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的礼物真是别出心裁, 我瞧,你今晚的礼物最得父皇的心。”吴王勾着楚王的肩,对其赞不绝口, “白糖做的甜品真好吃,还是皇后娘娘和五哥有办法,能想出这种妙招, 让咱们也跟着父皇沾光。”
楚王今晚喝得有点多, 迷迷糊糊的,听到六弟的夸赞,想起母后力挽狂澜,父皇赞许的眼神,众人的夸赞,不禁有些飘飘然,说话也没了往日的谨慎“那是, 母后, 母后她总是有法子的。”
“皇后娘娘一向周到公正又行事大方,今日殿内谁不承娘娘的情。”晋王也跟着夸,不过一碗甜品而已,都快被他夸出花来了。
后出来的太子听到他们的这番对话,实在恶心得很。
同样是献白糖给父皇,他们这么夸皇后岂不是在影射他做事小家子气
本就憋了一肚子火的太子听到这些话,再看众星捧月的楚王,心底的火气又被勾了上来, 而且一种不安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旁人都道他出身尊贵, 生来便是万人之上的储君, 殊不知他这一路走来如履薄冰, 父皇一皱眉, 他就担心是不是对他不满意。
看着兄弟们长大成人,当差办事送礼获得了父皇的欢心,他就会惶恐,唯恐他们有朝一日会越过他这个太子。
尤其是最近几年,晋王、楚王、吴王几个抱团孤立他,明里暗里排斥他。他们这些人母族强势,又有母亲在宫中位居高位,时不时地在父皇面前给他上个眼药什么的,若是有朝一日父皇厌弃了自己怎么办
父皇对他虽好,可对其他几个哥哥弟弟,尤其是老大和老五也不差,还有老三,时常夸他们几个,赏赐也不少。说不得有朝一日,这些兄弟就会取而代之。
这种事历史上多了去,太子每每想到都寝食难安。说句大逆不道的,有时候半夜被噩梦惊醒,他都会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若是父皇不在了该多好,他就再也不用担心哪日自己这储君之位不保了。
长此以往,太子的心性越发多疑。
今日之事,他本就觉得太过凑巧了,如今被几个兄弟一刺激,原本只有三分的怀疑一下子变成了七分。
愤怒地回了东宫,太子直奔梅良媛的寝宫。
梅良媛都要睡下了,听说太子来了,当即站了起来,欢喜地迎出门,但迎接她的却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梅良媛被打得眼冒金星,重重摔在地上,捂住挨打的左脸,仰起头,双目含泪,不敢置信地看着太子“殿下”
太子一把揪起她的衣领将她拽了起来,恨恨地骂道“贱人,是不是你害我”
太子本来准备的礼物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虽不算新奇,但到底珍贵,不会出错。
但前几日,他在梅良媛这儿吃了添加白糖的桂花糕,糕点雪白中夹杂着点点金色的桂花,漂亮极了,而且味道也绝佳,太子从而知道了京城最近几天出现了白糖这种新鲜的东西。
大年三十那天,他在宫中吃宴,发现糕点甜品用的都还是黑砂糖,便生出了将白糖进献给延平帝的想法。
白糖虽不及夜明珠珍贵,可新鲜稀有,父皇第一次见,肯定会喜欢。倒是夜明珠,虽然贵重,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什么样的珍奇父皇没见过父皇这辈子见过的夜明珠恐怕几只手都数不过来。
所以太子便改变了主意,为此他还特意寻了个白釉瓷瓶装白糖。
可不曾想在宴席上被人抢尽了风头,沦为了皇后和楚王的陪衬。
如今想来,更换送礼的物品是临时起意,只有这个女人和他身边的近侍知道,近侍都是精挑细选,跟了他好些年的。而这个女人是下面人孝敬他的,还没两年,其父虽是个小官员,但谁知道背后有没有人。
太子怀疑是梅良
媛出卖了他,甚至今晚的事都有可能是皇后售卖了梅良媛给他设下的局,故意在父皇面前下他的面子,让父皇对他失望。
