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苏母

    公社到大队的路不好走, 没修过,望过去都是黄土,这里一个坑, 那里一个洞, 坑大的地方苏国平会想办法避过,坑小的就不管了,赶着老黄牛变换方向可不容易。

    再加上车斗狭窄,坐下来围栏只到腰间, 相当于四面敞着, 晚风吹过有点冷,因此牛车坐车连班车一半舒服都比不上, 跟火车更是没法比。

    但小孩都贪新鲜,而且这一段路程不长, 两个孩子都挺兴奋,指着沿途的青山和房子,唧唧喳喳地问哪是哪。

    这下苏婷能回答得出来了, 胸有成竹地告诉俩孩子, 完了还问“看, 我没骗你们吧, 到了我们公社,我就知道哪是哪了。”

    苏国平是个话多的,闻言脑袋后仰问“啥意思”

    苏婷没瞒着, 把火车上的事说了。

    “出了咱们公社,我也不知道哪是哪。”苏国平若有所思道。

    贺焱好奇问“你也没有去过吗”

    “市里去过两回, 但我上车就犯困, 一路睡到终点站, 根本不知道经过了哪里, 其他地方就没去过了。”

    他们县城比市区离得还远,又没直达的车,期间要翻山越岭,靠两条腿走一天一夜能到都算谢天谢地。

    所以他们公社的人除非要办事,一般不往县里去,当然,市里也去的少,乡下人进城不容易啊。

    苏国平知道兄妹俩年纪虽小,这几年却跟着父母去了不少地方,说道“在这上面,舅舅我不如你们啊。”

    见到苏国平前贺焱其实有些忐忑,虽然妈妈很好,但外公外婆舅舅舅妈毕竟不是亲的,他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喜欢他。

    但这一路聊下来,贺焱悬着的心放下来了一半。

    他觉得虽然有点傻,但看他的眼神坦荡里带着亲近,要是外公外婆都跟他一样,贺焱觉得他会喜欢他们。

    因此听到苏国平这么说,贺焱安慰道“没事,等我长大了,带你去别的地方。”

    “真的”

    “对啊,我说话算话。”贺焱拍着胸脯说。

    “那咱们拉钩。”苏国平伸出小指。

    “拉钩就拉钩,”贺焱也伸出小指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完勾,苏国平嘿笑着说“你快点长大,舅舅以后就指望你了。”

    “没问题”

