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宜密雪, 有碎玉声。
这声音落入林惊枝耳畔,惊得她一颤,紧攥着衾被的指尖慢慢松开些许, 茫然而空洞视线落在屏风旁放着的琉璃屏画宫灯上。
烛焰摇曳,浮光掠影。
她脑海中有片刻的空白,一时之间分不清现实与梦魇中的虚妄。
直到她指尖被一只修长干燥的手掌心握住, 炙热体温,烫得她沁凉指尖微蜷。
林惊枝抬眼望去,眼底未来得及收敛的冷意, 对上了一双幽深半敛, 瞧不出任何情绪的漆眸。
“孔妈妈说, 方才在园子里,你被外头陌生仆妇冲撞惊到。”
“可还难受”
裴砚抬手, 玉白指尖在落在林惊枝额心瞬间,她哪怕已经极力克制,依旧没忍住微微侧过脸颊,躲了他的触碰。
苍白唇瓣紧紧抿着, 清透桃花眼中不含半丝温度。
林惊枝没说话, 愣神般一瞬不瞬盯着裴砚,妄想从他那张沉金冷玉人间少有的清隽容颜上, 看出点什么。
可惜两人四目相对, 同样含着审视的眸色深浅难辨, 藏得极深。
“少夫人可在”屋外朱妈妈的声音,打断了两人僵持不下的气氛。
片刻后,晴山推门进来,绕过屏风见林惊枝醒着,就上前行礼道。
“大夫人吩咐朱妈妈过来, 请郎君和少夫人去前厅,府中给家主和沈家来的贵客准备了接风宴。”
林惊枝淡淡瞥了裴砚一眼,她指尖拉着衾被往上扯了扯,唇角勾着,瞧不出喜怒。
“沈家来了哪位贵客”林惊枝问。
晴山恭敬道“奴婢听王妈妈说,和家主一同来的是沈太夫人的心尖尖,沈家的大姑娘沈观韵。”
“据说她为了接沈太夫人回汴京,才亲自来了。”
果然是沈观韵来了。
林惊枝忍着心底恨意,眼眸轻阖,轻攥着衾被的葱白指尖忽然用力,衾被直接把她不过巴掌大的小脸遮得严严实实。
她沙哑的嗓音从衾被底下传来“晴山,你让朱妈妈和母亲说声。”
“我方才在园子里被一面容丑陋恐怖仆妇冲撞,受了惊吓,这会子高热未退,晚间的接风宴我就不去了。”
“是。”
等晴山退下后,屋里就只剩林惊枝略有压抑的呼吸声。
因前世失明的原因,导致她在完全的黑暗中不能久待,不过片刻林惊枝就匆忙掀开衾被。
月匈脯起伏,檀口微张,娇嫩双颊妩媚得像是胭脂在她薄薄肌肤上化开,额前碎发被冷汗打湿,几缕青丝沾在面颊上。
朱唇榴齿,风髻雾鬓。
这张脸,是能让人不敢凝视,一笑一颦就能翻云覆雨,颠倒众生的尤物。
掀开的衾被,下一瞬又回落到林惊枝脸上,被沿堪堪擦过她挺翘的鼻尖,只露一双眼睛在外。
“忽冷忽热,莫要再病了。”裴砚清冷嗓音几乎贴着她耳旁响起。
林惊枝愣了一下,抬眸看去。
裴砚就坐在她榻旁不远处,伸手就能碰到的花梨木交椅上。
一身白月色圆襟锦袍,劲瘦有力的腰上,用绛红色革带紧束,宽大袖摆隐约透出他结实漂亮手臂肌肉线条走向。
清雅蕴藉的五官,在幢幢灯影下,不染凡尘。
裴砚寒眸半垂,如银似雪指尖,握了卷书册。
似在看书,又好似在看她。
林惊枝呼吸一滞,正要将眸光收回,裴砚却起身走到榻前,淡淡眸光恍然间有片刻的凌厉,又极快被他掩去。
“夜里早些休息,我今日去外院书房安置。”裴砚忽然说道。
去接父亲,结果接了沈观韵一同回府,沈观韵进府第一日,就要去外院书房安置了
林惊枝脸上表情淡淡,心底却在冷笑,衾被下的指尖收紧,指甲刺进雪白娇嫩掌心。
“夫君既然要去外院安置。”
“不如就把抚仙阁中衣物也一并带去外院书房吧。”
林惊枝唇角勾着,那笑意却不达眼底“这些时日来,妾身想了许久。”
“以夫君在燕北的名誉尊荣,日后是要造福一方百姓的,自然不能耽于内宅中。”
“如今父亲也回家中过年,夫君不如就此搬去外院书房安置,好好读书上进。”
裴砚闻言,漫不经心收了雪白指尖握着的书卷,居高临下打量林惊枝许久,沉黑眸底有暗波翻涌。
下一瞬,裴砚笑了。
“吾妻倒是贤惠。”
“既然如此,我瞧着外院书房和抚仙阁两处,每日来回的确耽误不少时辰。”
“过几日,我就让小厮把外院书房要用的东西,搬回东梢间小书房安置。”
“这样夫人得空时,还能日日督促我努力上进。”
