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幔掩映之下, 里面空间有些昏暗,郎君精雕细琢般英挺深邃的容颜在暗沉的日光下更显隽美,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睛下映出一层扇形的阴影, 剑眉之下, 那双墨砚般的澄澈明眸此刻微微闭合, 遮住了以往郎君常表露在外的温润笑意。
夏柠眼神在祈简脸上一寸寸逡巡,他英挺秀美的鼻梁下是一张厚薄适中的唇, 唇色微微泛红, 像是蔷薇花开的颜色, 虽睡着了, 但嘴角似乎还无意识勾起了一点笑弧, 清俊的脸上显出一些病态的苍白, 让人不由望而生怜, 甚或生爱。
她轻轻在床沿坐了下来,祈简甚至能嗅到她身上清新微甜的熏香味道,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想眨眼的冲动,一并调整着呼吸,让自己看起来真的像睡着了。
夏柠坐在那里却注意到他领口处微微凸起的喉结, 她甚至试探着伸了伸手,像是被蛊惑了一样想摸一摸。
忽的, 像是突然意识到不妥一样,她猛地将手缩了回来, 心有余悸地看着睡着的祈简,他脖颈雪白,胸腔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帐幔里似乎弥漫着清冽的青竹气息,让人不由神迷。
当真是男色惑人。
她没注意到的是, 自己缩手时的动作猛了些,带着她的轻薄袖衣微微掠过了祈简手背,他的小指瞬间蜷缩一下。
“我家公子向来觉浅”
夏柠想到云石离开前说的话,心思回转之间不由仔细观察起祈简反应,他看着确实一副熟睡的样子,睫毛垂下似乎也没有明显晃动,可夏柠还是想试试,遂轻轻倾身用手在他额上探了探。
手是柔软纤弱的,额是冰凉光滑的,两相交触之下,女郎手指蜷动,郎君也不由很轻微地瑟缩一下,夏柠指腹手心均覆于祈简额上,敏感地感受到了他这下微动。
她眼神登时一亮,更细致地观察起他的反应,指腹还故意在他额上挪动稍许。
果然,祈简眼珠轻滚一下,夏柠瞬间明白他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现在不过装睡而已。
“唉,怎么三天两头的生病,真让人担心。”
女郎自呓般的低语带着些娇怨的语调传进祈简耳中,他心头一麻,手不自觉的想握紧,但又被理智强行压下。
接着,便又听女郎在他床边轻声抱怨,“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连自己的身体也照看不好,头回到二哥府上的时候,就听你才病了一场,那时我见了你,看到你脸色还算好,便没放在心上,以为只是偶尔染了病,怎料进了宫没多久,过来这边看你的时候,云石又说你头疼,现在这已经是第三回了,你说你,白长了这么高,怎么身体比我一个女郎还柔弱啊。”
说着,女郎话音里也没了对他的尊称,她以往见了他都要叫一声先生的,可如今却一口一个你,像是在唤亲近的情郎一样,带着娇嗔和埋怨的语气。
“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不好生注意着,云石说你昨夜吹了冷风,所以才起了热,幸好只是起热而已,要是染了风寒,病得再严重些,那可是要去了半条命的。”
像是笃定祈简正在熟睡,夏柠说话的语气亲近又痴怨,还由他的病联想到了自己以前的经历。
祈简脑子里回荡着她的声音,细细体味着她关切亲近的语气下潜藏的担忧与后怕,只听她又说道“我以前和阿娘生活在宛城的时候,曾被袁家的女郎推进过冰湖,那时我高热风寒,整个人昏沉难受了半个多月,差点就没了性命,所以我最知道风寒致病的严重。
你以后千万可得注意着点儿,如今还没到盛夏,夜里的风凉飕飕的,吹得久了自然要难受的,”
说着,她又唉了一声,显得很不放心似的,“不行,这事还得跟云石好好交代一下,要让他盯着你才是。”
女郎的一言一语声声切切,像是少女在关怀情郎,又像是妻子在埋怨丈夫,祈简躺在那里,整颗心被泡在温水里一样,他几乎是用尽了生平所有的理智强压着自己没有睁眼,其实他特别想看看她说出这些话时脸上那关切的神情。
当然,他没注意到的是,自己嘴角的弧度悄无声息地变大了些。
夏柠说了这些,犹自还觉得不过瘾一般,视线在他平放在被子上的手上停驻片刻,定了定神,径自用手探了过去。
祈简的手指指节匀称,手指纤长,手背上浮起的青筋都透着一种别样的性感。
当夏柠的手指触到他手的那一刻,两人似乎都感受到了噼里啪啦的电流涌动,夏柠是个手控,她几乎目不转睛盯着祈简的手,随即大着胆子将其握在了手里。
“咚,咚,咚”祈简胸腔震动的频率越来越快,他的心脏不受控地失速跳动,眼珠也不自觉地滚动两下,她在干什么她竟然拉起了他的手
夏柠的确将祈简的手握在了她手中,因为他装睡着,所以夏柠颇用了点力气,甚至她还仿若无意地指尖在他手背上滑动几下,满意地看到他眼睫扇动的一幕,夏柠嘴角也勾起一个弧度。
她无声笑了。
