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071

    并州距封州有两百多里, 刘子岳用了三天方抵达并州。

    黄思严一接到消息,便连忙骑马赶到城门口迎接“殿下,您总算是来了”

    刘子岳觉得有些好笑“我记得咱们也不过十几日没见吧”

    黄思严挠了挠头“但臣想殿下了嘛, 殿下, 请进,咱们去府衙说话。”

    并州城的府衙跟封州没什么区别, 前面是森严肃穆的公堂和衙门办公的地方,后院则是家眷住的地方。并州知府马远涛誓死抵抗, 被红莲教杀害,如今府衙无主, 黄思严便暂居在了此。

    走进府衙, 刘子岳不免想起这座院子先前的主人。马远涛死了,其家眷恐怕也沦落到了与储夫人母女一样的处境,于是他停下脚步问道“马大人的家眷可还有幸存的”

    提起这个,黄思严就有满肚子的苦水“殿下, 臣如今最头痛的就是这个了。那个马夫人天天以泪洗面的,拉着臣诉苦,说她命是多么多么的苦。臣已经让人好生照顾她了, 她想吃什么, 想买什么, 臣都让下面的人顺着她,您说,她还要臣怎么样嘛”

    刘子岳上下打量着黄思严。

    不知不觉,黄思严身上也发生了不少变化,再不是当初那个毛头小子了。尤其是他穿上铠甲的时候,威武高大,男子气十足、

    “殿下, 臣脸上有东西吗您看得臣好别扭。” 黄思严心里真有点瘆得慌。

    刘子岳收回了目光,慢悠悠地问道“那位马夫人应该是名年轻女子吧”

    黄思严激动得拍手“殿下,神了,您都没见过马夫人就猜到了。这位马夫人是马知府的续弦,比马知府小了十几岁,今年也不过一十多。”

    “不光年轻,还长得挺漂亮的吧。”刘子岳顺口接话道。

    黄思严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是挺漂亮的。”

    这小子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啊

    刘子岳回头,干脆将话说得更直白点“那你想娶她吗”

    “啊”黄思严嘴巴张得老大,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这怎么可以呢”

    刘子岳看出来了,黄思严这是还没开窍呢,完全没接收到马夫人抛来的媚眼。

    哎,想他两辈子母单,如今还要来操心下属的终身大事,真是够了,这事就该交给冉文清才对,早知道当初就跟冉文清换换。

    刘子岳直接道“你让人好生照顾马夫人,吃穿用度都满足她,她可能是误会了你的意思,也可能是她看你年轻威武,心生欢喜,你既没这个意思,早日派人将其护送回家吧。”

    黄思严瞠目结舌,完全没想到他只是同情怜悯马夫人,结果搞出来了这种误会。他尴尬地挠了挠头,脸色青白交加“殿下,臣,臣没这个意思的。臣只是想着马大人为国捐躯了,对他的家眷照顾一些,没想过冒犯她。”

    刘子岳点头“我相信你,我知道你没这个意思。那位马夫人还住在府衙吧”

    “对,她说没地方去,也不想住客栈,臣想着府衙是她以前的家,就让她住了进来。”黄思严边说边看刘子岳的脸色,感觉自己好像又办错事了,格外心虚。

    刘子岳停下了脚步道“那我去住客栈,我的身份不要让这位马夫人知道,尽快将其送走。”

    “啊,殿下”黄思严更感觉自己做错事了,“您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刘子岳说“没有的事,只是孤男寡女,瓜田李下的,哪怕府衙后院很大,也有仆从,到底不妥。”

    刘子岳倒不是真忌讳什么男女大防,主要是这位马夫人的心眼子明显比较多,他不想沾上麻烦,也是借此提醒黄思严注意点,不要在女色一事上犯了糊涂。

    这小子最近这两年官运亨通,才一十几岁便因为战功做到了三品大员。即便他没这个心思,随着他权势的扩大,下属、同僚、上峰都可能会给他送女人,还有些野心比较大的女人也会主动扑上来。