林惊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愣愣望向裴砚,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这个结果
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可若要反驳,一时半会她脑子里竟是一团糨糊,找不出任何冠冕堂皇理由来反驳裴砚。
就这样,含着乱七八糟思绪,林惊枝因喝了退热汤药的缘故,也不知什么时辰迷迷糊糊竟然睡着了。
翌日清晨,她睁眼时才卯时不到。
昼短夜长,放眼望去窗外灰蒙蒙一片。
晴山听得里间动静,推门进去“主子可是醒了”
“嗯。”林惊枝慢慢伸了个懒腰,一夜好眠好,唇瓣终于恢复了些许红润。
晴山和绿云一起伺候林惊枝穿衣洗漱。
用膳时,林惊惊看晴山脸上神言又止,她捏着白瓷汤匙指尖一顿,淡淡道“可是有事要同我禀告”
晴山想了想还是同林惊枝如实道。
“少夫人,昨日郎君是在您睡着后,才离去的。”
“可奴婢见郎君去箱橱里拿了厚厚大氅,衣裤也是利于外出的窄袖,瞧着并不像是去外院书房。”
林惊枝闻言,不由轻轻皱起眉头。
在她记忆中,上一世裴砚也是这样,时常出府行踪不定,数月不闻音讯也是常有的事。
裴砚在做什么,林惊枝无从猜测。
但这一世,林惊枝眼眸闪了闪,只要她有所准备,很多事情总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想到这里,林惊枝抬眸朝晴山道“昨日冲撞到我那个婆子你可还有印象。”
“你想法子,同沈家跟府中主子过来伺候的丫鬟婆子打听一下,那位粗使婆子的底细。”
昨天那个面容恐怖的仆妇,别说是林惊枝了,当时晴山和孔妈妈也是唬了一大跳。
府中伺候主子的都讲究容貌端正,像这般妇人,别说是在极为得宠的大姑娘身旁当粗使婆子,就是在世家大族中当个不露脸的倒夜香的下人,都不见得能成。
也不知沈家那位极得宠爱,金尊玉贵的沈大姑娘是如何想的。
晴山点了点头“是,奴婢记下了。”
林惊枝用过早膳,带晴山和孔妈妈一行人去万福堂给裴太夫人钟氏请安。
她昨日家宴抱病,今日就到得早些。
进去时,除了钟氏外,只有周氏带着二姑娘裴漪怜坐在下首位置。
林惊枝收敛思绪,缓步上前。
“祖母、母亲万安。”
裴太夫人钟氏点了点头“听你母亲说,昨日你被一仆妇冲撞,所以晚间病了”
林惊枝垂眸恭敬答道“是,昨日晚间见得一容貌恐怖的陌生仆妇,吓了一大跳。”
“回去后身体不适有些高热,想着莫要过病气去,就同母亲告了假未参加府中家宴,望祖母赎罪。”
林惊枝去不去家宴,钟氏并未放在心上,令她颇有微词的是裴砚竟然也没去。
钟氏视线略有些沉,冷冷落在林惊枝身上“那怎么昨日砚哥儿也没去,可是你生病耽误了他”
林惊枝没想到钟氏会这般问,愣了一下,想到晴山说裴砚夜里是在她睡着后出府的。
于是抿唇道“夫君昨日晚间出去了,孙媳并不知夫君去了何处。”
得到这个回答,钟氏脸上神色才好看许多,她朝林惊枝摆了摆手说“去你母亲身旁坐着吧,若是身子骨不适,就早些回去。”
“是。”
林惊枝慢慢走到周氏身边坐下。
“嫂嫂可是好些了”裴漪怜坐在周氏身旁,小小声问
林惊枝笑了“我若是生病未愈,就远远走开不在你身旁坐了,免得过病气。”
“漪怜才不怕呢,漪怜就是要粘着嫂嫂。”
裴漪怜清澈眼眸含笑,上前拉着林惊枝的手,却被她指尖寒意惊道“嫂嫂的手怎么这般冷”
“许是外头吹了冷风,过会子变好了。”林惊枝软白指尖微蜷,语调平和道。
周氏抬眼瞥了林惊枝一眼,抿着唇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朱妈妈倒是从后方塞了个精致小巧的手炉到她怀里,林惊枝不明所以。
朱妈妈压低声音“这是夫人吩咐奴婢塞给少夫人的,少夫人收下就是。”
手炉融融暖意,透过她指尖,一点点渗进她身体里。
