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心则乱, 加上酒精麻痹,魏惜将薛凛带上了楼。
南湾的公寓楼都很小,毕竟是寸土寸金的地方, 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房间里,还是应有尽有的。
魏惜在门口脱掉高跟鞋, 直接光脚踩着地板走了进去。
大楼的保洁人员每天都会来打扫,地板很干净。
魏惜这里没有男士的拖鞋,她站在鞋柜前发了会儿呆, 才有些尴尬地对薛凛说“地板不脏, 你在沙发上坐一下, 我找找。”
她指了指客厅的小沙发, 沙发是乳白色的, 不大, 最多能坐三个人, 但要舒服一点, 还是坐两个人比较合适。
魏惜不是没钱租豪华公寓, 只是这里离南湾所近,管理比较好,而且她常年在工作单位,家里的空间够她一个人用了。
薛凛扶着右臂, 紧蹙着眉头,下唇咬得苍白“好, 麻烦你了。”
他坐在沙发上,微微躬身,将左手肘搭在膝盖上。
只有女孩子的家, 空气中都飘着股淡淡的香气。
应该是挂在晾衣杆上衣服的味道。
魏惜脑袋短路,明明白树膏被她精心收好了,但现在猛地一想,她居然想不起在哪儿了。
她拍了拍脑袋,蹲在电视柜前,拉开一个个抽屉翻找着。
她已经忘记了今天穿的是及膝短裙,也忘记了薛凛就坐在后面的沙发上。
过量的酒精已经无法支撑面面俱到的思考了。
裙子因为下蹲的动作绷紧,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和玲珑的身材,匀称光洁的小腿被挤压着,白嫩的脚踝仿佛一只手就握的过来。
薛凛睫毛一抖,不自然地撇开脸。
他怕他再看下去,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她没在电视柜里找到,于是站起身,推开了卧室门,但电视柜却忘记关上了。
她自顾自进了卧室,又去床头柜里翻找。
薛凛不好看她的卧室,只好把目光落在她刚刚呆过的电视柜前。
电视柜里装的东西其实不多,一个柜子里放着各类常用药品,另一个柜子则存着牛皮袋文件夹,上面用签字笔写着魏惜的名字,里面应该是对她来说很重要的文件,比如入职合同,比如毕业证书。
但在文件袋的里侧,似乎还有什么东西,露出一个边角,借着客厅的灯光,微微泛着亮。
应该是金属边框,包着玻璃,只有这一个角,看不清具体是什么。
但能跟重要文件放在一起,说明这件东西对魏惜来说应该也很重要。
薛凛没来由的心跳加速,本能驱使他站起身,去看看那个东西是什么。
他知道这样很唐突,没有礼貌,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朝电视柜走过去。
魏惜还在卧室里,并没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薛凛单膝跪在地上,伸手,将那个金属边框的东西拿了出来。
它很快在灯光下暴露了真颜。
那是个相框,玻璃夹层明显碎裂过,被玻璃胶粘黏在一起,里面夹的东西已经彻底受潮变形了,哪怕经过及时的烘干处理,也已经没有了曾经艳丽的光泽,而变得枯败发黄。
他应该觉得熟悉,因为这个东西,每一处都是他亲手做的。
他处理的标本,他嵌的边框,他设计的电路。
薛凛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惊讶,酸涩,释怀,繁乱汹涌的情绪在体内横冲直撞,撞得他五脏俱震。
他眼底快速攀上红意,手背青筋绷起,紧紧捏住相框,几乎要把玻璃掐碎。
他现在只想将魏惜用力揉在怀中,努力感受她的存在,将这七年失去的全部时光都索要回来,让她再也不能离开