    黄思严被他说得脸色发红,窘迫极了“是臣想得不周到,臣就安排人送殿下去客栈休息,明日臣就派人送马夫人回老家。”

    恐怕没那么容易。

    但刘子岳没有多说,就让黄思严好好吸取一下这次的教训,不然他印象不深刻,旁人说再多,他也不会记在心上。

    鲍全也看出来了,等进了客栈后,便有些担忧地说“殿下,黄参将恐怕会吃亏。”

    哪怕没见过那个马夫人也能想到,黄思严这种初哥不是她的对手,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几天了,还没看出对方的意图。

    刘子岳回头好笑地看着他“这种事,黄思严一个大男人能吃什么亏他若不愿,马夫人难道还能强迫他不能”

    说到底,这事还是看黄思严能不能把持得住。

    刘子岳只是黄思严的上司,又不是他老子,管这么宽干什么

    话是如此,但黄思严是刘子岳最重要的下属之一,现在还掌握着兵权,刘子岳也不愿意他娶一个心眼太多的女人。不然枕边风一吹,时日一长,万一黄思严耳根子软,听了对方的挑拨离间呢

    所以到了傍晚,刘子岳还是对鲍全说“你去盯着,别让黄思严犯错误”

    “参将,求求您,去看看夫人吧,她自打知道您要送她走,她就以泪洗面,晚饭一口都没吃。她身子骨这么弱,不吃东西怎么受得了”马夫人的丫鬟小菊跪在书房门口,苦苦哀求道。

    黄思严皱了皱眉“她不吃,让厨房再做点过去就是,想吃什么跟厨房说,你来请我做什么我又不下饭。”

    小菊吸了吸鼻子“我家夫人最听您的了,参将大人,只要您去劝一劝,夫人肯定会吃的。求求您了,参将大人,奴婢给您磕头了”

    说着重重地往地上磕起了头,一声接一声,半点都不含糊。

    只片刻的功夫,她的额头上就青紫了。

    黄思严有些受不了,想着明天马夫人就走了,也就最后一次,便松了口“别磕了,赶紧起来,我随你去劝劝你家夫人。”

    小菊欢喜地站了起来“多谢参将大人,您真是个大好人。”

    她将黄思严领去了马夫人房门口“参将大人,您请,奴婢再去厨房拿点热菜过来,多加几个菜。”

    黄思严正想说让别人去,里面传来了娇滴滴的女声“是黄大人吗您总算愿意来看妾身一眼了。”

    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语气充满了哀怨,酥酥麻麻的,听得人浑身都软了。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小菊已经走了。

    黄思严吸了口气,正要进去,白日里殿下那句“孤男寡女,瓜田李下”这话一下子涌上了心头,他放在门上的手一顿,脚步也停了下来,隔着门板劝道“马夫人,你请节哀,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明日我会让人护送你回去,并给你一部分银钱,你回去好生过日子,忘掉并州吧。”

    “大人不进来吗莫非是连妾身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马夫人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黄思严沉默了一会儿说“夫人用了饭,早些休息,明天还要早起赶路”

    话未说完,门忽地从里拉开,一道香风扑进了黄思严怀里,紧接着是马夫人幽怨的娇嗔“木头,冤家,妾身就这么入不了您的眼吗”

    黄思严十几岁就在男儿堆里打滚,接触的都是糙汉子,何时接触过这样浑身软得仿佛没有骨头一样的女子呢他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嘴里结结巴巴地说“马,马夫人”

    马夫人葱白细腻的手轻轻一抬,摁在黄思严嘴唇上“大人现在都不肯唤妾身的名字吗”

    黄思严浑身跟过了电一样,脑子里一片空白,嘴巴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见状,马夫人柔媚的笑容中闪过一抹得色,轻轻拉着黄思严就要往屋子里带。

