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兔死狐悲

    为了安抚一众儿子, 果然没过几天,李嗣源就下旨, 加封李从荣为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太保、同平章事、天雄军节度使, 李从厚为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徒,李从林为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空。同时追封李从审为太保。

    圣旨下达后,各方反应不一,李从荣据说当场就出宫去了, 八成是找安重诲了, 李从厚不清楚, 听说还在皇子府, 林从和王氏却是挺高兴的。

    金紫光禄大夫不是官名,是官阶,唐朝官员许多都是世家子,经过有继承的爵位或者花钱买的散官, 所以一个官员往往有爵位、实官、散官等许多官职, 而复杂的官职就给发俸禄带来很大的麻烦, 所以干脆有专门的官阶,不涉及到官职大人, 只是发俸,例如唐朝将官阶分为十三级,金紫光禄大夫就表示正三品官阶, 发正三品的俸禄。

    至于检校司空,是散官, 太师、太傅、太保、太尉、司徒、司空这是三师三公, 是正一品,而加检校,就是只享正一品待遇, 但没有实职,一般都是皇帝施恩加封,以示尊贵。

    所以林从此次加封,其实就是多了一份正三品的工资和一个正一品的待遇。

    正三品的工资可以当他零花钱,正一品的待遇可以让他见过一品以下不用行礼,而这几乎除了皇帝皇后外他可以横着走。

    因此林从还挺开心的,反正他还是个孩子,真给他实官他也做不了,倒不如给他个零花钱和身份,而且这次他是和李从荣李从厚一起加封了,也变相向大臣表明他后爹是拿他当自己儿子,当皇子的,这可比加封的这点东西更有实际意义。

    所以林从和他娘王氏见好就收,高高兴兴领了圣旨。

    林从这边挺满意的,李从荣这边可就不满意了。

    安府

    李从荣啪得摔了一个茶盏,对安重诲很是愤怒地说“安叔,你说爹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他亲生儿子啊,在他眼中竟然比不得那个螟蛉子么”

    安重诲也有些不满,“陛下宠潞王确实有些过了,他虽然有些战功,可比在你前头封王,确实陛下有点考虑少了。”

    “就是,爹也不想想,大哥去了,我就是长子,他这么一弄,把我往哪里搁,我封同平章事,天雄军节度使,他封潞王,这让外面的大臣怎么看,还不如不封。”

    安重诲也愁得不行,他年轻时就和李嗣源交好,两家又住的近,更是看着李从荣李从厚两个孩子长大的,平时和自己孩子一样,如今看得李嗣源偏心李从珂,他也多次劝李嗣源,只是李嗣源都没听他的。

    “安叔,你说爹不会真有意让从珂当太子吧”

    “这不大可能,你爹还没糊涂到这种程度。”

    “怎么不可能,他自己不就养子么”

    “慎言”安重诲忙捂住李从荣的嘴,“别的抱怨抱怨也就罢了,这话可不能随便说。”

    李从荣不甘地点点头,安重诲放开,李从荣说“如今爹这个态度,我该怎么办”

    安重诲叹了一口气,“陛下虽然疼爱潞王,可也主要是当年潞王是陛下养的第一个孩子,再加上这些年他跟着陛下南征北战,仿佛陛下左右手一般,这情分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但他毕竟不是陛下亲生的,陛下还不至于传位给他,从荣,你该多侍奉在陛下身边,好好孝顺,太子之位终究是你的。”

    李从荣焦虑地挠挠头,“安叔,这些道理我都懂,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爹今年都六十一了,我才十六,潞王却是又封王又掌兵权,万一爹有个三长两短,我若不能成为太子,您说满朝文武到时会拥立潞王,还是会拥立我。”

    安重诲一顿,这确实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李从荣过来抱住安重诲的胳膊,“安叔,我可是您自小看着长大的,如今只有您能帮我,您在枢密院,潞王在藩镇掌着兵权,您看给他”

    安重诲看着李从荣恳切的目光,咬咬牙,“我明白了。”

    半个月后,河中节度使麾下牙将杨彦温突然上奏,举报潞王无诏私自回京,结交大臣。

    紧接着,镇守河中的潞王也上奏,他出城巡查军营时,城中杨彦温突然关闭城门,不让他回城,意图迫他回京。

    两条消息一传到京城,朝堂之上顿时炸锅了。

    书房中

    林从坐在冯道对面,听着冯道百家讲坛似的讲课,不由又开始走神。

    突然,冯道停下,用手扣扣桌子。

    林从一个激灵,忙回过神,“先生。”

    “我刚才讲到哪了”

    林从“”

    看着冯道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林从忙老实说“先生恕罪,学生一时走神,没听清。”