    说话间,牛车驶入了苏家咀大队。

    临过年地里没什么活,大队里的人基本都在放假,只是天气太冷了,中午大队里还有点人气,到这个点全躲家里了,外面路上没什么人。

    当然那也是因为村头人少,到村中央,房屋明显密集许多,基本都是土坯房,房屋低矮,屋顶压着厚厚的稻草。

    中间也零星分布着几栋砖瓦房,这年头能盖得起砖瓦房的,都是家境比较好的,要么是大队干部,要么家里有孩子出息了,或者家里兄弟多,且个个都勤快,一家子凑一起盖的房。

    但最后这种住得未必有土坯房宽敞,兄弟多了总要结婚,结了婚总要生孩子,一个小家庭能有一间单独的屋子就不错了。

    苏家也是砖瓦房,他们能盖起房子,有苏父在大队当干部的原因,也有苏家两兄弟长得人高马大的原因,但跟苏婷嫁得好没太大关联。

    这几年她没有固定给苏家老两口生活费,只逢年过节给他们包个红包,算是孝敬。每次钱给的都不多,怕给多了把人心养大,但也不算少,零零散散加起来,一年一百多是有的。

    贺东川父母那边也一样,但贺父贺母都有工作,而且资历深,工资都不低,老两口收入比他们小夫妻高多了,所以每次收到红包,贺母都会翻倍地买东西给他们寄过来。

    苏父苏母收到红包后也会给他们寄东

    西,但他们手头光有钱没用,没票照样买不到好东西,只能给苏婷他们寄土特产。

    三年下来,他们手头也攒了一笔钱。

    但这笔钱苏父苏母还没有动用,他们家房子盖得也早,当时原身还没遇上贺东川,听从父母的安排,在大队里当着记分员。

    记分员这工作,说起来算得上体面,但实惠不多,记不了满工分,所以大队里很多记分员还要下地干活,否则年底分到的粮食未必够吃。

    但原身好吃懒做,在这上面,她比苏国平还懒点,后者虽然也不太愿乐意干活,但为了口粮,该干活的时候不含糊,只是时不时会找点理由偷懒。

    原身懒是一点都不做,要不是这样,苏父也不会想办法给她找个记分员工作,能挣几个工分是几个。

    年底分粮本来就是人六工四,两边凑一凑,分到的口粮勉强够她吃的,要是年景好,年底还能分到点钱。

    当然,以原身的懒惰,年底有分红是年景特别好的时候,而且她工分少,分到的钱也不多。

    所以苏家盖房子,原身真没怎么出钱。

    出钱最多的是老两口,然后是老大苏国安,这是老实人,特别勤劳肯干,满十六岁就能拿满工分。苏国平比大哥差不少,但男人在工分上有优势,所以每年除了粮食,手头总能落点钱。

    苏家没分家,所以兄弟俩的分红都由老两口收着,盖房时他们也没说谁出的多,谁出的少,反正要盖的就四间房和一个堂屋,除了他们老两口住的,三兄妹一人一间。

    新房盖好,几个房间面积都差不多,只是朝向有区别,两间坐北朝南,两间坐东朝西,明眼人都知道前两间比后两间朝向好。

    苏父苏母住进了坐北朝南那两间屋其中一间,另一间则被分给了苏国安一家子,毕竟这些年,他为家里做的贡献最多。

    在这时候搞什么一碗水端平,让几个孩子抓阄分房,才是没有把一碗水端平亏待老大了啊

    对这房屋分配,苏国平没什么意见,他清楚自己的斤两,原身看二哥没意见,自己一个要嫁出去的女儿,更不好发表意见了。

    只是他们没意见,原身大嫂李红很有意见,觉得自己丈夫是长子,也是家里最勤劳肯干,除苏父外挣工分最多的,结果房子盖起来,兄妹三个分到的房间一样大小。

    偏心,公婆太偏心了

    所以原身婚事还没着落,李红就盯上她这间屋子了,想把两个闺女弄去跟姑姑一起睡,他们一家五口睡一间屋,实在是太挤了。

    只是原身跟爸妈一个房间挤了好些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房间,哪肯再跟别人挤着住,坚决不肯同意。

    苏父苏母心里偏袒闺女,就随了她的心意,让她一个人住。

    公婆不答应,李红只能按捺住这份心思,原身结婚去随军不久,就又盯上了原身的房间,但这次她想的是把儿子移过去睡。

    她打算得好好的,闺女再好,以后也是要嫁人的,她们一嫁人,房屋就要空出来,另作处置。不如早点让儿子搬进去占着,这样以后儿子也能有个现成的房子。

    只是她一提出来,苏国平不乐意了,都是儿子,我平时也没少挣工分,凭什么好事都让你们占了啊

    不行,坚决不行。

    李红心想你又没儿子,就一个闺女,要房子干啥这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吗

    奈何老公不强势,这话她也就在心里想想,没敢直接说出来,只委婉地提了下。

    苏国平听完就说“得亏你是我大嫂,不然我得以为你在咒我一辈子没儿子。”

    这话刚出口,就被苏父给骂了。

    苏国平是被骂着长大的,丝毫不怕亲爸发火,说“您别生气,反正我觉得自己

    挺年轻的,未来十年里,我们打算三年抱俩,五年的养仨,十年争取生六个,不信生不出儿子所以婷婷那间屋,要么空着,要分,也得等我儿子生出来再分”

    李红听得吐血,心想你结婚早满三年了,也没见你媳妇生出老二来啊

    但最让她郁闷的还是她公公婆婆,明明知道他在满嘴跑火车,却偏偏听了他的话,就这么把房间空了下来。

    快到苏家时,苏国平说“听说你们要回来,咱妈老早就开始收拾屋子了,还是你结婚前住的那间,这几年一直空着,家具都没变。”

    苏婷面露惊讶“我原先那间屋子没住人”

    苏国平没为自己邀功,只笑着说“有人想住进去,但爸妈怕你回家没地方住,没答应。”

