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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 再如何对着酒店账单思考人生,先生不能直接断定小姐转身离开的原因是对性的不满意。
他非常擅于观察,越了解就该越清楚, 别对她轻易下定论。
而且他观察的机会太少。
毕竟不是和她生活在一起、工作在一起, 他与这位前任牢友的见面频率大抵是半月一次, 他每次对着她的脸交谈的时间, 还没有对着她衣服下的位置费心思的时间多。
这绝不是他的本意,他宁愿对着她的脸纯洁交谈也不想对着她衣服下的位置
但小姐不会允许,她在床上是会烦躁地呵斥“别说话”、然后拽着他的头发把他重新摁回去的类型。
嗯,她是不爱主动。
但前提是她被伺候爽。
否则她会很乐意主动抄起酒店床头柜的金属台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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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为什么, 至今先生还记不起自己的第一次究竟如何发生、发生在哪里、又是怎样失了智才会跟这个不靠谱的前任牢友牵扯出肉体关系
先生有充足的理由认为那是一家隔音良好的酒店, 酒店房间的床头柜上还有一尊分量惊人的金属台灯。
毕竟那次是他货真价实的第一次, 没有任何理论准备,没做过任何预先演习。
缺乏理论,缺乏经验, 还不知怎么昏了头决定和牢友发展肉体关系他绝不认为那样的自己能表现优秀。
而小姐绝对是会在被弄疼时第一时间抄起台灯撬开他天灵盖的类型。
她可不会忍,她最不擅长的就是忍耐,无论是痛苦还是快感。
3
那天,模糊的记忆后, 第二天早上,先生衣衫不整地在自己的家门台阶前醒来,与来送牛奶的邮差对上视线。
邮差“”
他“”
邮差“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他“不用, 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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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强打发走了用看“强x受害者”的眼神注视自己的邮差, 先生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走进公寓, 然后脱衣服,进浴室,花了整整半小时从镜子里确认自己经历了什么。
他从没经历过, 要根据网络、书籍、论坛求助帖里的信息,辨别出身上那红道道白道道不是跟科莫多巨蜥搏斗过、而是属于成年人的夜生活交流着实困难。
当他确信、肯定地确认出自己经历了什么后,第一个想法就是
我该如何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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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厌恶变脏。
他可以尊重所有人不同的生活方式,但假如“一夜情”这个词汇与自己本身产生关系,还不如让他旁观自己变成腐烂的尸体。
6
但,当他转动脖子,开始认真寻找一个方便捅入剃须刀片的位置时,又看见了贴在后颈处的一块小纸片。
他见过那字迹,它曾无数次贴在他坐牢时被分配到的免费布丁杯上。
嗨。我是。昨晚还行。谢谢你,永别咯
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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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发现自己究竟遭谁毒手后,先生的想法变成了
我怎么存活的
8
那是个疯子,我是个处男。
处男没把女孩弄爽会得到安慰,他如果把那疯子弄疼了会死的吧。
所以他昨晚如何顺利存活的他失去意识后创造了怎样的奇迹才没死在她手里啊
9
先生打开花洒,自杀的冲动烟消云散,在手下侥幸存活的震惊和热水一起冲刷着他突突乱跳的神经。
他至今也没能搞懂自己的初夜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究竟为什么会遇见了疯子还同意和疯子滚床单
但这不妨碍先生追着小姐让她负责,就冲那天那个邮差看他时欲语还休、怜悯夹杂鄙夷的眼神,她要负的责任,重到直接娶他养他大半辈子都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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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因为这事搬离了旧公寓、离开那片悉心经营了两年半的社区,因为那位邮差负责给整个社区送牛奶,一顿早餐的时间过去,整片区的人都知道他昨晚被谁睡了,成了破破烂烂横在台阶前的荡夫。
哦,那些人倒没有对他指指点点,先生悉心经营了两年半的邻里关系并非竹篮打水,大家都给予了十足的同情与关心。
那天他们几乎排队上门给他送烤好的曲奇饼干和洋葱豆子汤,以及长长的灰色毛毯。
“以免甜心你的衣服都被撕碎了、没东西穿”来自隔壁养了八只猫的霍德森老太太。
邻居们的热情太多了,先生有些艰难。
而他不得不搬离旧公寓的原因是,他原本平衡又纯洁的邻里关系突然就不纯洁了。
那天后,除开抱着毯子满脸担忧的老太太,有接连三位不同的邻居深夜前来,对他发出了风格各异的邀请理由是“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本以为你很纯所以没出手,现在一起来吧,我们探索新世界”
先生不想探索新世界。
