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
许疏楼平躺在一张石床上, 眼神分外平静。
沈庄站在石床右侧,对着这位难得的自愿者,语气放得很温和, 似乎生怕她临场反悔似的“别怕,我现在要绑住你, 只是防止换腿时你乱动, 没有旁的意思。”
“我明白,我自然信任沈先生, 您尽管随意施为便是。”
“换腿过程中你有什么感受,都可以说出来, 说不定可以帮我改进这个缝合过程。”
“好。”
见她如此懂事,沈庄更加满意了几分,承诺道“我现在只能将人兽拼合, 人与人拼合却总是失败, 等我将来搞明白, 一定给你重新换条人腿。只要你今日好好配合, 到时候你走在街上,看中哪个姑娘的腿, 我都给你现杀现取。”
“多谢沈先生。”
“那我开始了。”沈庄也不再多话, 左手按住许疏楼的大腿, 右手持刀切了上来。
他小心地避开经脉,在大腿上切了一道极深的口子,切肉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他看了一眼许疏楼,却见她面色如常,不免多了两分兴奋,心下盘算着, 给她换了腿以后,她还能常常和自己交流哪里经脉滞涩、何处连接的不好,帮助他精进,哪像那些被迫的,哪怕有片刻清醒,也恨不得要撕了他似的。
他到底是没能忍住这样的诱惑,他也知道陆北辰得知后一定会发怒,但除了发怒,还能拿他怎样呢这个险并非冒不得。
又一刀落下,就在他越来越兴奋的时候,随着“哐”的一声,大门被人踹开,露出门外陆北辰那张怒气冲冲的脸,他疾步冲了进来,一眼看清许疏楼腿上的血色,顿时大怒“给我停下立刻住手”
沈庄脸色不太好,却也依言收了手。
陆北辰怒喝道“沈庄,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我陆北辰的妾室身上多了一条野兽的腿,传出去我还要不要脸面”
沈庄正兴奋的当口上,硬生生被打断,心里不快,说话也有些阴阳怪气“陆门主不是连妖族都纳进后院了吗还缺这一条兽腿吗”
“你”
“夫君,”许疏楼连忙劝道,“都是我不好,是我再三来求沈先生他才答应的,他是有大才的人,夫君千万别因为我与他计较。”
“我计较无知妇人你知不知道此事传出去会对我有多大影响有多少英杰是因为我陆某的侠肝义胆才肯追随于我他们得知此事后,又会如何揣测我”陆北辰冷哼一声,“大才这算什么大才”
沈庄的脸色很难看,阴沉得仿佛快要滴出水来。
本来嘛,陆北辰又要暗地里用他手中的钱和兽人,又要贬低他,谁听了高兴
此时他语气里也忍不住带了刺“侠肝义胆陆门主怕是忘了,当年凡间旱灾时,是谁砸钱给你买了个美名出来”
没人喜欢被翻旧账,陆北辰逼视他“我们不过是互利互惠,我用了你的钱,也给你了庇护,我此举是为了让你安心创造你那些小玩意儿,可不是让你趁我不在时给我的妾室换一条兽腿的”
沈庄其实也清楚这事儿自己有些理亏,到底还是语气生硬地解释了一句“我本打算给她换上鹿腿的,高矮一样,凭我的手艺,只要她不在外人面前脱裙子,外人哪里看得出来”
陆北辰难以理解地瞪着他“那我怎么办她是我的妾室,我宠幸她时,看到一条鹿腿我哪里还有兴致”
没完没了是吧当我不知道这个许疏楼根本不得宠吗沈庄开口讽刺“你不是有两个妖族妾室吗我还以为你就好这一口呢”
“你”陆北辰气结,只觉得这家伙说话是越来越难听了。他并没发现,其实沈庄一直是这个脾气,只是当年他要仰仗沈庄手里那笔银钱,可以暂时忍下,与其谈笑风生,如今沈庄手里的资源对他而言不再是必需品,他就不需要忍了。变的其实是他自己,并不是沈庄。
许疏楼连忙上前给他顺气,岔开话题道“夫君,您不是率人去剿灭魔族余党,要为范阳长老报仇,扬我凌霄威名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些事你少管,”提起此事,陆北辰的脸色却更差了,“我说你们怎么这么大胆,敢情是打量着我不在凌霄门内,想先斩后奏。”
沈庄似笑非笑“我说你怎么这么大火气,敢情是打魔族打输了,拿我来撒气呢”
陆北辰一脚踹倒了他放置刀具的方桌“我告诉你,你在我凌霄门一日,就要守我的规矩一日,再有下次,休怪我翻脸无情”
他拉住许疏楼的手腕,大踏步出了门,也不管她那条还在流血的腿跟不跟得上他的步子,许疏楼回眸,歉意地看了沈庄一眼。
后者阴沉着脸盯着地上洒落的刀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去后,许疏楼自然也受了罚,跪在院子里,任由来来往往的侍女道童们指指点点,她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羞耻。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此时的陆北辰看起来风光无限,只是丰墙峭阯,但凡其中有些环节出了错,他的基业就会一点一点崩塌。
许疏楼身边跪着憔悴的凌月婵,她是魔族,在这里格格不入,自己住在一个单独的院落里,众人什么事都防着她,就连陆北辰率众去攻打魔族残党,甚至还是在他归来后,她才得知的。