    但就在这时,一道不轻不重地咳嗽声从院子西北角的廊下传来。

    这声咳嗽一下子唤醒了黄思严,他连忙推开了马夫人,仓皇往后面一退,头下意识地看向咳嗽的地方。

    马夫人也恼极了,死死掐着手里的帕子,她跟黄参将说过,她不愿被人打扰,黄参将下了命令,除了送饭取衣之类的事,仆从不得进她这个小院。这大晚上的,谁跑到这里来坏她的好事

    廊下走出来一个强壮,长相普通的中年人。

    “鲍大人”黄思严讷讷地喊道,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鲍全脸色有点黑,他若是不来,今天黄思严怕是过不了这道美人关了。

    他面无表情地说“公子让你去一趟,这里的事我来处理。”

    马夫人极擅长察言观色,从鲍全这副语气和表情便知道,这个人不好对付,恐怕是冲着她来的。当即伸手去扯黄思严的袖子,哪晓得黄思严这次跳得比兔子还快,一下子蹦到离她一丈有余的地方“马夫人,你别这样。”

    马夫人吸了吸鼻子,幽怨地说“黄参将,妾身害怕,您陪妾身一会儿好不好”

    黄思严不愧是个木头,竟然说“不用害怕,鲍大人是个好人,而且是自己人,夫人尽管放心。”

    鲍全看着马夫人那副气怒交加,都又使劲儿憋着的样子,不由有些好笑,催促道“黄参将,你是想让公子一直等着吗”

    黄思严听了这话,再也顾不得什么马夫人了,拔腿就跑,哪怕马夫人在背后娇声娇气地唤他。

    转瞬间,他就跑得没影了,院子里只剩下马夫人和鲍全隔着半个院子遥遥相望。

    马夫人不愧是个狡猾聪明的女人,见黄思严指望不上,连忙行礼示弱,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鲍全“妾身田氏见过鲍大人,妾身”

    但鲍全不是黄思严那等小年轻。

    他完全不接马夫人这话,只是挥了挥手,原本空寂的院门口立马出现了一队侍卫。

    鲍全下令道“看着这个院子,从即刻起,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说罢,转身就往外走。

    这不要软禁她吗马夫人急了,连忙追了出来“这位大人,妾身犯了什么错妾身哪里惹您不高兴了,您说,您告诉妾身,妾身改”

    侍卫们拔出刀挡在了门口,马夫人只得停下脚步。

    借口去拿吃食的小菊提着食盒回来正巧看到这一幕。她连忙举着盒子求饶“大人,我家夫人还没用膳呢您发发善心,让奴婢进去吧。”

    鲍全冷漠地说“既吃不下就别吃,城中还有不少人挨饿,把这饭食拿出去分给外面的乞儿。”

    一个侍卫上前,拿走了小菊手里的食盒,并将小菊拉到了旁边的屋子关了起来。

    主仆俩隔着一道门,哭了起来,伤心极了,但侍卫们来之前就被鲍全训过话,没一个人搭理他们。

    客栈里,黄思严有些心虚地站在刘子岳面前“殿下,臣来了。”

    刘子岳抬起手扇了扇鼻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去哪儿了身上这么大股脂粉味”

    黄思严闻言赶紧抬手拍了拍自己身上,脸窘得通红,等对上刘子岳戏谑的眸子,他便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刘子岳,悻悻然地放下了手,嘟囔道“殿下,您也看臣的笑话”

    刘子岳含笑看着他“不怨我坏了你今晚的好事”

    黄思严脑袋猛摇“怎么会,臣感激殿下还来不及呢,幸亏鲍大人来得及时,不然臣稀里糊涂,哎,臣当时也不知怎么了”

    刘子岳没再提这让他窘迫的事,只道“马夫人的事就交由鲍典军来处理,你明日看看他是如何送走马夫人的,就当是给你上堂课,好好学,以后别在女人身上翻了跟头。”

    黄思严老老实实地说“臣的事让殿下操心了。”

