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小说:奶盐 作者:茶暖不思
    他的称呼不掩亲昵, 对面的女人大抵如何都想不到确有其事,可小姑娘那声老公实在算不上矜持,她意外交织着怀疑“是认真的, 还是”

    “您见我几时外面有过人。”贺司屿知道她想问的,坦言不讳“正经交往。”

    他这么说, 女人安心,语气多出一份新奇“那就好, 她是什么来历”

    “宗彦应该同您说起过。”

    “原来就是宗彦总提的那个女孩子”

    女人惊喜, 在电话那边柔声笑说“有空带过来,要见见的, 难得你有钟意的女孩子”

    粤语苏稚杳几乎一句都没听懂, 见他还若无其事聊着,甩脸就要走人,贺司屿捉住她手腕,无声拉她到沙发坐下。

    “下回, 需看她时间。”他回答对面。

    再寒暄两句后,通话结束。

    贺司屿平静地瞟了她一眼, 话里含着点似笑非笑的打趣“这种称呼我不介意, 但你突然这么叫, 不知道的, 要误会我养了sugar baby”

    苏稚杳冷哼,从他指间抽回自己的手, 挪远他一个位置坐“我多嘴, 打扰你和漂亮姐姐聊天了是吧”

    “我小姑。”

    闻言, 苏稚杳倏地扭过头,惊恐地看向他。

    贺司屿瞧着她发懵的表情,不紧不慢地继续悠声道“周宗彦的妈妈。”

    苏稚杳彻底呆愣住。

    茫然半天, 她后知后觉到丢人,温温吞吞“我、我怎么都没听说过,周宗彦的妈妈,还是你姑姑”

    他肯定是糊弄人的。

    肯定是。

    贺司屿耐着性子和她解释“他外祖母是我家老爷子年轻时候的情儿。”

    苏稚杳耳底响起两声嗡鸣。

    想明白,周宗彦的妈妈,是贺司屿爸爸同父异母的妹妹。

    没必要惊怪,位高权重到那程度,有几桩风流事不足为奇,能与之结婚的女人,大都也不是为爱情,只要不影响所得名利,她们基本都不是很在意。

    上流圈的风气就是如此。

    苏稚杳支吾良久,仍在垂死挣扎“那你和旁系的亲属,都走这么近的吗”

    “血缘不是衡量感情的标准。”贺司屿睫毛压住漆黑的眼底“我父亲当年出事,整个家族都被贺朝收买,就连我母亲都妥协了,只有我小姑一个人,始终反对贺朝冒名顶替。”

    “我若亲近的是那群所谓的嫡亲,今天都不一定还有命坐在这里,同你闲话。”

    名流圈遇到一星半点的真情都是难得,何况是贺司屿身处的顶尖圈子,从他的话里,苏稚杳约莫能想到,他这位小姑人有多好。

    再回想电话里她的温柔,哪里有半分暧昧,分明是母亲对孩子的那种关心和爱护,只不过是她的声音偏甘冽,太显年轻。

    苏稚杳咬咬唇,小声哭丧“那我岂不是,又丢脸又不懂事你小姑没听见吧”

    贺司屿跟着说“她请你去家里坐坐。”

    “”苏稚杳不想说话了,她刚刚一定是脑子抽了下风。

    见她尴尬得抬不起头,苦着一张悔恨的脸,贺司屿倒还有接着逗弄她的心思“你喜欢,以后可以都那么叫。”

    苏稚杳白皙的脸一下就红了。

    她四处乱望,装傻充愣地喃喃“我什么都没叫。”

    贺司屿还是那般慵懒靠倚的姿势,手伸过去,捏住她下巴面朝自己,指腹压到她唇上碾了两下。

    他没用什么劲,更接近调戏,苏稚杳唇上痒痒的,羞耻地想躲开他的视线,却挣不开,于是瞪住他“你乱摸什么”

    贺司屿略抬了下唇角,慢条斯理道“摸摸这嘴,究竟硬不硬。”

    听出他不着痕迹的嘲笑,苏稚杳拍开他手,索性明着跟他耍赖皮“你又没录音,没证据的事情我为什么不能嘴硬”

    贺司屿唇边的笑痕更深。

    不争论,让着她。

    他两指捏上她红红的耳垂,轻轻揉着“这个点来找我,想我了”

    “不是。”苏稚杳否得极快,他手指捏一下,她心就不受控地跳一下,为掩饰,她随便抽了本茶几上的书,微侧过身装模作样地翻看。

    全英文的经济周期理论书,单词她都不能完全看懂,枯燥又深奥。

    不过她也不是真要看,只是想手里头拿本书装装样子,显得自己坦荡些。

    “我只是路过,借你这里躲个雨。”为佐证这句话,苏稚杳可有可无地翻着书页,补充道“没看外面天都阴了吗”

    贺司屿还真听了她话,望出一眼窗外。

    眼里是阴沉沉的天,想的却是,原来女孩子非要论出个是非曲直这么有意思。

    他笑着叹口气,似乎是奈何不了她,所以由着她去“我还有事要忙,晚餐想吃什么,我叫人送过来。”

