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小说:杳杳归霁 作者:茶暖不思
    苏稚杳被他缠缠绵绵地拥在怀里, 那一股子怨愤瞬间就没了发作的骨气。

    狗男人,坏得要命。

    心里这么腹诽着,但嘴上忸忸怩怩地放软了语调“可以是可以, 但”

    她声音太小,贺司屿为听清低下头。

    “要分开睡。”她音量又轻下去。

    她的脸埋在他心口的位置,小吊带和短裤衣料单薄,隔着衬衫有她暖暖的温度透进来, 身前是酥的, 抱着却是很苗条的手感。

    其实没想做什么,只是抱她睡觉的感觉很好, 软软的, 睡着后窝在他怀里又温顺,看她睡得那么香甜, 他的睡眠质量都莫名好了些。

    过去二十余年, 有多少个日日夜夜, 梦里千回百转着雷雨交加中的剁肉声, 眼前全是断掌残臂, 血肉腥臊。

    冷汗涔涔,喘息急促,整宿整宿地失眠

    但正经恋爱, 还是得要尊重人家女孩子。

    “嗯, 你睡主卧。”

    贺司屿呼出的气息落到她耳廓, 温温热热的,头轻轻压在她颈侧, 一闭上眼,脑中想的都是她那句,以后努力努力, 应该能养得起他。

    他双臂微微收劲,抱得她很紧。

    因他的用力,苏稚杳下巴不得不抵着他肩仰起,这般交颈的亲热姿势,却没有在彼此间烧出情和欲。

    苏稚杳有片刻的有愣神。

    她似乎在他身上,意外地感受到了一种近乎纯粹的依恋。

    那晚,苏稚杳躺在主卧的床上辗转难眠。

    二窈卷着身子窝在她枕边,苏稚杳一只手压在脸下,一只手搭上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撸,听着它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神思却走得老远,远到隔墙的客卧去。

    那天她回答小茸说,恋爱要慢慢谈,是真心话,她不想感情进展得不明不白,所以提出分开睡,他们应该要和寻常情侣那样,牵手拥抱亲吻,再是更深的亲密。

    一下就把事都做尽了,她的心总想打鼓。

    明明独自睡觉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可今晚不知是怎么了,一想到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在客卧,她就睡不着。

    思来想去,苏稚杳突然起身,重新亮灯,抱着二窈,轻手轻脚走出到客卧,悄悄打开一道门缝,把二窈放了进去。

    做完这事她又悄无声息回到主卧的床上。

    准备入睡,床头柜上的手机亮起。

    手机摸到被窝里,光亮映着脸,看到贺司屿的短信尾柜第二层抽屉里有香薰,拿出来放床头

    应该是二窈进了他屋,知道她刚刚去过,猜到她失眠。

    苏稚杳掀被下床,从抽屉里找出他说的香薰,一只高透玻璃瓶,瓶口是乌木,藤条也是乌木的,她听话地取出来放到床头,插上几根浸润的藤条,四周渐渐弥散开湿润清淡的乌木香气,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

