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纪的高中生, 大都极度厌恶父母窥探自己的。
乔如也向来是个尊重江敛舟的母亲，一方面是他们这种家庭，不长歪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另一方面嘛，江敛舟也自小就早熟, 什么事都用不着她操心。
要不是刚才看到江敛舟那么苦恼的样子, 她甚至都懒得看他屏幕上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说句实在话。
乔如觉得, 如果她在看到江敛舟的电脑之前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的话，打死她都不会去看的。
开屏的公孔雀是有点讨人厌的。
江敛舟转过头, 这会儿才注意到乔如“妈，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乔如“”
想到刚才屏幕上那个“她会喜欢我吗”的标签, 乔如还挺有窥破别人小秘密的自觉, 都做好她儿子会直接挡住屏幕不给她看的准备了
江敛舟露出了宛如看见救星一般的期许目光。
乔如“”
江敛舟特直接地问“妈，你买过岛吗需要多少钱，手续麻烦吗”
乔如“”
乔如沉默两秒, 委婉劝导，“这个年纪的女孩子, 一般是不会有这种需求的。”
“是吗”江敛舟稍加思索，难得有些犹豫。
他一边觉得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直男, 确实不如他妈妈了解女孩子, 一边又觉得
可盛以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啊。
但最后他又想了想，反正买岛这种事也急不得, 干脆先放在了一边打算从长计议。
现在比较要紧的显然是
“你觉得女孩子会喜欢什么样的口红”
江敛舟向来是个顶级学霸, 但脑子再怎么好，也不意味着可以什么都没学就去考试。
他现在就在懊恼自己为什么以前从来都没研究过女孩子的化妆品呢要送礼物了再在这里研究，这考试别说拿高分了，能及格吗
乔如一脸意外地问“口红”
江敛舟点了下头“高跟鞋和香水如果也可以推荐一下的话，那就更好了。”
乔如都没想到她儿子这次竟然来这么真, 有些好笑的同时，翻出来自己h家sa的微信，给江敛舟看图片“高跟鞋，你看这双就不错。”
江敛舟一脸质疑“这跟也太高了，得有十厘米了吧”
乔如快笑疯了，故作正经地再划过下一张“这双呢”
江敛舟头顶又缓缓冒出来一个问号，偏偏看他妈又挺认真的模样，还不太敢明目张胆地反驳，只能试探的“颜色有点鲜艳了”
真别说，她儿子审美确实还挺不错。
乔如在心里夸了一句，接着往下划，划完几张后，江敛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妈，你耍我呢”
乔如终于不用装下去了，整个人都快要笑倒了，连番摆了几次手，才终于给江敛舟认认真真地推荐了一双鞋子。
江敛舟一眼就看中了。
不愧是乔如诚心诚意推荐的，既有少女气息、又显得庄重，浪漫也珍贵，微微带了点细根，但并不算高，穿起来也不会累。
颜色，款式，高度
所有的所有，江敛舟都无比满意。
他迅速地就拍板决定了下来“好，就这双。”
乔如不忘调侃儿子“你都不问问价钱的这双可不便宜，你得自己拿钱。”
江敛舟很轻地笑了一下“她就得用这么贵的东西才行，而且我也没想让你帮我买啊，我送她的礼物当然得我自己来买。”
这是在乔如面前都毫不掩饰对女孩子的喜爱了。
乔如在心里啧啧感叹，问“你那同桌是不是特别漂亮”
“当然。”江敛舟毫不谦虚，稍抬了抬下巴，“最漂亮的女孩子。妈，你下次见到她你也会这么夸赞的。”
乔如笑得愈发畅快了一些，应了声“行，你要是有那本事让她来我们家玩，妈妈一定好好照顾她。”
说完，乔如又开始给江敛舟推荐起了香水。
并且再次重复了一遍高跟鞋时的流程。
江敛舟都无奈了“妈，有这么好玩吗”
那简直是太好玩了。
她什么时候见过她儿子这么白痴的样子