右臂真的开始颤抖,这次不是装的,或许是疼痛,或许是激动,他克制着体内喧嚣的冲动,拨动了压片相框下的小开关
啪嗒。
柠檬黄的灯泡亮了,灯光照耀着枯黄的落日珊瑚,沿着碎裂的玻璃纹路,一点点漫上来。
薛凛垂下眼,睫毛搭着,漆黑的瞳孔被灯泡映亮,过往的记忆澎湃袭来,将他吞没。
魏惜终于在床头柜最下一层找到了那三瓶白树膏。
她舒了口气,迫不及待抓着药膏出来,都忘了理一理因为翻找而滑下肩头的吊带。
“找到啦”她刚打算给薛凛看手里的白瓶子,却见薛凛半跪在电视柜前,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低着头,下颌绷的很紧。
魏惜反应了一瞬,卡壳的大脑终于快速转动起来,她想起她在电视柜里放了什么。
她脸色一变,快步走过去,气道“谁准你翻我东西的”
薛凛被她一喊,终于抬起头,他眼底泛红,轻轻放下压花相框,沉声问道“为什么还留着”
他记得那晚打的很碎,她能把相框都拼好,说明将所有玻璃都收集起来了。
这是个很麻烦的事,没人会愿意捡起心里认为的垃圾。
魏惜深吸气,皮肤充血,血管鼓胀,她喝了太多酒,根本没有足够清晰的思维诡辩,况且事实摆在眼前,短时间内,她很难找到理由诡辩。
她只能气急败坏道“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薛凛眸色一敛,霍然起身,双臂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抵在雪白的墙壁,急促道“你留着它,说明你心里还有我,是不是”
“你七年都没把它扔了,说明你也没忘了我,对吗”
“你对我,不只是因为当初坐的近,没有别的选择才喜欢,对吗”
薛凛声音很沉,带着些许颤抖,熟悉的磁性沙哑的声音灌入耳中,魏惜不禁气血上涌,心跳加速。
他问的那些问题,她一个都回答不了。
她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但身体却热的焦躁,她只能装腔作势地喊道“不是不是都不是”
七年后再见,她在薛凛面前始终是从容不迫,心平气和的,她戴着最完美的面具,让自己显得成熟优雅,云淡风轻。
好像那些曾经只是年幼时的一个玩笑,谁再放在心上,谁就没有成长。
她以为自己可以一直体面下去,可薛凛看到那个相框,突然打碎了一切,打碎了她全部的从容,让她的情绪彻底暴露在他面前。
两性关系其实也是一种交锋,谁先失控,谁就输了。
她刚苍白无力的吼完,正要赶薛凛出去,薛凛却突然俯身,用力堵住了她的唇。
记忆里熟悉的吻再次袭来,魏惜蓦然睁大眼睛。
不,和记忆里不太一样。
曾经的薛凛是收敛的,克制的,吻人像蜻蜓点水,温柔擦过。
现在的他是强势的,掠夺性的,重重摩擦着她的唇,让唇珠充血,发烫,她呼吸间浓郁的酒气与他身上淡淡的烟味儿混合在一起,于静谧温馨的公寓里炸开。
她现在分不清,他们谁更失控。
“唔”
魏惜仰着脖颈,拧眉,双手推搡着他的肋骨,可却被抵在墙边,吻的更深。
缱绻深沉的吻勾起不知名的,光线逐渐被泛起的泪水阻挡,变得悠长迷离,不知什么时候,她手上推搡的动作停了,明显的抗拒变成食髓知味的回应。
是酒精蛊惑了她,让她碾碎廉耻,自尊,只为原始的渴望臣服。
七年时间,没有恋爱,没有个人生活,与学业科研相伴,她觉得自己快要不会分泌荷尔蒙了。
原来她还是会的,她也会被勾起,也会想要跟异性亲近,也会因为一个吻而毛孔张开,绷紧脚尖。
松弛的肩带又滑下一寸,光洁细腻的肩头彻底露了出来,她的锁骨随呼吸起起伏伏,颈窝里的吊坠给周遭的白皙镀上一层瑰色。
就像是严丝合缝的蚌壳,终于松动地张开一丝缝隙,灯光照拂,四处都是细细密密的温腻。
蔓延的暧昧无孔不入,像无形的丝线将年轻冲动的身体包裹,才一寸寸拉进。
混乱不知所处。
