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惜洗完澡, 吹了头发化了淡妆,想了想,还是没有穿很正式的衣服, 只拿了件宽松的浅色针织衫,下面配条牛仔裤,一双白色运动鞋。
然后她把头发一扎,打扮的像个学生。
这样, 应该不会被问到个人问题了。
姜颂辛说“中午吃饭定在秋塘。”
魏惜对阑市很了解, 大大小小的餐厅她也去过不少。
秋塘在阑市不是那种顶级高端的馆子,但环境不错, 隐秘性好, 菜品价格也亲民。
魏惜问“是你选的吗”
姜颂辛“是你孟阿姨选的。”
魏惜莫名对这个孟阿姨有了点好感, 不讲究排场,爱安静,在别人请客时会选择价格适宜的地方。
她猜她妈一定热情的让孟阿姨选位置,毕竟感谢人家的帮助,别人选哪里都是要请的。
但孟阿姨似乎没打算要她妈回馈什么。
应该是个情商很高的人。
全部收拾完已经快十一点了,姜颂辛拎着包,带着魏惜,下楼开车。
魏惜坐在副驾驶,给自己系好安全带。
姜颂辛在跟魏铭启离婚以前,都是司机接送的,离婚后卖了豪车,又转乘公共交通。
现在生活好起来了, 她自己也学了驾照,开起车来已经很熟练了。
魏惜偷偷观察着,发现她妈和以前气场完全不同了。
以前是柔弱的甚至有点憋屈的贤妻良母, 现在是养活一个团队的eader了。
姜颂辛还嘱咐“一会儿见了你孟阿姨,记得有礼貌一点。”
魏惜敷衍地点点头“知道啦,不过我主要负责吃,还是你们俩聊,我对你们那些事完全不清楚。”
上大学后,她再也没用过直播软件,她觉得浪费时间门,所以她们聊行业里的事,她根本掺和不进去。
姜颂辛倒吸气“怎么叫不清楚呢,我之前跟你打电话不是说过吗”
她以为,魏惜在说对孟棠之完全不清楚,但她分明早就跟魏惜叨念过。
魏惜赶紧岔开话题“哎哎哎要变灯了”
姜颂辛一踩油门,车趁着变灯之前开了过去。
秋塘离她家五公里,不算远,车开到餐厅门口,被引导找了个位置停车。
姜颂辛看了眼表“还行,今天一点都不堵车。”
所以她们到的很早。
魏惜跟着姜颂辛进去,被指引着走进她们预订的小包间门,包间门里放了不少盆栽植物,风格也是古代的雕栏画栋,挺有格调。
魏惜的屁股刚沾到椅子,姜颂辛就拉了拉她的袖子“孟阿姨快要了。”
魏惜只好站起身来,等着。
姜颂辛已经快乐地迎出去了。
不多时,魏惜听到外面长廊传来愉悦的交谈声。
“总算把你约出来吃饭了,你平时可太忙了。”
“要操心的多,我这不一有时间门就出来了”
“哟,你儿子也来了,不是在京市工作吗,放假了”
“一年也就回来一次,百六十天不着家,没办法。”
“阿姨好,我妈今早才告诉我,抱歉没来得及准备礼物。”
“哎哟,什么礼物啊,这孩子太客气了。”
“应该的,第一次见您。”
“让他下次补上,主要咱们约的临时,他也是昨晚上才回来,飞机落地我才知道。”
“哎有出息的孩子都这样,我女儿也常年在外,想见都见不到。”
“你女儿确实优秀。”
谈话声越来越近,魏惜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坏了坏了。
这孟阿姨好像还带儿子来了,这也太尴尬了。
她根本不认识的人,还要挤在一桌吃饭,这场面,怎么这么像相亲呢
她头皮发麻,一度怀疑是不是她妈诓了她,今天本来就是个相亲局。
可转念一想,她妈不至于,在阑市相亲算怎么回事儿啊,她以后也不会在阑市生活了。
估计就是她刚好赶回来,对方儿子也刚好赶回来,两位老姐妹又恰好约饭,但都舍不得孩子,就都带到一起了。
魏惜深吸气,告诉自己要淡定,说不定对方儿子此刻也在头皮发麻中,恨不得早点逃离这个饭局。
包间门门锁被轻轻拧开了。
服务生引着她们进来。
先进来的是姜颂辛,紧跟着是孟棠之。
魏惜早就不记得孟棠之长什么样了,只是隐隐觉得面前的人身材高瘦,职业装扮,非常有气场,还有点眼熟。
她露出一丝场面微笑,乖巧道“阿姨好”
最后那个好字只发了半个音,她就看到了最后跟进来的薛凛。