“当初多娇嫩多鲜活的一张脸啊,”许疏楼居然还有心情和她搭话,“魔族的小圣女如今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了”
凌月婵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少来讽刺我,你自己还不是过得朝不保夕。”
许疏楼看着她,轻声道“他们什么都不肯告诉你是不是”
“难道你肯”
“你就当我是物伤其类吧,”许疏楼叹气,“凌霄门这一次死伤惨重,魔尊拼着自爆,杀了不少人,陆北辰带回了魔尊仅剩的头颅,悬在凌霄门大门之上,以儆效尤。”
凌月婵身子猛地一颤,伏在地面上声嘶力竭地哭泣起来,她哭着向正房里冲,被侍童拦下,说陆门主有要事,暂时没空见她。
许疏楼在一旁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哀嚎声响了很久很久。
许疏楼在她身边跪了很长时间,一直跪到天黑,等到凌月婵哭晕过去,又醒过来。
凌月婵勉强算是冷静了下来,喃喃道“他当初明明答应过我,不会赶尽杀绝的”
许疏楼挑眉“你曾经是真的很爱他是不是”
“是,当年我第一次来修界时就遇上了他,”凌月婵回忆过往的时候,眼神很清澈,“他那时简直就是我梦中的那种白衣翩翩少年郎,他帮了我,对我笑,软语温声地哄我,还对我说魔族和修士没什么不同,两界一定能够和谐共处。我真是信了他的邪”
“”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在心里笑我傻”
许疏楼侧头看她“我和阿浮、高凝儿,甚至白柔霜嫁给他都或多或少掺杂了别的目的,唯独你心怀一腔不掺假的爱意,可惜了。”
凌月婵半瘫半坐在地上“是我连累了父亲。”
“别太往心里去,”许疏楼安慰她,“迟早都是要死的。”
凌月婵已经没有了愤怒的力气,只是古怪地看着她“你就是这样安慰人的”
“实话而已,”许疏楼环顾四周,“所有人,都迟早要死的。”
凌月婵看着她“你疯了也对,这些年,你也差不多该被折磨疯了。”
“疯了也好,”许疏楼很认真地说,“理智只能约束自己,却管束不了别人,那还要它做什么呢”
“”
“对了,”许疏楼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我听说你们魔族有一种很厉害的诅咒”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只是外界谬传罢了,那不是诅咒,而是一种毒,”凌月婵摇了摇头,“那种东西,父亲深恶痛绝,从来不让我们碰,我这里没有。”
“”
凌月婵看着她,似乎想通了什么似的,忽然又道“我这里没有,但我知道有一个曾叛出魔宫的家伙,他手里一定有。”
“你不问我要做什么”
“我也该疯一疯了,”凌月婵漠然地摇了摇头,“不管你要杀谁,我都乐见其成。”
“”
过了一阵子,又有魔族的轩阳魔君前来抢夺魔尊头颅,爆发了一场战斗,凌霄门措手不及,竟叫他成功走脱,待到此事好不容易平息,陆北辰焦头烂额试图挽回门派声誉间,又有消息说汝州城爆发了时疫。
汝州城乃玄武楼坐落之处,是少数几座修者和凡人混居的城池之一,据说这一次的时疫,竟连不少修者也染上了。又过了几日,再次传来消息,又改口说似乎不是时疫,好像是有人在井水里投了毒。
如今玄武楼名义上是凌霄门的附庸,陆北辰若不去走一趟看看,面子上实在说不过去。虽然他疑心这是魔族报复的手笔,生怕自己也被波及,极度不情愿,但到底还是带人去了汝州城。
没想到好心被当做驴肝肺,到了地界,玄武楼主竟然质问他,这毒是不是他派人搞的鬼,居然能不被修士的避毒珠察觉便入了他们的口。
两人不欢而散,陆北辰已经暗自下定决心,这家伙不能再留了。干脆就趁这次机会,处理掉他好了。
后来追查清楚,毒性来自一家妖族开设的青楼,有一只蝴蝶妖最先中了毒,他变为原形飞行时,翅膀上散落的鳞粉又把毒性传给了旁人。
陆北辰干脆下令,把这里的妖族通通斩杀,又将青楼付之一炬。
最终汝州城死伤大半,活下来的大多是修士,而玄武楼主,许是因为前阵子逛了太多次青楼,中毒已深,竟然没能救活过来。
玄武楼一行人听着这个解释,均觉心中悲凉,却也只能暂且接受了这个“事实”。
偏偏萧国皇室又要找麻烦,汝州乃是萧国治下,他们觉得陆北辰在汝州城所作所为实在过界了。陆北辰则坚持自己只是下令斩杀妖族,又没斩杀平民百姓,算不上过界,认定萧国只是因为萧雅之死在找麻烦,心下极为不悦。
这段时间陆北辰简直是疲于奔命,似乎总有一件接一件的事情需要他来处理,逐渐便有些力不从心。
回到凌霄门,许疏楼连忙端上了一碗安神汤。陆北辰狐疑“你怎知我这个时候回来”
许疏楼摇头“我并不知道,只是日日备下一份安神汤,静候夫君归来而已。”
陆北辰神色总算缓和了些“算你有心。”
许疏楼得了夸奖,就很欢喜地笑了起来“是啊,我相信一个人只要有心,不管多难的事,总能做成的。”
陆北辰漫不经心地点头“你为了我,倒的确是煞费苦心。”
许疏楼羞涩地垂下眼帘“好在,夫君值得。”,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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