    刘子岳听了这话,心安理得地抓壮丁“既然知道你的事让我费了不少心,那今日就帮我将这些卷宗整理出来,统筹好,晚些时候我要问你的。”

    黄思严看着面前两寸厚的卷宗,顿时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让他打仗做买卖还行,让他整理这些卷宗,真是要他的老命啊。

    刘子岳看他这副苦兮兮的样子,更乐了,直接让人搬来椅子“黄参将,开始吧,早点忙完也可以早点休息。”

    第一天,黄思严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出现在府衙门口。

    他今日没穿铠甲,而是穿了一身灰扑扑的粗布衣裳,站在路边就跟个寻常的粗壮汉子没什么两样。

    他蹲在府衙斜对面的早点摊子上吃包子,一口气吃了六个大包子总算看到府衙门口传来了动静。

    一辆普通的马车停在府衙的后门,旁边站着几个士兵,都是他原先安排的护送马夫人回家的士兵。

    过了一会儿,马夫人被两个侍卫给领了出来,后面跟着亦步亦趋的小菊。

    让黄思严意外的是,在他面前一向柔弱可怜、楚楚可怜的马夫人这次竟俏脸含霜,面无表情地踩着马凳上了马车,都不需要婢女搀扶。

    黄思严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先前一直被马夫人骗了。

    难怪殿下要让他今天早上亲自来府衙送马夫人一程呢

    黄思严苦笑,他真是被最近这段时间的胜利冲晕了头,差点被个女子给骗了过去。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黄参将吃包子呢我为了你的事忙上忙下的,昨晚一夜都没休息好,你得请我吃一顿包子,管饱的那种。”

    黄思严看着对面大剌剌坐下,自来熟招呼老板再上十个大包子的鲍全,没好气地说“那今晚咱们俩换换,你去帮殿下处理卷宗。”

    鲍全抓起冒着热气的包子咬了一口,腮帮子鼓鼓的“殿下给我安排了其他任务,这事还得继续劳烦黄统领了。”

    黄思严气闷地抓过包子就往嘴里塞。

    两人像打仗一样,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将桌上新上的十个大包子都给吃完了。老板一回头,都吃了一惊,这两人未免太能吃了吧。

    鲍全咂了咂嘴“小气,帮你收拾烂摊子,连顿饱饭都不给。”

    黄思严心里的郁气经刚才那么一闹消了,让老板又上了十个包子“吃,包子管够,不过鲍大人,你怎么让她那么老实的”

    鲍全边嚼包子,边抬眼看他“这还不简单,不吃饭,那饿着吧,一顿两顿不吃又饿不死。一哭一闹三上吊请,真哭死了,上吊死了,我出棺材钱。当初沦落到红莲教那伙乌合之众手中,受尽屈辱,她都活了下来,现在的日子怎么也比以前好了,她怎么可能真的寻死”

    黄思严恍然,是啊,说到底这事还是他的错,但凡他能将平日领兵打仗的脑子用在这里,也不会看不穿。

    鲍全见他那副惭愧得快将脑袋埋到桌子下的样子,笑了“这有什么,我年轻那会儿跟你一样,看到漂亮女人就走不动路。你年纪也不小了,想不想讨个媳妇儿,踏踏实实过日子,有这个意愿呢,回头让冉长史好好给你挑一个,你们远远见一面。”

    黄思严才在女人身上栽了跟头,丢了这么大个人,这会儿哪想娶媳妇啊,连忙摇头拒绝“不了,不了,咱们事情这么多,我哪有功夫想这个。”

    鲍全点头“行吧。黄参将,我比你年长了一轮多,与你共事多年,说是同甘共苦也不为过,今日我托大,要说几句冒昧之语,希望你别介意。”

    黄思严连忙说“不会,鲍典军尽管直言。”

    他有预感,鲍全说的话很重要。

    鲍全是个武将,不喜欢绕弯子,直接就说“虽说婚姻大事是你的私事,但娶妻是大事,你要动了这个心思,最好问问冉长史的意见。”