梅良媛被太子疯狂的眼神吓到了,拼命摇头“臣妾不敢,臣妾不敢,臣妾听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殿下,您松开臣妾好不好”
太子不但没松手,反而用力掐住了梅良媛的脖子。
梅良媛两眼瞪大,眼神哀求地看着太子,嘴巴大张着,像是濒死的鱼,拼命地挣扎。
但她一个闺阁女子,力气哪及得上习过武的太子,很快两只眼睛都开始泛白了,挣扎的力道也弱了些。
好在这时候太子妃赶了过来,连忙劝住了太子“殿下,您快松手,再不松手她要没命了。”
太子听到太子妃的声音,血红疯狂的眼睛稍稍冷静了一点,终于松开了手。
梅良媛顺着墙滑坐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眼神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恐惧。
太子妃吩咐将梅良媛禁足,然后带走了太子。
等回到寝宫,她给太子斟了一杯茶,劝道“殿下,今天大过年的,若是闹出了人命,传进宫里,触怒父皇,才是如了他们的意,您冷静点,事情到底如何,咱们先私底下查清楚再说。”
今天宫宴她也在场,自然知道太子为何而动怒。
其实依她说这只不过是小事,若真为了这点事大动干戈才是如了坤宁宫母子的愿,但太子总是看不开,时常为了这些事不痛快,甚至疑心病也越来越严重。
太子妃也劝过好几次,可说得多了,太子不耐烦,进她的屋子都少了。
未免夫妻离心,她也只能偶尔在太子心情好的时候劝说一两句。
太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查,当然要查,要好好的查。来人,去请袁詹事过来一趟。”
这么晚了,又是大过年的,太子妃有心想劝,但看到太子阴沉的脸还是闭上了嘴。今日若不让他查,他一晚上都睡不安稳。
这一查,种种迹象还真的指向了楚王。
袁詹事觉得有些蹊跷,钱皇后素来会办事,怎么会留下这么多的痕迹
他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劝太子慎重。
但钻了牛角尖,又或者说总是疑心哥哥弟弟们都想害我的太子完全听不进去“肯定是她,她这人佛口蛇心,没少给我下绊子。”
父皇若是废了他,楚王就成唯一的嫡子了,也就有了上位的资格,钱皇后完全有害他的动机。
“派人去查钱家,还有他们的姻亲,有一个算一个,一个都不能漏”
袁詹事只得应下。
但他觉得现在不宜跟钱皇后一派斗上,万一斗个两败俱伤不是便宜了其他皇子
因此袁詹事想了个办法转移太子的注意力,希望过段时间再提起此事时,太子能够冷静些。
“殿下,近日白糖在京中风靡,一两要一百四十文钱。臣查过了,经营这门买卖的不过是江南来的一个小商人,其背后的靠山也不过是兵马司的一个五品武将而已。白糖一日能卖几千上万两银子,如此巨利,岂是一个小小的武将能独吞的,想必过些时日便会有权贵插手,不若咱们先一步”
太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有些意动。
谁会嫌钱多呢
更何况太子虽说是储君,俸禄比其他亲王多一点,但开销也更大,属官幕僚要养,后院女人也要养,还要培养各种势力,不能给好处,人家凭什么帮你卖命
此外还有各种人情往来,哪一样不要钱
每年别说结余了,有时候都要寅吃卯粮。
若是每年能多个几万十几万两银子的进项,不但能解决东宫银钱紧张这事,还能额外帮他办许多事。
“袁詹事一心为东宫,为我谋划,我甚是感动,此事便交由袁詹事了。”太子轻飘飘地说道,这种小事,他只需说一句就行了。
袁詹事松了口气“是,殿下。”
次日,袁詹事派人给池三爷送了一封信。
池三爷紧赶慢赶,到了京城也已过了小年,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因此白糖卖得并不算多,因为没时间推广,让城里的权贵知道白糖。