    闻着,使人心神静定。

    苏稚杳窝回被子里,眼里挂着笑意回他嗷

    刚想回他晚安,他出其不意的一句话先发了过来我下周回港区

    苏稚杳微顿,没想通他要表达的意思。

    他下一条短信出现眼前要同我一起回么

    转瞬想到他说,他小姑请她去家里坐坐,苏稚杳心倏地激跃了下,生出见家长的紧张感,向他确认是要去你小姑那儿

    贺司屿淡定又随意只是吃个饭,你还不自在就不去

    苏稚杳还在为今晚的乌龙而尴尬,着实想要逃避,但出于自幼的教养,人长辈都邀请了,她再扭捏很不礼貌。

    小女生一羞窘,总是有是非颠倒的本事,她无赖地把错误归咎于他这种事情,你就不能用微信和我聊吗

    贺司屿不解区别是什么

    她没理也要争出三分理短信说这个,怪严肃的,都没有和你聊天的

    所以她才心慌,一定是这样。

    对面没再回复,过去几分钟。

    苏稚杳以为他是睡了,心里头刚嘀咕完他都不说晚安,百无聊赖刷了一会儿朋友圈,准备睡时,留意到微信通讯录有个小红点。

    新的好友申请。

    显示对方通过手机号添加。

    昵称是hsy,头像是小夜灯下,一只撒娇着仰在枕旁的漂亮布偶猫,体白耳灰,毛茸茸奶乎乎。

    苏稚杳一眼认出是二窈,显然是现拍的。

    随后她立马反应到,hsy就是贺司屿名字的拼音缩写。

    苏稚杳通过验证,惊喜又难以置信地问贺司屿

    hsy还严肃么

    他曾经说过自己不用微信,她怎么都加不上,最后索性放弃,现在只是随口一提。

    看着这四个字,苏稚杳经不住笑出声,她好像能想象出他没辙的口吻,忍不住得了便宜卖乖你该不会是刚下载的微信吧

    hsy你说呢

    苏稚杳眼中笑意更浓那你的好友列表,岂不是只有我一个

    hsy毕竟要用微信才有聊天的,只有你一个

    她抿着唇笑,假惺惺地通情达理你不用理我的

    hsy呵

    他不和小女孩儿计较去睡觉

    苏稚杳回过去一张“嗷”的表情包,得逞后心满意足,笑意不减都用微信了,你不和我说声晚安吗

    hsy晚安

    平平无常的两个字,苏稚杳看得窝气,埋怨他不开窍这和用短信的差别在哪里

    hsy那你想如何

    是这年纪的男人都这么不解风情,还是就他这样

    苏稚杳微恼,又不想坦诚直说,字敲出两行又删,颓然且惆怅地回没想,睡了

    她不太高兴地想要关掉手机睡觉前。

    对面发过来一段四秒的语音。

    苏稚杳心动了下,满怀期待地点开。

    “宝贝晚安。”

    他应该也是躺着准备要睡,低音炮轻轻的,声线慵然而散漫,糅着懒懒的鼻息,很是缱绻。

    苏稚杳听得心尖一颤,双颊都烫起来。

    语音停顿两秒,他又口吻纵容地,轻声问她“满意了么”

    满意了。

    满意得不得了。

    苏稚杳愉快地扭动两下,压住偷偷笑开的嘴角,按住说话键,轻轻柔柔地出声“晚、安。”

    想要和他对称。

    睡前,苏稚杳把昵称改成szy,找出相册里二窈的照片,换成头像。

    那个周末,苏稚杳陪贺司屿回了港区。

    周宗彦的妈妈虽然也是贺老爷子的外孙女,但自从那年贺晋出事,她一人相持不下,就回到港区,不再与贺氏亲属往来,因此周宗彦与贺氏旁支几乎没有交情。

    唯一亲近的人,只有贺司屿。

    那天,港区天气明朗。

    去周家别墅的路上,苏稚杳怕自己到时不得体,提前向贺司屿了解到情况。

    周宗彦的妈妈随母姓,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邱意浓,因是私生,她幼时在贺家过得并不如意,总受那群自诩高贵的嫡系的冷眼。

    唯独贺晋从不拿她当外人,甚至在她受欺负时,会替她出面严厉教育其他人,哥哥保护妹妹,邱意浓的童年,是在贺晋的庇护下过来的,所以无论过去几年,她对那些嫡系始终是先生小姐之类生疏的称呼。

    只有对贺晋,她会唤一声二哥。

    她想不到的是,这么好的一个人,会英年早逝,正因与贺晋的兄妹情分,邱意浓对待贺司屿,就和自己的亲儿子一样。

    同样的,比起亲生母亲,贺司屿与邱意浓,相处得更像是母子。

    车子在一栋洋房别墅前停下。

    一下车,扑面而来温馨的生活气息,青绿的草坪修剪得干净,户外茶区摆放规整,别墅外有一间玻璃花房,里面植物开得鲜活,叶片郁郁葱葱地缠上旁边的一架白色钢琴,自动加湿器正在工作,阳光下的空气水雾薄薄。

