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第 71 章 预谋

小说:折姝 作者:鹿时眠
    避暑的庄子, 藏于松林深处。

    庄子外是一条清可见底的小溪,溪流顺着山道往下,山脚下是大片大片的农田。

    林惊枝被裴砚用大氅裹着下了马车, 她只来得及看一眼庄子四周的青翠松林, 就被抱进屋中。

    孔妈妈紧跟在身后, 欲言又止。

    屋中, 烛光明亮。

    裴砚伸手解开大氅,露出大氅下她未着寸缕的身子,玲珑曲线,在烛光下泛着如同羊脂玉般的光泽。

    “裴砚, 你出去。”

    林惊枝又惧又恼, 伸手就要拉过床榻上的衾被, 盖到身上。

    裴砚却突然伸手,粗粝指腹摁着她的指尖轻轻捏了一下,眸光一寸寸从她白皙肌肤上滑过, 那种像是要把她吞入腹中,压着占有欲和渴望神色,渐渐逼得林惊枝喘不过气来。

    避无可避,也退无可退。

    她蜷着的脚尖下意识绷紧, 双颊滚烫,全身都泛起一层粉润的娇色。

    裴砚最终只伸手揉了揉林惊枝有些凌乱的乌发,他动作轻柔, 薄唇印在她微凉娇红的唇上, 一触即分。

    “好好休息。”

    “我让孔妈妈进来伺候。”

    不一会儿, 孔妈妈从屋外端了热水进来,她先给林惊枝擦身,又寻了干净衣裳给她换上。

    眸光触及她身上遍布, 连脚踝上都没放过的吻痕,孔妈妈有些为难地叹了口气。

    “郎君近来也太过于放肆。”

    “这些话原本老奴不该说的,可为了郎君和少夫人的身体着想,该让郎君克制些才好。”

    “少夫人也莫要次次都顺着郎君。”

    林惊枝眸光一颤,她抿着唇没说话。

    她想到和寂白那边的计划,加上裴砚受伤,她就有些由着他。

    在床事上也不如之前那般拒绝,就想着他只要得到满足,总归是不会分心思去察觉别处的异动。

    他们是前日晚间从汴京郊外庄子出发,至于到了哪里,林惊枝根本不知道,白日马车里他突然来了兴致,半哄半骗要了她。

    怕她受不住,车厢里的冰盆被端了出去,可盛夏天气实在炎热,他不过是要她一回,她身上连小衣都湿得能拧出水来。

    不过是趁着他给她擦汗时,她用湿答答的眼眸看了他一眼,便被他握着双手手腕,唇抵在她雾蒙蒙的眼睑上,又凶又急,让她呜咽着吞下所有的娇吟。

    又要了她一回。

    孔妈妈见林惊枝换了干爽衣裳,再次闭眼陷入梦乡,她轻手轻脚收拾东西,退到外间。

    正准备转身出去的孔妈妈,忽地瞳孔骤缩,她余光瞟到裴砚悄无声息坐在后方的抱夏厅里换药。

    “郎君。”

    孔妈妈想到刚才劝说林惊枝的话,霎时只觉背脊寒凉得厉害。

    裴砚缓缓抬眸,眸光黑沉使人不寒而栗。

    孔妈妈蓦然膝盖一软,朝裴砚跪了下去“老奴不该多嘴。”

    裴砚没说话,紧抿的唇压着冷意,手里的巾布早就被血水浸透。

    连着一两日赶路,他又伤得厉害。

    因顾着林惊枝的身体,马车里大多数时候都不放冰盆,他左肩上的箭伤反反复复被汗水浸湿,四周本该结痂的地方皮肉生腐发脓,若不挑开伤口挤出,早晚会烂得更严重。

    所以裴砚才避开林惊枝,一个人躲在抱夏内,悄悄处理伤口。

    “孔妈妈。”裴砚刻意压低的声音,冰冷淡漠。

    那种与生俱来的上位者威严,令跪在地上的孔妈妈慌了神色。

    “我听说宫里有一种秘法,在不伤身体的前提下,能快让人快速有孕。”

    “前些日子淑妃钟氏诊出喜脉,便是用了这法子。”

    五月末,盛夏。

    孔妈妈浑身发抖,竟不知是抱夏内放了冰盆,还是因为地上青砖湿寒,她背脊的冷汗一层一层渗透衣裳,手脚发凉没了知觉。

    “是。”

    “老奴当年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时,听太后娘娘提过。”

