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黄北柠愣了一下。
回神后立刻扑上去捂住了展尺素的嘴。
“你在说什么”
黄北柠立刻转头瞪向屋内的其他人。
一时间文臣之女的眉宇间的杀气, 比展尺素这个武将之女更加凛然。
展尺素屋内的人全部跪下。
准确的说，是站在床边唯一听到她说话的嬷嬷跪下了。
离开得远几步的宫女看到嬷嬷跪了，再看看黄北柠的脸色, 也跟着跪。
“胡嬷嬷留下, 其他人退下。”
黄北柠说完就拍了展尺素一下，想让她下命令。
然而, 展尺素的宫人显然训练得不够到位。
在黄北柠说完后，她们就听话的退下。
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主子其实还没开口。
直接让黄北柠又噎了一下, 血压有点升高。
“莫生气莫生气。”展尺素立刻给黄北柠顺气。
“你这儿怎么回事峨眉呢我一个才人, 都能使唤宝林屋里的宫女了”
“回头我就让胡嬷嬷罚她们, 连峨眉都跑不了。”
“不说她们，你是怎么回事这种话都能随便说出口不要命了。还有怎么就不要了，家人、孩子、、我我都不知道我在你心里的地位有那么高”
文臣家的女儿就是谨慎。
主动消音不该出现的词汇。
她们俩因为组队争宠，又处境相同。
所以这半年下来，感情好了不少。
可黄北柠扪心自问，比起宣若阁那三个, 肯定是不如的。
据说秦微禾落水的时候, 那两个可是把皇上都扔在一边了。
“所以你发什么疯”
展尺素尴尬的笑了笑, 表示自己真的是没经过大脑, 嘴瓢了。
“管好你的嘴，还有你的人。”黄北柠戳了戳展尺素的脑门。
被戳的展尺素却没有反省。
“可当话脱口而出后，却发现这也是个出路。”
“嗯”
“乔氏无意中一句话, 倒是点到关键了，我如今太圆满了。”
“别说生下皇子了，就是生下公主，宫中恐怕一时间也没谁能和我比肩的了。”
她成了一个有恩宠, 有容貌，有家族，有子嗣的，全有妃嫔。
别说家族会不会被皇帝猜忌。
后宫众人会撕了她吧
数数看最能撕的几个。
“淑妃娘家没落，我只要生下孩子就赢了。”
“我极有可能和当年淑妃一样封妃，贵妃当年就忍不了淑妃，更别说我家还正鼎盛。我打听过了，贵妃体弱，当年没保住孩子，日后八成也生不了。”
“我甚至怀疑，再过两年，贵妃彻底死心后，去母留子，首当其冲就是我。”
“柳”
柳晗珂不用说了。
疯子一个。
“不，不至于”
黄北柠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不是一回事。
原本黄北柠是打算顺其自然的。
可现在看看她还是回去问问家里有没有什么不伤身体的避孕法子吧。
在她有把握保护自己，保护孩子之前别怀孕了。
“姐姐，你知道吗除了乔氏，剩下的人都在说什么”
“全都在说，若是个皇子就好了，将来子凭母贵。孩子定然是个有出息的。”
子凭母贵，她和孩子有命贵到最后吗
孩子逐渐长大，皇上会容得下她们家继续贵下去吗
瞧瞧于妃最近被折腾的，不就是因为上面怀疑她吗
极端点想。
若是于妃的大皇子出了事，自己又生了个皇子
这生的哪里是皇子，是展家的丧钟吧。
“我必须没那么贵，我不能太圆满。我不可能放弃家人，不可能放弃这个孩子，那么我若是失宠呢”
一个失宠的妃嫔和一个有孩子的失宠妃嫔是完全不一样的。
只要孩子平安无事，她就能在皇上面前定期露脸。
依旧能为家里人说话，吹枕边风。
“你舍得”
黄北柠自然是知道，展尺素有多爱慕宋昱
她们俩无法更亲密一步的原因，就是她们心里装着同一个人。
才说完，展尺素的泪水就流了下来。
她舍不得啊。
她倾心所爱的人。
而她却要开始想尽任何办法，远离他，甚至是让他厌恶自己。
想到这里，展尺素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主子，您别哭啊，考虑一下，肚子里的孩子。”
