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突兀响起的声音将他吓了一跳,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问道“你就是他说的系统么”
系统欢快道“是的,是我, 主人我们终于见面了。”
他被系统的热情逗笑, 对着这么一个无形无质只在他脑海里以声音存在的东西, 适应得很快, 好奇问道“听上去你好像早就知道我的存在难道是他跟你提起过我”
“不曾提过, 但我的确早就知道你的存在。”系统回道。
薛沉景恨不得将他这一面人格灰飞烟灭, 永不出现,绝不可能向旁人提起他。但系统手握着原著剧本,当然什么都知道。
它甚至知道他们小时候尿了床,哥哥掐自己屁股, 掐得眼睛红红地含着一泡泪,假装醒过来的是弟弟。
弟弟只会傻乎乎地瞪着床单,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叫嚷“是哥哥尿的,不是我。”
然而, 还不等别人说话,他就自己先羞愤地哭起来。所以在父母亲的眼里,只有弟弟是个常常尿床又爱哭的娇气包。
“早就知道么。”白石牌坊前的人垂了垂眼睫, 没有往下深想,毕竟脑子里住着这么个东西, 大约他的所有想法都能被人窥见, 他不喜欢。
他从地上站起身, 抬手按揉自己酸涩的眼角,声音温润,含着笑意, 说道“你无须叫我主人,唤我明渊即可。”
系统习惯了被薛沉景呼来喝去,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家宿主这般温柔的声线。
他和薛沉景实在不一样,系统犹记得薛沉景初次听见它的声音时,立即闭上眼睛,在自己身体里掘地三尺地寻找它。
从混乱的心海查探到身体经脉皮肉,差一点连汗毛都一根一根数过去,想要将它找出来弄死。还曾经对它尝试过精神控制。
当然,最后都没能成功。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薛沉景才接受被这么一个没用且麻烦的系统绑定。
和系统对话期间,薛明渊转动眼眸看了一眼四面合围虎视眈眈的妖族,又回头望向面前那一座三间四柱的白石牌坊,目光落在中间两根门柱上的敕令。
“邪煞莫侵,妖魔勿扰。”薛明渊伸手感受了一下这两道敕令上的法力,了悟道,“难怪他进不去。”
他闭上眼睛,心海里面那些翻涌的魔物已经随着薛沉景一起自我封存,如今空荡的心海只剩下一墩誓碑,誓碑上覆盖着一团黑雾,看不清上面的内容。
薛沉景将誓碑的内容掩藏了,并不想被他看见。
玄丹山主站在与牌坊百步远的地方,细长的凤眼里流露出一点疑惑,她红唇微张,分叉的蛇信从嘴里探出来,自空气中来回扫过。
就在刚刚,那个人重新睁开眼睛后,他给人的感觉便变了。连先前对她的那种血脉上的压制力量都消失不见,身上甚至出现了令她憎恨的与姬寒亦相似的气场。
玄丹收回长舌,分叉的舌尖从殷红的唇瓣上扫过,眼角流露出一点危险的神色。她不是一个甘愿受制于他人的妖,她是最冷血无情的蛇,一旦有反噬的机会,当然不可能放过。
在薛明渊伸手触上门柱上敕令时,玄丹山主妖娆的身影一晃,化作一条蜿蜒的白色流光,从废墟当中穿过,顷刻间就已到了那座白石牌坊前。
彼时,薛明渊正手触敕令,听着脑海里的系统对他说“主人,女主已经进去很久了,我们也快点跟进去吧。”
薛明渊颔首应道“好。不过,你可以先跟我说说关于她的事么”
系统对宿主的这一个人格的期待值很高,比起攻略任务停滞不前的薛沉景,显然他更有可能与女主he,它立即应道“当然可以。”
就在这时,身形庞大的蛇妖拔地而起,它浑身坚如盔甲的白鳞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白光掠过薛明渊眼尾,他回头看去,只见得一张獠牙尖锐的血盆大口兜头朝他咬来,那蛇妖鲜红的信子犹如一条呼啸挥来的长鞭,仅仅是舌梢飞溅的涎水,便蚀得地面滋滋作响,腾起道道毒烟。
薛明渊扭转腰身,躲过卷来的蛇信,往后一步,身影退进白石牌坊的门洞里。
门洞上的结界轻轻一荡,没有丝毫阻挡地将他的身形吞没。