    苏稚杳双腿曲到沙发上,一只手支在扶手,虚拢着托住脑袋,一只手掀过一页书。

    “随便。”

    贺司屿口腹欲不强,假如只有他自己,通常都是徐界去负责点餐,徐界清楚他的口味。

    女孩子不一样,本来就养得娇气,他自己能敷衍,但不能委屈她。

    这还是头一回,贺司屿在办公室里操心小姑娘的晚餐“龙虾奶油意面,吃么”

    苏稚杳随口道“中午吃过了。”

    “日料呢”贺司屿勾起她垂落的一绺头发别到耳后,不碍到她看书的视线“寿司,天妇罗,刺身,还要什么”

    苏稚杳很不走心地回“不要,伤胃。”

    他好脾气地问“喝参鸡汤,好不好”

    “太补了流鼻血。”她不假思索驳回,故作认真,又翻过一页书。

    “那你有什么想吃的”

    “随便。”

    贺司屿垂眸,倏地笑了。

    这姑娘和他作对故意得太明显。

    “起来回家,给你做海鲜烩饭。”

    苏稚杳顿住两秒,抬起眼皮觑他“你不是还有工作”

    “嗯,有个会。”

    “那你还要回去”

    贺司屿和她对视一眼,稀松平常的语气“给你做完饭再回来,让他们等着。”

    “”见他还是那副一丝不苟的模样,正儿八经的,不像是在玩笑。

    苏稚杳无端心虚了。

    “我、我也没那么想吃你做的饭龙虾意面听着还行。”她嘀咕着,摸出手机“我自己跟徐界说。”

    勉勉强强,还很傲娇。

    贺司屿笑了笑,没说话。

    小姑娘不会亏待自己,贺司屿深以为然,在办公室用过晚餐后,他将徐界留给她差遣,自己准备去到会议室开个短会。

    离开办公室时,看见她正舒服地窝在沙发里,戴着耳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似乎是馋了,她手机贴到唇边,用微信语音,客客气气地说“徐特助,我想吃海盐椰奶雪糕,麻烦你送一支上来,谢谢。”

    贺司屿不经意皱起眉头。

    刚吃过晚饭就要吃这么生冷的东西。

    贺司屿走出办公室,给徐界发过去一条短信告诉她,你今天下班了

    那晚,苏稚杳没有吃到海盐椰奶雪糕。

    她忽然觉得在他办公室好无聊。

    会议相对不长,大约四十分钟左右,贺司屿再回到办公室时,苏稚杳躺在沙发里睡过去。

    室内冷气开得足。

    她不知睡了多久,睡着的姿势很乖,双腿蜷上来,手贴着脸庞放,有点像二窈为了保暖,睡觉把自己卷成甜甜圈。

    裤袋里的手机振动,贺司屿接起来。

    因徐界提前下班,司机只能等到时间差不多,直接来问他的意思“先生,车子备好了,您可以随时回家。”

    贺司屿看向沙发上的人后,瞧了好几秒,他走向里间,放低声音“不用,今晚我自己开车回去。”

    他带出一床薄毯,轻轻盖到苏稚杳身上,又把室温调高了。

    贺司屿是个行程安排严格的人,他不喜欢被任何事打乱计划,但看她睡得这么香,不舍得叫醒。

    他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将灯都关了,只留下办公桌前一盏吸顶灯,散下一圈暖白光。

    玻璃窗外霓虹错落,车辆纵横,与城市繁忙的夜景一对比,四下悄然得,好似喧嚣中唯一一片净土。

    贺司屿没叫醒她,也不急着回去,坐到办公桌前,不慌不忙审批文件。

    没工作两分钟,贺司屿指间滑动的钢笔慢慢停下来,目光远远凝过去,落到沙发那一团身影上。

    看她在自己身边睡得这么甜。

    他突然凭空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感觉这个世界上,还是存在着什么,只属于他。

    贺司屿沉着眸,不经意间想到过去。

    “司屿,算妈妈求你,贺朝入狱是他罪有应得,可是星野太无辜了”

    两年前,法院判决贺朝二十年有期徒刑那夜,他母亲跪在他面前,为他那同母异父的弟弟求情的画面。

    在纽约公司的办公室。

    他父亲当年被贺朝杀害的地方。

    二十年后他的母亲,跪在那里,死死扯出他的西裤,哭得透不过气,嗓子都哑了眼泪还是止不住冲出来。

    没有一个母亲会对着儿子这么卑微地哭。

    “你公开贺朝身份,就相当于公开了星野的身世,他都没有成年,以后还有谁看得起他妈妈求你了,司屿,贺朝的罪怪不到他身上,星野也是你的弟弟,他已经没了腿,你就行行好,放他一条生路好吗”

    “妈妈给你磕头,你行行好”