他既然醒着,却还装着一副睡着的样子,甚至连她拉起了他的手,他眼睛都紧紧闭着,丝毫没有想要挣脱或感到不适的模样。
“你睡着的样子可真好看,”夏柠轻握着祈简的手,故意这么叹了一句,然后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祈简的所有感官都集中在她握着他的手上。
她的手柔嫩润滑,触感颇像绝品的羊脂白玉,但又带着稍许温度和柔软,他手指蠢蠢欲动,几乎想在上揉搓几下。
但女郎娓娓道来的声音又拉回他的理智。
“云石说你昨日心情不好,其实我昨日心情也很糟糕,”说着,夏柠紧了紧握着他的手,又道“你不知道,前几日我来乐室找了你好几次,可每次都听人说你被父王叫走了,我本想直接去找你的,可又担心碰到范将军。”
说到这里,她稍微停顿了一会儿,祈简心里着急,几欲开口催促她说下去,夏柠终于如他所愿重新开口,她语气听着有些怅惘。
“许是上次在你这里听你误会了我和范将军,后来我就很少去父王那里了,范将军时常在阳泉宫执勤,若我去的勤了,难免跟他经常碰上,如此,让人误会得更深就不好了。
只是前几日我找你几回你都不在,我就让人打听了范将军执勤的消息,知道他昨日轮休,我才带着小云准备去阳泉宫探望父王,也看看你,可我没想到他昨日轮休竟又进了宫。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真的喜欢我,还将我叫住向我表明了他的心意,其实我们根本没见过几面,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可他竟然说自己喜欢我。”
说着,夏柠自己都一副怀疑不可置信的语气,不仅如此,她还在前面的话中隐晦地表明自己有在刻意跟范起保持距离,昨天那幕纯粹是场意外。
不管祈简相不相信,她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就算是让人去查证,也能知道她最近的确很少去见纪王了。
她将之归结为不想遇到范起。
祈简将她的话听入耳中,心中一动,仔细回想一下,的确自他进宫以来,很少在阳泉宫看到她。
夏柠又接着说,仿似完全不知道他醒着,只一味向他倾诉。
“昨日范将军跟我说话的时候,你和云石就站在我身后,或许你也听见了我们的一些对话,其实我本是想客气地回绝他的,可他要去的地方是桐城,我家长兄现在就在那里。
我担心若是直言回绝了他,他会为难我兄长,便推诿着说想等他从桐城回来再说此事,毕竟我和他接触不多,根本不了解他的为人,若他真因我的缘故为难我兄长,那我也拿他没有办法。
至于你,我竟完全不知道你和云石是何时站在我身后的,范将军也未提醒我一句,我隐约感觉,他似乎对你有些敌意,不知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他”
祈简听到这里心中嗤笑一声,范起看他不顺眼,自然是因为夏柠的缘故了。
说着,夏柠又像跟他告状一样楚楚可怜道“还有,他昨天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就捏着我的手腕将我甩在身后,我都没明白是怎么了,然后便被他拦住,手上使劲挣扎都没挣开他,你没看见,我手腕都青紫了一圈。”
为了让祈简有更深的感官体验,她还特意将自己的手腕放到他手掌中。
祈简觉得自己装不下去了,昨日的种种,看来真是他误会了,她应是真的不喜欢范起,但又畏惧他的权势,所以不敢轻易得罪,毕竟她虽有公主之名,可这名头虚的很,在后宫中尚且要看人脸色呢,何况面对范起这个纪国武将世家的郎君。
这也可以理解,就像他虽不喜赵国几位王女,可碍于他们身后的赵王和赵国,便不得不每次小心应付着。
在这一刻,他几乎觉得自己和她同病相怜,明明他们都出身尊贵,却要事事压着性子,不能明着表明自己的好恶。
“咳咳咳咳咳”,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快咳声,夏柠意识到应是云石回来了,小云在向她示意,不过祈简一直都醒着,云石那边就算看到她在内室也无关紧要了。
祈简却是终于找到机会让自己醒了过来。
只见他眉头微皱,眼睫扇动,脑袋轻微地左右转动几下,随即眼神朦胧地睁开。
“公主”他眼神疑惑又朦然,还带着些初醒的呆滞一般,随即,不待夏柠反应,便似受了惊吓一般眼睛瞪大看着她,“公主怎会在这”
夏柠看着他的表演心里呵呵两声,他明明一直醒着,这会儿倒还装得挺像回事,不过她是个体贴人,他生得好看,演起戏来也不招人厌烦,还透着股傻乎乎的可爱,让她很乐意陪他将这场戏演完。
“先生”
夏柠也作出被他突然醒来吓了一跳的样子,她猛地松开他的手,站起身向后猛退了两步,却不小心一下踩到了曳地的帷帐,整个人重新朝床上倒了下来。
这回她可真不是故意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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