蛇妖撞上白石牌坊,再次触发结界剑阵,万道剑光齐射而出。玄丹扭头盘踞在废墟上,翘起长尾与剑雨相搏,好半晌,剑雨才落尽。
盘踞的白蛇消失,尘埃散开后,露出她妖娆身姿。玄丹白裙有几分凌乱,几处见了血,但伤势并不重。
她脸侧的蛇鳞还未完全褪尽,竖直的瞳孔望向那座岿然不动的白石牌坊,难以置信道“他竟然进去了”
那道斥退妖魔邪煞的结界,竟然毫不反抗地接纳了他。他不是魔吗
白石牌坊后,便是姬家隐藏的地宫。这座地宫规模很大,宛如一座宽阔的地下广场,仅是以环绕的圆柱支撑起整个空间。
正中是一座三层高的圜丘天坛,上小下宽,每一层都以汉白玉石栏合围,四面铺设有向上的台阶。
在这座地宫的地面上摆置有数以万计的灯盏,一步一盏,从坛下一直延伸至圆坛顶上,每盏灯中都亮着指尖大小的一簇火苗,火光将这座地宫照得亮堂无比。
半个时辰前,虞意穿过白石牌坊踏入这里时,还被这满地犹如银河星空的灯盏震撼了一番。
但没过多久,她便看出了这些灯盏的古怪之处。这些油灯排布出的形状,分明同薛沉景在本子上补全的安魂阵一模一样。
这座地宫的地面砖石缝隙中,几乎都填塞着植物的根茎,四面的圆柱上也缠绕着植物根须。
不过这些植物似乎也受到某种力量辖制,只在夹缝中延伸自己的根须,并没有损坏任何一块砖石,连一道裂缝也没有。
虞意伸手用指甲掐了掐一根细长的根须,估摸这可能是槐树根茎。
她原以为槐树是吸收了此地灵气,槐花才能发光,现在看来,槐树应该是吸收了地底安魂灯的力量,所以槐花飞落之时,才会受安魂阵牵引,在地面形成了地底法阵的布局。
虞意走到最边缘的灯盏前,手指凭空虚握,抓出自己的青竹剑。剑尖上腾起青焰剑芒,她双手握住剑柄,对着那一盏油灯,用力往下刺去。
剑尖距离灯盏一寸远时,猛然停滞,剑鸣声在这处空旷的地底空间内,阵阵鸣响。
虞意被震得倒退两步,挽剑劈散回荡的剑气,她拧起眉,青竹剑上剑光更盛,再次连劈三剑,剑光呼啸而去,劈向地面灯盏时,还是被灯盏光芒给震开了。
青色剑光被削弱三分,偏折了方向,往右侧滑开。
虞意随着自己的剑光看去,忽见一道身影闪现在剑光所向之处,他举起手中长剑,竖直往下一斩,一剑劈散了虞意残留的剑意。
消散的青焰背后,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虞意起初以为是薛沉景又追着她进来了,但看第二眼时,便分辨出了不同,她疑惑道“你是姬寒亦”
姬寒亦收剑背于身后,他双眼依然灰败,未能恢复视力,但因槐树精舍命替他重续经脉断骨,仙君修为恢复泰半,倒也能依靠修士敏锐的五感来辨认四周之物。
他面对着虞意的方向,拱手一礼,态度不卑不亢道“姑娘,此地乃是我族先辈安息之地,望姑娘手下留情,莫要惊扰故人亡灵。”
仙君气质清冷,端肃雅正,眉眼之间似覆着薄薄冰雪,却又并不盛气凌人,宛如枝上凌雪独放的寒梅,全然没有了薛沉景在这具身躯内时的阴郁妖气。
虞意忍不住多看了姬寒亦几眼,才回道“这一处灵地被妖邪占据,连名字都改为玄丹山,群妖在头顶肆意狂欢,仙君当真觉得你族先辈能在此地安眠吗”
这可真算得上是地地道道的坟头蹦迪了。
姬寒亦眉心微微蹙起,脸上似有痛苦之色一闪而逝,愧疚道“是我辈无能,无法守住家宅,但安魂殿已是最后一处安宁之地,在下亦不能眼睁睁看着姑娘在这里肆意妄为。”
虞意收回青竹剑,试图与他解释,“我并非是肆意妄为,而是为了释放被困于上方的地缚灵,还贵族先辈一个清静。”
“姑娘这话从何而来”姬寒亦见她收剑,便也礼貌地收回自己长剑,对于闯入自家宗祠的这个人态度上并不咄咄逼人。
虞意说道“仙君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有人突然没有缘由地入你身还将你的神魂压制下去。”
“那是魔,是在下心志不够坚定,才会让心魔趁虚而入。”姬寒亦说到最后,眉宇间有几分犹豫之意,似乎也无法被自己的话语说服。
地缚灵深陷在过往当中时,只有再次来到死亡那一刻才会重新清醒过来。
但也清醒不过片刻,又会重新陷入过去,继续下一次轮回,如此反反复复地经历生前所受。