只不过为了避免玩得太过，乔如清了清嗓子，颇为艰难地收敛起了几分笑意，这才往下说“好好好，这次正儿八经给你推荐口红。”
江敛舟露出了几分怀疑的目光。
乔如一张嘴，就连番报出了一串的口红牌子和色号。
牌子江敛舟倒还算清楚，但他听那些色号仿佛在听天书一样，乔如又说得很快，他只来得及在电脑上飞快地记录下来这些陌生的英文数字。
边记录，江敛舟边在心里吐槽。
女孩子也太辛苦了吧，每天竟然都需要研究这么多东西，光是历史遗留就够学了，他看乔如还要每天同那些富太太们探讨新风尚新潮流。
不行。
盛以哪能那么累，她长那么一张脸已经很不容易了，哪能把精力花在这些事情上
他以后怎么都得帮盛以分担一些这些辛苦才行。
江敛舟记录归记录，并没打算等会儿去买这些东西。
按照他妈妈刚才的所作所为，怎么都得下一轮才能听到自己真正想听的答案。
是车子刹车停稳的声音打断了乔如。
她从窗子朝外探头看了一眼，既惊又喜的“你爸爸今天竟然回来这么早。”
说完，她显然已经顾不上她儿子在期待着的“正确答案”了，像是一个恋爱中的少女一般，快步朝外走去。
江敛舟“”
虽然早已经习惯了他才是这个家里最大的意外这个事实，但是，妈，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哦对”幸好，乔如秉承着对她儿子最后的一丁点爱意，在出了他房门的时候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叮嘱，“千万别买芭比粉，记得，千万别买。”
说完，乔如一溜烟地就跑了出去，去迎接早归的爱人。
江敛舟摸了摸下巴，在备忘录上打下了“芭比粉”这三个字，加了粗又加了高光。
ok，看来这就是正确答案了。
芭比他知道，是女孩子们喜欢的玩偶；粉他也懂，女孩子最喜欢粉色了。
那还能有什么比芭比粉更适合盛以的吗
没有了。
谨慎起见，江敛舟购买前，不忘在网上搜索了一下“芭比粉”。
关联词飞快地跳了出来
死亡芭比粉。
哇哦。
江敛舟斟酌两秒，考虑了一下盛以bkg得不行的性格，愈发满意起来。
“死亡”这种字眼，那不就是逼王的绝配吗
他简直是个天才。
面对盛以，江大少爷向来是个藏不住事的人。
尤其是在迫切想要被盛以夸奖的时候。
所以几乎是选好了礼物的隔天，江敛舟就迫不及待、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试图以委婉的方式开启这个话题
“怎么样，是不是很期待我送你的成人礼礼物”
他说完才细细斟酌了一下。
好像也不是特别委婉。
毕竟对方要送礼物，盛以脾气多少是变好了一些的。
她放下手中的笔，点头“期待。”
隔天。
盛以握着笔，看他一眼“期待。”
再隔天。
盛以面无表情“期待。”
一直到成人礼前一天，盛以已经彻底对江敛舟的这类问题失去了耐心。
她能怎么期待她是要每天晚上睡觉前都心心念念一下，江敛舟到底送自己什么礼物呢这样才行吗
所以，眼看着今天差不多又要到点了，盛以深吸了一口气。
果不其然。
江敛舟慢悠悠地转过了头。
盛以“”
空气里沉默了一下。
江敛舟张了张嘴，沉默两秒，再张了张嘴。
啥也没说出来。
盛以“”
这是突然哑巴了吗
江敛舟再尝试两番，大概还是开不了口，最后还是打算默默转回去。
盛以受不住了。
她蓦地偏过头，直截了当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敛舟一副被她吓了一跳的模样。
盛以觉得自己一脑袋的问号。
盛以都发现了自己的迟疑，江敛舟也只能被迫说了下去。
他还是那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要不这次我就先不送你口红了”
大概是他也觉得自己这话很奇怪，连忙补充了两句，“我不是故意不送的，事发有因，我下次一定补给你。十根，一百根行吗”
其实盛以不是很在意一根口红的，何况说到底，江敛舟本来压根就没有送自己礼物的义务。
但是，想想是江敛舟会送的，莫名其妙又失踪了，她竟然奇妙地觉得不爽了起来。
她问了句“你是不是没买”
“”这对江敛舟来说是莫大的侮辱，他呵笑一声，倒是自己摆上谱了，“我是那种不守信用的人吗”
盛以一点头“那就行，我就要。”