    他没明说,但有原身记忆的苏婷知道,李红一直惦记着原身的房间,知道他说的是谁,心里不由有些感动。

    苏父苏母对原身这个女儿,确实是掏心掏肺的好,不知他们,苏国平也是真心疼爱原身这个妹妹。

    只是原身显然辜负了他们,原著中她结婚后就没回来过,跟父母兄弟都断了联系。后来原身锒铛入狱才想到家人,托律师联系他们,希望他们能捞自己出去。

    苏家人的住处一直没变,所以律师很顺利地联系到了他们,当时苏父已经去世,是苏国平陪着年迈的苏母去的首都探监。

    原身见到苏母后痛哭流涕,告诉他们自己入狱是贺焱害的,因为他恨自己没有尽到养鱼的责任,想报复自己,让苏母帮自己求情。

    苏母听后有些为难,虽然她和程晓曼是至交好友,但程晓曼去世那么多年,她更是从未见过贺焱,他都这么恨她闺女了,又怎么可能会看她的面子。

    但她毕竟是原身母亲,见她身陷囹圄,做不到袖手旁观,而且原身隐瞒了虐待贺焱的事,所以她以为他们之间有矛盾,才打算试一试。

    打定主意后,苏母就让苏国平想办法联系贺焱。

    当时贺焱生意已经做得很大,想见他一面不容易,不过苏国平脑子灵活,几经周转搭上了线。而贺焱虽然痛恨原身,但知道她跟苏家人已经十几年没联系,好奇他们对原身什么想法,想为她说什么好话,就跟他们见了一面。

    只是见面后,不等苏母为原身求情,贺焱就像讲故事一样,把那些年原身虐待他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

    说完后,他微笑着问“如果你们是我,你们会选择报复,还是原谅”

    虽然面上带笑,但苏母和苏国平都看清了他眼神里的恶意,遍体生寒,再说不出一句话。

    贺焱欣赏够了他们的表情,又问“我记得她结婚以后再没有回去过,跟你们断联十几年,你们心里就不怨恨吗”

    苏母叹气道“再埋怨,她也是我的女儿。”

    “是啊,骨血相连,心里再多埋怨,也盼着她能过得好,”贺焱说着,深色渐冷,“可我的爷爷、奶奶和父亲呢如果他们知道,他们信任的人在他们死后,把他们的孙子、儿子当成狗养,他们该多痛心啊”

    至此,苏母泪流满面,却再说不出一句为女儿求情的话。

    回到酒店,苏母就病了,再次去探监时只有苏国平一个人,他在面前重复了贺焱说的那些话,问她是不是真的。

    原身刚开始还否认,后来见否认不了,就暴露了本性“如果你们把我当亲人,就想办法救我出去,不愿意就算了,就当我无父无母没有亲人。”

    苏国平很失望,说“这些年,我们一直再找你,我们以为你不跟家里联系,是因为你过得不好,甚至以为你出事了,可原来,你是觉得我们没用,根本没想起我们。”

    那次探监后,苏国平就带着苏母回了老家,后来原身在牢里病死,

    是他独自到首都为她收尸。

    牛车停在苏家院子外面,苏国平一转头,就看到苏婷目光深深地看着她,顿觉头皮发麻“妹,哥有哪里没做好,你说,我给你道歉还不成吗”

    就怕苏婷跟爸妈告状,自己将要到手的大红包飞了。

    苏婷说“我觉得你做得挺好的。”

    苏国平一下就乐了,凑到苏婷面前压低声音问“既然你哥我做得那么好,待会你在咱爸妈面前多说说我的好话成不”

    “为什么”

    苏国平搓手说“爸妈最疼你,你帮我说好话,说不定过年这红包他们能多包两块钱。”

    苏婷“”

    里苏国平带着苏母去首都时,作者捎带着提过苏家的情况,老大苏国安勤劳肯干,所以被选上当了小队长,改开后他们这些小队长都进了村委会,没有正式岗位,但给村里办事,能拿工资。

    只是苏国安这人除了老实,实在没什么本事,苏父活着的时候还好,没人挑他的刺,苏父一去世,他也迅速被踢出了村委。

    不过苏国安运气好,苏父活着的时候能靠爸,苏父去世了还有弟弟帮衬他。

    改开前苏国平是大队里出了名的懒汉,除了一张脸能看,浑身上下找不出多的优点,但他抓住了改开这股风,从倒卖货物干起,八十年代初因为政策不明朗,他一度面临牢狱之灾,好在没进去,攒了笔钱,八五年前后开了家小卖铺,后来小卖铺变成大超市,大超市变成连锁超市。

    到九十年代,苏国平已经是当地有名的企业家,苏国安前脚被踢出村委,后脚就进了苏国平开的超市当仓管,活少,但开的工资高,完全是为了帮衬兄弟。

    总的来说,原著中苏国平戏份虽然不多,但成熟稳重的企业家形象立得很稳。

    看着面前为了两块钱折腰的男人,苏婷的心情怎么说呢,就挺一言难尽的。

    苏婷说“哥,咱眼光放长远点行不”

