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奶盐

小说:杳杳归霁 作者:茶暖不思
    在他压低身子凑近时,木质清香和古巴雪茄的淡淡烟味,瞬间盈满苏稚杳的鼻息。

    男人自身的魄力和山一样倾倒过来,苏稚杳的心情顿时在冷静和急促之间反复横跳。

    当时,苏稚杳最先反应的是。

    这人又在使坏给她下套了。

    什么给她两个选择,肯定还是他的阴谋诡计,就等着她自投罗网。

    苏稚杳想着这回不能再上当,摒弃杂念,定定回视他眼睛,柔柔一莞尔“要你。”

    她笑起来总是像一杯酒,散发着醉人的气息,在人眼前晃晃荡荡,风情万种藏不住,偏偏那眼神又纯良得不成样子。

    好像世间最难得可贵的机会摆在面前,都不及和他吃饭重要。

    四目相视,在无人知晓的瞬间,贺司屿微微屏了下呼吸。

    但他已经是阅过千帆的人,这种假话太容易识破,没必要没当真,他只是多凝视了她一会儿,轻哂,缓缓直起身,双手抄进裤袋。

    “苏小姐可以回去了。”

    “那我们约哪天一起吃饭”苏稚杳直接和他约时间。

    她歪仰着脸,望着他笑“明天好吗”

    贺司屿神情淡然“没空。”

    苏稚杳嘴角沉了沉,但她很聪明,一点就通,深刻铭记他那句“筹码藏深些,别太实诚”,于是没追着要答案,否则显得她多在意,太殷勤就注定被动。

    往原木桌扫一眼,那儿有支钢笔,但没多余的纸,她想也不想地松开头上的丝巾解下,长发柔顺散开,呈微卷的弧度披散在她肩背。

    她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是好看的。

    或许凌乱的样子在男人眼里会更心动。

    苏稚杳拿过钢笔,弯着腰俯身到桌面,在丝巾上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再叠起丝巾,面向他。

    她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他西装外套胸前的口袋,将丝巾齐整地塞进去后,用掌心轻轻抚平,隐约感触到他胸肌的结实。

    明明是很暧昧的动作,可她抬起脸时,眼底半分冒犯都没有,那双桃花眸清明似水晶,扬起纯净的笑,轻声对他说“那等你有空,记得打我电话。”

    贺司屿垂下眼,先是瞧了眼自己身前口袋露出的那一小截杏白色丝巾,目光再掠到女孩子笑盈盈的脸上。

    有几缕不听话的头发,稍显凌乱地弯曲在她颊侧,不自知的风情中带出美感。

    贺司屿静静看着她,不欲其乱。

    苏稚杳却没和他长久对视,触一眼便错开,笑意不减地哒哒哒小跑向楼梯,人一拐,消失在半面玻璃隔墙后。

    以为她走了,贺司屿低头正要抽出那条丝巾,忽地又见她手指攀到墙边,探出脑袋。

    “你会给我打电话吧”苏稚杳躲在墙后,堪堪露出一双半信半疑的眼睛“可别忘了”

    贺司屿没想占一个小姑娘的便宜,既然要走了她的钻石,该有的补偿也没打算赖。

    只是她要的补偿特别,不要钱,不要人情,偏要他请吃饭。

    贺司屿惫懒地瞅了她一眼,手落回裤袋,回身踱步向座椅,淡淡敷衍一句“尽量。”

    苏稚杳笑了,心满意足离开。

    之后几日,苏稚杳都没接到贺司屿的电话。

    倒是童茉冤大头一亿拍下鸽血红宝石项链,和她为粉钻开罪贺司屿还专程被带去道歉这两件事,在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

