屹都没有分心过。
但现在,他的注意力,时常会被她们吸引。
几乎没有多加考虑,江屹起身找遥控,关上电动窗帘。
书房安静了些,但也冷清不少。
江屹垂眸,利落笔锋在一份份文件右下角的签字栏滑过,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他父亲江朝晖打来的。
江朝晖几年前经历过一次丧子之痛,身体早已不如从前,说话有气无力。不过即便是过去,他也总是温和的,年轻时常被朋友调侃,说他与雷厉风行、中气十足的范青英,简直是夫妻之间最绝妙的互补组合。
江朝晖总是顺着范青英,几十年的相处,妻子一个眼神,他就深知她在想什么。
此时,他给江屹打电话,是想问一问,江屹能不能抽空带孩子来家里一趟。
“你妈说孩子当她是大灰狼。”江朝晖笑道,“她可能有点失望。爸想的是,你让她们接触一下,好歹你妈是孩子的奶奶”
“明后天我出差,祝心要去试镜。”江屹说,“后天回老宅,已经说好的。”
江朝晖问“后天是周六,你们俩都这么忙,孩子怎么办”
“阿姨会照顾。”江屹说。
“阿姨哪信得过”江朝晖好脾气地笑了笑,说道,“把孩子送到我们这边,我们看着。”
“阿姨再信不过,糖糖这么多年也都是过来了。”江屹淡淡道。
江朝晖愣了一下“你在怪我们”
“我问过糖糖再答复你们,她不一定愿意回老宅。”
挂断电话之后,他索性将手机静音,丢进抽屉。
抽屉关得很严实,透过缝隙,手机屏幕的光亮时隐时现。
江屹将窗帘打开。
小花园里不见祝心和糖糖的身影。
他看一眼手表,原来已经九点,孩子该睡了。
半夜离开书房时,江屹才拿出手机看一眼。江朝晖还是和事佬一般,劝他别和母亲对着干。
江屹从来没想过和范青英对着干。
作为集团创始人,范青英有能力、有魄力,这么多年以来,她为成千上万的员工了工作岗位,帮助他们实现个人价值。
这就够了。
对于范青英而言,他和每一位员工一样,并不算多么特别。
他们的家,没有人情味,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
就算大哥还在世时,也只是在压抑氛围下自得其乐而已。
明天要出差一趟,但江屹突然想起,他还没告诉祝心。
他走到主卧门口,敲了一下门。
没有人应声。
“你睡了”他靠近主卧门,低声问。
李嫂拿着脏衣篓从边上走过“先生,太太在看电影。”
当年买下这套别墅之后,江屹只粗略定下整体风格,其余的则全权交给相熟的设计师。这个房子的一砖一瓦,都不是他和祝心选的,不过呈现出的效果,他还算满意。
当然,这房子里,也有很多用不上的东西。
比如说花房、影音厅,都是他们平时根本不会踏入的。但在祝心出院之前,他还是找人改了一下,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很显然,祝心对种花不感兴趣。
江屹走到影音室门口,轻轻推开门。
影视厅里弧形的星空顶,如浩瀚宇宙,立体声环绕的音响,影片中男女主角的对白,仿佛就在耳畔。
祝心并没有老实坐着。
她站在角落,跟着对白,声情并茂地演绎。
远远望去,她的表情很丰富,巨幕上女主泫然欲泣,她便也哼哼唧唧,演得很认真。
江屹靠在门边,好整以暇地看着,起初因父母来电的不快,一扫而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祝心注意到他。
作为专业演员,祝心毫无被抓包的尴尬,招招手“你过来跟我对戏。”
江屹听她的,走上前来。
他是一个合格的背景板,在祝心跟前站定之后,静静地看她,配合地演出。
“你怎么只点头呢”祝心问。
“还要怎么做”
“都说是对戏了,你当然也得演啊。”祝心认真地说。
江屹回头看一眼大荧幕。
影片中,在辽阔的草原,镜头拉了远景。
在争执过后,背负着国仇家恨的男主终于失控,一把将女主揽入怀中。他们的亲吻,如厮杀一半激烈,极致的拉扯,男主占了上风,女主瘫软在他怀中。
江屹“我也这样”
祝心
这部电影年代久远,她居然忘了,还有这段。
“施导的旧片,还挺狗血啊。”她干笑一声,坐回到舒适的座椅上。
江屹坐在一边,陪她看了一会儿电影。
夫妻俩从决定结婚到领证,没有任何扭捏,没试过约会,像是看电影这样的恋爱必备项目,向来和他们无关。
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看电影,没有耳语,没有爆米花,各看各的。
施导早期的电影比较文艺,得沉下心由头开始看,江屹兴趣缺缺,起身问道“你还不睡吗”
祝心看了一眼播放列表“还有五部,大概得熬夜。”
熬夜江屹微微拧眉。
但这到底是工作需要,他管不了她,起身道,“我去睡了。”
等到他离开后,祝心屈膝坐在座椅上,双手环抱着小腿,目不转睛地盯着荧幕。
许久之后,有人敲了敲门。
祝心抬起眼,看见李嫂推开门进来,送了一份水果拼盘。
她随手拿了一颗樱桃,甜津津的。
又过了一会儿,李嫂送进一条毛毯。
祝心的视线一直被遮挡,偏着头“李嫂,别忙了。”
可是李嫂进进出出,不知倦一般。
直到最后,见她提着一个泡脚桶进来,祝心彻底傻眼了。
不至于,真不至于
在家里看场电影而已,要服务得这么周到吗
李嫂给泡脚桶插上电,中药包在桶里翻滚,祝心被热情地张罗着,拉起睡裤,纤细笔直的双腿往里一放。
李嫂又从兜里拿出一张面膜“这不是江先生交代的,我自己想着太太可能需要。”
祝心一脸茫然。
好贴心啊。
“他还交代了什么”祝心问,“没了吧”
“等一下。”李嫂又往外跑了几步,随即带了一个保温杯进来,“这是江先生特地为你冲的。”
“我不喜欢喝咖啡。”祝心推了一下,“拿回去吧。”
但是一抬眸,李嫂已经打开保温杯的盖子,非要递给她。
她有点困,打了个哈欠。
有点怀疑,江屹究竟是画风清奇,还是在嘲笑她熬最贵的夜
盛情难却,祝心双手捧着保温杯,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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