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您来了。”于子林看到刘子岳连忙迎了上前。
刘子岳点头,走到城墙边远眺着封州的方向,绿林密布, 放眼望去一片郁郁葱葱, 很是安宁。但这座平静安宁的荒原上如今很可能却潜伏着杀机, 随时威胁连州的安全。
少许,刘子岳回头问道“可派了探子去封州打听情况”
于子林回道“前两日先后派出了三批探子去封州,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刘子岳转身下了城墙,边走边问“那最近几日,连州总共收了多少难民”
“总共有四百多名,臣将他们暂时都安置在了铜锣巷, 派人守着。”于子林跟在后面说道。
刘子岳颔首“那这些人中可查出是否有红莲教的人”
于子林道“揪出了两个, 已经处置了。余下的,经过盘查,目前还没发现可疑的对象, 但不排除有漏网之鱼。”
因为这些人都是逃难过来的, 很多都素不相识, 也没法盘查他们的人际关系网,进而判断他们是否撒谎。
关于这一点, 刘子岳真是太有感触了。
李安和不就靠这种方式顺利混入京中, 并成功打入燕王府, 混得风生水起的吗
他能如此,红莲教的人如何不能
这四百多人中很可能还潜藏有红莲教徒。
“再详细查一遍,若发现可疑人员, 通通抓起来。”刘子岳叮嘱道。
看出他的警惕, 于子林犹豫了片刻后说“殿下, 若不然将这些人驱逐出城, 再紧闭城门,此后连州不再接受难民。”
虽然这样做有些不近人情,但为了连州数十万百姓,他可以当这个恶人。
可刘子岳不赞同“不可,南越是大景的国土,他们也都是大景的子民,这时候若将他们拒之门外,岂不是寒了他们的心,将他们推到红莲教那边。”
于子林惭愧地说“是臣想得不周。”
“你也有你的顾虑,连州临近封州,咱们不可能长期看着他们。我吩咐了冉文清接收这批人,你再审查一遍,没什么问题,就将这批人送去兴泰,冉文清会安置好他们。”刘子岳吩咐道。
于子林松了口气“那麻烦冉长史了。”
不然这些人留在城中,杀不得,赶不得,又放不得,还真是麻烦得很。
送去兴泰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兴泰的人绝大多数都对平王殿下忠心耿耿,而且去年还被普及了红莲教的危害,当地居民对红莲教可以说是深恶痛绝,尤其是那些因红莲教而失去家园、亲人的逃难百姓。
有他们盯着,这四百人掀不起什么浪花,而且还能为兴泰补充一些劳动力。
随后,于子林去安排这批人的去处,刘子岳则回了府衙,查看近日盘查难民的卷宗。
盘查了四百多人,卷宗有好几寸厚,信息非常杂乱,但刘子岳很有耐心,硬是在案桌前坐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天黑,于子林回来,他才抬起了头。
“殿下,您连夜赶过来,辛苦了,先用膳吧。”于子林建议道。
刘子岳合上了卷宗,点头跟着于子林去了膳厅。
没有外人,两人也不遵循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了。刘子岳先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后,放下筷子对于子林说“封州此次之乱,恐怕是有预谋的。”
这是最坏的结果,于子林脸上的笑容隐去,询问道“殿下,您为什么这么说”
刘子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你没详细看盘查难民的卷宗吧”
于子林有些不好意思“近日城里事务繁多,臣只是询问了一下卷宗可有比较重要的信息。”
他现在要布防,调查这些难民的信息,向朝廷求援,给兴
泰、广州和高州等地送信,忙得脚不沾地的,也没功夫仔细看这么厚的盘查卷宗,只是听了听下面人的汇报。
刘子岳点头表示理解,然后缓缓说道“卷宗里记录了一个难民的口述。他说五日前的清晨,天还没亮,他还在睡梦中,就听到了喊打喊杀的声音,被惊醒后,他扒在门缝往外,看到一把尺余长的大刀落下,一个衙役的人头就滚落到了距他家门口只有半丈远的地方。他当时就吓得瘫坐在了地上,等缓过神来,赶紧叫醒了一家子,收拾了细软,带了些干粮就往外逃,这时候天刚麻麻亮,街上到处都是打杀声,还有好些地方起了火。”