倒是过年期间,宫宴那一出,给白糖扬了名。
尤其是太子和楚王同献一物给延平帝这种极其巧合又尴尬的事,大家人前不敢说,背后肯定少不了议论的。
太子和楚王都要拿来献给陛下的东西,那肯定是好东西啊。
基于这种心理,初二那天就有仆从出来询问哪里有卖白糖的了,于是年后一开门,白糖的销量就直线往上冲,一天比一天高,再贵都有人买,毕竟权贵云集的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
最多的一天卖出去了九千多斤白糖,那天店铺里的掌柜与伙计称糖收钱收得手软,到晚上关门时手都麻了。
这个数字让池三爷这种见过大世面的人都心肝颤。
一斤白糖就要一千四百文钱,算下来九千多斤白糖,一天就卖出去了一万多两银子,净利润都好几千两。
而且来买糖的大部分都是皇亲国戚、官宦世家,看着来头一个比一个大的买糖人,池三爷隐隐有种预感,他要攀上更高的枝了。
池三爷很兴奋,更强大的靠山意味着他以后的生意会更顺利,适当地交一点保护费没什么不好。许多找不到门路的商人想攀这样的高枝还攀不上呢。
但他万万没想到太子的属官竟然会给他发帖子,这是他活了四十年都从未敢想过的高枝。
池三爷受宠若惊地去见了袁詹事“草民见过曹大人。”
“池老板免礼,请坐。”袁詹事指了指下方的椅子,态度和蔼。
池三爷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背脊挺直,拘谨地说“多谢曹大人。”
袁詹事又请他喝茶,聊了一通茶叶,然后话题才慢慢转移到白糖上“池老板好手段,如今京城谁人不识池记商铺,你们家的白糖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也喜欢得紧。”
“能得殿下和娘娘青睐,实乃小草民之幸。”池三爷连忙笑道。
袁詹事点头,慢悠悠地问道“你这白糖总共有多少可能长期供应京城”
闻言知意,池三爷笑道“这一批快卖完了,最近这两个月应该还能弄来一批,后续的就不敢保证了。”
只有两批,那岂不是不能长久
袁詹事蹙眉“莫非这白糖不是池老板的”
池三爷不敢撒谎“这是草民从南边买的,他们具体有多少白糖,草民也不知道。”
“这样啊”袁詹事抿了抿唇,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池三爷眼看机会可能要错过,有些不甘,赶紧补救“曹大人,草民准备过几日去南越一趟,看看有多少白糖,能否常年供应。”
袁詹事赞许地点头“白糖确实是个好东西,听说身子虚的人用了甜汤精神都好了不少,池老板可要抓住这个机会啊。”
池三爷听懂了他的暗示,连忙点头“曹大人说的是,草民明日就去南方。”
袁詹事微笑着颔首,转而聊起了其他话题,说了几句客套话就以有事要忙为由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他相信,池三爷肯定会千方百计抓住这个机会的。
他猜得没错,出了东宫,池三爷就赶紧去了铺子,交代完了事情后连忙坐车出城,连夜奔赴码头。
京城这一出闹剧,刘子岳完全不知。
过了一个轻松悠闲又不用应酬的年,刘子岳心情甚好。
不过大年初六后,他就不得不忙碌了起来,原因无他,实在是下面的人太勤奋了。
那些回家过年的长工陆陆续续回来了,不止如此,他们很多还拖家带口,将妻儿老小都带来了不少,家里的兄弟姐妹、亲朋好友也带了不少过来。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原本还算安静的兴泰一下子热闹了起来,人口迅速膨胀起来。
短短几天就增长了好几千,连住所都不够用了,后面来的人只能暂时在田里打地铺,好在南越气温比较高,若是换了寒冷的北地,在野外睡个几天,很可能要人命的。
