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第 110 章 粥可温,立黄昏。

小说:折姝 作者:鹿时眠
    汴京皇宫, 御书房内。

    百里逢吉负手站在廊庑下,碎琉璃一样的光晕落在他的侧脸上, 愈显得他俊雅的侧脸清冷锐利。

    裴砚牵着初一的手, 顺着长长的白玉宫阶,迈入那间属于燕北权利中心的宫殿。

    初一年岁小步子不大,所以走得也不快, 但小小的少年,已隐隐能从他身上看出几分稳重。

    裴砚走到百里逢吉身前停住, 他抬手朝初一指了指“元贞十年状元郎,百里逢吉。”

    “日后他就是初一的太傅。”

    “叫人。”

    初一乖巧往前走了一步, 睁着大大如葡萄般的眼睛朝百里逢吉行礼“太傅。”

    “学生萧玄玉给太傅行礼。”

    百里逢吉微愣, 不解目光落在裴砚身上。

    他在很早的时候, 就从这位年轻的君王口中得知初一的存在,但是百里逢吉从未想过,裴砚会让他当初一的老师。

    百里逢吉伸手, 轻轻拍了一下初一的肩膀,他看着裴砚。

    “臣是孤臣, 生于寒门,除了元贞十年得幸, 被先皇亲指为状元郎为, 臣并没有显贵架势, 百年底蕴。”

    裴砚极深的眸光落在初一身上, 他扯唇笑了笑“朕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契机。”

    “世族地位来自血缘联姻还有门第,积蓄百年,不可能消失于朝夕之间。”

    “而你出生寒门,你的经验和见解,是太子最好的老师。”

    百里逢吉沉默许久, 他俯身在初一身前蹲下,保持同他平视的蹲姿“太子殿下。”

    “臣一生清苦,殿下成了臣的学生,臣只会严厉教导殿下。”

    “殿下可是愿意。”

    初一还不懂世族和寒门不可避免的矛盾,但他乖巧点头“初一愿意的。”

    “云暮。”

    裴砚朝外喊了声,不过片刻,云暮端着早就准备好的茶盏上前。

    “去给太傅敬茶。”

    初一双手接过云暮手中的茶水,恭恭敬敬呈给百里逢吉“太傅。”

    百里逢吉清冷的眼睛里,情绪压得极深,他垂眸接过初一的茶盏,缓缓饮了一口,负在身后的掌心颤得厉害。

    年少的初一并不知道,这个叫做百里逢吉的男人,将带给他的是什么翻天覆地的改变。

    但是今日他心中种下一颗种子,正在悄无声息发芽茁壮,他作为少年太子,有志气,如高山,即使暂时辛苦,但他的人生滚烫炽热,有无限的勇气。

    慈元殿。

    有宫人轻手轻脚走到太后身旁禀告“太皇太后娘娘。”

    “皇后娘娘过来给您请安了。”

    太皇太后钟氏眸色一闪,出声道“扶哀家起身,哀家亲自去迎。”

    贺松年往前走了一步,伸手轻轻扶起钟氏“请娘娘进来就好,您何必亲自去迎接。”

    钟太皇太后轻轻摇头“枝姐儿那孩子,哀家已经多年不见。”

    “也不知她会不会怨哀家,毕竟陛下前些年做的荒唐事,哀家如今想起来都觉得心慌。”

    贺松年知道钟氏口中的荒唐事是指哪一件事,当初皇后娘娘还是太子妃时,裴砚为了防止她再次逃跑,拿了银链锁扣在太子妃脚踝上的事。

    “皇祖母。”

    “孙媳给皇祖母请安。”林惊枝笑盈盈看着太皇太后钟氏。

    “你这孩子,好狠的心。”钟氏才由贺松年扶着走到门前,林惊枝一句皇祖母软得她差点落下泪来。

    “快些过来,给哀家瞧瞧。”

    “多年不见,怎么瘦成这般模样。”钟氏心疼拉着林惊枝的手,眼眶红得厉害。

    当年她初见林惊枝,只觉是个好看得不像话的姑娘,她爱屋及乌,想着裴砚疏离冷漠谁也不亲近的性子,就对林惊枝多了几分喜爱。

    相处之下,钟氏越发喜爱这个孩子。

    渐渐的从多几分照顾,变成了想当眼珠子护着的宝贝。

    后来林惊枝离开燕北皇宫,回到月氏,钟氏虽然心底失落,但又透着几分她自己无法形容的由衷祝福。

    林惊枝鼓起所有勇气的逃跑,让她看到了曾年少时不敢做的放肆举动,她也曾想过轰轰烈烈大胆反抗,但一切都败在了现实和她的脆弱下。

    “皇祖母,是枝枝不孝,为能在皇祖母身旁伺候。”林惊枝眸光柔和,白皙指尖任由钟氏握着,语调浅浅的。

    “哀家听说你生了砚哥儿的孩子,取名叫初一。”

    “可是个乖巧的,好带的”

    林惊枝点了点头“嗯。”

    “是个从小就会体贴人的孩子,今儿本该带着来给您请安的,方才膳后,陛下带着初一去御书房批折子。”

    “妾身等晚膳后,再叫他来给您请安。”

    太皇太后钟氏点头“好孩子。”

    “不忙慌,你们也才将将回宫,事儿多,等都理顺了再带初一给我瞧瞧也不迟。”

    “倒是你回来,砚哥儿可有为难你。”

    太皇太后有些不放心看了林惊枝一眼“哀家说句实话。”

    “萧家男人都是疯子,砚哥儿看着性子淡漠,实际上他比他祖父和父皇更为疯狂。”

