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小说:折姝 作者:鹿时眠
    裴砚似感受不到疼痛。

    他有力双臂, 紧紧揽着林惊枝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肢,高大身体带着凌厉逼人的气势。

    唇间声音又哑又急“枝枝。”

    “你怎知我不愿”

    林惊枝没说话,花一样的唇瓣, 还沾着裴砚唇角渗出的鲜红血珠子。

    吻得久了, 这会子她檀口微张,鼻翼翕动, 气息喘得格外厉害, 连眼角眉梢都含着毫不掩饰的冷色。

    那双波光潋滟的浅浅漆眸, 带着毫不掩饰的恨色,狠狠瞪向裴砚。

    下一瞬。

    林惊枝只觉眼前一暗, 裴砚修长有力掌心覆在她双眸上, 挡着她全部视线。

    “枝枝, 你不要这样看我。”

    裴砚嗓音低沉,似料峭凉风拂过, 涩得厉害。

    廊庑下,风起雨落。

    日头渐西, 春雨越下越大。

    视线被遮挡, 沉于黑暗,林惊枝只觉浑身不受控制僵冷, 垂在宽大袖摆下的指尖微微发颤。

    “枝枝, 不生气。”

    “好不好。”

    裴砚弯腰,把下巴磕在她雪白的肩颈上。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语调发软。

    裴砚心底,不得不承认。

    这时候,他在妥协。

    他见不得林惊枝生气的模样,他宁愿她对自己又咬又踢,也受不住, 她眼中那种压着淡淡恨意的眸光,瞪向自己。

    她每看他一眼,他的心就像被人活生生剜去一块,没有任何缘由,却能令他痛不欲生。

    “裴砚,放开手。”

    林惊枝伸出寒凉冷白指尖,想去扯裴砚覆在她眼睛上的大掌。

    她浑身上下凉得厉害,四肢力气也随着视线被完全遮挡,逐渐流失,眸色空洞洞的。

    “枝枝”

    这瞬间,裴砚浑身一震,瞳孔骤缩。

    他顾不得多想,俯身把突然就软软靠在他怀中的林惊枝打横抱起,转身走进室内。

    “山苍。”裴砚厉声喝道。

    不过片刻,山苍出现,单膝跪在门外“主子,属下在。”

    “立刻去把楼倚山找来。”裴砚闭了闭眼,寒声朝门外吩咐。

    “是,主子。”

    林惊枝浑身无力,也不过是片刻而已。

    在视线恢复正常后,她就已渐渐缓和过来。

    她并不看裴砚,微微避开的视线,落在了暖阁高台几上放着的,一小盆看着有些枯黄的雪松盆景上,这盆雪松,是她特意从河东郡千里迢迢带来汴京的。

    “可是身体不适。”裴砚坐在榻上,林惊枝就被他抱在怀中。

    一俯身,就能触碰到她白皙略有苍白的唇瓣。

    两人离得近,衣袖相缠。

    林惊枝只觉白皙侧颈一阵灼热气息拂过,阵阵冷松香中,夹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你昨日的伤,可包扎过”林惊枝收回落在雪松盆景上的视线,抬眸看着裴砚。

    裴砚箍着她纤腰的指尖蓦地一紧,喉咙滚了滚,即将到嘴边的话,变成了不甚在意的语调。

    “昨日的伤,已经好了。”

    林惊枝抿着唇没说话,她抵在裴砚胸膛的指尖蜷了一瞬。

    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愈发浓郁,方才在廊庑下,有风有雨并不明显,可现下屋中,那血味分明是从他身上散出的。

    他应该是不信任她吧,昨日在马车里,虽是匆匆一瞥,但应该是伤得极重的。

    “夫君,事务繁忙。”

    “还是快些去书房要紧,妾身不过是一时有些眩晕,现下已无事。”

    林惊枝伸手推了推裴砚,语调极淡,透着疏离。

    “还在生气”裴砚指腹,轻轻从林惊枝眼睑下擦过。

    他动作温柔,语调缱绻,嗓音低低压着。

    林惊枝侧过头,避开裴砚指腹,抿唇不语。

    房中气氛有些冷凝,两人都没说话,只是裴砚抱着林惊枝的双臂,暗暗发紧。

    “我让山苍寻了郎中。”