“好了，好了，舍不得就算了，换个路子。”
身边唯一的两个人都在劝，但是展尺素在抱着肚子，默默流泪了很久之后。
眼神却逐渐坚定了起来。
血统中杀伐果断的基因让她快速的做出了抉择。
父亲常说，战场上的机遇，转瞬即逝。
如今，这后宫就是战场，她同样不能优柔寡断。
她选择了最痛苦的道路。
可为母则刚的本性，更是让她宁愿痛也绝不回头。
“我是展家的女儿，我得守护我的阿爹、叔叔、伯伯们。整个展家军不怕马革裹尸，为国尽忠。就怕君王猜忌，最后死于非命。”
她入宫就是为了给家人上一层保险。
她不能因为儿女情长而迷失了自己。
“我也要保护好我的孩子，我不能让他生活在那么危险的环境之下。我必须降低后宫、前朝对他的敌意。”
“尺素”
展尺素从床上坐起来，对着昭康宫的方向遥遥一拜。
“陛下，抱歉了。”
所有的情话和誓言，她要毁诺了。
无论这个孩子是男是女。
尺素的心里，日后，没有您了。
展尺素手上没有剑，可那份决心胜过所有吹毛断发的神兵利器。
挥剑斩情丝，情已远，心已寂。
黄北柠这一刻才深刻的感觉到了。
展家的家风，和品性。
“突然好安心，大周江山，有你们护着。”
“这话我爱听，所以我的军师姐姐，帮我想想，我该怎么合情合理的失宠，却不至于让陛下厌弃我。”
“我必须在生之前搞定这一切，不然就太明显了。”
乔沐筠不知道自己一句正常的客套话。
产生了什么巨大的效果。
事实上哪怕没有她，展尺素，最后估计也会慢慢的选择了这样的道路。
这个孩子来得意外。
她必须有所取舍，什么都要，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为了安全，为了家人。
不过，乔沐筠若是知道了。
那必定好好的痛饮一夜，庆祝宋昱被甩。
“主子”
春和小小的惊呼打断了正在一边散步一边走神的乔沐筠。
看到旁边岔路上过来的人。
乔沐筠和春和一个想法。
早知道不贪冬日暖阳，好好的坐轿辇得了。
以轿辇的速度，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宣若阁了。
柳晗珂张扬的坐着轿辇浩浩荡荡的过来。
两人即将宽路相逢，当做看不见都不行。
乔沐筠带着春和退后一步。
恭敬行礼，时机只早不晚，动作绝对标准。
“嫔妾见过贵姬娘娘。”
暗自祈祷这个麻烦假装没看见自己，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她面前走过去。
然而，柳晗珂停下了。
她从轿辇上下来了。
还把其他人挥退，自己走了过来。
一幅我有话要说的样子。
乔沐筠没戴护膝，好在大冬天的，她偷偷穿着皮裤。
“妹妹起来吧，想见妹妹一面，可真不容易啊。”
“姐姐身份高贵，自然和妹妹不是一路的。”
“皇后娘娘身份高贵，倒是和妹妹能走到一路去。”
柳晗珂对乔沐筠摆出了“你太让我失望了”的表情。
在柳晗珂看来，乔沐筠完全应该站在皇后的对立面的。
她就应该各种模仿皇后，各种撬皇后的墙角，把皇后气死，那是再好不过了。
可乔沐筠呢，皇后一点小恩小惠就把她收买了。
给你晋个位份，平时赏你点什么。
就颠颠的跟着皇后死心塌地的，废物。
不过柳晗珂还是不太死心的。
若是换个情况，有人不识抬举，没有来投靠她，柳晗珂肯定就一巴掌过去了。
但是她从皇后施恩的举动中，猜测出了另一种可能性。
皇后把人绑在身边，以弹琴为借口，占据了乔沐筠大部分时间。
并且很在意自己有意拉拢乔氏。
柳晗珂觉得自己懂了。
皇后是在维护那张脸。
想想看，那张脸对着后宫其他的女人卑躬屈膝，甚至谄媚讨好
以己度人，柳晗珂觉得皇后一定是在膈应这个。
才把乔沐筠锁在自己身边。
乔氏对其他高位妃嫔的行礼不可避免，但是至少别让乔氏彻底倒在自己这边。
柳晗珂看着丝毫挑不出错来的乔沐筠。
觉得这张脸，如果某一天，乔氏最终背刺皇后，倒向自己
不得不承认，这个感觉，比现在无故找茬欺负一个冒牌货来得畅快。