    那些天,名媛群里清一色的安慰。

    杳杳没事吧贺司屿有没有为难你

    那晚你突然和他抢粉钻,可吓坏我们了,你是不知道,贺司屿这人空有一副好皮相,骨子里很阴暗的

    是啊,他连生父都能阴他父亲原本有个胞弟,二十年前火灾意外死亡,现在好了,他父亲也进去了,贺家父辈就剩个没威胁的贺荣了,瞧这夺权的手段,一般人真做不出来

    我还听说他亲弟弟就是因为他从小废了条腿,得坐一辈子轮椅呢,不晓得真假,总之我们还是离远了好

    不知有无夸大其词,关于贺司屿的谣言,她们聊得逐渐离谱。

    苏稚杳看着这一片片虚假的关心,毫不怀疑假如她真和贺司屿结仇,她们会立刻和她划清界限,独善其身。

    她先回复说没事,都解决了,然后旁若无事般揶揄地回姐姐们都这么怕他吗,上回你们还说想被他压在身下呢

    哎呀,有句话说得好,不怕反派坏,就怕反派长得帅,一米八八身材有型的男人,搁谁不想试试

    美得你,梦里想去吧

    哈哈哈哈哈

    大小姐们开始笑闹不停。

    有知情者说起童茉你们听说没有,那晚童茉回去后被她爸停卡了,那块鸽血红宝石市价一千五百万顶天,她叫了一亿,真够缺心眼儿的,去年童氏高层大换血,融资本来就很艰难了,她这不是妥妥的坑爹吗

    活该呗,她非要抢杳杳喜欢的东西

    谁让小程总眼里只有我们杳杳,这下得了,感情没得到,脸也丢光了,她现在就是个笑话

    得知这些,苏稚杳不是没有动容。

    她并非贺司屿,做不到完全心安理得地使坏,看到童茉的下场时也会思考,是不是自己过分了。

    但事已至此,也没办法,难道要她再花一亿把红宝石买过来吗那太傻了,她只是良心未泯,又不是大冤种。

    苏稚杳没再管这事儿。

    她的心思都投到手机上去了,在琴房练琴都不怎么专心,时不时就要看一看手机,反复确认没有静音。

    小茸盘腿在地毯坐着,看她连续几天无数次拿起手机又放下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杳杳在等谁的电话吗”

    苏稚杳惊奇“这么明显吗”

    “”小茸想说她是近视,不是瞎。

    怀疑是信号太弱,苏稚杳颓颓丧丧地举高手机“说好有空就给我打电话的,都一礼拜了,他怎么还不找我”

    小茸没见她如此期待过谁的电话,被勾起强烈的好奇心“杳杳等的是谁呀”

    苏稚杳张了张嘴,无从解释起。

    总不能直接告诉她,自己真的不知死活地去勾搭贺司屿了吧

    苏稚杳抿抿唇,啪得一下,把手机反盖到钢琴上,恼声嘀咕“一个老坏蛋。”

    小茸满脸问号,但见她坐回身去翻五线谱,准备要接着练琴了,就没多问。

    耳边琴声音音细韵,小茸享受地听着,一边感叹她们家杳杳小小年纪琴技就达到这般水准,简直是小天才,一边继续刷自己的微博。

    几分钟没看,热搜上赫然出现了眼熟的名字。

    贺司屿苏稚杳不合

    位居榜首,词条后跟着一个“爆”。

    小茸瞪大眼睛,当是那晚拍卖会的事在网上发酵了,连忙点进去看,没想到是圣诞节那天电视台专访的节目播出带来的热度。

    扒圈大鹅贺司屿苏稚杳不合京市卫视两大顶梁柱访谈节目安岚说财经简史收视创双高,当期受邀嘉宾分别是苏氏集团千金苏稚杳,和国内顶尖财团控权人贺司屿,节目播出后观众纷纷表示两人不合拍,互相排斥,看不顺眼,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大家都看过节目了吗狗头

    营销号引战的意图藏不住,小茸戴上耳机,播放这条微博下剪辑过的节目片段。

    视频里,苏稚杳一身香槟粉缎面连衣裙,荡漾着感染人心的笑容,温温甜甜的声音响起“当然是喜欢阳光暖心的大哥哥了,最好是和姐姐你一样温柔体贴的不会有人喜欢冷冰冰又爱摆臭脸的吧”