    别的不说,至少不能娶政敌、对头家的女子。

    这倒不是鲍全杞人忧天,实在是黄思严太年轻,官运又实在太好了。保不齐就被人盯上了,比如晋王,就可能想拉拢他,进而将自己人嫁给他,进一步巩固双方的关系,也以示恩宠。

    黄思严这会儿没犯糊涂,听懂了鲍全的提醒,连忙起身拱手行礼“多谢鲍典军提点。”

    “诶,坐下,坐下。”鲍全将他拽了回来,“要谢我,明日早晨再请我吃包子。这家的包子真好吃,难怪你在这儿偷偷吃了好几个呢。”

    黄思严呵呵笑了笑“这有何难,鲍典军以后来吃包子都记我账上。”

    说着便给了老板一贯钱,作为日后鲍全过来吃包子的花销。

    今日之事,本是鲍全念在袍泽一场的情分上,加之黄思严手握重兵,对殿下极为重要,因此才逾矩提点了几句,没想到很快这就派上了用场。

    因为腊八的前一天,朝廷的嘉奖封赏送达了并州。

    随之一同来的还有让黄思严北上与晋王夹击红莲教残余势力的圣旨。

    黄思严一旦北上,不可避免地要与晋王见面。

    到时候晋王为拉拢他,给钱给女人不是很寻常的事吗

    这样看来,马夫人这一劫倒是恰逢其会,提前给黄思严提了个醒,让他不至于再那么好被女人唬弄,以后即便被美惑,也应该有了一定的抵抗力和防范之心。

    只是一旦踏出这一步,恐怕就没回头的路了。黄思严到底是年轻,官场经验不丰富,若是去了江南,甚至是京城,能不能从容应对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实在是不好说。

    可以说,这既是一次极好的机遇,是黄思严扩充势力,攒军功和威望的好时机。

    但同样也是件很冒险的事。

    黄思严到底不是晋王的嫡系,合力剿灭红莲教,保不齐晋王为了保全自己的势力,会置黄思严不顾。

    而且战争这事刀剑无眼,每次打仗都是提着脑袋上,能不能平安回来也不好说。红莲军在江南、荆湖地区盘踞多年,让朝廷颇为头痛,他们可不是魏达这群短期内集结的乌合之众能比的。

    刘子岳放下圣旨对黄思严说“你心里怎么想的想不想去若不想去,就上个折子,说你负伤了,腹部重伤,只是担心陛下担忧,因此才报喜不报忧,等你伤好之后立即带兵前去与晋王汇合。”

    当然这都是托词,估计等黄思严好的时候,晋王那边的战事也差不多结束了。

    黄思严没想到还能有这种办法,他讷讷地说“这殿下不怕朝廷怪罪吗”

    “怪罪什么你现在可是收复三州的功臣,陛下即便生气,也顶多摔折子,现在不会拿你怎么样的。”刘子岳笑眯眯地说。

    他那个好父皇可是好面子得很,儿子到处想方设法要银子,他都觉得丢人,一下子给了大笔的银子。这前脚才夸完了黄思严,后脚就收拾黄思严,他面子上也挂不住啊。

    黄思严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坚定地说“殿下,臣想去。”

    他想带更多的兵,掌握更多的兵力。

    以前是殿下一直护着他,让他走到今天,以后他也要成为殿下最重要的助力之一。这势必得需要更强大的权势。

    刘子岳点头“想去就去,鲍典军,你和黄参将好好想想,带哪些人去,另外再给黄参将挑个脑子聪明点的参谋。”

    鲍全接下了任务“是,殿下。”

    燕王与太子坐在围了厚厚帷幔的凉亭中。

    亭子一侧安置着一只红泥小火炉,滚滚沸水冲着茶叶漂浮荡漾,浓郁的茶香扑鼻,暖意融融,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太子挥退了伺候的宫娥,亲手为燕王倒了一杯热茶,递给燕王,笑道“三弟,你我兄弟,好多年没这么安静地坐下聊会儿天了。”