于子林没想到刘子岳能记这么清楚,感慨道“殿下真是好记性。就这个难民的口供来看,封州之变应该在凌晨左右发生的,这时候正是人睡得正熟的时候,若无预谋,不应该发生如此大规模的骚乱。”
“没错,红莲教不知在封州潜伏了多久,这时候突然对府衙发起了进攻,必然是有七八分的把握,我怀疑封州城恐怕已经陷落了。”刘子岳沉重地说道。
于子林的心情也很沉重,他蹙眉道“可封州还有两千的驻军,红莲教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武器都是东拼西凑的,也没经过训练,应不至于如此轻松就拿下封州才是。”
确实是这个道理,所以刘子岳还有一个猜测“或许,封州两千驻军也已被红莲教渗透得七七八八了。”
这可不是刘子岳胡乱猜的。
朝廷对南越水师抠抠搜搜的,拨笔军饷都要他们想方设法耍心眼,才能要来一笔银子。那其他地方呢封州虽说比连州要靠北一些,但在大景的版图中,那也是偏远落后之地,不受重视的地方。
如今国库吃紧,这些不那么受重视的地方,拖一拖,苦一苦,克扣发放太正常了。
如果长期军饷发放不足,士兵们连肚子都填不饱,长此以往,焉能没有怨言如此被红莲教趁虚而入就说得通了。
当然,这只是刘子岳的猜测,具体的还要等探子打探消息回来才能确定。
听完刘子岳的分析,于子林脸都绿了,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这还真是他们能做得出来的。”
但封州可没平王愿意掏这笔银子补上。
若这些人有了制式武器,那又不一样了。
于子林不放心,起身道“殿下,您先休息,我去城门口布防一下,多安排些人驻守,以免他们夜袭。”
“好,这几日辛苦大家了。我临走前已经派人通知了黄统领,他会尽快将各州的驻军调派一半到连州,只要撑过这几日就好。”刘子岳说道。
当天晚上,于子林觉都没怎么睡。
但没等来封州的乱军,倒是又等来了两百多名难民。
他让人将这些难民继续带到铜锣巷看管起来,挨个盘查,这次于子林比上回谨慎多了,得了空就去旁听,晚上还抽空将相关的卷宗详细研读了一遍。
这一仔细研读于子林就发现了端倪。
今天来的两百人中,大部分也是从城里逃过来的,乡下的比较少。但这些人却对封州城中是什么情况,说得很模糊。
比如这个王小二,卷宗上是卖早饭的,在城里支了个摊子。如今封州城大乱,每天都有人被杀,他就仓皇带着家中老母逃到了连州。
他比第一批到达连州的难民晚了整整四天,哪怕他带着个老母亲,走得再慢,肯定也比第一批难民晚个两三天出发才对。但对城里的情况,他却说,他很害怕,不敢出门,所以不清楚状况,后来见左邻右舍又不少人携家带口逃出了封州,他也跟着人逃了出来。
若于子林没做过这么多年的地方官员,可能会信他这番说辞。
但于子林这几年跟百姓打过不少交道,他深知普通百姓
对粮食对财物的执着。
王小二是卖早点的,家中定然囤积了不少粮食与炭火。在这种年代,粮食就是百姓的命根子,他们母子俩老老实实躲在家里,几个月都不会缺吃的,不比贸然逃出封州城更好
逃到连州,一百多里的距离,路不好走,还带着五六十岁的老母亲,途中会遇到什么很难说。而且他们没什么细软,财物都舍弃了,到连州后靠什么为生总不能带着脚步蹒跚的老母上街乞讨吧
于子林在将这份盘问记录抽了出来,然后继续往下看。
熬夜看完后,他发现了四个比较可疑的人。
早晨,他将这事禀告了刘子岳“殿下,臣感觉这批难民跟前一批不同,里面恐怕不止他们几个身份可疑。这些人潜藏进连州,肯定藏有目的,因此臣觉得暂时先别拆穿他们的身份,暗中派人盯着他们。”
刘子岳赞同他这个决定“但咱们也不能白白养着他们。连州辖下有不少荒地没有开垦,将他们都派出去开荒,同时悄悄在里面安排几个咱们自己的人。”
红莲教能想办法往他们这边安插探子,他们也可以反过来塞些人进去啊。
于子林眼睛发亮“殿下这主意好,既然没养闲人,还将他们与咱们本地百姓隔离开来,不给他们发展教徒的机会。”
他当即找了几个在封州有亲戚,去过封州的士兵,换上沾满泥灰的旧衣服,混进难民中。