魏惜的微笑凝固在脸上,呆呆地望着薛凛。
她实在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怎么她妈的朋友带儿子来了,那个儿子是前晚陪她听音乐会,昨天送她去机场的人。
薛凛一摊手,为难又无辜地回看她,说了一句“我发誓今早才知道。”
魏惜嘴唇紧抿起来,手捏住椅背上端。
孟棠之朝魏惜一笑,气场顿时变得柔和起来“魏惜吧,也是很多年没见了,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魏惜只好揪着椅套,勉强笑了笑,像个没见过世面羞涩内敛的小女孩。
她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孟棠之,但她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比如这个孟阿姨为什么有那么大的能量,给她妈介绍资源,还能推荐她妈去协会做副会长。
直播平台上的教育播主,谁要是能搭上孟棠之这条线,那可真是天赐良机,一本万利。
但,她妈是怎么搭上孟棠之的
孟棠之看起来根本不是认识个朋友就上赶着帮忙的性格。
孟棠之“坐吧,别拘束,你要是拘束,他也该拘束了。”
孟棠之指了指薛凛。
薛凛深深看了他妈一眼,然后主动走过去,帮魏惜拉开椅子“坐吧,就是吃个饭。”
魏惜瞥向薛凛,又嗅到他身上的单枞香,目光交汇之间门,她看到薛凛眼中疲倦的血丝褪去了。
他昨晚应该休息的很好,所以和她一样,没能知道两位家长的约饭。
不过薛凛嗓音还是有点哑,夹杂着鼻音,他的感冒没有好,怪不得在外面,魏惜没能听出他的声音。
魏惜不想让她妈知道她和薛凛的那些爱恨情仇,只好保持着冷静,缓缓坐了下去。
薛凛坐在了她身边。
但姜颂辛看着,还是觉出了些古怪。
不管怎么说,薛凛都太绅士了,不仅刚见面就道歉说没买礼物,现在进了包间门,又直接给魏惜拉椅子。
虽然两人是高中同学吧,可同学也没有这么照顾的。
孟棠之的目光在薛凛和魏惜身上一扫而过,仿佛看穿了两人的遮掩和刻意矜持,她拉着姜颂辛坐在对面,热络问道“点菜了吗,咱们点菜吧。”
姜颂辛思绪被打断,立刻忘了那点古怪,赶忙笑回道“没点呢,这不是等你来嘛。”
孟棠之抬手叫服务员“帮我拿两份菜单进来。”
服务员赶紧跑去前台拿另一份。
姜颂辛还小声说“也不用两份,我们没有忌口,什么都能吃,看你的来。”
孟棠之笑而不语。
很快,第二份菜单拿过来,孟棠之没翻,直接递给了魏惜。
“魏惜啊,你看看有什么爱吃的,尽管点,你也好多年没吃阑市本地菜了吧,你妈说你回来了,我就想你可能怀念以前的味道。”
魏惜睁大眼睛,有些迟疑地接过了菜单。
她深刻感觉到了孟棠之的厉害,简直是不动声色,面面俱到。
因为她好不容易回来,所以才选了这家餐厅,只为让她尝尝家乡菜。
怪不得孟棠之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教育局长,后来更是走到了省里,这和她敏锐的洞察力,做事的滴水不漏脱不开关系。
魏惜还记得高中时代,学校那一系列配合教育局完成的整改方案,从那些方案可以看出,下命令的人是个雷厉风行,果敢凌厉的性格。
现在,孟棠之却收敛起所有锋芒,像个温柔慈爱的长辈,无微不至地关切她的需求。
她诚惶诚恐,又隐约明白了什么。
她不觉得自己在自作多情,毕竟成年人的结交,往往都伴随着价值互换。
可她妈能给孟棠之什么呢
如果没有薛凛,孟棠之绝对不会这么讨好
魏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孟棠之那种身份,不至于讨好一个小姑娘,但给她妈介绍的资源以及副会长的职位,确确实实是希望魏惜开心的。
阑市本地菜除了海鲜,就是各种辣炒。
魏惜对辣是没有排斥的,姜颂辛更是无辣不欢,连喝豆腐脑都要多加辣酱。