林惊枝抬眼望向周氏,真心实意道谢“儿媳,谢谢母亲。”
周氏嘴角不自然压了压,淡声道“不用。”
这时,外间有热闹的说话声传来,还有吴氏略带讨好的笑声。
丫鬟打起帘子,走在最前头的是沈家太夫人崔氏,崔氏身旁跟着一位碧玉年华的姑娘。
那姑娘一身青葱色百蝶穿花洋缎窄裉袄配八幅锦缎锣裙,梳着墨般的乌发上簪着累丝穿花戏珠镶白玉步摇,楚楚衣衫,盈盈十五。
那娇俏明媚模样,在这花厅里,除了林惊枝外,无人能及。
“裴家太夫人万安。”她扶着崔氏在主位上坐下后,步履轻盈上前朝钟氏等人请安。
“好孩子,快些坐下。”钟氏满眸都是笑意。
她看着沈观韵问“昨日夜里可睡得安稳,早间吃食可合心意”
“若府中下人哪有伺候怠慢不妥,你尽管提出来。”
“老祖宗说笑了,府中一切都好,倒是观韵的不该,恐怕要在府中打扰老祖宗许久。”沈观韵笑容得体,不卑不亢答道。
钟氏霎时被哄得心花怒放“你这孩子,别说唠叨几日,就算是愿意,老婆子我恨不得你常来家中做客。”
钟氏又拉着沈观韵的手,说了许久的话,才依依不舍放她到沈太夫人身旁坐下。
沈观韵坐下后,眸色仿若是不经意从林惊枝面容上掠过,越发端庄得体,眼瞳深处压着谁都瞧不上的冷傲之色。
倒是沈太夫人崔氏听说林惊枝昨日病了,进花厅第一时间就把视线落在她身上。
这会子,笑着朝林惊枝问“昨日我听说你被下人冲撞,受惊了”
“今日可还好”
林惊枝起身朝沈太夫人崔氏,恭喜行了个万福礼。
“谢沈家老祖宗关心,晚辈今日已经大好了。”
“昨日本不该缺席家中接风宴的,不过昨日冲撞了我的陌生婆子实属有些吓人。”
林惊枝说完,下意识捂着心口,依旧是一副还未从惊吓中缓过神的模样。
“我们府中有这样的下人”吴氏不出所料开口问。
林惊枝脸上晦涩不明笑了一瞬“那婆子面颊上有一道从耳朵划过鼻子几乎把她半张脸划开的伤疤,我也是第一次在府中见到这样的下人,才会受惊夜里有些高热。”
她说完,眼角余光落在了面容有瞬间僵硬的沈观韵脸上。
这张脸,林惊枝前世小产不久时远远隔着屏风见过一次,再后来被关入地牢,她就瞎了。
本以为再次见到沈观韵,她会憎恨、会大惊失色。
可最终,林惊枝不过是笑盈盈站着,平和眼眸深处微起波澜。
那些恨和不甘,早就随着年深日久化进她血肉中,与其大张旗鼓不如和风细雨,总有一日,这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沈家大姑娘,必定出丑,身败名裂。
“观韵姐儿。”
“你把你院里那个看管马厩的粗使婆子春娘,也带河东郡来了”沈太夫人忽然抬眸,朝沈观韵问。
沈观韵咬了咬唇瓣,站起身似无奈叹气“那春娘我的确带来了。”
“她同我说老家就在河东郡某处村落,十多年没回了,想回家中看看。”
“孙女可怜春娘的身世不易就一道带她来了,倒是未曾想到,春娘胡乱走动冲撞了林家姐姐,这事是观韵做得不妥。”
说着沈观韵走到林惊枝身前,朝她欠了欠身“观韵给林家姐姐赔礼道歉,希望姐姐莫要往心里去。”
林惊枝唇角抿着淡笑,她并没有避开,而是理所当然受了沈观韵一礼。
从容不迫点了点头,语调轻轻“观韵姑娘见外了,你是我府上贵客,我自然不会往心里去。”
沈观韵捏着绣帕指尖有瞬间用力,她倒是没想到,这个因攀高枝嫁给裴砚的庶女,竟敢明目张胆受没有避开。
在汴京皇城时,就算是在宫里见了公主嫔妃,她也不必行礼,沈观韵忍着气,眸底压着不耐。
两人站得近,又都身形相似长相明艳,坐在一旁的吴氏她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忽然开口来了句。
“莫说,我瞧着砚哥儿媳妇和沈家大姑娘倒是有些许相像,我记得砚哥儿媳妇的生辰是在冬月初六吧。”
沈太夫人崔氏眼中闪过犹疑,垂了眼帘笑道“这也是巧了,我家观韵姐儿是冬月一日出生的,那算起来,她该叫枝姐儿一声妹妹才对。”
吴氏跟着笑了笑“那还真是有缘分。”
众人在花厅里说了一会子话,等两位老祖宗都乏了,才各自起身离去。
林惊枝回到抚仙阁后,坐在暖阁旁的美人榻上垂眸沉思。