这么多人过来,那得登记入册,给他们建房子,安置住处,还要根据这些人自身的特点给他们分配任务,如此一来,王府的人员又不够用了,连黄思严这种在外面跑的也被拉了壮丁。
大家都忙了起来,自然没人陪刘子岳耍了。
他一个人无事可做,古代又没什么娱乐活动,他也没不良嗜好,人就开始闲得要发霉了,关键是闲也不能完全闲下来,因为有些大事冉文清他们不敢擅自决断,要经常来询问他的意见,请他批示。
因此刘子岳也不能跑去连州找于子林去打猎游山玩水。
好在初十之后,该来的人都差不多陆续到了,事情也理顺了,然后又提拔了几十个小管事,负责地里的活儿,厂坊的活,一切逐渐走上了正规。
等到元宵节后,事情料理得差不多了,种甘蔗、甘蔗榨糖、织坊织布都运转了起来,每项工作的总负责人都是王府原来的属官和侍卫,再往下的管事有一部分是侍卫或是属官家属,还有一部分是从干活的长工中提拔起来的,形成了一套相对有效的管理制度,干活的效率也提高了不少。
而这时候终于解放的黄思严才发现自己本来是打算过完年就走的,结果一下子多耽搁了十几天,他急得不行,找上刘子岳说“殿下,年前咱们都攒了好几万斤白糖,这几日又加工出了一万多斤,这么多糖可以跑一趟了吧”
“行,你这么想去松州,那就再派你跑一趟吧。”属下这么勤快要干活,刘子岳没道理拒绝。白糖再好,这么多他们也吃不完,还是换成银子能保存更久。
于是一群人将白糖装车,然后离开了兴泰,赶了整整一天的路,在城门快落时才到达广州。
一进城,那些翘首以盼消息灵通的商人第二天就派人送帖子上门了,不是想登门拜访刘子岳就是想邀请刘子岳去他家赴宴的。
刘子岳没什么兴趣,全丢给了冉文清处理,他则好好去广安楼吃了一顿。
离开广州快一个月,他最怀念的就是广安楼的菜了,都萌生出了挖人家厨子的想法。
只是这顿饭才吃到一半,黄思严却突然来了。
刘子岳诧异地扬了扬眉“你怎么还没走”
依他对黄思严的了解,这家伙应该今天一大早就出发才对。
黄思严面色有些古怪,侧了侧身“公子,你瞧谁来了”
刘子岳抬头就看到了池三爷。
池三爷比上次见瘦了一些,但精神却相当好,看到刘子岳那跟见到了金光闪闪的宝物一样,眼神那个热切。
刘子岳错愕了几息,挑了挑眉“池三爷,你什么时候来的”
池三爷一脸庆幸“今早刚到,正要靠岸便看到了你们的船,不然就要错过了。”
“那可真是巧,三爷请坐,还没吃饭吧,尝尝,这是咱们广州最好吃的酒楼之一。”刘子岳笑盈盈地说。
黄思严赶紧让伙计又上了一副碗筷。
池三爷确实饿了,最近一个月,他几乎都在船上飘,到了松州都没上岸,只是询问了守在码头
的池家伙计,得知黄思严还没到后,他怕黄思严这边出现了什么变动,又担心迟迟没货无法向京城的袁詹事交代,于是干脆南下,直接来南越找刘子岳,当面商谈这事。
不过人都见到了,也跑不掉,先吃饭吧。他在船上吃了二十多天的咸菜,都快要吃吐了了。
大快朵颐一番,肚子稍稍填饱之后,池三爷放下筷子,笑道“黄管事怎么这么晚才出发”
黄思严说“这不是过年吗船员们都有家人,想陪家里人过年,年后又有点事,这一耽搁正月就快过去了。池三爷,咱们的白糖在京城卖得怎么样”
嘴上问着怎么样,但他的眼底难掩得色。
其实这不用问,看池三爷亲自跑来就知道,白糖肯定是卖得不错的。
果然,池三爷笑着说“相当不错,最高的一天卖了九千多斤。年前几天总共卖出去了两千多斤,但年后自开业,就没哪天低于五千斤的,我走的时候,只有四千多斤白糖了,现在应该早就卖光了。”
四万五千斤白糖听着不少,但京城可是有几十万人。
而且正值春节期间,走亲访友的多,那些大户人家三天两头设宴,甜品甜点少不了,有了好看又好吃的白糖谁还买黑砂糖啊,他们这些有身份的丢不起这个脸。
大家相互攀比,用得可不就多了。
而且白糖是能放一段时间的,有些大户人家也会囤个几斤几十斤的,还有给外地的亲戚送礼之类的,几万斤完全不够看。
听到九千多斤这个数字,黄思严眼睛发亮“一天竟然卖出去这么多”
京城的有钱人真多。
池三爷放下了茶杯,笑眯眯地说“黄管事猜猜多少文一两”