难民这么多,大部分人都不认识,混几个进去也没人发现。
然后,官府才出面将这群人安置到了城外的荒野,让他们开荒。
这时候,赵世昌也带着从各州调遣的一万兵马赶来了。这让于子林一直高悬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十月初,京城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将整个京城都裹在了一片莹白之中。
最近几日延平帝感染了风寒,便取消了早朝,大臣们也不用苦兮兮的四更天便起床了。
只是这一日,天快黑的时候,宫里忽然派了人来传旨,将一众股肱之臣都请进了宫。
傅康年与郭富在宫门口相遇。
郭富呵出一口白气道“傅大人,可是江南战事出现了变故”
这几年,匆忙进宫,十有都是为了打仗的事。
郭富真的是头痛,因为一旦出事肯定得让户部掏银子,可户部哪还掏得出银子来。
傅康年摇头“兵部今日没接到消息。”
听到这话,郭富并没有多开心,天都快黑了,陛下突然召他们进宫,肯定没好事。
等二人到达延福殿,发现他们来得是最晚的,殿内已经站了十几个天子近臣和太子燕王等皇室宗亲,这些人个个面色凝重。
傅康年担心是晋王那边出了事,连忙上前行礼道“微臣见过陛下,不知发生了何事”
延平帝刚想开口,嗓子里一股痒意涌上来,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脸都红了。
旁年伺候的邬川赶紧上前帮延平帝抚背,等延平帝的咳嗽稍缓后,他接过小太监递来的温水给延平帝服下“陛下,您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延平帝喝了水,嗓子仍有些不舒服,指了指太子“你说。”
太子站出来给傅康年和郭富解释“郭大人,傅大人,朝廷刚接到并州急报,封州、袁州两地爆发了红莲教,波及到了并州,并州知府派人进京求援,你二位怎么看”
这还用看吗
傅康年先开口“当然要派兵驰援,否则任其坐大北上,江南已经太平的地区又要乱起来了。”
如今江南有一半的土地完全掌握在了朝廷手中。
“没错,若不将其铲除,等其北上,晋王殿下的军队
将腹背受敌。”旁边一大臣说道。
其余的大臣都没说话,连一向最头痛银子的郭富都没反对。
延平帝又咳了几声“那依众位爱卿之见,该调遣哪里的驻军去封州”
这还真有些难办,正值冬日,西北的兵力肯定不能动,而且也太远了,远水解不了近渴,京城的禁军肯定也不能派过去。
若是从附近州府调派人手过去,又担心这些人不敌。
因为普通州府的驻军就只有一两千人,如今封州、袁州相继陷落,红莲教人数必然是一州驻军的数倍以上,若贸然派他们去平乱,只怕是给敌人送人头和武器的。
“晋王殿下带兵十万,与红莲教作战数年,经验丰富,不若从晋王殿下的军队中调拨一批前去封州平乱,这也是除了各州驻军外离得最近的军队。”有老臣建议。
傅康年当即反对“不可,晋王今年已收回了江南大半土地,将红莲教逼至辰州等地,这时候若分散兵力,给红莲教喘息之机,咱们前几年的努力将白费。”
陈怀义也不赞同“傅大人所言有理,红莲教已被逼着荆湖地区,这时候不宜分散兵力。”
“那除了晋王这里,还有哪里有兵可调”燕王身后的一个大臣站出来问道。
傅康年说“此事可从长计议,兵部明日将各地可调派的兵员呈上来,陛下再行定夺即可。这种关键时刻,分散了晋王的兵力,造成红莲教反扑,死灰复燃,这个责任谁担得起”
“关键时刻,这句话傅大人说了多少次了你都不脸红吗晋王有十几万大军,派个零头去封州平乱就够了,怎会影响大局”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
直到上方的延平帝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声比一声重,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
大臣们这才停了下来,关切地看着延平帝。
延平帝实在是没精神,摆了摆手“诸位爱卿回去好好考虑,明日朝堂上给朕一个准话。”