    “等给你瞧过后,我就去书房。”裴砚漆眸微敛,缓声道。

    “好。”林惊枝闻言点了下头,没再拒绝。

    不多时,屋外传来有些凌乱脚步声,伴随着一阵剧烈咳嗽,和嘀嘀咕咕的抱怨声。

    “主子。”

    “楼大人来了。”山苍声音从门外传来。

    裴砚起身,把林惊枝抱到暖阁的黄花梨木椅上坐下,又拿了架子上放着的羊绒厚毯盖在她膝上。

    这才朝外吩咐“让楼倚山进来。”

    房门被人从外朝内推开,楼倚山抱着药箱走进。

    他也没往裴砚那看,抱着沉重药箱也恰好挡住部分视线。

    “我才睡下,一刻钟都不到。”

    “山苍又是拿刀翻墙寻我。”

    “我问山苍,你是不是病得要死了”

    “山苍那张嘴,蹦不出一个字来,非得火急火燎拉我过来。”

    “六哥,你又不是不知我体弱多病,再折腾下去,小命迟早要交代在你这里。”

    裴砚指尖叩了叩桌面,语调透着一丝不耐“别废话。”

    “过来把脉。”

    楼倚山连忙放下药箱,一抬眸却看到端坐在黄花梨木椅上的林惊枝。

    “这这这”

    “这是”楼倚山看着林惊枝,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裴砚长眉微蹙,眼底沉沉“怎么,不会叫人”

    楼倚山赶忙朝林惊枝抱拳行礼道“嫂夫人。”

    这郎中的模样,瞧着并不像是会治病的人,林惊枝微微一愣,不明所以看着裴砚。

    “楼倚山。”

    “占卜算卦的。”

    “有几分医术。”裴砚掌心落在林惊枝消瘦的肩上,语调随意,介绍楼倚山的身份。

    两人一站一坐,瞧着十足的登对。

    楼倚山也不介意裴砚这样介绍他,笑眯眯地朝林惊枝道“这次来得匆忙,不曾给嫂夫人带礼。”

    “下回补上。”

    “日后有事,六哥若是没空,嫂夫人只管吩咐楼某。”

    林惊枝朝楼倚山温婉笑了笑,大大方方“那就先谢过楼大人。”

    “不谢,不谢。”楼倚山慌慌张张摆手。

    “诊脉。”裴砚嗓音冷冷,突然道。

    楼倚山赶紧从药箱内翻出一方崭新丝帕,递给裴砚。

    裴砚摊开,覆在林惊枝雪白的手腕上。

    “嫂夫人,得罪了。”楼倚山往前走了一步,指腹隔着丝帕,落在林惊枝手腕上。

    林惊枝知道自己的身体除了有些虚脱,并无大碍,她方才在外头会突然失力,是因为前世的心魔所致。

    楼倚山垂眸探查许久,眉峰微拧,微闪眸光轻轻瞥了裴砚一眼。

    等他抬眼时,眼底已恢复之前含笑模样。

    他收了脉枕,站起身朝裴砚道“嫂夫人不过是脾胃略虚,无大碍。”

    “我这有一食补的方子,我等会儿我去书房,写了给你。”

    裴砚敛眸没说话,深深看了楼倚山一眼。

    “既然无事,楼某就先回了。”

    楼倚山轻咳几声,他快速收了药箱就忙不迭准备离开。

    “楼大人,先等等。”

    “还有一事,需耽误楼大人片刻。”

    林惊枝开口,朝楼倚山道“我家夫君,昨日不小心受了外伤。”

    “不如麻烦楼大人,帮他处理一下。”

    楼倚山一愣,看向裴砚“我给他开过”

    “呃。”

    楼倚山后面的话,被裴砚泠泠如冬冰的视线,硬生生逼了回去。

    “是吗”

    “外伤”