黄思严猜想肯定比八十文贵,比出食指“一百文”
池三爷轻轻摇头,笑容更甚“一百四十文。”
他不吝于告诉黄思严这个价格,因为价格越高诱惑越大。
果然,黄思严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他真的没想到白糖竟然能卖这么贵。
刘子岳看着二人的表现,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池三爷想干什么
商人重利,池三爷这一转手就每两就赚了毛利六十文,比他们划算多了。
他们虽然拿了八十文,可要开荒种植,还要费时费力地加工,然后运到松州。虽然是暴利,但赚的也是一个辛苦钱。
真要计较,纯利润他们恐怕还没池三爷拿得多,而且赚得也轻松许多。
池三爷不藏着掖着就算了,大剌剌地说出来,就不怕他们心里不平衡找借口涨价
池三爷看到黄思严的表现很满意,但侧头对上刘子岳笑眯眯的眼神时,心里突了一下,七公子可真沉得住气。
不过转念又一想,他又不是害七公子,而是给他们拉靠山,这对他们都有好处。
于是他也不兜圈子了,直接说道“不光如此,这次在京城白糖还帮我攀上了贵人。”
刘子岳就知道。
不过也能理解,糖在现代都是战略物资,能够快速补充体力脑力,方便易携带,而且许多工业生产中也需要用到糖。
在落后的古代就更不用说了,有时候一碗汤水都能救一个人的命。
即便京城那些权贵还没意识到糖的战略价值,或者说不舍得把糖给那些上战场的士兵补充热量,但他们也能看到糖的暴利。这些人手眼通天,又贪婪,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池三爷赚钱而不分一杯羹。
池三爷到底是做了这么多年买卖的,多少应该有些靠山,能让他这么激动,迫不及待跑到南越来,这个新的靠山应该不简单。
刘子岳笑问道“哦,不知是谁”
池三爷面有得色
地指了指京城的方向“东宫那位”
咳咳咳
黄思严惊得剧咳起来。
刘子岳本来也有些意外的,不过他那点细微的表情变化完全被黄思严这么激烈的反应给挡住了。
池三爷关切地看向黄思严“黄管事没事吧”
“他没事,就是被池三爷口里这位贵人给吓到了,池三爷真是太厉害了,连东宫都能搭上线。”刘子岳笑了笑。
黄思严反应过来,连忙点头“是啊,池三爷,你真厉害。”
池三爷哈哈笑道“这多亏了七公子的白糖,若非如此,我这等小人物哪里能入东宫的眼。”
刘子岳端起茶杯含笑道“那还是池三爷交游甚广,有办法,换了我们肯定不行。”
他听见太子就想绕道,巴不得这个心胸狭隘又多疑的皇兄永远都不要想起他。从年前到年后,京中一封信,一件礼物都没有,也可以看得出来,确实没人想起他,这正合他的意。
池三爷摆手“七公子谦虚了,公子人中龙凤,若是去了京城,定能结交几个出身不俗的朋友。”
奉承了一句,他话音接着一转道“七公子,实不相瞒,我是因为白糖才入了东宫的眼,因此我想长期从七公子这里拿白糖,你放心价格上不会让你吃亏的,一百文一两”
此外他肯定还要分出一部分利润去孝敬东宫,这样算下来,利润薄了许多,赚不了多少。
但对池三爷而言仍是划算的。
攀上储君这棵大树,日后太子登基,池家的身份不同凡响,那就不是普通的商人了。所以别说赚得少,哪怕要赔钱进去,他也是乐意的。
看到池三爷野心勃勃、志在必得的眼神,刘子岳暗暗摇头。
有野心是好事,但池三爷到底只是个商贾,又是江南富商,距京城的权贵圈子太远,他只知太子储君身份高不可攀,却不知储君是个危险的位置,诸王都恨不得将其拉下马,变着法子搞太子的心态,给太子施压,打压太子一系的官员,双方明争暗斗不知多少回了。
况且太子上面还有个延平帝这个大boss压着呢,太子能不能坐稳那个位置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延平帝年富力强,身体康健,儿子一个接一个的蹦出来,根本不缺继承人,若是太子哪日得了他的厌,或是被他猜忌,那就完蛋了。