他是爱好广泛,但他的兴趣跟探索这方面的新世界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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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三位接连邀请他探索新世界的邻居里,有两位不是女孩。
唯一穿裙子化了妆的那位邻居,先生也觉得,大概不是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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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就是没有异性吸引力。
他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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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系统研究过,但他猜,吸引异性的前提肯定要跟某方面的“强大”扯上关系吧否则也不会因为对他掰手腕连番失败不满意,觉得没有挑战性,便把他抛弃
呃,对,比起对性不满意,她更像是因为别的原因开始看成人频道,或许是觉得掰手腕胜利过于轻易,以至于很无聊,决定看片子打发时间
这更符合的作风。
先生认识小姐,所以他非常平静、麻木地接受且习惯着自己的弱小,他没有玻璃心这种东西,有的只是被掰折扭曲已经不可名状的自尊心。
哦,不过,他倒没为这点困扰、自卑过,毕竟他不懂爱,单纯觉得没吸引力也挺好,起码不用考虑更复杂的问题。
而且与小姐不同,先生并不排斥异性,小时候的他甚至认识许许多多的小女孩,她们全都喜欢他、亲近他,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
那种如果被爱慕的男孩欺负了、就一定会回来找他、哭着跟他控诉对方种种种种、然后被他劝慰好了再回去找爱慕的男孩的那种“最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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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在狱中嘲讽过很多次,说他这是“被当成备胎”。
先生并不认同,他不理解“爱”,对那些小女孩也没有朋友之外的情结,怎么能是“备胎”呢
“我不会把她们看作异性的。朋友之间不需要性别。”
“行,精神病,活该你不受异性欢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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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许多许多事发生之后,他离开监狱,做着凡人,彻底定居在这个世界。
他的确背着吉他经过许多成年的陌生人,他们大多数连你的脸都没看清就能把手臂搭上来;
他也知道了许多灯光迷离、音乐暧昧的酒吧,他甚至收藏了一大叠不同酒店的房卡。
但他从不是能用歌喉打动路人的歌手,也不是混迹情场的浪子。
他就只是个普通人,无法对着人群唱歌,也不怎么会弹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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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经历了许多,又几乎什么都没经历,依旧是一张白纸。
他唯独遭遇过一个会用异性眼光看待自己的女孩虽然他们之间的开始是意识混乱的错误
但先生就遭遇过那么一个。
这女孩被别人打量身材时真的会把“想被挖掉眼睛吗”直接说出口、也是真的能把这件事直接干出来的。
而且先生从不打量小姐的身材,他没必要打量,他有太多太多的机会直接测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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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过去其实是个在某方面有些笨拙的人,唯一的厨房技能是抹吐司,吃西瓜吐不出籽,只能嚼碎咽下去。
但拜所赐,现在的他甚至能完整吐出草莓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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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论学习,与实践活动。
这无疑是生物进步的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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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技能依旧没精进就是了,谁让从不去他家过夜,吃他做的早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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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时间与精力有限,从不费力琢磨不必要的技能。