    下一段视频切到财经简史的访谈画面,也是接近采访尾声,都掌握了流量密码,男主持人简佑随意而大方地问到感情问题。

    灰皮沙发上,贺司屿搭腿靠着,西服熨帖,皮鞋锃亮,面无表情地淡淡道“没兴趣,目前也没有成家打算。”

    两段视频的背景落地窗后,是同一片霓虹弥散、雪絮洋洒的城市夜景。

    视频下的评论非常热闹。

    我去,小貂蝉和贺老大,京台的经费在燃烧

    救命她好像知道自己很美

    杳妹笑起来美哭我妹妹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粉色的好不好

    贺老板借我点钱,我欠钞d

    楼上的上去丢人吧你

    这不就是现实版小公主与黑老大吗一个笑得我合不拢嘴,一个帅得我合不拢腿呜呜呜可是我的c怎么刚磕就be了

    一刷新,有条评论坐火箭似的分分钟被顶上热评你们疯了吧两人都不是对方的菜而且居然还有人不知道贺老板是不近女色的事业疯批吗这对千万别磕,他俩不合是真的,szy前段时间还在拍卖会得罪过hsy,现在井水不犯河水就不错了,小道消息,来源可靠

    此条下不少回复情绪激昂,撕心裂肺地表达他们突然被be美学伤到的痛。

    当然其中不乏关于苏稚杳的恶评。

    顶,终于看到家人了

    还当之无愧的钢琴公主呢,除了漂亮,她有什么成就吗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钢琴业余玩玩就算了,论专业大可不必,都签程娱传媒了,不如直接混娱乐圈,有程大公子在还愁没资源吗

    节目唯一请过的花瓶,心疼安岚,采访资本公主一定很憋屈,只能昧着良心夸

    医美优秀作品微笑

    装什么清纯玉女,谁不知道她在京圈被男人众星捧月围着转,私下玩得很野吧,这下好了,得罪了港区这位,要完犊子喽

    小茸看得窝气,深深皱起眉。

    她家杳杳前途无量,未来一定是最优秀年轻的钢琴演奏家,而且天生丽质。

    经验告诉她,这些虚假恶评包括这个词条,肯定都是那个叫童茉的恶毒女人,又买水军黑杳杳,毕竟那晚她刚被杳杳摆过一道。

    小茸手指噼里啪啦按着手机回怼,满腔怒火燃烧,细胞都在用力,最后因骂人词汇量匮乏,只艰难挤出一句有没有姐妹要拼夕夕水果群啊

    结果抢占了热评第一。

    小茸正挠头不知所措,一刷新,发现那天负责采访苏稚杳的安岚老师更新了个人微博。

    安岚与杳杳线下初见,和传闻中一样,落落大方,明美动人,甜而不腻,像灿烂的小太阳,那晚的采访很愉快,爱笑的女孩儿,未来可期

    安岚以尖锐和真性情在主持界名声大作,她向来只转发官方的节目微博,从未特意为嘉宾单独发过,这一举动,非但表示了自己真心喜爱这个小姑娘,还直接打了恶评的脸。

    小茸心里爽快得想鼓掌。

    这澄清可比她的拼夕夕水果群高明多了,不愧是安岚老师,人真好。

    小茸在一旁独自演绎了一场丰富的内心戏,苏稚杳完全不知情。

    练完一首李斯特,苏稚杳始终找不对情绪,将近正午有些饿了,她索性起身戴上围巾和贝雷帽,刚想告诉小茸自己想吃国贸的惠灵顿牛排,让她订一下餐厅,一回身,却见小茸低着头看手机,比她弹琴还要入神。

    “杳杳你看”小茸突然抬头,手机猛地伸出去,愤愤不平地说“童茉又买营销黑你了,还造谣你和贺大佬不合呢”

    苏稚杳接过手机滑了两下。

    看到那句“都签程娱传媒了,不如直接混娱乐圈”时,她眸中显现过一丝波澜。

    其他的倒是都见怪不怪。

    她甚至觉得热搜的词条真不错,和贺司屿公认的不合,正好掩人耳目,这样她悄悄接近他,就算被看到,别人也不会轻易起疑。

    如果她的小心思被爸爸他们发现,那目的是要落空的。

    “替我订下午茶给电视台全体工作人员,安岚姐那份午后你亲自去送,不用说感谢的话,表示合作愉快就好。”

