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兰宵永远忘不了, 他在“万里挑一”总决赛胜出的那一晚。。
全国总决赛。当主持人宣布票数,当全场观众尖叫鼓掌为他欢呼他真的以为自己的人生走向巅峰。
但他仍然记得他和原鸾的约定。
舞台录制结束之后,他被要求, 前往后台接受媒体采访。
这是正常的流程。其实之前每一次演出结束, 节目组都会安排采访。不一定有媒体在场,但一定会录像。
和观众想象的有所不同, 这些采访是会顾及到每一个人的。哪怕是已经确定要被淘汰的选手。
练习生们对此都非常感激。特别对那些淘汰选手而言, 这是最后的曝光机会。
奚兰宵一度以为这是节目组最后的温柔。或者说,至少是为了制造“节目组很温柔”这样的公众形象。
那时他还不曾料想过,现实生活中会发生那么可怕的事。
当奚兰宵好不容易应付掉采访, 本该到大礼堂去进行正式签约了。
按照流程, 在那里他是可以见到原鸾的。
总决赛排名前十, 十个优胜选手都将在那里,和原始汤文化传播有限责任公司签约。只不过合同内容有所不同。
冠军奚兰宵是出道约,而其余九人,是被送往国外进一步深造的培训约。
奚兰宵没有去礼堂。
他找了个借口,匆匆赶往约定好的后门。
一路上都遮遮掩掩。他不敢被被人看到自己的脸。
总决赛录制结束, 所有工作人员都欢欣鼓舞, 在后台开香槟庆祝。
奚兰宵从热热闹闹的人群旁快步走过,心跳剧烈, 做贼似的赶去后门。
看到的却是冷冷清清、空无一人的小巷。
原鸾还没来吗
奚兰宵调整了一下口罩, 更好地遮住自己的脸。
他甚至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换了身衣服。他怕被人认出来。
如果被人看到该怎么解释不去签约,在这里一个人站着。
原鸾没有来。
紧张不安地等了十几分钟,原鸾始终没有出现。
一个可怕的念头, 乌云般地掠过脑海。
如果原鸾骗他呢
如果那个不可言说的理由其实不存在, 原鸾语焉不详, 只是故意哄骗他不让他去签约
不。
下一秒,奚兰宵又自己将这个念头否定。
不可能。原鸾不是那样的人。
奚兰宵深吸一口气,抬起头。
月色皎洁。是个很美的夜。
原鸾约他在这里相见,是要带他去哪里
奚兰宵不可避免地产生一些浪漫的遐想,尽管那并不能说得通。
他靠着这些遐想,熬过紧张不安的漫长等待。
终于,半小时后,他听到脚步声。
奚兰宵欣喜,转身。
看到的却不是心心念念的人。
他被混有麻醉药的毛巾强行捂住口鼻。
毛巾死死堵住呼吸道,他根本无法呼吸。
在他濒死般的挣扎下,对方像是这才意识到自己手劲太大,于是稍微松开。怕他真的憋死。
奚兰宵被迫吸入大量麻醉剂。在惊恐中失去力气。
再醒来时,他已经被带到一个金碧辉煌的大房间里。
麻醉剂让大脑迟钝。奚兰宵恍惚睁开眼,花了很久才意识到,耳朵里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有人在说话。
“李董吃肉,我们跟着喝汤,哈哈哈”
“
李董请,李董先请我们回避”
“不用。”
中年男人志得意满、大方豪迈的声音。
是谁
奚兰宵艰难地转动眼球,终于看清自己的处境。
“”
泪水无法控制地疯狂涌出。
他本以为这已经是地狱,未曾想恶魔还可以把他拖向更可怕的地方。
为了助兴,那些人打开了电视。
巨大的电子屏幕就在奚兰宵的正后方。他看不见,却听得见。
“五亿七千万票”
“第一名奚兰宵恭喜”
欢呼。
全场欢呼。
鼓掌,尖叫。
那是他夺冠的瞬间。
那是一个小时前,他在全球观众面前,在摄像机闪光灯前,荣耀夺冠的瞬间。
屏幕里,节目主持人不断恭喜他。舞台下,无数粉丝和媒体人都站起来,为他鼓掌欢呼。
奚兰宵浑身一颤。就连瞳孔都开始收缩。
“呵呵,你喜欢听啊”
被尊称为李董的男人愉快地笑着,命令身边的人把声音调大。
“那就用这这个当伴奏”