但薛凛是不爱吃辣的。
选这家餐厅,至少没办法顾及薛凛了。
薛凛却仿佛对此毫不在意,他正站起身,拿着泡枸杞和红枣的水壶,给四个杯子倒水。
倒完水,再客气又得体的送到姜颂辛,孟棠之和魏惜面前,最后那杯,才自己拿着。
倒完水,他才坐下来,轻轻解开袖口的扣子,放松一下。
他也是着急赶飞机,没时间门回家收拾衣服,阑市的家里基本都是他学生时代的衣服,那些张扬的,充满设计感的,透着昂贵和独树一帜的奢牌。
根本不适合现在的他。
姜颂辛点点头,忍不住夸薛凛“哎呀,两个孩子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薛凛真是一表人才,还这么懂事稳重。”
薛凛长得相当不错,而且这种不错是显而易见的,从几岁儿童到年长阿姨都能感觉到。
姜颂辛觉得薛凛挺顺眼,她多少也有点颜控,不然当初也不会看上魏铭启那个凤凰男。
孟棠之和姜颂辛一起翻着菜单,闻言轻描淡写道“魏惜不也是,像你一样漂亮,还一直这么优秀。”
魏惜在对面,听着她们频频夸奖她和薛凛,简直如坐针毡。
她相信孟棠之一定知道她和薛凛那些事,整个包间门里,只有她妈不知道。
魏惜心里很乱,她和薛凛现在的关系很微妙,而且也很难解释,在她妈面前,她甚至不知道该表现的与薛凛熟还是不熟。
可当着孟棠之的面,如果表现的只像单纯的高中同学,又太掩耳盗铃了。
手机震了一下,魏惜低头。
薛凛你别紧张,按你舒服的方式来。
魏惜轻吸一口气,低下头,也开始发消息。
魏惜你妈是不是知道我们的事知道多少
薛凛抬眸,瞥了一眼孟棠之,轻叹一声,才回魏惜。
薛凛这几个月的不知道。
魏惜将手机搭在膝盖上,目光停在某个点,陷入沉思。
也就是说,他们高中,大学发生那些事,孟棠之全都知道,包括怎么早恋的,怎么分手的。
虽然魏惜对姜颂辛念叨那些阿姨,姐姐妹妹的事不上心,但她确定,她和薛凛再遇之前,姜颂辛就和孟棠之熟络起来了。
魏惜今天的聚餐你真不知道
薛凛真不知道,早上给你发微信的时候都不知道,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会来。
魏惜想想也是。
这几天对薛凛来说,都是突发状况。
她去京市找他是突发,看音乐会到很晚是突发,她选择早上机票回阑市是音乐会上才决定的,薛凛回阑市也是临时计划。
魏惜我妈不知道我们的事,你别说漏了。
薛凛顿了一下才回。
薛凛好吧。
魏惜察觉到了那几秒的停顿,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么要求,薛凛应该觉得挺难过,好像他见不得光似的。
但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孟棠之和姜颂辛一起商量点了四份辣的菜,都是魏惜喜欢吃的。
孟棠之语气和缓“我和颂辛都喜欢吃辣,就点辣的了,魏惜你选好了吗”
魏惜“”
她只好选了一盘清炒荷兰豆。
不然薛凛真就没处下筷子了。
孟棠之冲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菜很快上来,魏惜惜字如金,等两位长辈动筷子后,她就一直低头吃东西。
她不说话,薛凛也就安静的多,只有在被问到的时候才回答两句。
他们真就像很多年没见,熟悉又不太熟悉的高中同学。
姜颂辛和孟棠之聊的很欢,聊工作,聊生活,聊遇到的趣事。
聊了一会儿,姜颂辛突然想到了什么“阿西,你知道孟阿姨的老公,薛叔叔也是南湾大学的教授吗你在学校没遇到过吗”
魏惜正吃一块辣子鸡,听姜颂辛问她,快速咽了,轻飘飘道“南湾大学很大,不是一个专业的话很难碰到。”
她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而且她确实在南湾大学没遇到过薛盛卫。
薛盛卫是荣誉教授,不是每年都会来南湾大学授课的,他主要精力还是在盛棠所那里。