    “是钟家算子嗣的秘法,按照女子癸水的日子和天数,加以推算最合适的时机行房事,若是要像淑妃娘娘那般一次得以受孕,可以再提前七日饮用钟家秘药。”

    裴砚有片刻失神,一双眼睛带着令孔妈妈觉得胆颤心惊疯色。

    “若是不用药呢”裴砚目光落在孔妈妈身上,威压如千斤巨石。

    孔妈妈浑身紧绷,声音干涩道“若是不用药,就要看女子的体质,是否容易受孕。”

    “按钟氏的法子算着时日,的确受孕的可能性大些。”

    裴砚收回视线,朝孔妈妈挥手“我知道,你下去。”

    “是。”孔妈妈忙不迭退了出去。

    裴砚继续用匕首挑开伤口,面无表情刮掉腐肉,重新涂上药粉,才慢慢把伤口包扎起来。

    他动作很慢眉心轻蹙,鬓角有汗水滚落,唇色泛白,瞧着痛极了,却偏偏一声不吭。

    马车在庄子落在的第七日傍晚,林惊枝早早用了晚膳,趁着太阳还没落山,裴砚今日又不在庄子里。

    她就和孔妈妈一起,沿着庄子外面铺了青石板小道慢慢走着消食散步。

    她平日极少出门,对庄子四周一切都格外好奇,加上这半年多来,她打着沉迷话本子的借口,看了无数的地方志。

    山川、河流、地势走向,还有穿过河东郡往西的路线,她早就牢牢记在心里,但一切都还是纸上谈兵。

    忽然,远处有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原来是庄头家的媳妇子带着几个孩子,在庄子旁的小溪里抓鱼。

    林惊枝自小养在闺中,从未见过这般情景,好奇心驱使下她带着孔妈妈走近。

    清澈见底的溪流,几个垂髫年纪的孩子,卷起裤腿,手里拿着竹编的篮子,在溪水里网鱼。

    庄头家的媳妇子在前头赶鱼,孩子就拿着竹篮子在后方围堵。

    林惊枝瞧着有趣,就蹲下身来用指尖沾了沾,溪水清凉,忽然有只拇指大小的鱼从她指尖“刷”地一下,扭着尾巴游过去。

    “呀”林惊枝眼睛睁得大大的,慌忙站起身,漂亮的桃花眼中的满满当当的愉悦。

    她想了想,又蹲下身子去,把袖子里的丝帕四角缠成结,做成小小的网状,去溪水里捞。

    可惜丝帕娇贵,不过几下就变了形状,软塌塌地缠在一起。

    “夫人。”庄头媳妇是粗人,可没见过这般娇美的贵人。

    以为是孩子的玩闹惊扰了贵人休息,赶忙叫孩子上岸,又远远的带着几个懵懂的垂髫稚童,朝林惊枝行礼。

    林惊枝抿唇笑了笑“你们不用管我,我不过是觉得溪流有趣。”

    “孩子们该玩就玩。”

    庄头媳妇这才战战兢兢地朝林惊枝点点头,拉着几个孩子往远一些的地方走去。

    林惊枝想了想,解下腰间一个荷包递给孔妈妈“里头是糖豆,你拿过去,给几个孩子分了。”

    林惊枝嗜甜,牛乳羹、桂花蜜、蜜饯、糖豆,都是她常惦记的东西,所以身上经常放一个小荷包装着一些零嘴,偶尔偷偷吃上一些。

    孔妈妈双手接过荷包,招手让几个孩子上前,一人分了几颗。

    糖豆是汴京有名的糖坊制的,寻常人家根本吃不起。

    几个孩子见庄头媳妇点头,才双手托着小心翼翼接过。

    其中有个胆子大的小姑娘,提着竹篮子朝林惊枝行礼“等晚上回去,母亲做了炸鱼,我们也给夫人送上一些。”

    林惊枝没往心里去,笑着朝她点头。

    这时候,山道上有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抬眼望去,只见有一行人由远及近疾驰而来。

    为首的男子眉目清隽,沉金冷玉。

    “夫人,是郎君。”