柳晗珂很努力的把“给我在这里跪着”吞了下去。
把乔沐筠叫起来后。
像是一条美女蛇一样的腻在乔沐筠耳边低语。
“你甘心吗你的人生就这跟着皇后，当个不大不小的妃嫔，最后混成李嫔那样”
“皇上的温柔，皇上的情爱，皇上的心，永远不会给你半分”
柳晗珂听到了耳旁急促的呼吸声，再侧头看着乔沐筠一脸忍耐的表情。
顿时感觉到满意。
感觉到，自己还是捅到了乔沐筠的痛处了。
“好好想想吧。”柳晗珂笑得志得意满。
似乎看到了乔沐筠跪在在即面前，俯首称臣的样子了。
到时候可以让她的装扮再朝着皇后靠一靠。
这样看得更舒服一些。
“娘娘可真有趣，皇上的宠爱，难道你就会分给我吗”
乔沐筠突然间完全没了之前的恭敬和谨慎。
抬头看向柳晗珂，充满了攻击性。
前一秒还柔和懂事低调的百合。
如今却像是个挥舞着鞭子的狠辣玫瑰。
这份转变让柳晗珂都有点猝不及防。
“皇后拉拢我，好歹让我看到了诚意。如今，我是除了展尺素外这一届位份最高的秀女。”
“黄家千金见了我都得行礼。”
“像李嫔又如何，好歹实惠到手了，皇后会老，我还年轻，稳扎稳打没什么不可以。您呢宫里谁不知道娘娘爱陛下如痴如狂，你现在用皇上的恩宠来拉拢我娘娘可是话本看多了还没醒呢”
柳晗珂看着突然攻击性极强的乔沐筠。
一个有脑子的谋划自己的未来，抢夺一切，平时把自己伪装得无害乖巧的妃嫔
哈哈哈哈，她喜欢
她更想要乔沐筠了。
皇后一定不知道，自己拉到身边的人，正在兢兢业业的等着她年华老去呢。
就在这时候，耳畔提问又如同炸雷一样的响了起来。
“说呀，你能给我什么”
“我可以给你一个孩子。”
乔沐筠愣住了看向柳晗珂，疑惑的冒了个问号。
柳晗珂抿了抿嘴，似乎不满意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话。
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好好想想吧不是去母留子。”
乔沐筠目送那抹妖娆的身影离开，自己则是端着后妃标准的仪态，慢慢的走回了宣若阁。
等一到自己的地盘。
乔沐筠就像是泄了气的脾气，软软的趴在桌子上，平稳自己过快的心跳。
“主子，你怎么敢和她吵起来啊。”
主子说话，宫女们自动要避讳一段距离的。
两人的声音都不算响，春和没听清她们说了什么。
但是看主子那架势，就像是吵架。
“你别说了，我还心慌着呢。”
看到柳晗珂那张脸，她就膝盖疼，手疼，胸口疼。
心理阴影太大。
努力聚集起前世憋着的怒火冲了一下，一是因为柳晗珂提到宋昱的恩宠，触到了她的雷点。
一是她实在是想看看柳晗珂到底有什么筹码拉拢她。
自己一个“软包子”，突如其来暴怒，也许柳晗珂能说出点不一样的。
而不是像以往那样，只暗示“有好处”。
但是话是套出来了。
可太莫名其妙了。
她柳晗珂又不是男人，她还能给我一个孩子吗
孩子还能是给的吗
她柳家有什么生子秘方，不会自己用啊。
宋昱就算是再忌惮外戚，现在宫里孩子少成这样，自然还是子嗣重要。
“不会去母留子”
我谢你不杀之恩。
有病。
乔沐筠在内心吐槽了柳晗珂大半天，总算是把过快的心跳给稳了下来。
啧，这么针锋相对的喷一把。
好刺激，好痛快。
上一次发脾气还是湖边打孙氏。
不过那时候关心微禾，没能出气畅快了
接过秋蓝递过来温度正好的热茶。
一口温热的清甜的茶水，润了喉咙，暖了内腑。
仿佛有一口热气，从胸口聚集到了小腹。
太舒坦了。
“主子，您不是去先去请安，再去看展宝林吗怎么回来如此这样”
“可是主子自己也想要个小主子了”
“石蜜”
“这话也不能说吗主子身体康健，自然可能怀孕啊。”
“我倒是希望有”
乔沐筠突然想到了什么。
猛然把手上的茶杯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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