虞意曾经在淮黎身上试验过,给她说清楚后,小鸟妖哭得晕过去,一觉醒来便又全然忘记,就不知仙君会如何了。
她打量着姬寒亦的表情,试着坦言道“仙君应该也察觉了吧,那不是什么心魔。他名为薛沉景,是同我一样不小心落入此间鬼域的人。”
“鬼域”姬寒亦那双灰败的眸略微睁大,这让仙君的表情显得有几分茫然无措。
虞意说道“是的,鬼域。仙君被迫与玄丹成亲,这已经是千年前的旧事了,这之后姜、姚、云三家的人为了救你,领着修士攻上玄丹山,人妖之间爆发一场大战。”
“玄丹山上的妖众,包括仙君你,都已经死去千年。”虞意观察着他的反应,“我进入此地后,一直在探查是什么将众多魂魄束缚于此地不得超脱,最近方查到一点线索,猜测很有可能便是这地宫里的安魂阵。”
姬寒亦转头面向圆坛方向,眉间的皱痕越发深刻。
他并非因为面前女修的三两句话便被说服,而是在他的魂魄被压制期间,他隐约已经察觉到不对。
当在洞房当中,事情第一次脱离原轨时,他的神魂便有动荡,处于清醒与未清醒的边缘,才会陷入迷惘。
虞意现在说的话,如同一道风,吹开了他心中隐约已经能窥见真相的最后一层迷雾。
“地缚灵”姬寒亦轻声呢喃,脸上神情几经变幻,千年的重复受辱让他的神情有一瞬间的狰狞痛苦,但他闭上眼睛,很快就将这些痛苦压制下去,最终释然道,“好,我愿同姑娘一起,破开此地阵法。”
他竟能如此快地勘破迷障,稳住心境,虞意对他钦佩不已。
“这座法阵完整运转,从外很难撼动它分毫,只能上圆坛阵心处看看。”虞意说道。
姬寒亦点头,两人一同朝阵心圆坛走去。有了姬寒亦开道,他们行进得顺利很多,毕竟他属于姬氏血脉,祖坟防谁都可以,但绝不会防范自己后代。
虞意跟在姬寒亦身后登上圆坛,转眸四望。
这圆坛上亦摆放着点燃的灯盏,但在灯盏中心却又摆置有一方精雕细琢的琉璃莲花台,那莲花台莹白如玉,每一片花瓣上都流转着浓厚的灵气,看上去竟是由一大块天然灵石打造而成。
每一座莲花台的花蕊处,都漂浮有一团魂火。光是这圜丘第一层,她目之所及,便能数见有七八座存有魂火的莲花台。
虞意袖中的手指微动,偏头朝姬寒亦看过去,心中生出些许戒备,面上疑惑道“你们先辈为何要将魂火留于此地”
她在竹林秘境的五年,看完了师父留下的所有书籍。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早已不只是小说中那八十来万字了。
她还知道了更多那八十来万字未曾写到的东西。
天道有规,生死有序,人身有三火,魂亦有魂火,魂火是魂魄存在之根本,人身死后魂魄会消散,但魂火不灭,入轮回后重塑三魂七魄,转世投胎。
姬家将自己祖宗的魂火留于莲花台上,四面布置安魂阵,难不成是想让自家祖宗永世不得超生这有悖常理人情。
姬寒亦皱起眉,同样迷惑不解,“我只知宗祠所在,还未曾得到过允许进来这里。”
两人正说着话,脚下忽然一震,这圆坛的地面忽然旋转起来,虞意和姬寒亦身处不同两层,她站在圆坛最底一层,姬寒亦在第二层。
两人被带往相反方向,虞意动作极快地腾空后跃,想要飞离圆坛。
只是这圜丘转动的速度很快,灯盏位置随之变化,所形成的法阵也跟着改变,猛然定格在了一个古怪的法阵图案上。
虞意分明是往后飞身退开,等她落到地上时,却发现自己站在了圜丘的最顶上一层,她的目光很快被身前的一座莲花台吸引去。
这是顶层唯一的一座莲台,法阵的流光从四面汇入这座莲台内。
白石打造的莲台渐渐变得莹白剔透,仿佛活了过来,半含的花瓣中心浮出一朵浅金色的魂火。魂火光芒映在虞意眼中,她定定盯着那团火,如同被魇住了一般,神色逐渐变得温柔,不由自主地抬手捧住莲台。
莲台的花瓣在她的触碰下一瓣瓣合拢,将中心魂火裹住,最终化为一粒鸡蛋黄大小的白丹。虞意握住白丹,抬手往嘴里喂。
就在白丹即将入口时,她的手腕突然被人一把攥住。
一张过分熟悉的面孔映入虞意眼中,他眨了下眼,右眼睑上细小的红痣闪现一瞬,又被叠入双眼皮的褶皱中,眸光清透,看着她说道“不能吞,吞了,你会怀孕。”,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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