    苏稚杳东张西望,光是瞧这庭院的风景,她就能预想到,住在这里的人多么热爱生活。

    跟着贺司屿往别墅里走,她轻拽了一下他的袖子。

    贺司屿停步回眸“怎么了”

    苏稚杳仰着脸,眨眼问他“待会儿见到了,我该叫你小姑什么”

    “小姑,或是邱姨。”他说。

    她似乎是在心里默念了两遍,才迟钝地点点头。

    见长辈是正式场合,苏稚杳穿了条浅香芋色的淑女裙,长发用珍珠一字夹单边别在耳后,像邻家小妹妹,幼态纯洁,看着特别乖。

    贺司屿细细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起来,牵起她的手。

    别墅里更温馨,胡桃木色的家具,奶油系与棕咖布局,过道都是柔和的拱形门,房子装修的曲线典雅温暖。

    “阿霁”

    一道温柔澄净的女声含笑传来。

    苏稚杳循声抬头。

    看到一身简约旗袍的女人扶着走下楼,她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气质温婉舒服,脱俗得如云出岫。

    苏稚杳看得走了下神。

    她不由想起周宗彦的脸,他有着朱唇玉面感的俊美,骨相很随他的母亲,笑的时候唇边会出现括弧,把他身上的风流淡化,让人看着亲切没有距离。

    贺司屿打了声招呼,语气依旧是淡的,但明显比平日多出几分敬重。

    邱意浓走到他们面前,目光柔柔瞧向苏稚杳,莞尔道“你就是杳杳”

    苏稚杳回神,转眼扬起笑来,声音不经意随着她变柔“邱姨好。”

    邱意浓笑应一声,纤细的手轻轻搭到苏稚杳的背,没什么力度揽她往沙发处走“快别站着了,坐。”

    她又对着厨房唤道“语桐,煮杯椰乳。”

    “阿霁都和我说了,你乳糖不耐。”邱意浓带着苏稚杳一同在沙发坐下,而后才看向贺司屿“你要喝什么,自己去同语桐讲,我就不管你了。”

    贺司屿可有可无应声,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俯身拿起茶几上的果刀,双腿闲散地敞开着,手肘支膝,慢条斯理削苹果“宗彦不在”

    “还在警署忙呢,今晚上回来吃饭。”邱意浓说“周逸那几个孩子也要来,听说你带回女朋友,都想要见见。”

    贺司屿眉骨轻抬,不置可否。

    “就是宗彦那几个堂兄弟,他们从小玩得好。”邱意浓体贴地同苏稚杳解释。

    苏稚杳笑了笑。

    贺司屿抬了下眼,分神从刀口看她一眼,薄唇掠过很淡一丝笑,倒是难得见她这么文静。

    “杳杳今年多大”邱意浓寻思她瞧着也就十八的模样,按捺不住,话落就去说道某人“这么小的女孩子,怎么就给你骗到手了”

    “骗”他好整以暇。

    苏稚杳发现了贺司屿的目光,他不慌不忙看着她,好像是在等她的说法。

    这词是不大妥,苏稚杳赶紧琢磨措辞,含含糊糊说“邱姨,我二十,到法定结婚年龄了。”

    贺司屿被她清奇的脑回路惹得笑了,朝邱意浓望过去一个眼神。

    您看,她自愿的。

    “别仗着岁数大,欺负人家。”邱意浓数落他接近数落自己的亲儿子。

    到底都是女性,邱意浓还是更向着苏稚杳,提醒贺司屿道“你说是正经恋爱,那家里的事情,还是不能瞒的。”

    贺司屿闲闲地继续削苹果“我和她,没什么不能讲。”