哑婆那张快要被疤痕一分为二的恐怖的面容,一帧又一帧地从她脑海挥之不去。
“春娘”
林惊枝呢喃自语,她觉得这个名字极熟,可又想不起在哪听过。
在豫章侯府时,府中伺候的老人时常说她长得和她生母白氏,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可惜白氏去世得早,她的音容笑貌早就随着时间推移,在林惊枝心底变成了一个模糊倩影。
林惊枝深吸口气起身,推开了支摘窗,有风从外头扑入,带着鹅绒雪屑落在她洁白无瑕的面容上。
“晴山,寻个空置的箱笼给我。”林惊枝忽然开口,朝外头的晴山道。
“是。”
等晴山寻来箱笼,林惊枝打开箱橱,把里头属于裴砚的衣物通通整理进去。
然后就吩咐孔妈妈去外院书房,把裴砚的小厮云暮叫来。
云暮进来后也不敢乱看,垂眸行礼“少夫人,不知少夫人有何事吩咐小的。”
林惊枝指着地上两个箱笼道“这些都是你家主子的衣裳,还有平日用具,你把这些都抬到外院书房。”
“等裴砚回府后。”
“告诉他,好好上进日后就,睡在外院书房。”
“少夫人,小的不敢。”冷汗就从云暮鬓角滑落,他直接朝林惊枝跪了下去。
“云暮求少夫人莫要为难小的,我家主子知晓这箱笼是我抬回去的,主子会打死我的。”
云暮跪在那里,哭得凄惨,那张还带着一丝孩子气的脸上,一滴眼泪也没有。
林惊枝有些气结“那算了。”
云暮一喜“小的这就退下。”
林惊枝冷哼“你抬着,我亲自带人和你一同过去。”
“”云暮。
“少夫人,这不是和打死我没区别么。”云暮又要哭了。
林惊枝不再理他,一边吩咐晴山和孔妈妈跟着,一边朝云暮指了指地上箱笼“你若不愿意,我也可以打死你的。”
书房前负责守门的是护卫苍山。
苍山见云暮带着林惊枝一同过来,先是一愣,赶忙大步上前行礼。
“少夫人。”
林惊枝指了指书房旁,裴砚平日休息的侧间厢房“这我能进去”
“能。”山苍赶忙让开。
云暮恭敬把东西搬了进去,他不敢久留,火速退了出去。
孔妈妈和晴山守在门外,并不敢擅自进去。
林惊枝站在裴砚平日休息的厢房里,抬眸四望,干净整洁的桌案,除多宝阁上放着的满满当当书册外,只有一个箱橱,和一个小小的硬榻。
冬日冷,但里头没烧地龙,根本不像是夜里能睡人的地方。
这是两辈子里,林惊枝第一次踏进外院属于裴砚的领地。
她眼底有震色闪过,抿了抿唇,伸手打开裴砚平日放置衣物的箱橱,却不小心碰掉了里头放着的几本书册。
林惊枝眉心微蹙,俯身捡了起来。
她视线却顿在其中最醒目的一本秀才与世家千金私奔的话本子上。
这不是她当初从裴漪怜那里没收的,最后不慎被裴砚收走书册么
可裴砚好端端的,把它藏在箱橱里作何
林惊枝随手翻了翻,就见其中一本书册里,夹着几张薄如蝉翼,却还画着东西的宣纸。
这一瞬,心底有不好的预感闪过,最后林惊枝视线定格在那几张宣纸上,这不是传说中的春宫秘图么
而且上头的姿势,格外地大胆放肆
其中有一张动作,林惊枝越看越觉得眼熟,像极了前些日她伤了脚踝那次夜里,裴砚迫她做的姿势。
林惊枝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白皙双颊渐渐变成了粉润的红色,某些死去的记忆一股脑地冲了出来。
那日裴砚捡起书册时,好似有问过她。
“你喜欢这种”
当初她是怎么回答的,以为是话本子上的内容,理直气壮应了。
“对,我就是喜欢,夫君若不喜欢,日后别看就是。”
现在想来,裴砚那欲言又止的语调,微凝的视线。
原来是问她,是不是喜欢春宫秘图上的姿势。
林惊枝微僵指尖,捏着手中薄薄宣纸似有千斤重,如果可以,她一定不会选择来裴砚外院的书房。
这会子,终于后知后觉。
那日晚上,裴砚为何要送她佛经静心。,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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