众臣这才算了。
回到府上,傅康年还在思考这问题。他其实是想让晋王派一支军队去平乱的,这样功劳都是晋王的,以后封州、袁州等地也可安插晋王的嫡系,是个扩大势力的好时机。
但晋王平乱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起色,这时候若为了贪图这点小利,打乱了平乱的步伐,功亏一篑,岂不是得不偿失
当前最要紧的还是先把江南拿下。
不过为避免这些人给晋王添乱,他得想想,哪里还能派出兵来。
傅康年还没想好,管家匆忙拿了一封信进来“老爷,晋王殿下送来的急信。”
担心是战事有变,傅康年一把抓过信,拆开,细细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脸上一片喜色“还是殿下有办法,这下不用愁了。”
晋王在信中嘱咐他,向朝廷推荐南越水师前去平乱,理由也很充足,南越离封州、袁州这些地方最近,由他们出击更快捷便利。
当然,这只是对外的说辞。
晋王真实的想法是,南越水师统领黄思严已经投效了他,是自己人,黄思严占的地盘不就是他的势力范围吗这种不用出兵就能扩大势力范围的事,傻子才会拒绝呢。
因此他在信里还让傅康年多多为南越水师谋福利,最好让南越水师掌握封州等地兵权。
傅康年认真思索了一下,这事不难办。
陛下和大臣们肯定不会反对,但太子与楚王、燕王等人恐怕不是那么乐意。
不过他有信心解决此事。
傅康年当夜联系了几个晋王一派的官员。
次日朝堂之上,他赶在太子等人发难前,奏禀道“陛下,微臣昨日回
府连夜理了一遍咱们大景的兵力部署,找到了适合去平封州之乱的军队。”
延平帝风寒还没好,没什么精神,冲他点了点头。
傅康年说“那就是南越水师。南越水师有两万多人,派出大部分,应该足够收复封州了。而且南越离封州很近,旨意一下达,他们就可派兵过去,迅速收复封州。”
这确实是很合适,单论距离就甩其他军队一大截。
大臣们都赞同傅康年这个提议。
“陛下,南越水师很合适,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朝廷在南越水师上花了不少银子,还允许他们开采冶炼铁矿,如今也该是将他们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延平帝脸上盈出点点笑意,他也赞同,南越水师确实比较合适。
“就派南越水师吧。”
傅康年又道“陛下,红莲教潜藏极深,收复了封州、袁州,保住了并州等地,这些地区恐怕也有不少红莲教残余。南越铲除红莲教的速度虽然慢了些,但方法很管用,因此微臣提议,让南越水师暂时接管这几地的军防,逐一排除这几州境内的红莲教余孽,以达到斩草除根的目的。”
这提议当即招来了好几个大臣的反对。
礼部尚书宣近文说“陛下,这不合规矩。南越水师本是负责南越海上防务,铲除剿灭海盗,保护来往船只商旅平安的。陛下仁慈,让其兼顾南越军事防务,这已是不妥,如今再让其北上,继续插手其州府的军事,不合规矩。”
吴王的老丈人吏部左侍郎陆跃明也说“是啊,陛下,这个黄思严不过是草莽出身,在清剿海盗中立了功,得陛下赏识,才有这番前途。他大字都不识几个,已是南越水师统领,若再兼顾封州等地的军务,这品级还得往上窜,吏部没有这先例,这让天下十年寒窗苦读的仕子如何服气”
兵部左侍郎胥元德讥诮地说“读书人不服气那他们也去平乱啊,收复封州袁州,保住并州。黄思严虽是草莽出身,但他剿灭了南越的海盗,铲除了潜入南越各州的红莲教,保了南越太平,如何做不得官这种特殊时候,能保我大景江山社稷太平,便是大字都不识的文盲又如何宣大人和陆大人,若黄思严收复了封州、袁州诸地后,退回南越,红莲教卷土重来,这责任你们负吗”
宣近文和陆跃明被问得脸色极为难看,这么大的责任,谁敢担
他们要接了这话,万一后面红莲教真的死灰复燃,陛下肯定饶不了他们。
陈怀义本来还想替黄思严说说话的,但见兵部的官员就能将反对的大臣们怼得脸色发白,他便垂下了头,不再多言。
延平帝因为生病精神不济,听到这里已经有些头痛了。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皇家素来是最不受规矩约束的。于延平帝而言,只要能保大景的江山,别说封个草莽做高官,便是封条狗都行。