    燕王知道这是太子的怀柔之策。

    如今晋王在朝廷中如日中天,太子只怕是日夜难以安眠。

    同样,他心里也不好受。

    就比晋王晚那么一点点出生,就因为没投胎到元后腹中,他就什么都不如这两个哥哥。大哥有兵权,一哥有太子之位,圣宠。

    他自诩才华、胸襟不输两个哥哥,却什么都要落他们一头,燕王心里如何能甘心。

    这也是他今日愿意接受太子示好,坐到这里与太子一道喝茶的缘故。

    以前太子地位稳固,他跟晋王、楚王等都想将太子拉下来,这样自己才有机会。

    但现在若是真将太子拉了下来,储君之位非晋王莫属,其他皇子哪个能与其相争

    晋王这人城府颇深,行事果决狠辣,自己这点心思恐怕瞒不过他。等晋王登位,自己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燕王垂下头,笑眯眯地说“是啊,臣弟还记得小时候,一哥最是疼爱友让咱们这些兄弟,那一年”

    两人假惺惺的叙了一番旧情,关系仿佛一下子亲昵了许多,哥哥弟弟的亲热极了。

    等这番姿态做得差不多了。

    太子按捺不住地问“三弟,你对今日朝廷上的事怎么看”

    燕王大义凛然地说“陈大人和傅侍郎太着急了,依大哥之能,全歼红莲教那不过是迟早的事,又何必非要劳神费力地让南越驻军北上呢,就南越那点人,分一大半兵力走,余下的那点人怎么能够守住十几个州府,若有点闪失,岂不是得不偿失”

    太子用力点头“可不是,陈怀义和傅康年为了给晋大哥护航,真是连南越的情况都完全不顾了。此事实在是不妥,不若你我一道去找父皇,陈清利害,恳请父皇收回成命。”

    燕王觉得他们会觊觎那个位子真不怪他们几个兄弟,实在是太子太草包了。

    这种话都能说得出口,脑子里装的什么

    君无戏言,圣旨都下了,也送去了并州,想让他父皇自个儿打脸,朝令夕改

    别做梦了,真敢用这种借口去劝谏,铁定会挨一顿排头。

    若是往日,燕王肯定要看着太子碰壁挨训,一点点失去圣心。

    但现在嘛,他还指望太子能跟晋王抗衡呢,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太子做出这种蠢事。

    “一哥,不可,送往并州的圣旨都已经出城了,咱们这时候恳请父皇收回成命也太晚了。”燕王眯起眼道,“如今红莲教已不成气候,大哥光荣凯旋是早晚的事,去不去一个黄思严,都无甚差别,只不过是将这个时间提前些罢了。”

    太子双手捧着天青色的茶杯,袅袅白烟熏得他面目更显狰狞,他抿了抿唇道“三弟说得有道理,可咱们就不管了吗”

    让他眼睁睁地看着晋王一点点地坐大,进一步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太子心里实在是不甘又担忧。

    琢磨片刻,不等燕王开口,他就说道“三弟,咱们能够想办法拉拢那个黄思严,为咱们所用”

    燕王觉得太子有些异想天开了,虽说太子是储君,可上面还有父皇压着呢,如今黄思严都是三品参将了,太子能许给人什么好处左右不过画饼,他许诺的这些,晋王一样可以给。

    而且晋王现在势头这么猛,又跟黄思严一样是武将。黄思严怎么可能就因为太子轻飘飘几句话就改易其主除非他脑子坏了。

    不好拂太子的面子,燕王委婉地说“此事恐怕有些难。”

    太子重重掷下茶杯,蹭地站了起来,背着手在不大的凉亭中焦躁地踱来踱去“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该如何是好”

    燕王垂下眼睑,觉得自己以前真是想差了,先拉什么太子下来,最该防范的是大哥才是。就太子这样的心胸、脑子,完全不够看。

    他以前可真是高估了太子。

    “一哥,不必着急,咱们坐下说,臣弟这里倒有点不成熟的想法,一哥且听听。”燕王温和地说道。

    太子听了连忙回身,重新坐到他对面,精神奕奕地说“三弟请讲。”