    憔悴的女人用力哭着央求他,贺司屿喉咙里就像吞了一口碎玻璃。

    他下颔绷得很硬,低着眸,冷眼看她“您的母爱,就是让我父亲一辈子蒙冤,让我成为外人眼中亲手送生父进监狱的逆子,是么”

    女人猛地一颤,颤落几滴楚楚可怜的眼泪。

    “回答我”他狠厉地沉下声。

    她狼狈地咬住唇,都把自己的唇咬破,深深埋下头,除了压不住的哽咽,再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将他的裤脚攥得更紧。

    贺司屿暗自做了个深呼吸,倏地扯唇冷冷一笑“您不用要死不活了,我答应,但既然您的眼里只有他一个儿子,你我情意到此为止,从今往后,你和他,都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活在一个只有感情是奢侈品的世界里。

    苏稚杳在雨声中醒过来。

    这场蓄势几小时的雨不太小,雨水打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地响。

    她打着呵欠懒洋洋坐起来。

    眨眨眼,看到男人就蹲在她的面前,西裤下一条腿曲低着,不知是一直在旁边看她,还是刚过来。

    “回家么”他问,嗓音含着点不明朗的低哑。

    苏稚杳揉揉眼睛,惺忪地看着他“几点了”

    “十点。”贺司屿说。

    竟都已经这么晚,苏稚杳微微一惊,眼里浮出一丝丝过意不去“你在等我睡醒”

    她好像很怕耽误他,迷蒙的双眼露出为难,贺司屿就没说,给了她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有工作。”

    苏稚杳目光向上,纤长的睫毛抬到最高,瞅了眼天花板上暗兮兮的灯,懵懵的,还不大清醒“那你们公司,是停电了吗”

    女孩子刚睡醒,鼻音有点软。

    贺司屿不由抬了下唇角,扶她起来,顺着她话说“嗯,没钱缴电费。”

    双脚落地站着,血液回流,苏稚杳浑浊的脑子渐渐清明,这句话倒是反应过来,低哼回怼“你是要破产了”

    贺司屿在这话里顿了一顿,看着她弯腰收拾茶几上的东西,再挎上包包准备回去。

    半明半暗的光影里,他的眸子显得有些深沉,突然他低声问“如果有一天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还会和我在一起么”

    他问得太突然。

    苏稚杳当时怔住了,愣到忘记回答。

    回梵玺的路上,贺司屿在开车,苏稚杳靠在副驾驶座,一路都没人说话,车子里静得有些诡异。

    苏稚杳明显感觉到他心情低郁,他心里似乎压着什么事,但他总是不愿表现出来任何情绪。

    就像今晚她忽略了他那个问题,他也不会追问她第二遍,过就过了。

    可明明他就是想要听的。

    在电梯间等待时,苏稚杳琢磨很久,忽然轻声唤他“贺司屿。”

    “嗯”他低头去看她。

    苏稚杳仰起脸,望着他笑“在你办公室睡觉的时候,我梦到我成名了,演奏会场场爆满。”

    她的笑总有化散阴霾的作用。

    贺司屿眼中挂起淡笑“难怪睡得不想醒。”

    苏稚杳不理他的调侃,歪着脑袋,怕太矫情因此话说得扭捏“路上我认真想了想,以后我努力努力,应该能养得起你。”

    表达完意思,她磨不开面,先一步迈进了电梯。

    贺司屿眸光微烁。

    不管她是不是真心话,也许只是哄哄他,但他当时下意识凝皱的眉眼,确实慢慢舒展开。

    见他迟迟不按楼层,苏稚杳瞅他两眼,抿抿唇,按了下次顶层。

    贺司屿带着疑问“不住我那”

    女孩子得矜持,要她住回去,怎么也得他先开口,苏稚杳这么想着,轻轻地含着点娇嗔“哪有人刚在一起就一块儿睡的”

    “你昨晚睡得不是挺舒服”

    “”苏稚杳脸一热,嗫嚅着抱怨“昨晚我那是、是喝醉了,你趁人之危。”

    昨晚的情况不能细想,容易想到脸红心跳的画面。

    电梯门向两侧打开。

    苏稚杳立刻迈出去,一刻都不犹豫,否则显得她多想跟他睡。

    她按密码,察觉到男人徐徐跟到她身后。

    苏稚杳抿着笑,故作不懂地回头问“你还有事吗”

    贺司屿唇边微不可见地掠过一瞬不拆穿的笑,平静道“看你进去。”

    “”

    他太不解风情了。

    苏稚杳瘪了下嘴,慢吞吞按密码,按到最后两位数突然停了,面不改色“我忘了。”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伸到眼前,帮她按完了最后两位数,门锁嘀地一声,开了。

    苏稚杳讷了好长一会儿。

    在心里骂他千百遍后,咬牙切齿地想,她再也不去顶层了。

    苏稚杳狠狠瞪他一眼,带着怨气一把拉开门,刚甩脸走进去一步,就被他扯出来,拽进怀里。

    使坏的男人笑声低低的,声音温柔,从头顶沉下来。

    “今晚陪我好么”,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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