    冯道倒也没生气,反而问“刚才想什么呢,想的那么入神”

    林从看看周围没人,就凑到冯道跟前,“先生,大哥的事你听说了么”

    冯道眼皮都没抬一下,“潞王私离封地的事,第一时间就上报政事堂,我亲自接的劄子,用得着听说么”

    林从吐吐舌头,顿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忙问道“那先生可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宫里宫外议论纷纷,都快十几个版本了,离谱的,都有说大哥造反了。”

    冯道悠然地说“也没多离谱,潞王擅离封地,和造反也没差。”

    “啊这怎么能一样”

    “无旨擅离封地是死罪,造反也是死罪,有差别么”

    林从无奈,“先生,我不是说这个,不是外面有说大哥是被姓杨的陷害,才被关在城外么”

    冯道放下书,双手十指相扣,“你大哥潞王封地在哪”

    “在河中啊”

    “他现在在哪”

    “在河中旁边。”

    “身为藩王,他现在在封地吗”

    “没”

    “藩王无旨擅离封地,我之前教你的大唐律法上怎么说”

    “藩王无旨擅离封地,视同谋反可不是说”

    “潞王是被杨副将关在城外,才无法回去的,你是想说这个吧”

    林从忙点点头。

    “证据呢”

    林从顿时哑然,是啊,这事是李从珂上奏说的,他自己身为当事人,只能算是辩解,不能算是证据。

    “这么大的事,朝廷肯定会查吧”林从犹豫地问。

    冯道点点头,“陛下得知此事事涉潞王,已经第一时间派人去河中,让带杨彦温和潞王回来对峙。”

    林从听了顿时松了一口气,有他爹看着,这下可以放心了。

    冯道看着林从样子,突然说“你觉得这事就可以放心了”

    林从看着冯道,“大哥是爹的儿子,爹难道还会看着让别人诬陷他吗”

    林从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说,他后爹绝对不是电视剧中那些对儿子阴谋算计的那种,他是真疼儿子,甚至有点溺爱的那种。

    之前李从荣跳着脚闹着要封王,他后爹虽然没破坏规矩给李从荣封王,却补偿封了一大堆,尤其同平章事和节度使,一个相当于宰相,一个是封地,虽然李从荣目前看既没有打算进政事堂学习,也丝毫没有去封地的意思,但他后爹是真给了。

    冯道听了却嗤笑一声,“陛下确实有爱子之心,只是有些事,也未必能如陛下所愿。”

    林从眨眨眼,“先生的意思是,这事会查不清,可爹爹已经亲自派人去了啊,难道是”

    “那就要看杨彦温能不能活着到京城了。”

    林从听得心惊,“先生的意思是这次的事背后有人,为了害大哥会灭杨彦温的口,可不对啊,要是杨彦温要是死了,不正说明这事有蹊跷么”

    “你又怎么能证明,不是潞王怕露馅,灭的口。”

    林从听了恍然,“对哦,这姓杨的一死,大哥也就说不清了。不过我还是相信大哥,肯定是姓杨的陷害他。”

    “你相信不相信没用,其实这事,从一开始潞王就败了。”

    林从没想到冯道来这一句,忙问“先生这话怎么说”

    “你刚听到这事时是不是觉得这局做的很粗糙,就一个诬陷。”

    林从点点头。

    “看局不要只看计策,还要看人,这次举报的人是谁”

    “是杨彦温啊”

    “他是什么人”

    “他是我大哥节度使府的牙将。”

    “牙将,私兵也,你大哥的心腹举报他擅离封地,结交大臣,如果属实,你大哥视同造反,百死无生,如果不属实,是诬陷,那也证明你大哥识人不清,而且领兵的大将,居然因为疏忽被属下关在城外进不得城,这样的人,如何能担当大任。

    你还在纠结他是不是被诬陷,是不是有点晚了。”

    林从听得目瞪口呆,只觉得一股冷气从头盖到脚,他之前还觉得这么拙劣的诬陷,一对峙不就露馅了,可谁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深意。

    “那这样说,大哥岂不是”

    “那就看陛下的爱子之心了”

    林从只觉得彻骨寒冷,林从只是有点直,但他不傻,冯道说得这么清楚,他要想不出这背后是谁,目的是什么,他就真傻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爹还登基前,亲亲热热的一家人,转眼之间,就斗的你死我活,还是真要命的那种。

    林从一时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先生,这种事我也要经历么”林从喃喃地说,李从珂是养子,他也是养子,他是真的兔死狐悲了。

    冯道垂下眼,沉默了一下,把书放到一边。

    “既然小郎君今日听不进书上的东西,那臣就讲点别的,就讲讲为皇子,为臣子该守的谨慎一字”,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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