    “怎么说”

    “不要在意眼前这一块两块。”你以后可是要当大老板的人。

    苏国平难得语重心长“妹,你要知道,咱俩情况不一样,你哥我穷啊,一块两块对我来说都是巨款。”

    苏婷“行吧。”

    苏国平眼睛一亮“你答应帮我说好话了”

    “说是能说,红包能不能大点我可不管。”

    “你帮我说就成。”

    苏国平心里一高兴,就冲从屋里出来的苏父苏母露了个大大的笑脸,看得两人心里一咯噔,齐声问“你笑那么高兴干什么”

    “妹妹妹夫他们回来了,我心里高兴啊”苏国平乐呵呵地说,“爸妈你们还不认识人吧,这是小焱,我外甥,慢慢,我外甥女。”

    苏父苏母心想,俩孩子年纪差那么大,我们又不是分不出来,还需要你介绍

    苏国平像是没看出爸妈内心的吐槽,跟俩孩子介绍说“这是外公,这是外婆,大舅、大舅妈,小舅妈,小的你们估摸着叫就行。”

    什么叫估摸着叫

    贺焱有点傻眼,硬着头皮喊

    贺焱礼貌问好“外公、外婆、大舅、大舅妈、小舅妈,表姐、表弟、表妹大家好。”

    因为贺焱刻意放慢了说话速度,所以慢慢能跟得上哥哥的声音,只是这些称呼对她来说有点陌生,所以她吐字不太清晰。

    但她年纪小,哪怕声音含糊不清,看着她一板一眼喊人的模样,苏父苏母的心就要化了,笑眯眯地应道“诶诶,小焱乖,慢慢也乖。”

    原身结婚前跟李红的关系很不好,但李红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知道小姑子有出息,所以这会脸上堆满了笑容,跟在公公婆婆后面夸奖道“

    妹妹妹夫,你们家这两个孩子长得可真好,不愧是城里来的,谈吐跟咱们农村孩子就是不一样。”

    苏国安和苏国平的媳妇何金兰都比较老实,不太会说话,只干巴巴地附和说“是啊是啊。”

    苏婷却没有被捧得飘飘然,语气淡淡地说“大嫂说得太夸张了,都是孩子,能有什么不一样”

    这话出口,李红还没怎么样,苏国安和何金兰先不安起来“我们”

    他们话没说完,就被苏国平打断了“太阳都落山了,外面站着多冷啊,咱们赶紧回屋去吧。”

    苏母连忙道“对对,回屋去,厨房里烧了炉子,暖和,咱们到那去说话。”

    “天都要黑了,去厨房坐着多黑啊,”苏国平说,“照我看,还是赶紧让妹妹妹夫他们回屋放行李,顺便休息休息,坐了两天车,他们肯定累了。”

    不等父母开口,李红就抢着说“对对,妹妹妹夫你们赶紧回屋去吧,妈知道你们回来,早就把房间收拾好了,床单被套都是新换的,棉被也足足晒了两天,你们晚上盖着肯定舒服。”

    说话间,一群人进了原身结婚前住的房间。

    房间很宽敞,看着至少有二三十平,同时也很空,就摆了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桌子。

    里面光线也不太好,虽然前后都有窗户,但窗户做的小,而且窗框上镶嵌的不是玻璃,而是蒙着油纸。油纸不透明,窗户一拉,连窗帘都省了。

    这会虽然没关窗户,但太阳已经不见踪影,外面天色就不好,屋里看着自然更暗。

    不过房间虽然简陋,收拾得却很干净,如李红所说,棉被都是新晒过的,闻着很有太阳的气息。

    “你们在屋里休息会,我去弄饭,今晚咱们早点吃。”苏母问道,“东川你喝酒不”

    贺东川知道苏父吃饭爱喝两盅,点头道“喝。”

    “那成,晚上你跟你爸喝两杯。”苏母说完,让他们在房间里歇着,就驱赶着儿子媳妇出去了,并给他们带上了房门。

    贺焱好奇心重,大家都在时还知道装样子,人一走,就在房间里转悠起来,东看看,西摸摸,期间问道“妈妈,这是你以前睡的房间吗”

    “是。”

    “房间这么大,你一个人睡觉不怕吗”

    “这有什么怕的。”