电视机里大声播放着总决赛的场景。
电视节目里上万名观众为他欢呼,庆祝胜利,庆祝他以第一名的成绩荣耀出道。
屏幕里他在舞台上万众瞩目。
屏幕外他却深陷地狱。
他想死。
却连死都不能。
不知过去多久。
奚兰宵恍惚而麻木的意识,被一阵急促粗暴的敲门声唤醒。
有争吵。很激烈的争吵声,震耳欲聋。来人非常狂躁,光是听着那暴烈的怒吼都让人害怕他下一秒就会扑上来,像条失控的疯狗一样咬人。
他看不清来人,但对方暴躁的吼声令他重燃希望。
为数不多的微弱希望。
至少,不是原始汤的人吧。和那个什么“李董”,还有他身边那群走狗不是一伙的人
只要不是一伙的,就还有希望
他艰难地转过头去,干裂嘴唇翕动,挤出喉咙里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想向对方求救。
听到的,却是比冰水浇头更令人发冷的吼声。
“你们这群傻逼是没长脑子还是在口口上长了个脑子”
“弄得这么脏怎么吃”
“妈的你们倒是爽了,也不想想自己多大脸,这是给你们的吗我们同侪会辛辛苦苦折腾这么一大圈,这人是给你们派这种用场的吗”
“呵。洗干净就可以当做没事发生了这他妈谁吃的下去你们自己留着吧王八蛋你们还好意思说我告诉你这话要是传到上面去,上面当场弄死你们你们信不信”
“真恶心我都快吐了”
“恶心”
奚兰宵躺在桌子上,缓慢地眨着眼。
是啊。
他也觉得很脏。
很恶心。
他想死。
为什么不杀了他。
杀了他啊。
那些人终究没有玩死他。
甚至还在第二天他腹痛难忍从昏迷中冷汗淋漓地痛醒时,把他送进医院。
他被推进了手术室。
穿着绿色手术衣的医生拿起ct片子仔细端详,口罩后面是一言难尽的复杂表情。
他像个待生产的女人一样,躺下,张开在支架上。
截石位。
很久之后他知
道那个叫做截石位,是方便医生操作的医疗体位。
“可不可以不要救我”奚兰宵躺在手术台上,对医生哀求,“求求你让我死不要救我”
医生护士们面面相觑。
然后对他道歉。
麻醉面罩扣到他脸上。他回想起决赛那晚在舞台后门被人用毛巾捂住口鼻的场景。
带着剧烈创伤的记忆狠狠向他重来。奚兰宵本能地疯狂挣扎,泪水狂涌。身体里遭到重创的部位也开始剧烈地疼痛。湿漉滑腻的液体不断涌出来。
是血吗还是那些肮脏的
奚兰宵绝望的念头刚一升起,就再次失去意识。
手术取出了那些人遗忘在他身体里的小玩具。
也在他肚子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疤。
很难看。太难看了。
像蜈蚣爬在他的身体上。
那些人也觉得很难看。
所以带他去做了纹身。
形似女性子宫的艳丽图案,是某种隐晦象征。
他从此以后都必须小心翼翼,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腰腹。
在那之后的一年他都浑浑噩噩,身体的掌控权完全被夺走,就连吃饭睡觉这种事都遭到控制。
绝食就插上胃管灌进营养液。
失眠就掰开嘴巴硬塞安眠药。
他已经很久没有产出过自己的作品,不过这也没关系,在商业包装下他依旧是顶流。
曾经热爱的舞台如今变得多么可笑。
那不过是高层们操弄他时用来增加情趣的背景板。
原本连续唱跳演出两个小时都能坚持下来,现在连在太阳下走路都会头晕气喘。
商业活动只剩下拍广告和上综艺。
接的代言越来越大,上的综艺越来越红。
人却在一天天死下去。
像一颗橙子,剖开第一刀时就被粗暴挤出几乎所有汁液。剩下的不过是残破之躯,早被捣烂的果肉长年累月地反复碾压,挤出最后一点汁水。
他已经习惯于这种生活。不再像第一次那么痛苦。
只有一件事。
只有一件事,他不敢去想。
却每每在午夜梦回令他痛哭到醒。
原鸾呢
原鸾在哪里
为什么一直没有听到他的消息
为什么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他
他出事了。