    孔妈妈话音刚落,裴砚已经拉紧缰绳,在林惊枝身前停下。

    裴砚俊逸的脸庞上带着些许薄汗,深邃漆眸想藏着斑驳碎星的黑夜。

    “牵回去。”他把缰绳和手里的乌金马鞭丢给身后的侍卫,抬步朝林惊枝走去。

    孔妈妈一见裴砚神色就小心翼翼退了下去,庄头媳妇也极有眼色,带着几个孩子也悄悄走远。

    林惊枝捏着手心里泡了水后,拧成一团的帕子,掌心微湿,他的眼神硬生生把她定在原地。

    “怎么出来了”裴砚上前,牵过林惊枝的手。

    却注意到她宽大的袖摆湿了大半,娇嫩的手心里紧紧握着一个帕子,揪成了一团。

    “想玩水”

    “还是想抓鱼”裴砚目光从林惊枝袖摆移开,落在她漂亮的脸蛋上。

    他声音很轻,尾音含着缱绻,带着一种蛊惑般的沙哑。

    林惊枝纤长的眼睫一颤,视线落在清澈的溪水里,有鱼游过很是活泼,方才鱼尾滑过她之间,那种自由自在的触感实在令她心动,但她不会开口承认的。

    裴砚伸手,覆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她微微颤着藏着小心思的眸光,就落在了他眼中。

    “我带你去。”

    裴砚笑了一声。

    他紧紧握着林惊枝的掌心,牵着她慢慢沿着溪流往松林走。

    松林下的溪水更为清澈,游鱼也多,而且松林高大,能挡去外人探究的视线。

    裴砚撩开衣摆,在一块巨石前坐下,朝她招手,语调带着几分强势。

    “过来。”

    林惊枝盈盈目光一颤,缓缓抬步走到他身前,视线却顿在他腰间革带上用红绳挂着的平安扣上。

    她之前没注意,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戴的。

    这平安扣是她婚后不久送给他的东西,那时候藏了些小女儿心思,他是收下,在河东郡时却没见他带过。

    等林惊枝走近,裴砚伸手把她扯入怀中,娇小的身体带着些许僵硬,腰身不盈一握。

    “裴砚,你在做什么”林惊枝有些惊慌。

    裴砚褪了她的绣鞋,掌心握着她小巧的玉足,缓缓褪下她的罗袜。

    “枝枝难道不是想去溪水里抓鱼”裴砚音色炙热黯哑,温热呼吸喷在她耳后根,又麻又痒。

    “可是脱袜,不”她雪白宛若玉兰花的脚尖微蜷。

    “不会有人看到的。”裴砚轻声道。

    褪下鞋袜后,裴砚抱着她,轻轻把她放到水中。

    溪水被太阳晒了一整个白日,并没有想象中寒凉,还透着一些暖意。

    林惊枝因为紧张,双手紧紧揪着裴砚衣襟。

    “不怕,我会护着你。”

    裴砚脱了靴袜,就站在林惊枝身后,她每走一步,他就护着她往前一步。

    溪中游鱼受了惊扰,惊慌失措在水流里猛窜,有几只不小心撞到林惊枝的脚踝,吓得她慌张往裴砚怀中躲。

    那种出于惊吓,下意识地投怀送抱,令裴砚心底莫名生出愉悦。

    他把梦中的狼狈和秘密深深掩埋,贪婪无比。

    他想要拥有她,不光是她的身体,还有她的一颗真心。

    渐渐适应后,林惊枝在溪水林踩来踩去,她对什么都好奇,当一群游鱼从她脚下游过时,她猛地伸手去抓。

    鱼儿灵动,哪是她这种娇娇贵女能徒手抓到的东西。

    “想抓鱼”裴砚出声问。

    林惊直不禁仰头看他,乌黑的眼瞳里亮晶晶的。

    “好。”

    裴砚笑了笑,抬步上岸,折了三枝松枝,抬手撕下外裳衣袖宽大的袖摆。

    袖摆扯开,分成三角捆在松枝上,就形成了一个布制的网子。

    夏天衣物薄,自然透水,袖摆又宽大,往溪水里一放,总能网到几尾游鱼。

    林惊枝见他麻利的动作,慢慢睁大的眼睛。

    她忍不住问“夫君怎么会做这些东西”

    裴砚眼帘半阖着,眼底微光淡淡“小时候祖父带着我和裴琛还有裴家大姑娘,时常在这处溪流抓鱼。”

    “祖父对我的管束,并不像父亲那般严厉,倒是寻常寻了机会带我出来。”

    “有一次裴琛在溪里摔了一跤,摔伤了腿,周氏把他接回河东,裴漪珍也因身体日益不妥,极少出门,便不再来了。”

    裴砚语调微微一顿“后来祖父离世,我回了河东裴氏,由父亲教养,便再也没有这般玩耍过。”