他吻了好久才放开她,她虚软无力地贴在墙上喘息,柔软的发丝沿着肩颈滑下去,没入摇摇欲坠的领口。
魏惜眼底还潮湿着,意识还没从刚才的深吻中恢复,她鬓角挂着汗,藏在他的怀抱里,低声喃喃“你抽烟了。”
声音轻的几乎让人听不见,但周遭实在是太静了,静的只有凌乱的呼吸和喃喃细语。
薛凛眼中浸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比她喝过的所有酒都烈。
“嗯,你不喜欢”
魏惜薄薄的眼睑抖动着,揪紧他外衣的手指缩回来“以前的比较好闻。”
那股单枞乌龙的味道。
“好。”
他的手沿着滑脱的肩带向下。
意识回笼,魏惜突然抓住他,尴尬为难道“我月经。”
薛凛克制地把手收了回来。
迷乱渐消,涌起的热潮和冲动也悄然平复。
魏惜勾起肩带,眨眼看着薛凛“你手臂还疼不疼”
喝酒后就这样,要是一直不睡,便时昏时醒,好像酒精在身体里时而发力时而休养生息。
薛凛手指动了一下,开口“疼。”
魏惜又问“你是来干嘛的”
薛凛无辜道“擦药。”
魏惜“去沙发。”
薛凛现在听话得很,慢慢退开,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她从严密的怀抱里逃开,缓解尴尬似的用手拢了拢头发,左手掌心捏着的小白瓶已经被她焐热了。
薛凛见她拧开,挑眉问了句“新的”
果然是给他买的。
魏惜没有多想,直白回答“当然是新的。”
她撕开包装,小白瓶在左手心托着,她凝眉看了看薛凛的右臂“你把袖子解开。”
薛凛喉结滚了一下,迟疑几秒,才缓慢脱掉外衣,然后单手解开衬衫袖口的纽扣,慢慢挽起袖子。
他坐回沙发。
其实他手臂没那么疼,最多是从机场一路把东西拎过来,微微有些发酸。
但难得见魏惜着急他的模样,他已经不忍结束了。
袖子挽起,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腕,臂弯内侧还能看清浅浅的血管的轮廓。
再往上,是绷紧的小臂肌肉,就在距离手肘一掌远的位置,有一块微凹的,与周遭皮肤不一致的疤痕。
疤痕大概有一元硬币大小,边周很白,中心泛红,看得出来,当初受伤有多么严重。
魏惜盯着那个疤痕,刚刚被强吻的羞恼散去大半,她想象不出他会有多疼多痛苦,被打穿手臂,血流如注,在贫瘠动乱的地带,甚至不确定能否得到及时的救治,会不会感染发炎。
魏惜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斥责“为什么非得救那个向导你是特种兵吗你有枪吗这跟不会游泳还要下水救人有什么区别”
她真的无法理解,在武装冲突现场,流弹横飞的地方,他竟然还有勇气冲出去救人。
更何况,安保明明该是当地政府的责任,是他们没有做好,哪怕不救人,也不需有任何心里负担。
薛凛深深望着她,语气近乎讨好“你说的对,但当时下意识就冲出去了,没想过自己会不会受伤会不会死,就是觉得不能看人死在我面前。”
他没问她为什么知道这么多细节,她能留着那个相框,那她想查什么都顺理成章。
魏惜心里还是有气,但气却没处发泄。
她有时候也会自我怀疑,是不是因为魏铭启给她的阴影,让她太钻牛角尖了。
薛凛就是这样的人,不管面前倒下的是西尧,还是素不相识的肯尼亚向导,他都会救人。
这跟谁在他心中的分量更重或许没有关系,只是事情紧迫程度的差别。
她其实很清楚,一个氛围良好,富足优越的家庭,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很容易将子女教导的正义善良,责任感十足。
因为他们的人生太过坦荡,身边都是诚心相待,没有算计觊觎的朋友,在他们的视界里,人与人之间就该是这样,哪怕被告诫了很多人间现实,也不会轻易消极地揣测别人。
她在魏铭启出轨之前,也是这样的。
