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们认为人类的历史很长, 各个古文明都存在了数千年到上万年不等,但这是文明史。而人类本身存在的时间门要长的多,相对这个时间门, 文明史的时间门也只不过是很短的一个阶段。所以不同区域的人类, 还有人停留在旧大陆几万年前的样子,也不奇怪。”
“听起来,你是演化论的信徒”孔多莫伯爵忽然发现了什么。
这个时代,虽然科学盛行,工业革命开启,人类群星闪耀,后世教科书上的大牛一个一个登场。但不得不说,生活在这个时代, 很多后世肯定的东西,此时都是摇摆不定,甚至否定的特别是在一些特定的领域, 那更是难以冲击的。
在人类本身的相关领域就是,人们普遍依旧相信, 自己时被神创造,是万物之中最特殊的。至于说进化论中提及的, 人类本质和其他动物没什么区别,几百万年前, 上千万年前, 就和现在的野生动物一样,没有理智,也完全不是现在的样子这太难接受了。
这其实是一次世界观的动摇普通人要接受自己在人类之中没什么特殊的,就是一个普通人,也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而现在人类社会要接受, 人类其实没什么特殊的,就更难了。
前者需要的是社会毒打,后者社会毒打是不可能了,只能搞出越来越多的证据打脸才可以的样子。
“算是我大体赞同演化论的观点,虽然有些细节上不一定,可是这个思路我是认可的。”方特洛伊子爵轻描淡写地说道,不想再这个问题上说太多。主要是,当下这个时期,这个问题分歧太大了,而且真的就是彼此不能说服。
说的多了,除了做无畏争论,其实毫无意义。
“总之,按照薇薇安小姐的说法”方特洛伊子爵又将话题拉了回来“过去曾经有过女性掌权时期,现在则是男性掌权时期,而未来应当是男女共同分享这个世界的权力和资源。”
“因为生产力发展了,我们在从农业社会转向工业社会。在工业社会里,女人和男人的差距会缩小,所以现在如果能在工业社会找到一份工作的女人,是能够独立生存的。哪怕是一个女工”
“女工的报酬比男工更少,才能找到工作的,因为她们根本不可能比不上男工的体力。”孔多莫伯爵又忍不住说道。
“这大概是您从别处听来的吧如果您能去工厂看看,就该知道了。除了少数工作,大多数工厂的工作,体力的优势已经没那么明显了。而那些普通的工作,女性其实和男性生产力差不多。正是因为生产力差不多,工厂主才会青睐女工。”
“您得承认,很多工厂的工作,力气的部分已经转移给了机器了,人要做的工作或许要耗费精神,还有一部分体力。可这样的体力,已经不到女人的体力上限了。”
“而这样的趋势是非常明显的,今后只会越来越大地影响到社会进程。机器越来越先进,工业化程度越来越高,直到农业也工业化。操纵机器就能耕种,这种情况下,生产力的差距大体抹平了,女人凭什么不能和男人分享这个世界”
“到了那个份上,女人也是有野心的。就我的人生经验来说,我从不会小看女人的野心。那些认为女人天生温顺,不论发生什么都会乖乖听话的,我只能说他们是大傻瓜”
“可是还有战争,而且男人也不会愿意和女人分享吧”欧文子爵也饶有兴趣地加入了这个话题。
这个时候他们围绕着一张牌桌,桌上有咖啡、香槟酒、三明治和饼干,正是拿一些话题佐餐的好时候。
“那时候战争大概也会有所改变,现在这种趋势也是有的。随着枪炮取代古老的弓箭、长矛,嗯其实女性要是有一支枪,也不是不能要了几个男人的命,是不是更何况,这只是现在。”
“各国都在发展武器,迟早会有更致命、更容易操作的武器大规模应用在战争上的。到时候,女性上战场又有什么的呢要知道,哪怕是在几百年前,也不是没有女将军和女士兵呢”
说完了战争,方特洛伊子爵大大地喝了一口香槟,又继续说“至于说,男人会想方设法去阻止,就如同当今社会的既得利益者会阻挡后来者分享利益,能压制多久就压制多久一样哦,关于这个,恰好奥斯汀小姐有一段精彩的论述呢”