这是唯一的答案。
奚兰宵从未怀疑欺骗背叛或是抛弃。他相信原鸾他知道原鸾不是那样的人。
绝对不是。
所以原鸾,一定出事了。
因为出事了所以没能带他走。
因为出事了所以没能来救他。
原鸾到底怎么了。
他在哪里。
他经历了什么
会是比我经历的更可怕的事吗
奚兰宵不敢去想。
却每每在噩梦中痛到窒息,哭到惊醒。
不知从何时起,他又有了活下去的念头。
他想知道,原鸾到底,在哪里。
他想找到原鸾。哪怕只是一具尸体,哪怕会被告知更加可怕更加悲惨的真相
他想找到原鸾。想和原鸾一起离开这个肮脏的世界。
新的一季“万里挑一”开始了。
奚兰宵被安排参加录制,在练习生首次评级时为他们加油打气。
奚兰宵是一个成功范本。是去年优胜冠军后风光无限的现役顶流。
是所有人崇拜
仰望的对象,是闪闪发光的ido。每天随随便便一个通告就是千万,随随便便露一个脸就会收获无数掌声。
而当他转过身,看到屏幕上那个所谓的现场连线时。
他哭了。
那是去年就录好的视频。是早在一年前就准备好的素材。
那不是真正的现场连线,只不过是按照剧本对上台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进行的一场表演。
奚兰宵早就知道这一点。这一年来他经常在社交媒体上看到昔日伙伴。但他知道那不是真的,那些视频,那些声音,分明就是去年“万里挑一”节目里早就录制好。当时节目组以单人采访为理由,收集了大量素材。奚兰宵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那些素材是用在这里。
原鸾,绝对绝对,已经不在了。
奚兰宵早就猜到原鸾已经出事。
可为什么在亲眼看到那个视频时还会哭到不能自已。
他必须克制。
必须忍耐。
他想见他。
想见到原鸾最后一面。
无论变成了什么样子。被沉进海里被鱼吃掉,被封进水泥无法分离。
哪怕只剩零碎到无法拼凑的白骨。
他想见他。
他知道原鸾已经死了。
他只是想见他。
想带他走。
离开这个肮脏的世界。离开痛苦,离开绝望。离开所有悲伤痛苦的噩梦。
奚兰宵已经不抱希望自己被拯救。
这并不代表他能眼睁睁看着别人也跳进火坑。
因此,当那个名叫“钱有有”的男生误打误撞闯进来时,他努力劝说对方退出比赛。
那是个患有自闭症的孩子。奚兰宵听说他的首秀非常特别,也听李董提及,同侪会的人在关注他。
奚兰宵对于同侪会知之甚少。但在这种情况下得到过分关注,肯定会发生不好的事。
不要进来。不要进来。
会被吞到连骨头都不剩。
他尽力了。
然而,一段时间之后,他还是得到了钱有有进入决赛的消息。
他无力制止悲剧的发生。
他自己都不过是个苟延残喘的行尸走肉。
但他,依然会为那个萍水相逢的人感到难过。
他依然希望别人,不要重蹈他的覆辙。
然后,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是谁”
海岛别墅里,穿着高级定制西装的肥胖男人在阳台上抽烟,无意中瞥见了庭院里行色匆匆的几个人。
那几个人,手里推着个轮椅。轮椅上坐了个相貌精致的少年,脑袋歪向一侧。
轮椅碾过花园里的石头路径,少年被颠得身体一晃。整个人微微下滑。身后的人眼疾手快,立刻捞了他一把,将他扶正。
那个少年应该是昏了过去。失去了意识,因此任人摆布。
是像他当初一样,吸入了麻醉药吗
奚兰宵心里一沉。他注意到那几人严肃紧张的表情。而阳台上,站在奚兰宵身旁的肥胖男人却咧开嘴。露出一口烟熏黄牙。
“带上来。”位高权重的男人一挥手。
楼下的几人接到指令,有些迟疑地对视一眼。
他们并不是原始汤的人。
他们效忠于同侪会。严格来说是原始汤公司更上层的一级组织,但发号施令的肥胖男人已是原始汤的最高层。是被尊称为“李董”的超级富豪。
身份地位有差距。
不管怎么说,在李董强硬蛮横的命令下,那几
人还是乖乖把轮椅推了上来。
“”奚兰宵眼角肌肉一跳。