天真,单纯,觉得世上都是好人,有无限泛滥的爱可以贡献给社会。
是残酷的变故将她打磨的锋利,固执,戒备,精明。
她诚然没有放弃那些美好的品质,但也做不到完全交付真心了。
她当然喜欢薛凛的责任感,哪怕有时会带来危机,但这仍然是个值得称颂的品质。
她把白树膏挖出来,轻轻擦在他的疤痕上,然后沿着疤痕向外画圈扩散。
“为什么非得接肯尼亚的单,那地方本来就乱,盛棠所根本不缺工作,你完全没必要”
其实他都不应该去,或者可以去那些发达安全点的国家。
薛凛看她圆润的指腹在自己胳膊上一圈圈划过,指甲下细嫩的软肉被压的时白时红。
他很想把这只手捂在怀里。
清冽的药香被揉开,逸散,充斥着鼻翼,薛凛很享受这片刻的时光,好像他从梦里偷来的,美好的不真实。
他轻声解释“风险与收益并存,发达国家已经有太多建筑师,真正的好项目不会交给我这种新人,但非洲不一样,很多人不愿意去,反倒把好机会空出来了,这个项目我仔细考察过,当地政府很重视,他们不仅需要一个博物馆,还需要象征着民族精神的地标,沙漠贫瘠,条件恶劣,人都需要一个支撑,他们了个很好的平台。”
魏惜还是不赞同,手指不由加了些力“你当时才二十四,就这么着急成功”
薛凛浓密的睫毛抖了抖,坦然承认“是,我很着急。”
魏惜抬眼“为什么你什么都不缺。”
薛凛苦笑“因为那时我很怕,我和你说你不会遇到比我更优秀的人,这句不过是在装腔作势,你在南湾大学读书,后来又去了it,身边优秀的人太多了,我怕你喜欢上别人。”
“我有时会想,初恋的影响力到底能有多大,能延续几年,这么久了,你真的不会再喜欢上别人吗说实话我不确定,每次这么想我都会很焦虑。”
“我伤害过你,除了让自己变得更耀眼一点,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至少,我得一直配得上你的成长速度。”
魏惜深吸一口气,眼前又有点模糊。
她掩饰着,扭开脸,胸口是无限蔓延的酸疼。
缓了好久,她将哽咽的冲动压下去,才故作冷静地问道“你这么多年都没谈”
薛凛抢答“当然没有。”
魏惜闭上了唇。
宋泽臣个天杀的。
薛凛又忍不住问“你呢”
其实这些年,他多多少少透过宋泽臣打听过。
但还是想听她亲口说。
魏惜不想说自己也没有。
她不想让薛凛知道,他对她的影响这么大,以至于初恋失败后,她就好像封心锁爱了,对各类凑过来的异性都不感兴趣。
魏惜将药膏扣好塞进他手里,站起身,清了清嗓子“你手臂真的疼吗我怎么觉得你刚才压着我的时候一点都不疼呢”
她学过辩论,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转守为攻才是最好的方式。
薛凛果然入套,轻咳遮掩“其实还是有点疼。”
他摸摸手臂上亮晶晶的药膏,那处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热,虽然不知道管不管用,但还挺舒服的。
魏惜居高临下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愠色“薛凛,我今天喝醉了,所以刚刚那个吻,我是不会负责的。”
别想趁她放松戒备,让她承诺什么,她还没想好。
薛凛抬头看她的故作无情,觉得好笑,饶有兴致道“那我现在是,备胎”
魏惜“”
你可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啊
薛凛轻叹,若有所思点点头,然后慢条斯理道“你不想负责也可以,我上赶着。”
魏惜凶恶的表情有些裂开。,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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