现在黄思严对他来说就很有用。
他缓缓开了口“就按傅爱卿的提议办,今日便派八百里加急,将圣旨送抵南越。”
傅康年连忙拱手行礼“陛下圣明。”
对比之下,太子、燕王、楚王等人的脸色就不是那么好看了。
晋王今年在江南战事颇顺,手握十几万大军,如今又将南越水师收入囊中,他们这些兄弟还如何跟他比
这一刻,燕王、楚王心里都升起了浓重的危机感,两人看了一眼太子,决定暂时别针对太子,希望太子给力些,毕竟他们兄弟中,如今最寝食难安的应该就是太子了。
朝堂上的风起云涌暂时还波及不到南越。
南越如今的焦点都集中到了连州城,不光刘子岳到了,很快赵世昌、黄思严和公孙夏也都赶了过来。
曹正卿
本也想去的,毕竟此事他也出了不少功劳。
但黄思严找了个理由将其留在了广州,美其名曰让他帮忙等圣旨。
如今通往京城的陆路被阻塞,只能先通过陆路加急送到泉州附近,然后通过水路送到广州,比往常要晚个几天。
南越两万大军,还有三千名镖师都驻守在了城中,严阵以待。
这段时间,陆续有难民逃到连州。
于子林都采用老办法,将这些人全部安排去开垦荒地,半个月下来,已经有了一千二百多名劳动力,这其中大致有那些是红莲教的人,于子林也只是粗略地摸了个底。
同时,他派去封州打探消息的人也回来了。
形式不怎么乐观,因为红莲教在封州颇得民心,他们将城里大半富户都洗劫了一遍,男丁通通杀了,女人则作为战利品分给了杀人最勇猛的男人。大户们的财物则拿出了大半论功行赏,分给了麾下的士兵。同时,他们还在城中贴出告示,说不会惊扰杀害平民,请大家安心。
然后他们杀了一批反对他们的人,又拿出银钱,每家发了五十文。
钱虽不多,可白得的钱,谁会嫌弃呢
这手大棒加胡萝卜的策略,很快就让城中安宁了下来。只有那些亲人朋友死于红莲教之手的还记在心里,但为了一家老小的小命,也不敢表现出来。
同时,不少羡慕红莲教福利的也积极加入,尤其是那等穷得连老婆都娶不上的光棍,也想混进去,说不定下次杀大户的时候,就轮到他分到女人了呢
于子林听完这个消息,蹙眉道“这是魏达倒是有两把刷子,收买恐吓人心很有一套。”
魏达便是封州红莲教的坛主,如今自封业火将军,寓意要用业火荡平世间罪恶,还天下一个清白太平。
话说得好听,可天底下的大户又不是个个都是恶人,有些是积年经商,有些是祖上曾出过官员,因此家里有些盈余,就因为他们家有余财就该死吗他们的妻女就该沦落到这些反贼手中惨遭吗
没这个道理。
他之所以这么做最根本的原因还是红莲教没有稳定的赋税来源,只能用这种以战养战的方法。这种法子从古至今用得太多太多了,最后遭殃的只能是百姓。
不过魏达很聪明,未免激起民愤,他暂时只针对少部分的富裕群体。这样反弹小,还能引来一批仇富的百姓追随,所以能这么快稳定封州的局势。
公孙夏说“这个魏达,如今固守封州不出,咱们这是打也不行,不打也不行,也不知朝廷的谕令什么时候抵达。”
真是念什么来什么,当天下午,圣旨便送达了连州。
接完圣旨,公孙夏和于子林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这次他们是真的没动手脚,因为事发突然,他们送信的仆从肯定是比不上朝廷的急件。所以哪怕他们心里有些想法,也想的是徐徐图之。
“这是怎么回事朝廷怎么会突然答应南越水师以后驻守封州、袁州等地”于子林不解地问道。
他可不相信朝廷会这么好心,主动送这么个大饼过来。
刘子岳笑道“这个咱们得感谢曹正卿曹大人啊。于大人,你上次随便用鸡血按了几个手印送给他,也未免太敷衍了吧。”
于子林撇嘴,说他敷衍,黄思严就不敷衍吗拿广州最普通的海产干货,装了一大箱,看起来很唬人,实则值不了几个银子。
公孙夏心情大好“这么说,这次又是晋王殿下的功劳了。晋王在朝中能量不小啊。”
而且野心毫不掩饰,难怪太子那么忌惮他。
黄思严笑着将这事道出“殿下给小的出的主意小的以为还要像上次那样扯皮呢,没想到这次这么顺利。”
公孙夏和于子林两人的目光再度在半空中交汇,彼此眼神中都难掩喜意。
不管殿下是基于什么原因踏出这一步,但他总算是主动为南越的未来谋取福利和权益了。