那果然是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孩子。
未曾见过,却漂亮得让人心惊。
男孩子的睫毛很长,鸦羽般投下浓密阴影。
他安静地躺在轮椅上,被人推进来。呼吸均匀,和畅悠缓。比起昏迷不醒的病人,更像是一棵植物。
一棵安静无害,脆弱易折的植物。
是那些人最喜欢的模样。
高层摆摆手,让护送轮椅的人下去。
那几人面面相觑,还欲再说,高层瞬间暴起,一个烟灰缸砸到他们头上。
“别以为你们同侪会什么人都能骑到我头上”
高层怒吼,“别忘了你们的资金有一大半还是我出的”
那几人沉默片刻,捂着血流如注的头部退下了。
房门合上。
咔哒。
久违的厌恶感涌上心头。奚兰宵胸口一窒,咬着牙别过头去。
“啧,啧啧啧”
高层走到轮椅边,居高临下,低头欣赏着少年的脸。
是他喜欢的款。
就是不知道床上的反应如何
“李董,这是同侪会要的人”
奚兰宵走到他背后,低声提醒。
去年的这个时候,当奚兰宵被分享的时候,那个穿黑红制服的人,那个冲进来把所有公司高层都骂了个狗血淋头的人,就是同侪会的成员。奚兰宵对他印象深刻。
只不过,他的身份远比刚才那几个运送人员高。
大概是想起了不愉快的经历,高层脸色一沉,反手朝奚兰宵甩去一个巴掌“要你多嘴”
奚兰宵被打得整个人都歪向一侧。脸颊很快浮起鲜红掌印。他沉默地抿了抿嘴。
却在高层把手伸向轮椅之时,再次上前。用他颤抖的身体挡在少年身前。
“李董,您不是说只要我肯好好伺候你”
奚兰宵声音有些发抖,手指却伸向对方的皮带。
“您不是答应过我吗只要我肯用嘴,只要我会叫,您就送我一套别墅。”
奚兰宵扯扯嘴角,勾出一个笑。
“哦”
肥胖的中年男人终于被转移注意。
惊讶而兴奋的眼神在奚兰宵身上打转。
奚兰宵沉默。
奚兰宵不知道这样做是错是对。
他甚至不知道这个昏迷的少年是谁。
他并不是有多善良,见不得纯真被玷污。
他不过是反正自己都脏了。
不差这一次了。
“,看到新人来,终于有危机感,知道要争宠了”
肥胖男人愉快地笑着,用手拍拍他的脸。
奚兰宵努力忍着扭头躲避的冲动。
忽然。
空气凝固了。
这是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如果没有风,人类其实很难感觉到空气的存在。
可是现在,奚兰宵却清楚地感觉到空气凝固了。
他面前的空气。
“”奚兰宵怔怔地抬起头,惊讶地发现,面前沙发上肥胖高大的男人,不知看到了什么,脸上竟露出无比惊恐的表情。
高层两眼瞪大,眼球都微微突出。
他表情痛苦地捂住喉咙,像被什么看不见的大手掐住咽喉似的。
升高,升高。
直至身体离开沙发,两脚在半空中乱蹬。
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挣扎声。
“
”奚兰宵茫然地回过头。
正对上少年的眼。
明明是同样的面容,甚至根本就同一个人但少年的气场变了。
完全不是昏睡之时那种安静无害的模样。
少年虽然只是随意地站着,却莫名有种千军横扫的气势。
他居高临下。视线与奚兰宵对上。
一触即收。
“是他么”少年漠然。
奚兰宵睁大眼睛“什”
少年沉默一瞬,淡淡道“害你吃药的人。”
奚兰宵一怔。
药
这个从未见过的少年,为什么会知道他在吃药
这个人到底是谁
“你是谁你”
高层在半空中挣扎扭动着。表情扭曲。
少年面无表情。
冰冷的视线在奚兰宵脸上一掠,奚兰宵只觉脸上发烫。
那是刚才被高层掌掴的地方。
“是他么”少年重复一次。
“是。”奚兰宵哑声。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说会有什么后果,但他内心,久违地燃起一丝希望。
像火柴快要湮灭之时,黑暗里那一点灼烫的希望。
他闭着眼,对少年点了点头。
“奚兰宵,你不必再委曲求全。”
少年淡淡道。