江敛舟微怔了怔。
这是他少见地从盛以嘴里听出来“我就要”这种带了点任性和撒娇的话。
一时间，江敛舟有一点招架不住。
尤其是盛以紧接着又问了句“还是说你不送给我，打算送给谁呢”
这问题可太严重了吧
江敛舟懒散靠着的身体都直起来了“你在想什么除了你我还能送给谁”
盛以慢吞吞一点头，朝江敛舟伸出了手“哦，那我要。”
少女一抬眼，清亮亮的目光看着他，叫了声，“舟哥。”
江敛舟单手捂住了脸。
他还能说什么呢。
溃败得一塌糊涂。
成人礼的前一天晚上，盛以收到了来自盛元白给她买的新裙子，和江敛舟拿给她的一大盒礼物。
浅紫色的裙子很漂亮，温柔低调又浪漫。
高跟鞋又有少女感，又奢华大气。
香水很好闻，只是在空气里轻轻一喷，就全是让人心旷神怡的香味。
盛以越拆越开心，只是有些想不明白江敛舟准备的礼物这么完美，为什么之前不愿意送给她
边想着，她边拆开了最后一个小盒子。
她自然是认识这个牌子的，萝卜丁嘛。
算起来，这应该是严格意义上的盛以的第一支口红。
她没想到第一支就收到了这么顶级的一支，边在心里夸了一句江大少爷还挺识货，边慢慢地打开了口红、在手腕上试了一下色。
盛以“”
她有些不敢置信，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江敛舟。
明天要成人礼，今天下课很早，班上的人都差不多走完了，教室里空荡荡的。
江敛舟甚至想假装跟别人说话都没办法。
他沉默两秒，最后大概还是抵不住少女怀疑的目光，一把想要拿过那支口红“我帮你扔了吧这个颜色不好看，我下次再送你别的。”
盛以一抬手，躲过了他。
江敛舟落了个空，还挺懊恼“这个真的太丑了”
盛以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胸腔里的心脏一瞬间跳得飞快。
她故意一般，说“可我只有这一支，你扔了我怎么办”
江敛舟压根就没带思考的“现在去买，你想要什么颜色我们就去买。”
他愈发懊恼了起来。
盛以的第一支口红，怎么能是死亡芭比粉呢
她怎么可以受这样的委屈尤其是这委屈还是自己带来的。
盛以指责他“你好浪费。”
江敛舟一语塞，颓唐地又坐了回去。
“怎么办”盛以轻笑了一声，“又是芭比娃娃又是粉色，还是符合我气质的死亡形容词。”
她顿了顿，是从不曾在别人面前出现过的很宽容很温和的盛以，
“我好喜欢哦。”
江敛舟抬起了头。
怎么办。
好喜欢盛以哦。
隔天的成人礼上，江敛舟作为学生代表发言的时候，礼堂里一阵接一阵地轰动。
哪怕早有预告，可真看到这位大少爷本人一身正装，从容自若地踩上舞台时，依然所有人都被帅得连声尖叫。
7班众人无比捧场，狼嚎的扯横幅的，毫无刚才的端庄模样，全都是“舟哥啊啊啊好帅”
盛以在侧台，捧着提前准备好要献的花，忍不住地笑。
她就这样穿着哥哥送的裙子，踩着江敛舟送的高跟鞋，喷着江敛舟送的香水，涂着江敛舟送的芭比粉口红，顶着外公外婆一大早为她开始准备的发型，走上了舞台。
全是生命里最最最重要的人。
台下的尖叫愈发激烈了起来，孔怀梦跟曾越对视一眼，都快要昏过去了。
孔怀梦连声“我何德何能”
曾越紧跟着“我何能何德”
江敛舟的发言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他只能看着那个一步一步朝自己接近的女孩子。
盛以在他面前站定，把那捧花送到江敛舟面前，歪头笑了一下“舟哥，今天好帅。”
江敛舟喉结微滚，也只能说出来句，诚心诚意地说出来句“你今天很漂亮。”
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一起去。
江敛舟接过花，飞快地、尽量大大方方地、像是对待献花的朋友一样地
抱了一下盛以。
放开的那一瞬，一个人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一个人的声音从少年的怀里传出。
一模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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