    苏稚杳把手机递回给小茸。

    这类人情世故她从小耳闻目濡,懂得如何还情面让双方都舒服。

    半小时后,司机开车到华越国际。

    国贸就在对面,但这时间点是行车高峰,道路拥堵,再调头需要很久,苏稚杳干脆下车,准备走过去。

    忽然,一片雪落到脸颊,凉丝丝的。

    苏稚杳不由愣住,仰起脸,半阴半晴好几日的天空,在这一刻飘起了小雪花。

    有如一种预兆,当她再低回头,男人便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他刚从车上下来,走向华越国际,人群中他永远都很显眼,气质漠冷,身形颀长,压不住西装下的一身反骨。

    苏稚杳眸光一亮。

    “下雪了,杳杳你快到楼下躲躲,我回车上拿伞。”小茸做事雷厉风行,话落就要走。

    苏稚杳果断叫住她“我很饿了,你先过去点餐,雪还小,伞我自己拿。”

    小茸没起疑。

    等小茸走远了,苏稚杳迅速跑回车里拿伞。

    贺司屿一身深灰色商务大衣,版型挺阔,戴着黑皮手套,手机贴在右耳畔,左手垂在身侧,迈着步子往华越大厦的方向走。

    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什么,他眸底有不耐的神色划过,低沉回以粤语“祖父,公司我话事,有分寸,你冇去理。”

    贺司屿听着手机,无可无不可地应着。

    电话里,老人气息浊厚而不虚,话音不乏威慑力和精神气“其他事由你意,我唔理,但你如今坐在这个位子,身边冇女人,久唔成家,唔得身边没女人,迟迟不成家,不行。”

    贺司屿蹙了下眉。

    倏地,迎面而来一个纤细的身影,透明伞面出现他眼前。

    贺司屿始料不及,顿住脚步。

    这把伞升上去,遮过他头顶,重新露出伞后的视线,他凝眸看去。

    伞下,出现一张瓷白俏丽的脸。

    女孩子穿着松石青色呢面大衣,贝雷帽毛绒奶白,弧度浅浅的长发拨在两边。

    天空飘着雪,灰白阴冷,但她仰着脸,和他共撑一把伞,对他笑得煦暖又明媚。

    贺司屿有短瞬的意外,不过两秒就面色如常,平静地同电话里说“日后再讲”,而后把手机递给身后的徐界,看向面前的人。

    他高出太多,苏稚杳握着伞,高高举在彼此之间,见他电话结束了,才出声唤他“贺司屿。”

    “怎么”他并无特别的表情。

    “你最近都抽不出空吗还是故意骗骗我的”苏稚杳不答反问,语气含着无伤大雅的嗔怪,看着他眨也不眨。

    贺司屿没应声。

    倒是徐界见状,主动开口解释“苏小姐误会了,先生前几日回了趟港区,又飞美国,才回来,飞机刚落地。”

    苏稚杳醒悟,怨念一扫而空,眉眼重新染上笑“这样啊,那今晚我们一起吃饭”

    贺司屿静默了会儿,抬手示意徐界先过去,徐界颔首,离开去向大厦。

    他眼风掠回到她的脸,不咸不淡道“千方百计接近我,苏小姐有什么目的不妨直说。”

    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睛似有穿力,一个眼神,就好像把她看了个透彻。

    苏稚杳心怦地一跳,轻咳一声掩饰心虚“我没有,就是”

    他目光垂下,直直盯着她。

    苏稚杳不敢对视,敛着下巴期期艾艾,如果视线能造成伤害,她现在肯定已经千疮百孔了。

    “嗯”

    苏稚杳悄悄咽了下,怕他再进一步逼问,她要露馅,于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思,咬着牙一抬头“就是钟意你,想和你交朋友不可以吗”