“奥斯汀小姐说,或许一场战争,一场规模空前的世界大战能够解决问题。”
“世界大战”孔多莫伯爵很难想象那样的场景,皱着眉头说“如果说惨烈的战争,过去也不是没有过,我们和佛罗斯,甚至打过百年战争呢但这些,对社会整体其实是没什么影响的。”
“不,不是那个奥斯汀小姐说,冷兵器时代的战争虽然已经很残酷了,但和枪炮等占主导的时代是没法比的。现在的枪炮,还不具备真正的大规模杀伤能力,但不同于冷兵器看得到头的潜力,进步的速度可从来没有放缓过。”
“人类每天都在比过去更擅长杀害自己的同类,这也是奥斯汀小姐的原话。”
“按照奥斯汀小姐的观点,现在不少国家已经先后开始工业化,这方面我们国家是占优势的。与此同时,工业化就要寻求商品倾销地和原料产地,其实就是殖民地。而这个世界虽然很大,但有价值的土地依旧是有限的。”
“在世界还未瓜分完毕,且工业化未到那个程度前,现有的秩序还能维持。可要是世界瓜分完毕,工业化又导致商品太多,倾销地不够用了,会怎么样”
“战争。”霍夫曼低声说道。
“是的,当然是战争为了避免国内停工导致的大失业,导致不能源源不断地攫取利益,只能争夺殖民地。这就需要后发国家以战争这种暴力手段,打垮原有的世界秩序”
“到时候的战争,必然是波及面极广,不死不休的那种。毕竟,这可不是几百年前,为了一点儿陈年恩怨,又或者干脆就是因为君主私心,而进行的战争。就连历史上那些争夺国土的战争都比不上这个对于古代人,甚至当代人来说,被争夺的那块争议土地离自己太遥远了毕竟,凡是争议领土,都是远离核心统治区的。”
“而未来的战争,按照奥斯汀小姐所说,是世界大战,为的是底层人能够生存,上层人能够保住经济地位,国家能够维持在世界舞台上的存在感。这种情况下,大家可太在乎了,战争的投入会不计后果。”
“考虑到军队中的军官都是这个国家的精英,普通士兵也是青壮,可以说是国家的脊梁。一场大战打掉几十万人后方,女性就有机会参与到战争后勤和社会的方方面面。至于战争结束,死掉的青壮不是能立刻补上的,所以女人们不会立刻回归家庭,依旧有一部分留在了社会上。”
“这样的战争只要来上不止一次,再辅佐生产力发展,以及新的思想启蒙男人也不可能一直阻拦女人。”
方特洛伊子爵说完了自己的话,就拿起咖啡,啜饮了一口。两分钟之内,房间门里都保持了安静,似乎每一个人都陷入到了深思之中。
两分钟之后,孔多莫伯爵才叹息了一声,嘟囔着“令人惊奇的”
“所以我有时候会觉得薇薇安小姐是非常惊人,她的预见乍一听有些异想天开,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尽在预料中。如果能客观去看,就会知道很有道理,而且可能性极大生产力在发展,每年都在生产出越来越多的商品,总有一天殖民地会不够用的。”
“没有什么可以动摇生产力的发展,也没有办法可以解决殖民地不够用后,原本构建殖民体系的国家,与后来国家的矛盾。这样看起来,战争是无法避免的。”
“而战争的强度取决于国家和人民的决心,以及武器的杀伤力。从这两个方面来说,这是一个国家生存的关键,决心已定至于武器杀伤力,你也不得不承认,热武器的发展速度太快了难怪薇薇安小姐有那样的嘲讽。”
孔多莫伯爵忍不住说“这位小姐让我觉得骨头发冷,她难道没有一点儿女士们的柔软心肠吗怎么会想到这么多可怕的事儿如果换一位女士,甚至是男士,哪怕他有这样的头脑和见识,也会避免考虑这样的事。”
“要能够冷静地、客观地,完全以旁观者的视角俯视这个世界的发展,分析其走向。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未来必然会有一场,甚至不只一场,激烈的世界大战。会死很多很多青壮,多到需要让女人顶上来,直接导致女人地位提升她可真冷血。”
