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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泽田纲吉不见了人影, 我坐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正打算把桌子收拾好走人,谁想一扭头, 看到狱寺那碗动都没动过的面碗上被他压了个小巧的正方形小盒子。
我拿起来一看, 发现是他的岚属性匣子, 匣子被他改装过, 在表面上镶了一个金属骷髅。我想起十年后狱寺隼人的车内陈设,心想这人的审美还真是十年如一日,专一得很。
战斗武器用来压泡面碗是吗,真有他的。
拿起匣子上下抛了两下, 金属骷髅遇光折射,刺得我微微眯起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刚离开没多久的狱寺怀里抱了好几本笔记本,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十代目呢”他的声音微滞。
“去训练室了。”我随手将他的武器匣子重新放回了桌子上, 转头笑道, “东西都带来了进来吧。”
狱寺冰绿色的眼瞳微微睁大, 直愣愣地盯着我看了两秒, 才回过神,唰得一下把头扭开。
“算了, 等十代目回来再说吧。”
可那些繁复冗杂的理论知识泽田纲吉又听不懂,他在不在有什么区别, 真是岂有此理。
狱寺用力抿着唇, 抱着手里的那一叠厚厚的笔记本,缓缓走了出去,和来时的意气风发不同,他的脚步沉重,倒像是怀着心事。
“等等”眼看着狱寺就要走出这扇门,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抬高声音喊住了他。
狱寺隼人飞快回头。
我抬手将手里的岚属性匣子扔了过去“你把这个忘了。”
狱寺像是一只反射神经异常机敏的猫咪,他的瞳孔紧缩,甚至忘了自己手里还捧着的那一大叠厚得堪比砖头的笔记,直接伸手就要去接。
咯哒。
匣子表面的金属配件和他手上的银饰相撞,发出脆响。
与此同时,狱寺怀里的笔记也失去的支撑,哗啦啦得全部摔了地上。活页本崩开,雪白的纸张配合上面密密麻麻的墨黑字迹,像是地毯一样铺陈开来。
他急匆匆地低头去捡,手忙脚乱。
我蹲下来,帮忙把飘到附近的那几张捡了起来。才捡了两张,我就被上面数据记录吸引走了视线。
狱寺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反差,他平时脾气暴躁,会给人一种这人没什么耐心的错觉,但实际上他做事情非常严谨而且仔细。怪不得十年后彭格列来往的书函都是由他经手,要做到这一点,光有忠心肯定不够。
我顺着那些挤挤挨挨,分部得密不透风的数字一路往下看,仿佛看到狱寺反复失败又重新尝试的过程。
“这里这个是不是算错了”我看得津津有味,抱着膝盖坐在地上,随口问他。
“嗯。”狱寺闷声回答我。
他走到我身后,看向我手指的那行“是算错了,还好后面实践的时候,身边没人。”
“炸了”
狱寺点头,后面又意识到我看不到,匆匆忙忙地开口“炸了,云雀追了我半个校区。”
我忍不住笑起来,狱寺抿着唇,努力崩直嘴角。然后他终于不再站着了,缓缓在我身边蹲下来,然后从地上那一大堆散开书页中扒拉了两下,翻出一张递给我。
“后面我更正了,你看这个就行。”他用力捏着手里的武器匣,虎口被掐出红印子。
我伸手接过,一目十行地往下看。
狱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偷眼看我的表情“这个瞄准系统已经完成了初步的视觉机械化,理论上的动态命中率能达到99。”
“这么厉害。”我随口夸了一句,“运用到实战当中了吗”
“嗯。”狱寺盘腿坐在我旁边,五指不自然地抓着膝盖。
一路看到末尾,公式的推导却只进行到一半,我顺手将手里的计算草稿翻过来。
看着我的动作,狱寺忽然回忆起了什么,失声喊了一句。
“等等这个不行”
我不明所以,但手比脑子快,我已经看到了这份笔记的背面。
但上面的内容并不是想象中枯燥又艰涩的运算过程,而是一个人的画像。
根据和前面记录运算公式所用的相同笔触可以判断,画这幅画的人和写这篇笔记的人是同一个。
画的角度奇怪,并不是正常的正面或是侧面,而是从斜后方入手。也正是因为这个刁钻的角度,画里的人并没露出全脸,只有一个背影。不过能看出是个女生,长发被扎了个马尾,垂在背后。
但画这幅画的人十分细致,甚至连耳廓上的小痣都还原了。
我还想细看,狱寺却像是被电了一样唰地站起来,一把将那张纸从我手里抽了出去。
他不看我,珍贵的手稿像是废纸一样被他乱糟糟的卷成一团抱在手里。
“我,我先走了。”
他结结巴巴,语不成句。
一直等到跑出很远,狱寺才停下了脚步,以为跑得太急,他的呼吸沉重,血腥味从喉咙口往上蔓延。
其实这幅画没有露脸,除了长发能看出是个女生以外,几乎没有是其他个人特征,说是自己闲暇时无聊走神下的临摹写生也不违和。
除非有人重新模拟那间教室上课时候的场景,在专门坐在最后一排的中间位置,可能才能从相同的视野分别出画像的身份。
没人能看出他画的到底是谁,哪怕是被画的人自己来看,也绝对分辨不出。
那我到底在慌什么她明明看不出来的。
狱寺怔怔的,他盯着窗外看了许久,掌心的汗将那些他曾经精心记录反复计算的公式数据,全部糊成一团团难以辨认的墨渍。