这种事在历史上太常见了,皇帝废太子,甚至搞死太子,太子皇子造反逼宫父子相残的比比皆是,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会鹿死谁手。
更何况,刘子岳还提前知道了剧情,笑到最后的可不是太子。
池三爷这个投资注定打水漂不说,还很可能连累全家,搞不好池家以后也会落得个跟谭家一样的结局。
见刘子岳一直不说话,池三爷以为他是不满意价格,耐心地给他陈述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七公子,虽说这样会分出去一些银钱,咱们少赚一些,但以后各地官员都不敢为难咱们,那些商贾更不敢得罪咱们。就说那李安和,他若是知道我们攀上了太子殿下,哪怕咱们打的左脸,他也会把右脸贴上来让咱们打的,以后他这样的人不足为虑。而且日后太子殿下荣登你我的身份也会水涨船高,说不定还能挣得个功名爵位给子孙后代,子子孙孙都受益无穷。”
别了,他怕还没受益,麻烦先找上门。
刘子岳可不想跟着池三爷,莫名其妙成了太子一系的人马。
虽说有池三爷在京城顶着,南越又山高水远,京城的人很难知道他这号人物,但就怕晋王登基后清算,顺着池三爷把他挖出来,到时候他几张嘴都说不清楚。
刘子岳只想赚钱,当个富贵闲人,不想沾染这些麻烦。
可也不能直接拒绝池三爷,
引起对方的怀疑是小事,就怕没了他顶着,引来京城中人,到时候自己闷声发大财的算盘落空不提,只怕还会招来对方的猜忌。
他说只想赚钱发财过安稳日子,这些权欲熏心的哥哥们以己度人也是不会信的。
刘子岳轻轻摇头,微笑着说“池三爷误会了,我不是嫌钱少,池三爷给的这个价格很高了。我只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大人物,太震惊了,有些反应不过来。”
池三爷还真没从刘子岳脸上看出哪里震惊了,不过刘七一向是这副表情,兴许他情绪不外露吧。
兴奋的池三爷不关心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而是激动地道“这么说,七公子是答应了”
刘子岳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而是道“池三爷先听我说,现在都正月底了,南越这边也没什么甘蔗了,因此船上那是最后一批白糖,池三爷若是需要,我当然先紧着你。但你要的长期,我没法保证,你知道的,夏季是甘蔗的生长季节,甘蔗不甜没法榨糖,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这是作物的生长属性,人力不可改变。
池三爷有些失望,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笑着说“我明白,夏季咱们就不供应白糖,秋冬季节总可以吧。”
刘子岳就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笑着道“自是可以,但池三爷确定要跟我定契书,提前锁定我下半年产的白糖吗一百文的价格下半年池三爷肯定要亏钱的。”
“七公子怎么这么说”池三爷眉头紧锁。
刘子岳叹道“白糖目前价格之所以卖得这么高,是因为物以稀为贵,量太少了,而且是新鲜事物,但到年底就未必了。池三爷还不知道吧,李安和年前就到了广州。”
多亏昨日的帖子中还有李安和的一份。
刘子岳想起了这号人物,就让人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阵子李安和已经登门拜访了好几次。
至于李老板是来干什么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是为了拿白糖。
池三爷也知道这点,他蹙眉不解地说“莫非七公子打算摒弃前嫌,将白糖卖给他”