至于以后,等南越的势力越来越大,引起了京城里那些皇子甚至是陛下忌惮的时候,争还是不争就由不得殿下了。
殿下这人看似云淡风轻,什么都不在意,但他给别人的行,别人从他手里抢不行。从他屡次拒绝太子、晋王等派来人,这次主动出击就看得出来,想从他手上抢东西势必会激起他的反抗心理。
“恭喜殿下得偿所愿。”两人不约而同地拱手向刘子岳道喜。
刘子岳摆手“还早着呢,圣旨上说了,让咱们尽快收回封州、袁州等地,保护好并州。先派探子打听打听,并州有没有落入红莲教的手中吧。”
“殿下说的是,臣这就安排人去并州、袁州等地。”于子林连忙道,以前是不知道这两地也出了事,不然早派探子过去了。
刘子岳点头,目光在圣旨上停留了少许,抬头看着大家问道“在这里赵将军打仗的经验最丰富,依您看,咱们这一仗应该怎么打”
赵世昌性子沉稳,站起身道“回殿下,臣认为,硬攻是下下策。攻城历来比守城更难,我们也没有合适的攻城器械,仅凭人力或粗糙的工具,想强攻下封州,很难,而且即便拿下了封州,损失也会非常大。因此臣不建议强攻,咱们人数多,如今圣上下了旨,让南越掌管封州等地的军务,可提前招募一批士兵,人数扩至三四万,围而不攻,封州城内的粮食吃不了多久,等断粮时,届时封州城自破。”
他这建议有理有据,也一定的道理。
但刘子岳有些担忧“若围城,最先死的恐怕是封州百姓,即便能拿下封州,恐怕到时候城中百姓十不存一。”
从对大户的行为就看得出来,魏达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刘子岳丝毫不怀疑,真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他会做出突破人伦的事,比如吃人之类的。
“而且还有袁州和并州,我们兵力不够,只能围一处,时间拖得太长,朝廷肯定会催,若还是一直没有成效,朝廷可能会收回成命,派人来接管南越水师,最后反倒对咱们不利。而且在此期间,若袁州、并州的红莲教坐大,还可能反过来攻击我们,围魏救赵。”于子林接着说道。
围城短期内肯定是没有效果的,估计得持续个个月甚至是更久,他们耗得起朝廷也等不起。
赵世昌听后有些惭愧地说“是臣考虑得不够周详,围城也并非上计。不过要采取强攻的话,先尽量训练一批探子进去,联合城内与红莲教有血仇的百姓,里应外合,以减少损失。”
探子,里应外合这几个字启发了刘子岳。
他眼睛一亮,笑道“于大人,你是不是忘了咱们这还有一千多难民”
于子林眯起眼想了一会儿“殿下的意思是”
“引蛇出洞,既然咱们去攻城太难了,牺牲太大,那就引诱魏达来攻打咱们。封州、袁州都是偏远落后的地区,城中物资不丰,依魏达他们这大手大脚的作风,估计挥霍不了多久。而咱们连州最是不缺物资的,咱们可将刘记商行的本家在连州一事放出,同时让人悄悄宣扬,刘记商行担心连州守不住,已经准备离开广州。”刘子岳说道。
其余几人顿时明白了他意思。
公孙夏接话“还可让人暗中宣传,刘记商行有多少白糖、棉布、粮食、食盐,这些他们紧缺的物资,银子也夸大了说。只要不想放过刘记商行这只肥羊,魏达就势必会主动出击。而且那一千多人里还有不少是他的人,里应外合,他应该会自信很多。”
黄思严跟上了大家的思路“我们水师的人是不是太
多了点要不要撤一些藏起来不然小的怕魏达不敢动手。”
赵世昌拍掌道“要的,再等几日,让广州那边放出又有渔船被劫杀的消息,咱们需得派兵回去铲除海盗,到时候就可名正言顺地分一批兵力离开连州,给魏达创造动手的机会。”
刘子岳看向黄思严和公孙夏“那你们也不能留在这儿了,太打眼了。”
“殿下,这里太危险了,您不若也回广州吧。”公孙夏提议。
刘子岳摇头“我不走,此事成败在此一举了,只有一次机会,再派人放出消息,刘记商行的东家就在连州,正要与他的好友于知府道别,然后举家北迁。”
再加上他这只饵。
抓住了他就能拿下刘记商行的巨额财物,就不信魏达还不心动。,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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