因为我知道我画的是谁,我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于是避嫌也变成装腔作势。
你愤怒,到底是因为十代目被攻击,还是因为看到她和别人姿态亲密
我不知道。
狱寺心想,我可真是个混蛋。
原来我问心有愧,所以才无地自容。
我顺着走廊往前走,远远地就听到五条悟的声音,还有夏油杰偶尔的回应,伴随着各种乒铃乓啷的声音。
刚才不欢而散,我现在也嫌正面撞上太尴尬,于是站在原地踌躇片刻,悄无声息的换了个方向。
结果往前走了没多久,前方再次传来了各种撞击声。我心里疑惑,于是放轻了脚步,凑上前去,却发现原来是正在练习的泽田纲吉。
本来想着不打扰直接离开的,但是我犹豫了一会儿,没忍住心底的好奇,停在原地将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的r级窥镜从系统背包里取了出来。
这个东西我曾经用来观察过云雀,结果被他当场发现,所以给我留下了要慎用的印象。久而久之,窥镜这个道具就一直被我扔在系统仓库里积灰了,毕竟比我弱的没必要去看,比我强的用这个又打草惊蛇。
今天拿出这个鸡肋道具,还是因为对泽田纲吉的实力产生了好奇。
他最开始的战斗力比我还不如,连战5渣都算不上,现在居然还能和五条悟对轰,哪怕对方没有用全力,也算是挺了不起的了。
我看着训练室中央正在挥汗如雨,努力训练的棕发少年,最后还是没有克制住自己的求知欲,将窥镜带了上去。
设想中最糟糕的情况不过就是在观察的时候被对方发现而已,没想到我带上道具,还没看清具体的战斗数值。耳边传来一声脆响,窥镜瞬间炸开。
窥镜在窥探战斗力高于道具阈值的对手时,会被对方察觉,导致窥镜损毁,请谨慎使用
房间中央地泽田纲吉似有所感,朝门口的方向看了过去,却见那里空空荡荡的,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诶是我感觉错了吗”他摸了摸后脑勺,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带着的护身符,红着脸嘿嘿傻笑了两声,就重新投入了训练。
脸颊有些刺痛是被飞溅而出的碎片蹭出来的细小伤口。
伤口太小,小到根本触发不了情人眼自动防御的程度。只浅浅的留了两滴血,就差不多自行愈合了,只留下一道鲜红的痕迹还没来得及褪去。
我闲得无聊,到处瞎逛,因为彭格列自己的基地倒塌了大半。最后还是靠草壁学长做主,开放了一部分云雀前辈的基地,这才勉强算是没有乱起来。
说起来云雀前辈今天都没看到他,也不知道草壁怎么说服他的,真是难以想象。
昨天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前辈好像受了点伤,也不知道严不严重。正在纠结要不要去看他而感到左右为难的时候,我忽然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一个诧异的声音。
“绫香”
是山本武,他肩上扛着把竹刀时雨金时,赤着脚,身上套了一件宽松的黑色武士服。武士服的领口开得很低,露出一小片小麦色的胸膛。
他一见我,就笑着加快了脚步朝我跑了过来。
山本武牙齿雪白,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自然而然的眯起来,显得开朗又毫无阴霾,充满感染力。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一席扑面而来的阳光,光是站在旁边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
比如现在,我就忍不住跟着微笑起来。
“阿武你也要去练剑吗”我好奇地看向了他手里的时雨金时,这是一把变形刀,只有在配合使用“时雨苍燕流”这套剑招的时候,才会变成可以伤人的真刀。
“是啊。”他心情很好,刚想拍拍我的脑袋,忽然轻声“咦”了一声。
“你这是怎么了”
山本收起了笑容,他伸手捧起我的脸,用大拇指的指腹小心碰了碰那个受伤的位置。他的掌心滚烫,指腹带茧,碰到皮肤的时候很痒。
“怎么搞的。”
我配合仰头,含糊道“不小心指甲划到了,别管了,不怎么要紧。”
“这可不行。”山本武凑近了。
又或者说,太近了,近到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细微的吐息。
琥珀色的眼睛像是琉璃,穿着武士袍的少年皱起眉头,像是遇到了一个难以解决的大问题。
他还真是奇怪,明明还有这么多性命攸关的大事挡在面前,偏偏要为这么小一道伤口上心。
山本武是个很神奇的人,我有时候觉得什么谎言都在他面前无处遁形,有时候又觉得他根本就是迟钝,所以才什么都没看出来。
但我现在感觉他好像察觉到我前面又在胡说了。
不过不要紧,认识这么久,山本武早就学会对我的各种胡编乱造视而不见。
他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药瓶塞到我手里,衣襟因此被扯得越发往下,整个胸膛几乎都裸露在了外面。
我忍不住瞟了一眼。
嗯,看得出有好好锻炼。