    四目交汇,有碎雪吹落在他短发,沾到她眼睫,苏稚杳屏息,几乎能听到自己重重的心跳声。

    感觉下一秒,他就要戳破她的谎言了。

    一时无声。

    寂静良久,贺司屿冷不防扯了下唇,加诸她身上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

    “苏小姐不是喜欢温柔体贴的”

    贺司屿头往下低了些,嗓音缓缓的,随之沉下“找错对象了吧”

    空气又是一刹静止。

    男人灼热的气息混着凛冽冷风中的寒意,一凑近,苏稚杳就清晰地感受到了冷烫交织的危险。

    她应付专访的话,他居然都知道了

    不过也正常,就算他自己不关心,但有关他的资讯徐界肯定都会事无巨细告知。

    苏稚杳努力回想自己那天还说过什么,得出结论,他完全是她所表达的理想型的反面案例。

    她花了几秒钟拼命思考,实在编不出一个像样的理由。

    最后毫无底气地回眸,觑着他,小声“如果我说后面还有一句你信吗”

    贺司屿虚眯了下眸。

    苏稚杳扮乖,弯起眉眼朝他笑,牙齿洁白又整齐“是贺司屿的话,就另当别论”

    不得不承认这姑娘的笑容很有冲击力,每回一笑,都能让人狠不下心,无可诟病。

    再逼她下去倒显得是他小题大做了。

    贺司屿淡嗤一声,直回身去。

    他的压迫一撤,苏稚杳顿时舒了口气。

    信或不信都不重要,他没再追咎就好。

    “你这么忙,这顿饭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今天先请我喝杯咖啡意思意思,不过分吧”苏稚杳眨眨眼。

    她指着国贸方向的咖啡馆,看着很通情达理“很近,你看,就在那儿。”

    贺司屿见识过她的难缠,没直白拒绝“我的钱包在徐特助那里,苏小姐喜欢咖啡,稍后我派人拿些最高品质的巴拿马红标瑰夏,送给你。”

    苏稚杳清澈的眸光流转,一脸心思单纯“可我现在,只想喝那家七十美金的st heena”

    她一肚子的小九九,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能和他见面的借口。

    深着笑意说“我可以先赊给你五百块。”

    贺司屿挑了下眉,目光向下打量着她,顷刻后,他唇角忽地一提“苏小姐,算盘可以不用打得这么响。”

    经历过刚刚的胆战心惊,这会儿苏稚杳没有被说破心思的尴尬,反而坦荡荡地,轻轻笑出一声。

    起风了,晶莹的小雪飘飘洒洒,随风落下来,又有几朵雪霜,附着在他的额发和眉梢。

    苏稚杳隔着皮手套,握住他一只手腕,把他拉近自己,温温柔柔地说“你站过来点儿,都淋到了。”

    女孩子力气绵薄,她施加在他手腕的这股微末的力道,不足以使他动摇。

    但贺司屿还是顺着这个力往前近了她半步。

    就如同当初晚宴时,她温顺由他捏着腕,在他左边的椅子一点点坐下来。

    两人拥挤在小小的女士透明伞下,距离近到这程度,凭空叫人生出点错觉,好像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热意。

    苏稚杳手伸过去,指尖够到他发顶,动作轻轻缓缓,仔细拂去落在他额发的白,手落下时经过眉梢,虚抚一下,带走残留的一片碎雪。

    长发在风中软软地扬起几丝,沾到她脸颊和柔润的嘴唇。

    贺司屿不低头也不闪躲,目光静静垂着,看她一门心思为自己拂去风雪。

    “你老叫苏小姐,多见外啊。”她柔声柔气地说着,收回手,望进他黑眸“我叫苏稚杳。”

    “稚气的稚,杳无音信的杳。”

    苏稚杳嘴角翘起漂亮的笑痕,意兴盎然地歪了下脑袋“你叫一声,我的名字。”

    多年克制,除非是贺司屿自己懒得装,要不然谁都别想通过表情看穿他心思。

    比如此时此刻,他神情始终寡淡,压在喉咙里的嗓音低沉,滚动着颗粒感。

    “这是命令么”

    贺司屿眸色深深,又说“没人敢命令我。”