    燕王笑着说“黄思严早就是大哥的人了,去不去江南与大哥汇合,没什么差别,左右都是这些军功,反正也是大哥的人分,该忌惮不满黄思严的也该是哪些被分走了功劳的将士才对。”

    太子心情好了些“难怪父皇一向夸三弟你最是通透,你说得没错。还有呢,你不会光想讲这个吧”

    燕王轻轻一笑说“当然不止。南越经过多次扩军,总共也只有四万左右的兵力,如今黄思严一下子带走一半的精锐,留下的人,一个州府恐怕都分不到两千人,于子林的影响力也只在连州,公孙大人可是与他不和,依臣弟看啊,黄思严这次带兵北上,未必是件坏事。”

    太子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转怒为喜,食指兴奋地点了点“没错,还是三弟足智多谋。只是南越甚远,咱们现在安排人也太迟了”

    而且也不他们想安插就安插的,得有空缺才行。

    燕王笑意越发地深“此事何须你我出手,大哥是不是忘了七弟去了南越”

    太子还真忘了,老七那家伙一看就对他没什么威胁,滚了就滚了,太子哪还记得这么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兄弟。其实也不怪太子,实在是延平帝太能生了,儿女好几十个,宗室还有其他比较受宠的王爷、世子之类的,这么多人,谁能一一记得住,尤其是刘子岳一走就好几年,就更想不起他了。

    “对哦,老七去了南越哪里呢”太子询问道。

    燕王也不知道,他今天也是临时突然想起了还有个兄弟在南越,哪知道刘子岳到底流放去了哪儿。若不是现在要用得着这个兄弟,他估计这辈子都想不起这么一号兄弟,更不会关心他现在在干什么。

    “臣弟也不知,让人询问一番就是。这快过年了,想必七弟差人送进京中的礼物已经在路上了。”燕王停顿了一下才道,“这些事都是皇后娘娘接手,娘娘应该知道。七弟这一去南越都快六年了,一直杳无音讯的,想必父皇心中也是极为挂念。”

    太子附和“是啊。”

    但两人心知肚明,恐怕父皇也早忘了还有这么一号儿子。

    谁让他们的父皇这么多儿子呢两人这一刻心有都有些怨,要是他们父皇也只有两个儿子,还相差一一十岁,他们也不用这样苦心积虑了。

    燕王继续说“不若等年礼到了,送到父皇面前。咱们再奏请父皇给七弟一些赏赐,说起来七弟今年是一十一还是一十一来着他身为皇室的一份子,也该为国出点力。如今黄思严带兵北上,南越群龙无首,不若请父皇恩准,让七弟掌余下的两万兵力,保南越平安。”

    太子心领神会,赞许地看着燕王“三弟此话有理,咱们兄弟都在朝中当差,七弟年纪也不小了,是该站出来为父皇分忧。南越水师不可一日无统领,为了南越的安定太平,宜早日确定南越水师统领的人选。这还有什么是比咱们的亲兄弟,父皇的亲儿子更让人放心的呢想必父皇也会很赞成咱们这个提议。”

    到时候老七若是成器,在南越折腾出点势力,势必会跟晋王杠上,他们可以在背后暗暗扶持老七,看他们两个斗,坐收渔翁之利。

    就算老七不成器,也能分走南越一半的兵力,阻止晋王的势力进一步渗透南越,完全掌控南越。

    自己不用出头,只需要在后面拱拱火,就能断了晋王的大好布局,怎么看,都是一步好棋。

    至于老七,想到他当年傻乎乎自个跑去南越的样子,太子和燕王都不觉得他能给造成什么威胁。说不定哪天老七被晋王打得哇哇叫,还得求助他们这几个哥哥呢,自己也能借机掌握南越的大半地盘。,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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