而且他真的对厨艺没兴趣,没兴趣就是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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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没兴趣的技能,先生也不会去解释他认为是浪费时间的东西。
譬如,或许是因为缺乏异性吸引力,总有同性会向他发出邀请,这令他非常困扰。
但他顶多在拒绝别人时说一下,平常懒得解释、澄清自己的性向。
没必要,那些人中的任意一个也不会与自己的私生活产生交集,与其解释这个还不如多去玩玩吉他,鉴赏麻辣鸡丝馆新出的虎皮卤蛋。
先生曾经懒得跟那些邻居解释自己的性向,后来也懒得跟那些同事解释自己的性向
“我真的有妻子,我跟她结婚了,不,她不是虚拟人物,我也没有因为她实际是个男人就把她的身份藏起来,她只是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不,我真的有妻子,看我的戒指,不,我真的不能去参加有脱衣舞娘的单身派对,不,我也不能陪你们喝到十点半”
只要开始解释,就是好一通费口舌的辩解。
但,一个人口中的“妻子”只存在于语言描述、连照片都拿不出来时,不管如何费口舌都很难让同事相信。
最后先生还是被拽去参加了某个同事的单身狂欢派对,他赶在脱衣舞娘脱衣前逃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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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来找他的时候,他还在浴室奋力冲洗那个舞娘拉自己手肘时蹭到的亮粉。
她当时敲了敲门框,走近戳了戳他的肩膀,又说了点别的什么,他沉浸在对亮粉的反感里,没听清。
反正就是来拉他上床吧,她深更半夜来找他只可能是为了这个,结婚后也没有任何变化的。
似乎是没得到回应,她开始直接拉扯他的衬衣,似乎想抱他的腰
先生把手里的毛巾重重放在旁边。
他这个人没有生气的功能,但当时的确因为洗不干净的亮粉有点烦躁。
“你就不能抽个空去见见我的同事或朋友吗”
他问她“没人相信我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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瞪圆了眼睛看他,神情茫然中夹杂着一丝无语,就好像他刚才问的是“你到底爱不爱我”。
“为什么我要去我很忙。没人相信你结婚又会怎么样”
“他们会无视我的拒绝,强迫我跟别人牵红线,又把我拉去派对看脱衣舞娘。”
小姐“”
这下小姐的表情又变了。
变成“这蠢货刚刚是问我加菲猫与叮当猫是同一只猫吗”的表情。
难以置信。看着超级蠢货的表情。
“你跟别人牵红线看脱衣舞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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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这么离谱。打扰你洗手而已,生这么大气啊”
“我今晚就被同事看脱衣舞娘了。”
“嗯嗯,编。”
“”
“行了行了,看个舞娘也没什么。脱衣舞娘会避开你跳远的,小朋友,你这么没吸引力,真以为舞娘姐姐会喜欢啊”
“”
可她今晚就是蹭了我半胳膊的亮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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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想叹气,但他不习惯叹气。
他扭紧水龙头,意识到手肘与掌心彻底洁净后,又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刚刚的提问过于无聊。
问这种问题有什么用呢,如果真的告诉她,这个世界上只会多几个死去的同事与舞娘。
先生知道她大抵是对自己抱有一些独占欲的,但那点独占欲不足以让她破例,或反常。
怎么,难道他问几句、抱怨几句,她就会去按照他的心意关照这种小事,因此破例出现在他的生活圈里,结识他的工作同事,在他的朋友面前露脸吗
不会。
给她戴上戒指,和跟她上床一样,不代表任何事。
那么,他除了习惯,还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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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互相不会打探对方的工作,对方的爱好,甚至连彼此的名字也保存着,当作个人秘密。
他的所有同事、所有朋友、所有的社交圈内没一个人见过她。
当然,她也是同样的。
先生可以很肯定地断定自己从未被小姐在她的任何日常提及过工作,休闲生活,朋友圈
正如之前先生所认为的,他们每一次见面都只是一个小小的交点,“玩”是个多么轻率的词啊。
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了。
还能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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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了。
没什么是能通过埋怨、要求、质问从她那里得到的。
以上三种方法都是最差的选择,带有攻击性与情绪性地说出自己的不满也只会让她皱眉离开。
反正,先生早已观测、了解了许多其他的渠道。
只是需要的时间更久一点、需要的精力更多一点。
但无所谓,这是必需掌握的东西,不是吗。,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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