    虽然农村地多,但大多数人没钱盖房,所以家里都住得不宽松,孩子很少有能单独一个房间的。苏家房子盖好后,原身分到自己的房间,高兴了好一阵,哪里顾得上害怕。

    贺焱觉得他妈妈胆子好大,如果是他一个人住在这样的房间里,可能会睡不着,而且从窗户往后能看到山峰,黑灯瞎火地看过去,肯定黑乎乎的。

    不过后院除了山,还有鸡和鸭,苏家养了两只鸡、一只鸭,不敢再多养,怕被说是资本主义。

    其实大队里有养超过三只的,但都是偷偷地养,不敢放出去。

    倒不是怕被人举报,苏家大队全是姓苏的,说起来都是一个祖宗,都沾亲带故的,不至于这么害人。真有人动坏心思去举报,那才要被吐沫星子淹死。

    但每个大队都有游手好闲的懒汉,这些人不但懒,还很馋,上山捉野鸡下河捞鱼这种事不少干,养鸡养鸭超过三只的,也是他们的目标。

    因为这样的人家鸡鸭丢了不敢闹,真闹起来一清点,你家养这么多鸡鸭是想干啥搞资本主义吗口头教育都是轻的,严重了说不定要被抓去劳改。

    他们惹不起懒汉,就只能躲,白天鸡鸭放到院子里透透气,完全全抓紧笼子里,放自家堂屋里养着,虽然臭,但鸡蛋鸭蛋能换不少好东西,值得。

    大队里其他人可以多养几只鸡鸭,但苏家不行,苏父是大队书记

    ,要以身作则。三只差不多了,虽然攒不下多少鸡蛋,但给自家人补身体,勉强够。

    海军大院也有养鸡养鸭的,但很少,特别是搬到沪市后,基本都是楼房,没地方养。

    慢慢对平川岛的印象已经很淡,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见过鸡鸭,听到哥哥说后院有鸡鸭,心里很好奇,嚷嚷着要去看。

    刚到苏家,贺焱还有点拘谨,不敢乱跑,所以面对妹妹的请求,他征询父母的意见问“我能带妹妹去看吗”

    “可以。”

    得到允许,贺焱放心地瞧着妹妹的手出门了。

    他们离开房间后,苏婷打开行李袋,将他们的衣物一件件取出来,给贺东川放进衣柜里。

    衣柜是双开门,不是很大,但原身衣服也少,除了下层塞了两床棉被,上面基本是空的,空间足够堆放他们的衣服。

    贺东川把叠好的衣服房间去后,没有转身继续拿衣服,而是饶有兴致地翻着里面已有的衣物,笑着对苏婷说“你以前的衣服颜色挺丰富。”

    “什么”苏婷不太理解他的意思。

    贺东川从里面拿出件红绿碎花的汗衫,展开给苏婷看。

    红配绿是出了名的死亡穿搭,虽然好好挑选,也能搭配出高级感,但对大多数人来说,红配绿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土。

    更何况贺东川手上这件汗衫还是碎花的,更是土上加土。

    苏婷回忆起原身以前的穿着,衣服不多,每个季度换洗的就那两身,但穿起来基本都很土,区别只在于有的颜色沉闷,土得很朴实,有的花枝招展,土得无可救药。

    原身随军带到平川岛的那些衣服也不例外,所以苏婷穿来后,原身的衣服渐渐都被压了箱底。

    想到这苏婷僵着脸说“以前都是我妈挑布料做衣服,我只管穿。”言下之意,衣柜里这些衣服可不是她的审美。

    这当然是甩锅,事实上原身打小就有主意,穿什么衣服,要什么款式,全是她说了算,只要不超出预算,比如家里只有土布,她非要工业布,她妈都给做。

    所以衣柜里的那些衣服,还真是原身的眼光。

    其实放在这个年代,原身眼光不能说很差,毕竟大家都土,半斤对八两,但就像前面说的,有些人土得很朴实,原身这花花绿绿的审美,就土得有些无可救药了。

    “哦”

    贺东川刻意拖长声音,做恍然大悟状,可从表情到语气,都能看出他没信她的话,看得苏婷忍不住磨牙“都几年前的衣服了,你拿出来干什么”

    “看看你以前什么样。”贺东川说。

    苏婷语气凉飕飕“有什么好看的,还是说你更喜欢以前的我”嘴上这么问,心里却想如果他敢点头,今晚她就敢让他睡地板。

    而对贺东川来说,这是一个死亡问题,他斟酌片刻道“我永远喜欢当时的你。”

    “永远”

    贺东川解释道“现在的我喜欢现在的你,未来的我喜欢未来的你。”