随后,轻轻打了个响指。
啪嚓
火。
奚兰宵瞳孔骤缩。
违背自然规律的火焰,腾地从高层身上烧起。
“啊啊啊啊啊”
高层爆发出惨叫,然而声音
声音没有传出来。
奚兰宵呆呆地看着面前不可思议的景象熊熊大火瞬间吞噬了高层,肥胖油腻的身躯当即烧得沸腾。
明明近在咫尺,明明火光灼然,高层张大嘴拼命挣扎惨叫。
可却没有声音。
奚兰宵只是从他挣扎扭曲的嘴型里看出来,他在惨叫。
非但声音,就连热量,也感受不到。
仿佛被看不见的屏障阻隔着。
高层在半空中燃烧,像个油腻肥厚的烤肉。
沸腾的油脂滴滴答答地掉下来,并没有掉在沙发上,而是停滞在距离沙发十几公分的位置。
透明棺材。
奚兰宵看着灼然摇摆的火光。看着那挣扎惨叫,被活活烤熟的肥胖男子。
心里冒出的就是这样的念头。
像被关在透明棺材里,受无尽烈火灼烧。
男人体脂率太高,自体脂肪很快沸腾,混合着血水噼噼啪啪地溅在那层透明格挡上。
奚兰宵仍然呆呆跪在沙发前,目不转睛,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
“奚兰宵。”
一只手按上他的肩膀。
奚兰宵回头,看到少年沉静坚定的眼。
少年凝视着他,再一次地重复
“你从此,不必委曲求全。”
“好好活下去吧。”
奚兰宵心头一荡。
一直压在心口的那座大山,忽然间粉碎。
奚兰宵忽然意识到,原来,那座山是可以被打碎的。
原来他是可以,这样轻松的。
少年并未透露自己的身份,也没有解释刚刚那超越人类理解范围的一切。
他只说,他叫“江耀”。
奚兰宵努力回忆,试图想起这个名字,却一无所获。
他并不认识这个人。
但当对方说出原鸾
的名字之时,奚兰宵立刻决定相信他。
“你能不能”奚兰宵下意识地拉住他的袖子。
眼角湿润。自从原鸾失踪后奚兰宵就再没露出过这样脆弱的神色。
“江耀”回头,看着他。
“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件事”
奚兰宵声音发哑,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像从胃里直到食管直到咽喉,深痛沉重地被堵住。
“帮我找到他。”
“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求你,帮我找到他”
“我想带他走。”
“我想带他走”
奚兰宵声音发抖,抓着对方衣角的手指也在发抖。
用力到发白。
少年的视线从他指间抬起。
静静地看着他。
“好。”
如同少年所料,那几个看守者果然很快回头来找,而且气急败坏。
身后跟着那个穿黑红制服的暴躁男人。
“李长虹,你特么”
暴躁的制服男子一脚踹上房门,正要破口大骂。
衣衫不整的奚兰宵慌慌张张从门缝里探出头。
“李董他刚刚忙完,已经睡了。”
奚兰宵语焉不详,面色潮红。
谁都能从他难堪而羞辱的表情里,看出他不想对方被吵醒,生怕遭到更多折磨的恐惧。
“”制服男子嫌恶地皱起眉。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压着怒气,“我的人呢”
“在这里,还没醒”
奚兰宵露出一副“原来你是说他啊”的表情,手忙脚乱地把轮椅推出来。
黑红制服男皱着眉头,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下。
确认少年衣衫完好,并没有被弄脏后,制服男不爽地哼了一声,这才骂骂咧咧,把轮椅从奚兰宵手里接走了。
“”
奚兰宵呆呆地站在走廊上,看着一行人推着轮椅走远。
“谢谢你”
干涸的嘴唇无声翕动。
奚兰宵闭了闭眼,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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