山本武一无所觉地直起腰,捏了捏自己的后颈,小声和我说“这个药效果很好,也不怎么会留疤,就是上药的时候会有点疼。”
“啊。”我捏着瓶子左看右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怕痛。”
山本武对我的这番话不太乐意“不怕痛又不是你应该忍的理由。”
“记得好好上药。”
我向他道谢,但其实并没有打算真的给自己用那道伤口确实太微不足道,我很快就能自愈,这句可是真心话。
反倒是云雀,我又想起他指尖滴落的血,说不定可以用上。
山本武看我站在原地发呆,随口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呢”
我脱口而出“在想要不要把这个药给云雀前辈。”
山本武面无表情“”
我瞬间回神“”
我这破嘴,不该跑火车的下意识乱说,该说谎的时候在诚实个什么劲儿啊
山本武很快恢复了正常,仗着身高高我一大截,伸手将我的头发揉乱,然后微笑说道“云雀他好像是有受伤,估计他这个性格也不会好好养伤,白兰随时可能出现,你关心一下也是正常的。”
他还真会给我找台阶。
昨天晚上我就已经联合入江以及强尼二,将从六道骸那边得到的情报整合发到每个人的终端上。
不亲口当面说,是因为我在极力避免所有人欢聚一堂的地狱场景。
我胡乱点了点头,捏着药瓶和他道别“那我先走了,记得好好练习。”
山本武笑眯眯的点头,目送我离开。
直到绫香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山本武才收起了笑。
他不动声色地一个人站着,深呼吸三次,最后还是忍无可忍,偷偷锤了一把墙,小声嘀咕了一句。
“气死我了。”
最后还是莫名其妙地站在了云雀前辈的房间门口。
我盯着那扇冷冰冰的门,没有第一时间敲,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有点紧张。
“你找我”
云雀冷淡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这人走路怎么还是没声音,我吓了一跳,飞快转身。
云雀果然站在我身后,他肩上披着黑色的制服外套,我盯着他自然下垂的手臂看了两秒,没看出受伤的痕迹。
他见我没说话,也没多问,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没关。
我谨慎地盯着他的挺拔纤长的背影看了两秒,像是在揣摩国文试卷用来压轴的那道阅读理解题。
然后我跟在后面走进了房间。
云雀抱着手臂在靠窗的沙发上坐下来,声音淡淡“有事”
总觉得云雀有点不对劲,我盯着他平静又沉默的侧脸看了几秒,得出了这个没头没脑的结论。
他好像在闹别扭。
虽然这个词放在云雀身上显得很违和,因为他一向满坦诚的,但我就是觉得他在偷偷不高兴。
啊,真稀奇。
云雀前辈闹别扭原来是这样的吗
我凑过去,挤在他身边坐下了,歪着头看他。一边看还一边晃来晃去,肩膀老是撞到他。
云雀一开始还没表情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两分钟之后,他有点受不了了,侧脸看我“有事就说。”
又不生气了。
我觉得有意思,忍不住想笑,但我感觉要是真的笑出声云雀肯定要被不爽,所以我只是举了举手里的药瓶,借花献佛。
“前辈你是不是受伤了”
云雀扭过头没接话。
那就是受伤了。
我伸手去扒拉他的外套“给我看看,伤哪里了”
头顶传来很轻的叹息,快到仿佛是我的错觉,云雀按住我的手,然后自己把外套脱下来随手扔在沙发椅背上。
他的手臂上缠着纱布,但是看不清到底伤在哪里,伤得重不重。
“一点擦伤。”云雀比我还耐痛,这点伤确实不会被他放在眼里。
“你怎么回事”他看向我。
我茫然,然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云雀在问我眼下的那道被玻璃渣崩出来的小口子。
“这个才是小伤。”
云雀不置可否,伸手拿起那个药瓶看了看,沉吟片刻“山本的”
“诶你知道。”我惊讶。
云雀看我一眼“用过。”
他倒是没说什么,直接打开了瓶盖,我一开始还以为他要给自己上药,结果发现这人根本没有解开绷带的意思。
“我不用。”我往后仰了仰头,婉拒。
云雀看我一眼,像是给我当头淋了一捧雪,我闭上了嘴,小声道“好吧。”
白皙的指尖沾上了一点药膏,云雀垂着眼睛,乌黑的睫毛落在白瓷一样的皮肤上,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副浓淡相宜的工笔画。
我开口问他“前辈前面是不开心吗一直板着脸。”
十年前的云雀可比十年后的情绪外露太多,好久没见他这副样子了,我甚感新奇。
“是。”谁想云雀直接承认,我反而不知道怎么接了。
他倒是从容,甚至顺着这个话头继续问我“那两个人是谁”
我知道他在说谁,但也很难真的说实话,只好回答得模棱两可。
“反正不是敌人。”
云雀左手扶住我的脸颊防止我乱动,另外一只手已经沾着药膏,闪电般迅捷地点在我的伤口处。
“嘶。”我皱眉,山本武真没乱说,确实疼。
云雀看着我的眼睛,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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