刘子岳笑着摇头“我跟李老板的过节池三爷是知道的,我怎么可能卖给他。但你也清楚,李安和并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白糖的利润有多高,你我很清楚,李安和在我这里拿不到货他就不会想其他办法吗”
池三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以为白糖的制造方法只有七公子知晓。”
刘子岳仰头大笑“我一个人知晓,那就是天天去榨糖也供应不了池三爷几万斤糖啊。我们庄园里现在有两千多人负责榨糖,人多眼杂的,白糖的制造方法不是什么秘密,也藏不住。李安和从我这里拿不到糖,肯定会自己制糖,以后糖的价格肯定也会慢慢下去的,若是现在池三爷跟我签订了契书,年底降价,池三爷就要亏大了,咱们作为朋友,我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吃这个亏,但将价格定低了,万一没降价,我又吃亏。而且白糖的产量还要看天吃饭,现在可说不好下半年能多少糖给你,所以下半年的事下半年再说吧,到时候池三爷需要糖,写封信给我就是。你不要,我这么多糖能卖哪儿去”
这番话合情合理,池三爷有些泄气,但没怀疑刘子岳别有目的,毕竟他给出的价格是真的很高了。
“好吧,还是七公子想得周到,这事就依你说的办。”
刘子岳笑着点头“下半年广州肯定会出现更多的白糖,池三爷就尽管放心吧,来来来,喝酒,我敬你一杯。”
吃过饭,池三爷准备在广州城住一晚,因为船上需要补给食物,今天是没法启程了。
刘子岳趁机表示,那直接将他们船上的白糖全部搬到池三爷的船上,他们也不必跑一趟了。
池三爷这次带了不少银子,当即答应付八成的银子,差的那两成等他回松州再派人送来。
刘子岳知道,池三爷还想要他的白糖,不可能少他这两成的银子就答应了。
临分别时,刘子岳问池三爷想不想见谭三夫人。
池三爷得知谭三夫人在距广州一百多里外的地方,来回得三天左右,想着自己在京城的事,只能作罢“下次吧,多谢七公子照顾家妹。”
“哪里,池三爷一路辛苦,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刘子岳带着黄思严告辞。
出了酒楼,黄思严再也憋不住了,说道“公子,您怎么不劝劝池三爷”
“劝什么劝他想办法拒绝太子”刘子岳挑眉。
黄思严点头“是啊,太子”
他没说,但主仆俩人都明白,太子并不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这条船未必是个好选择。
刘子岳轻叹了一声说“不说由不由得了他拒绝太子。就是有办法,他又怎么可能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祖坟冒青烟的好事。”
甲之蜜糖乙之,太子对他们是麻烦的代名词,但对池三爷而言却是个不可多得的机遇,是他费尽心思,想尽办法都不一定能攀上的高枝,是能够带池家飞黄腾达的贵人。
他怎么可能因为刘子岳几句语焉不详的话就放弃这样一个好机会。
若真要说服对方,势必得拿出更有说服力的东西,这样刘子岳不但会暴露自己的身份,还会暴露他对皇子们的了解。
一个只有过两次金钱交易的池老板还不值得他如此。
虽然刘子岳也有些可惜将要失去池三爷这个不错的生意伙伴。
回到刘府,刘子岳将此事告诉了冉文清。
冉文清也叹息“从谭家来看,池家人应该也不错,比较重情义,做生意也比较厚道守信,真是可惜了。”
刘子岳没多言,只是交代“以后谭家那边送到池家的信都要检查一遍,若是说了不该说的东西,就将信扣下来。”,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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