但薛凛却突然停住了筷子,怔怔地念叨了一遍“阿惜”
魏惜咀嚼的动作一停,蹙眉。
薛凛突然低声念她的小名,她有种很特别的感觉,酸酸的,闷闷的,不是很快乐。
就好像更早断裂的联系在被试图连接,但那是她藏得更深的秘密,不希望被再次触碰。
不过倒也不担心,因为薛凛肯定忘得干干净净了。
那毕竟是太小的时候,很乏味的回忆。
姜颂辛一愣,进而解释道“哦,是魏惜的小名,我叫习惯了。”
薛凛想着,还真是巧,不过也正常,她单名是惜,叫阿惜很顺口。
薛凛低声道“很好听的小名。”
姜颂辛失笑,直接说“你小时候也叫过呢,都忘了吧。”
这下薛凛直接手一抖,筷子跌落在桌面上。
他猛地抬起眼,大脑仿佛被卡住的齿轮,只能断断续续跃出一些泛黄的,久远的画面,但画面上的人是模糊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他意识到了很可怕的事,血液戒备的向心脏回缩,手指开始发麻,他哑声问道“我叫过”
姜颂辛笑着摇头,她全然无知,所以还很轻松,冲孟棠之说“我就说他肯定不记得了,幼儿园太小了,那时候他俩才四五岁呢。”
孟棠之端起杯茶,若无其事地喝“男生记事是有点晚。”
这件事是她的盲区,她当然也以为薛凛忘记了,毕竟谁会没事闲的提起幼儿园的事呢。
薛凛这下看向孟棠之,瞳孔缩得很紧,他问道“我和魏惜是幼儿园同学”
孟棠之茶杯一顿,凝眉,也有些莫名“是啊,我们送你俩上学还经常遇到。”
魏惜此刻喉咙里就像塞了一团棉花,堵在那儿,不上不下。
她完全吃不下去东西了,肺腑汹涌的情绪往上拱,她只能深深埋着头,难堪又羞耻地抓着裤子。
掌心都是汗,牛仔裤都被她抓潮湿了。
为什么非得提到幼儿园呢
明明薛凛已经忘了,她也可以装作忘了,他们的交集始于高中就刚刚好,不然,他就会知道,他很小就对她有特别的意义了。
可她又不能怪姜颂辛提,因为姜颂辛完全不了解他们后面发生的事。
在姜颂辛眼里,他们就是幼时很好的小伙伴,又有缘做了高中年同学。
仅此而已。
薛凛懵了“魏惜不是高中才来的阑市”
姜颂辛不知道薛凛为什么非要刨根问底,关键幼儿园的事好像也不是很重要,但她还是解释“因为她爸的工作调动,阿西学前班上了一半就转去蓉市念了,当时你俩不是还留了纪念合照吗。”
孟棠之也不懂薛凛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但她直觉,这件事很重要。
于是孟棠之说的更详细了点“对,你俩当时留了合照,你姜阿姨洗出来两张,一人一张,你的我还夹在你小时候的相册里。”
姜颂辛立刻道“阿西也留着呢,去蓉市那时候非要带着。”
薛凛眼神刺痛,他很快回忆起了那张照片,于是难以置信地问“我幼儿园认识的女孩不是西尧吗”
孟棠之“西尧也是你幼儿园同学啊,不过你和魏惜在一班,西尧在二班,你们做间门操时两个班级是挨着的,西尧就站在你旁边啊。”
薛凛从来,从来不记得什么做间门操站在他旁边的女孩儿。
他只记得和他一个班,皮肤白白的,头发卷卷的,眼睛又大又圆,笑起来很甜,哭起来很惹人怜的阿西。
薛凛声音有些颤抖“她小名,是东西南北的西吗”
姜颂辛有些笑不出来了,她觉得薛凛的情绪很不对,魏惜好像也过于沉默了。
姜颂辛点点头“是啊。”
魏惜豁然起身,咬着牙,掌心全是汗,汗水浸透深深的指甲印。
她把头埋的很低,额前碎发遮住眼睛,克制道“我出去一趟。”
薛凛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但似乎落在了冰窖里,让他遍体生寒,如遭重创。
他来不及解释或掩饰,立刻起身追了出去,慌不择路留下一句“我也出去一趟”,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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