    他自觉回避,将削好的苹果递给苏稚杳“我去书房处理一点工作,自己可以么”

    苏稚杳接过苹果,乖巧地点点头。

    贺司屿上楼,客厅里只有苏稚杳和邱意浓两人坐着。

    邱意浓悄悄观察这个年轻的小姑娘,她背不靠实,坐得规规矩矩,鹅蛋脸轮廓很柔,肌肤白得胜雪,笑容落落大方,整个人像一团棉花,软软的,没有锋锐的棱角。

    一刚一柔的,倒是和他互补上了。

    邱意浓不一味帮贺司屿说话,感情真诚才能长久,她柔声对苏稚杳说“阿霁这人性子冷,权势大的人承受的也多,要和他相处,还是不容易的。”

    苏稚杳思考这话,认同地笑了下“他的脾气是挺捉摸不透的。”

    能被贺司屿带回来的女孩子,那就一定是认真的,他认定的事从不需要别人再操心,邱意浓对他虽是怀着母亲的心情,但更多的是爱护,而非教育。

    她这一面,自然不是要把关,只是怕他薄情寡恩惯了,照顾不到女孩子,所以提醒他,要带人家融入自己的生活圈。

    邱意浓笑吟吟地和她聊了几句,深觉到这女孩子的特别,她的心思敞亮,没太复杂的弯弯绕绕,这圈子里还能有这样璞玉般干净的姑娘,不得不承认,这很难能可贵。

    两人聊热络了,邱意浓再问她“家里的情况,阿霁都有同你讲过吗”

    苏稚杳其实不确定自己有无听全,她知道的事情很碎片化,七零八乱的也能拼凑起来,只是终归不完全。

    但那个黄昏,她听完整了这个故事

    邱意浓敲响书房的门时,贺司屿正双手抄着裤袋,立在落地窗前。

    书房里暗沉无光,橙红色的夕阳拉出长长的影子,在他身上照落一身孑然。

    “我这要去准备晚餐了,你下去陪陪她吧。”邱意浓走过去,在他回过目光时,温声笑道“这姑娘我瞧着喜欢,既然谈了,你可要好好待人家。”

    “我看着是在玩闹么。”他笑了下。

    邱意浓轻轻摇头,叹声说“小姑娘坦诚,与我说了父母的事,唯一疼她的母亲还得了治不好的失忆症,也是个可怜孩子,你瞧她那么爱笑,看着豁达,其实她同你一样,心里的事重着呢。

    贺司屿眼睫轻动,垂下眸。

    “还有就是,”邱意浓手放到他肩上,握了握,轻声说“人家杳杳跟着你,是冒了风险的。”

    贺司屿睫毛半遮敛住了眼底深邃的神情。

    沉默半晌,他低语“我知道。”

    要讲的都讲了,邱意浓笑着,打破四周凝重的氛围“杳杳说在院子里随便走走,你过去陪着吧,稍后周逸那群孩子来了,指不定要多闹。”

    落日下的玻璃花房,笼罩着一层橙红的光晕,走进去,有如身陷一幅油画里。

    苏稚杳细长的手指落到白色钢琴上,慢慢过去,指尖滑过琴盖,周围都是绿茸茸的植物,规律地间布着叫不上名的花。

    钢琴应该许久不曾有人弹过,攀上去不少绿萝的叶片。

    苏稚杳轻轻拨开藤叶,掀开琴盖,听到木制陈旧的一声吱呀。

    柔若无骨的手指力道很轻地抚过琴键。

    不经意间抬眸,撞见了花房门口,他凝望来的目光。

    落日暖橙,余晖的光被玻璃顶割裂,道道残碎在周身。

    两道视线在之间静静注视着。

    苏稚杳开口,眼中融着柔柔的笑意“我说怎么突然凉飕飕,跟被人泼冷水了似的,原来是你在背后盯着我。”

    贺司屿弯唇,忽然笑了。

    慢慢走近她“我这盆冷水,不早被你煮沸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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