    裴砚的这些过往,林惊枝从未听说过。

    她以为他一定是少年老成,一直都是这种不染凡尘的性子,裴家养他,除了苛刻严厉和与天子的利益交换外,并无其他。

    “枝枝。”裴砚喊她。

    林惊枝就见他挽着裤腿,在溪水里赶着游鱼,慢慢朝她走进,鱼儿被拦在手中握着的简易渔网上。

    林惊枝没经验,抓到的鱼不过是拇指长的小鱼,她又不忍把鱼带走,抓了几次,又全部放了。

    直到夕阳西沉,天边只有一束淡淡微光,裴砚伸手把林惊枝打横抱起,语调轻声哄着“我们回去,好不好。”

    林惊枝轻轻点了点头。

    水珠子沾在足尖,风吹过有些凉。

    裴砚把她抱在大石块上坐下,掌心握着她的精致小巧的脚心,单膝跪在地上,用衣摆小心翼翼擦净她玉足上的水珠,再拿了罗袜给她穿上。

    他掌心滚烫,仿佛要将她融化。

    林惊枝红着脸浑身一颤,双腿发软,伸手推他“我自己来就好。”

    裴砚从未这样照顾过人,他动作不熟练,乌眸里的神情却认真得吓人。

    穿好鞋袜,裴砚把她抱下去,自己随意套上靴子,这才牵着林惊枝的手回庄子里。

    林惊枝早早就用过晚膳,并不觉得饿。

    孔妈妈端来膳食,小心翼翼放在外间的八仙桌上,她手里还单独端着一个干净,却并不精致的青瓷碟。

    “少夫人,郎君。”

    “方才庄头媳妇的孩子,眼巴巴端来这一碟子炸小鱼,说是要给少夫人尝尝。”

    裴砚眯眼盯着那青瓷小碟许久,外边的东西不干净,就算是庄子里弄出来的,他也不放心。

    正要开口拒绝,林惊枝却笑眯眯朝孔妈妈点了点头“妈妈,端上来我尝尝。”

    “是。”

    鱼很小,裹着面粉和蛋液,炸得金黄松脆,香极了。

    林惊枝就算在吃食不讲究的豫章侯府里,也没有吃过这种山野里才有的东西。

    她拿起桌上放着的玉筷,夹了一个送进口中。

    骨头都炸酥脆的鱼儿,竟出人意料的好吃。

    裴砚一碗冒尖粳米饭下肚,见林惊枝已经在吃第三条炸小鱼。

    他眉心蹙着,薄唇抿了抿“这炸物,夜里吃多了积食。”

    林惊枝抬眸,瞥了他一眼,一口咬掉筷子上夹着的小鱼,又去夹第四条。

    裴砚“”

    他想纵容她,却不想她伤了身体。

    于是那青瓷碟里的炸小鱼,全部进了裴砚的肚子,气得林惊枝一个晚上没给他一个正眼。

    到了次日午膳,裴砚并在,孔妈妈端了膳食进来,脸上笑眯眯的“少夫人。”

    “今日午膳有炸小鱼,少夫人今日得多用些饭才行。”

    “据小厨房的厨子说,这鱼是郎君早晨出门前,亲自去溪里给少夫人抓的。”

    “先炸了十条,剩下的养在缸子里,晚上再炸十条。”

    林惊枝听到孔妈妈的话,忽然间就愣住了。

    她视线落在精致碗碟里装着的炸小鱼上,庄子的大厨做出来的东西,自然比昨日庄头媳妇那份,更加令人食指大动。

    只是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每一下呼吸都带着针扎一般的痛意。

    她迟早要离开,他突然对她这般好作何

    炸小鱼在她眼中,忽然就失去了美味的模样。

    林惊枝语调极淡朝孔妈妈吩咐“告诉厨房,下回不用特地准备,我并不爱吃,只是昨日瞧着新奇罢了。”

    十条炸小鱼,林惊枝一口没动,粳米饭也只吃了小半碗,就没有胃口搁下筷子不吃。

    孔妈妈在一旁干着急。

    裴砚收到庄子里递出的消息时,他正在宫中。

    他疏离的目光落在暗卫悄悄送来的纸条上,微微一顿,又浅浅离开。

    原来他亲手抓的,她一口也不愿吃。

    裴砚眸底有沉痛闪过,凌厉的侧脸却瞧不出任何情绪波动。,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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