    他言辞凉薄,但语气并不显狠,苏稚杳哽噎了下,倒也不惧怕。

    只将笑意一点点敛下去,语气哀哀怨怨,明明是在怪他,却又表现得很无辜“就只是叫名字而已,又不是让你娶我,你都这么不愿意吗”

    贺司屿瞥着她,压了下唇。

    苏稚杳低下头去,奶栗色的眼珠滴溜转,再抬眸看他时,眼底又恢复了那股子机灵劲,带着女孩子甜软可人的嗓音,恰如其分地耍起无赖。

    “叫我名字和娶我,你选一个。”

    她赖皮得心安理得。

    那天他就是这样,说是谈判,结果表面给她选择,实际是在给她下套,总而言之,她学坏了也是被他带的。

    贺司屿心情一瞬间变得啼笑皆非,鼻息逸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这到底是谈判还是威胁。

    “贺先生”

    一道耳熟的声音突兀响起。

    不必回头就知道是谁,苏稚杳惊骇之下倒抽了口凉气。

    苏柏手里握着一只白玉雕花的首饰盒,快步上前晏晏道“听说您今天和盛先生约在华越,苏某过来,是想将这对粉钻”

    话还没说完,苏柏余光扫见小姑娘的脸。

    他惊愣“杳杳”

    苏稚杳躲不掉,只能硬着头皮出声“爸爸”

    苏柏看看自己娇怯的女儿,又看看她伞下那个面目硬朗的男人,一时间弄不清情况。

    当她又在惹事,苏柏望向贺司屿,态度诚恳“贺先生,我家姑娘年纪小,不明事理,说话不好听,您别介意。”

    “倒也没有不好听。”贺司屿难得有闲散的心情。

    苏柏瘆得慌,心里捏把冷汗,试探问“她今儿又和您说什么了”

    贺司屿睨了突然收敛的女孩子一眼,黑皮手套下的两指捻住领带的结,慢悠悠扯正。

    “苏小姐说让我娶她。”

    作者有话要说  贺老板老婆欠钞

    下章入v,接下来三天的更新时间为晚24点,不要跑空啦。

    v后前三章评论都有小红包

    预收一眼着迷养成系文案

    五岁那年,许织夏被遗弃在荒废的街巷。

    少年校服外套甩肩,手揣着兜路过,她怯生生扯住他裤腿,泪眼婆娑望着他,鼻音稚嫩。

    “哥哥,我能跟你回家吗”

    愣神片刻,少年嗤笑“哪儿来的小骗子”

    那天起,纪淮周多了个粉雕玉琢的妹妹。

    小姑娘温顺懂事,小尾巴似的走哪跟哪,叫起哥哥也是奶声奶气。

    众人眼看着纪家那不着调的儿子开始每天接送小姑娘上学放学,给她拎书包,排队买棉花糖,犯错舍不得凶,还要抱着哄她不哭。

    小弟们老大迷途知返成妹控

    十三年过去,纪淮周已是蜚声业界的纪先生,而当初捡到的小姑娘也长大,成了舞蹈学院肤白貌美的校花。

    人都是贪心的,总不满于现状。

    就像许织夏怀揣着暗恋的禁忌和背德,不再甘心只是他的妹妹。

    她的告白模棱两可,一段冗长安静后,纪淮周当听不懂,若无其事挑唇笑“我们织夏长大了,都不爱叫哥哥了。”

    会意到他拒绝的暗示,许织夏心灰意冷,远去国外做了三年交换生。

    再重逢,纪淮周目睹她身边的追求者一个接一个,他烦躁地扯松领带,心底莫名郁着一口气。

    不做人后的某天。

    阳台水池满是泡沫,纪淮周叼着烟,亲手在洗一条沾了不知名污秽的白色舞裙。

    女孩子坐在高高的洗衣台上,身上松垮着男人宽大的衬衫,纤细的双腿悬空轻晃。

    “吃我的穿我的,还要跟别人谈恋爱,白疼你这么多年。”某人突然一句秋后算账。

    许织夏面颊潮红未褪,低头咬住牛奶的吸管,嗫嚅“快洗,明天要穿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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