“哦,亲爱的,别责怪一个预言家好吗这和收到坏消息的人们痛恨报丧鸟有什么不同呢这又不是薇薇安小姐为了坚定关于女性的未来,想方设法促成的。”欧文子爵还是替薇薇安在孔多莫伯爵面前解释了一下。
“但依旧改变不了,我觉得这位令人敬佩的女士,让人深深发寒的事实。”孔多莫伯爵是几人里唯一一个不算和薇薇安认识的,现在完全是就事论事了。
“您怎么说,霍夫曼”孔多莫伯爵转头问从刚刚起,就很少说话的霍夫曼。
霍夫曼的脸色平静,看起来刚刚那些对人触动极大的话,对他并无太大影响。大约过了快十秒,他才点点头说“我相信奥斯汀小姐并不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说这些的,她并没有要叫这个世界混乱的意思。”
“相反,以我对奥斯汀小姐的了解了解,她其实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善良。她只是太聪明,也太客观了。”
霍夫曼甚至有时会觉得,薇薇安看待这世界的方式过于疏离。那种不亲近的感觉,就像是永远无法抓住,远在天边的白云。
“善良这个形容很有意思。”在霍夫曼说完之后,首先说话的不是孔多莫伯爵,而是欧文子爵。他笑着看向自己的好友“关于薇薇安小姐的评价有很多,最多的就是美貌、富有、性格糟糕、聪明,然后还有知识渊博、善于唱歌等等。”
“但善良,我几乎没有听人说过。倒不是说薇薇安小姐不善良,只是相比起其他以善良出名的小姐,薇薇安小姐实在看不出这一特质。就连我,自认为对薇薇安小姐比较了解了,也不会想到用善良去评价她。”
面对好友的戏谑,霍夫曼也有一瞬间门的不知如何回答。
“我只是认为,奥斯汀小姐从来不怀分毫恶意。”他慢慢地说。
“哦,这样的话,您对那些奥斯汀小姐拒绝过的男士去说,对她厌恶的那些人说。”这是欧文子爵第一次觉得,霍夫曼有些昏了头了。
“那不是恶意,会拒绝,会厌恶,和恶意不能混同。”
霍夫曼想到了很多,想到了他和薇薇安不算多的那些见面,还有各种渠道,或有意或无意了解的消息。精于洞察人性幽暗的他,在某一个瞬间门忽然意识到了,这个年轻女孩儿光明正大地可怕。
就像是一片阳光洒下,没有丝毫的阴影。
这并非是她没有人性的弱点,没有属于人的一些问题她真的只是不怀分毫恶意即使是那些不好的人或事,会引来口诛笔伐的败类,她会厌恶,但也会完全看穿其中的前因后果,于是她和解了。
只是厌恶,没有恶意。
这让霍夫曼想到了最纯洁无暇的雪,最晶莹剔透的冰不是因为薇薇安性情纯洁、心明眼亮,而是因为冰雪的生命短暂。一旦放在手心,转瞬就会融化,消失的无影无踪。
霍夫曼并不是伤春悲秋的人,也从没有位一片雪花的零落消融而伤感。现在有了这种近乎于诗人的忧虑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霍夫曼确实比欧文子爵更接近薇薇安的本质了。她确实不怀分毫恶意,要知道,即使是最善良的人,也难免有恶意的瞬间门,但是薇薇安没有。即使面对一些她明确知道的反派,还有会给她的生活带来风险的原书女主角,她也是没有恶意的。
然而,霍夫曼不知道的是,薇薇安之所以这样,除了她上辈子本来就是善良守序阵营,这辈子又实在没吃过苦头,被保护的足够好外。还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始终对这个世界没有归属感。
与其说薇薇安对这个世界不怀分毫恶意,不如说她其实是忽视了这个世界或许实际上没有这么夸张,但也接近了。
这就像是学校里被欺负的人,总是希望其他人能够不再欺负自己、折磨自己,就算是忽视自己也好,就当自己不存在好了。虽然被忽视,当作不存在确实能让这些可怜的学生少受一些伤害,但在人际理论中,忽视其实是比欺负更低级的存在。