    楼倚山火速打开药箱,瓶瓶罐罐一阵折腾,新配了一瓶伤药没有任何犹豫放在桌案上。

    “嫂夫人,这是我给六哥配的金疮药。”

    “麻烦嫂夫人给六哥换上。”

    “楼某告退。”

    林惊枝看向桌上放着的淡青色瓷瓶,和一卷干净布巾。

    等收回视线,准备开口劳烦楼倚山帮忙换药时,只见楼倚山扛着极大药箱,火速消失在蒙蒙春雨中。

    她眸光一顿,带着些许怀疑看裴砚“楼大人当真医术了得”

    “连伤口都不用查看,就能开方配药”

    裴砚垂眸,视线一瞬不瞬落在林惊枝眉眼上。

    她眼睫长而浓密卷翘,思考时会像蝴蝶扇动翅膀那样,微微震颤,漂亮得惊人。

    “治不死人。”裴砚淡淡道。

    “那夫君自己”林惊枝拿了药瓶和布巾,伸手递给裴砚。

    不想裴砚已经在她身前面无表情脱了上衣。

    高挑紧实的身躯,宽肩窄腰,腹部不见半点赘肉,肤色更是如羊脂玉般莹润。

    只是他胸膛锁骨下方的刀伤再次裂开,刺目鲜红的血从伤口渗出。

    应是耽搁时间过久,昨日又洗澡沾湿了水汽,这会子看去,愈发的狰狞恐怖,上头伤口皮肉交界的地方还有些红肿腐烂。

    林惊枝握着淡绿色瓷瓶的手心发紧,僵在原处,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枝枝。”

    “帮帮我,可好。”裴砚站在林惊枝身前,凉薄唇瓣透着苍白。

    林惊枝想出声拒绝。

    可裴砚突然朝她蹲下身体,离得近了,她指尖从他额前擦过,有些烫,也不知他这样多久了。

    “枝枝。”裴砚声音含着颤抖,沙哑撩人。

    林惊枝指尖紧缩,眉心蹙着,想避开裴砚视线。

    裴砚却忽然伸手,带着灼意的指腹从林惊枝眉头上抚过,嗓音艰涩“你若不愿,我也不逼你。”

    “站在一旁,需要时,帮帮我就好。”

    这次,林惊枝没再拒绝。

    她起身去耳房,不一会儿功夫打了热水出来。

    把手中干净巾帕,递给裴砚。

    裴砚单手接过,他如同没有痛觉一样,面无表情清洗伤口。

    擦净血痂脏污后,伤口就露了出来,应该是刀伤,伤口不大却极深。

    若再往下半寸,就到达心肺位置,显而易见要伤他的人,下手有多少狠毒。

    裴砚用烛火撩过的匕首,慢慢地,一下又、一下刮去伤口上发红肿烂的腐肉。

    他应该是疼的,只不过咬牙忍着,额心出了一层冷汗。

    林惊枝想要侧眸避过身体去,可他们离得近,他每一下动作,那轻微声音,无孔不入落入她耳中。

    许久。

    裴砚丢了手中匕首,声音里压着几分颤抖“枝枝。”

    “帮我上药。”

    淡绿瓷瓶内装着的药粉,随着林惊枝指尖抖动,一点一点落在裴砚胸腔前的伤口上。

    半盏茶后,鲜血止住。

    林惊枝拿过桌上放着的布巾,小心翼翼替裴砚包扎。

    她应该是从未处理过这些的,玉白指尖颤得厉害,却咬牙忍着,明明包得不好,可那生怕伤着他的模样,实在令人喜欢。

    裴砚在林惊枝看不到的地方,有些享受地闭了闭眼。

    他狭长凤眸,压着谁也探究不到的沉色。

    这样的伤,于他而言不过是小伤,若是平时,他就算不上药,也能咬牙忍过去。

    可这一回,裴砚没有。

    他想到了楼倚山昨日的话。

    姑娘家都是心软,会心疼的。

    那他就把鲜血淋漓伤口,当着林惊枝的面撕开。

    他要她心疼,要她心软。

    要她的一颦一笑只属于他独有。,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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