    至于过去如何,他没有提及,但苏婷明白他的意思,心里舒坦了,说道“那以前的衣服你也不要再看了。”

    “行。”贺东川一口答应,将手上拿着的汗衫放回衣柜深处,再把苏婷整理好的衣服一堆堆放进衣柜。

    整理好衣物,苏婷把给苏父苏母带的东西也拿了出来,堆放在床尾,并出去将苏母叫了进来,把东西交给她说“这两件衣服,是给你和爸的,围巾给你,茶叶给爸待客,这些吃的也都是给你们带的,你拿去看着分。”

    闺女惦记着自己,苏母心里自然高兴,但又有些心疼钱“你们人回来就行了,带那么多东西干什么这得多少钱啊”

    苏婷笑着说“您放心

    吧,东川工资高,我现在也能挣钱,负担得起。”

    因为苏婷没有提过她画连环画的事,所以苏母一直以为她没工作,过去她没少为这件事发愁。

    虽然女婿工资高,能养活一家子,但她依然觉得女人有个工作更保险,早几年孙子孙女没那么多的时候,她也是要下地挣工分的。

    这会听说苏婷有工资,苏母第一反应是她出去工作了,心里一阵高兴就问了出来“你去上班了”

    “没上班,”苏婷摇头说,“我自学过画画,现在没事会画点小故事投稿,这样能照顾家庭,每月也能有点收入。”

    苏婷含糊了时间,所以苏母以为她是随军后自学的画画,关注点都在后半段上,疑惑问“投稿是什么你收入怎么来的”

    “就是给一些画报,唔,出版社投稿,过稿了就有稿费,稿费就是钱,我现在收入还行,算下来每个月百来块是有的,不比上班差。”

    虽然苏母没进过城,但她有耳朵,大概知道城里人的工资,三十多就算高的,五六十都是那些大国营厂里几十年的老职工才能拿到的工资。

    月入百来块哪是不比上班差,这可比上班强多了

    虽然在苏母看来,有正式工作比什么投稿挣稿费更有保障,但她闺女收入高啊,一个月顶人家两三个月。

    再加上她女婿工作忙,如果闺女也去上班,肯定会顾不上家庭,这么一想,投稿倒比正经上班好不少。

    苏母好奇问“那你现在是不是成作家了”

    苏婷知道这样有利于苏母的理解,点头说“差不多,不过我现在还没到那级别。”

    “那也是文化人。”苏母乐呵呵地说。

    如果是早几年,她可能会很担心,但现在大运动都结束了,那些曾经住牛棚的人都被放了出来,陆续被放回去了。所以现在家里出了个文化人,苏母完全不担心。

    她拉着苏婷的手说“你从小成绩就好,当初大队里那些人都说闺女不用读书,可我跟你爸从没有动摇过,你们兄妹三个,谁能读出来,我们就供谁,可没成想外头突然就闹起来了,学校停了课,你也回了家。”

    说到这苏母把贺东川的手也拉了过来,让夫妻俩的手叠在一起,继续说道“当初你说要嫁给东川,我跟你爸愁了两天没睡好觉,觉得你们俩差距太大,怕你们过不到一起去,现在看来,是我们多想了,你打小就是个聪明孩子,不管到哪,肯定都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听着苏母的话,苏婷感动之余,也觉得老太太对女儿滤镜太大。

    原身或许有点小聪明,但都没用到正道上,小时候用来糊弄父母,初中明明年级倒数,却哄得苏父苏母一直以为她成绩优异,长大后用来糊弄自己,最终把日子过得一团糟,落得个锒铛入狱的下场。

    因为这层滤镜,哪怕原身跟家里断联十余年,再见时是在监狱里,苏母却仍觉得她是迫不得已,有苦衷。

    直到从贺焱口中得知原身那些年的所作所为,苏母对女儿的这层滤镜才终于碎裂,而这,也成为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从首都回来后不久,苏母就在没有教好女儿的悔恨,与愧对好友的痛苦中与世长辞。

    想到这里,苏婷翻转右手,和贺东川十指相扣道“我们会好好的。”

    她会努力让贺东川避过灾祸,也会尽自己所能赡养苏父苏母,这辈子,他们所有人都会好好的。

    贺东川不知道苏婷心里所想,却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从他脸上的笑容就能看出此时此刻他有多高兴。

    苏母看在眼中,默默放开双手,看着他们十指交握,脸上满是安慰。

    她的女儿,终于长大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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