建立的连结更少。
薇薇安即使在这个世界生活的年头,慢慢接近上辈子的岁月了,但她的一切东西都在上辈子定型了就像一个人长大之后,离开家乡,去一个远方的大城市打拼几十年。最后能够寄托乡愁的,决定自身很多东西的,还是家乡。
简单来说,她已经被大体塑造完成了。就算环境还能改变一部分,也改变不了本质。
薇薇安在这个世界上当然也有在乎的人,奥斯汀夫妇以外,还有苏珊、罗拉一些朋友。可这种在乎其实是独立存在的,就像是看了一部电影,喜欢上了一个角色,却不会因此爱屋及乌。
对于这些她在乎的人生活的世界,薇薇安依旧相当疏离。
她不爱,甚至也不恨,喜欢、厌恶都没有。随便了,差不多就行了吧,别太当真了,需要那样认真吗
说实话,这种微妙的疏离,加上薇薇安浅淡的颜色,以及独特的故事感。随着她年龄增加,越来越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气质。就像是开在冬天的花,既热烈又冷淡,既生气勃勃又了无生机。有一种凋零的美,但又有一种不顾一切拼死一搏的气派。
迷人的无可救药所以男人们一边对坏脾气的奥斯汀不屑一顾,一边在见到她时目瞪口呆
事实上,就在几天之后,孔多莫伯爵这个对薇薇安有着小小偏见的人就见证了这一幕。在一场舞会前,当他和霍夫曼、欧文自己同来,并一起下车时,正见到了已经下车,被仆人引导着进入宅子的薇薇安奥斯汀。
薇薇安这一天穿上了之前做的大衣,是白色皮毛的那件。如果说,黑色毛皮的那件还自带一种雍容华贵,有端庄而冷冽的气场。那白色的这件,本来应该是为了衬托小姐的年轻与无暇的但穿着它的薇薇安完全不是那样。
她用那件茧形的白色皮毛大衣将自己裹住,却丝毫不显得臃肿。没有过大的裙摆撑起大衣,那细细的、轻巧的鞋,还有露出来的雪白脖颈,通通让人觉得她本身比看到的要纤细的多。
她其实走的不算慢,但也不快,有一种照着自己节奏来,不会因为其他人而改变的镇定。
白色让她在暗淡的夜晚、暗淡的人群中,几乎在发光,像一个女神,飘然而至。
“这可真是了不得”孔多莫伯爵目瞪口呆。
“难道你这是第一次见到薇薇安小姐”欧文子爵笑着问他。
“不,总有那么几次,曾经见过。但没有这样仔细看她,而且”
“而且薇薇安小姐也在变化呢,过去的她可没有这样气势十足说实话,这既让人害怕,又忍不住被吸引,是不是”说这话的欧文子爵似乎是故意的,又看向霍夫曼“我以为,这一点上,那些迷恋薇薇安小姐的男士,是很有发言权的。”
“你弄错了。”霍夫曼沉默着说道。
“什么”“弄错了奥斯汀小姐真正吸引人的是”
霍夫曼话说到一半,没说下去,他们已经走到了门厅。而先他们一步到来的薇薇安正在仆人的帮助下脱掉大衣,一个年轻男子站在她身边,和他说话。
欧文子爵似乎认识那个年轻男人“那是罗丹,罗丹穆克多尔先生,声名鹊起的学者。他此前最重要的身份是多米来伏化学实验室的研究员,那是一间门由可丽公司建立的实验室。”
“薇薇安小姐非常欣赏他,这也是他能出现在这种场合的原因。普通的科学家,和被关键人物看好的科学家,这是完全不一样的,对不对”
“还有些人,有个没什么道理的猜测他们认为,薇薇安小姐可能爱上这位穆克多尔先生了。这可能就是薇薇安小姐的品味,她热爱科学,对化学尤其感兴趣,自己就是个很好的化学研究员。所以她只喜欢化学家,相比起财富或者别的什么,她看重头脑。”
“她作为一个女人,无法涉足却又极其向往的领域,她就要叫自己选中的男人去做到、去征服。为此,她不惜自己为之铺路就像那些她曾经批评过的女人一样。”薇薇安确实曾经批评过,一些女性将自己全身心奉献给男人的生活,甚至他们事业的行为。,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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