    “哀家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枝枝姐儿,人这一辈子也就寥寥百年不足,若你真的原谅了他,哀家希望你们好好的。”

    “若你是被他强行留在燕北的,哀家说什么也要替你做主。”

    林惊枝轻轻摇头“皇祖母。”

    “我是自愿回来的。”

    “就像皇祖母说的一样,人这一辈子不过是寥寥不足百年,我还想同他有好好的未来。”

    太皇太后钟氏闻言,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她伸出苍老的手,轻轻把林惊枝护在怀中“哀家不如你。”

    “哀家的嫡女初宜也不如你。”

    “你才是榜样。”

    林惊枝沉默垂下眼眸,她想到了大姐姐裴漪珍,那个被后宅困了一辈子的女人。

    她心里压着事,眉心不自觉蹙起,不禁想到了那日深夜,离别时白玉京对她说的话。

    “你回到他的身边,无论是世族,还是寒门。”

    “这世间有无数像你大姐姐一样,被困于内宅的女子,当你站在不一样的高度,你就会有不一样的使命。”

    “造福苍生万民,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林惊枝纤长眼睫颤了颤,她的确是该做出一些改变。

    钟氏看了眼慈元殿外的天色,她笑着拍了拍林惊枝的手“等会子该用晚膳了,快些回去吧。”

    “初一年岁还小,身旁可离不得你。”

    林惊枝恭敬起身,再次朝钟氏行礼,在她即将抬步跨出去的时候,太皇太后唇角动了动,还是没忍住出声“枝姐儿。”

    “这些年,沈家太夫人一直病着。”

    “沈氏一族,那些受不住打压谋反的嫡支旁系都已下狱流放,沈家如今能在汴京城住着的不过几人,你若是得空”

    后面的话钟氏没有继续往下说,她会主动开口提沈太夫人,不过是人到了这个知天命的年纪,难得会想起儿时的旧情。

    她闺阁时,同沈太夫人也算是亲密无间的姐妹,五姓败落,她虽依旧贵为燕北太皇太后,但难免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

    林惊枝往外走的身体微微一僵,回眸时已经压下眼中泛起的情绪,她沉默许久,才朝钟氏温婉点下头“孙媳若是得空。”

    “会去沈家走一趟。”

    “皇祖母,孙媳告退。”

    林惊枝回到东宫后,先去花园里逗了逗裴砚信中那只被养得极胖的梅花鹿,然后在牡丹花丛中寻到了宫猫一家子。

    经过裴砚首肯,被宫人养得毛光水滑的猫儿,懒洋洋倚在花丛里晒着太阳。

    林惊枝就用宫绦上的穗子去逗猫儿,猫儿看着穗子也只是懒洋洋抬了抬爪子,翻个身继续换一个姿势晒着太阳。

    下一瞬,她侧腰一紧。

    裴砚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他俯身靠着她,趁她分心滚烫的吻落在她的耳垂上,鼻息有些中。

    花园里伺候的宫人早就悄无声息退了下去,林惊枝朝四周看一眼,双颊红得娇俏“裴砚。”

    “这是在花园里。”

    裴砚长叹一声,语调透着闲适的慵懒“枝枝,真好。”

    他目光灼灼,大胆又放肆,眼底欲色丝毫不遮掩。

    林惊枝被搂着,脸颊溢出了薄薄一层胭脂色,她有些无奈。

    她发现自从回来后,他就格外缠着她,夜里更是时常惊醒,只为确认她是不是睡在他的身旁。

    林惊枝明白,她虽然同意留下,但他依旧在怕,那种患得患失,无法克制的恐惧。

    “初一呢”林惊枝轻声问。

    裴砚抿着唇,眼中是生来就有的骄傲“百里逢吉带他出宫了。”

    “夜里会把人送回来。”

    “好。”林惊枝把初一教得很好,她并不担心这个孩子能惹出什么麻烦来。

    两人牵着走,在夕阳的黄昏里,绕着园子慢悠悠散步。

    林惊枝往前走的步伐,轻轻顿了顿“裴砚。”

    她仰头看着他,金辉落在他白皙如羊脂玉的肌肤上,能看到他微微突起的喉结,浅浅的一层胡茬,还有被风吹乱的鬓角上,残留点点热汗。

    他应该是从御书房忙完后,跑来见她的。

    那种迫不及待的喜爱,如同还未及冠的少年。

    真的不像一向严厉自律的他,能做出来的时。

    “嗯。”裴砚垂眸,眼中无限温柔。

    林惊枝轻轻眨了下眼睛,藏着眼底的涩意“等夫君得空时。”

    “夫君带我去京郊的别院避暑吧,带初一去溪里摸鱼,妾身记得有点炸小鱼的极香的,妾身要吃夫君亲自网的。”

    前世的过往,他心中依旧藏有心结,她同样如此。

    他在小心翼翼爱她,她同样也努力敞开怀抱接受他对她的宠爱。

    夫妻俩在夕阳沉落最后一点余晖时,回到寝殿。

    林惊枝用了晚膳后,有些昏昏欲睡,裴砚就像抱着孩子一样,一手抱她,一手执着一卷书册。

    这时候宫人禀报“陛下。”

    “太子殿下已经回宫,你陛下和娘娘安心。”

    “唔。”睡得迷迷糊糊的林惊枝点了一下头,蜷着小腿往裴砚怀里缩。

    孔妈妈端来汤药,轻手轻脚放下一旁的书桌上,不敢耽搁赶忙退了出去。

    闻到苦涩的汤药味,林惊枝轻轻皱了皱鼻子,她咕哝一声,就像是梦中呓语一样“夫君。”

    “喝药。”

    裴砚失笑,俯身轻轻的碾过她红润饱满的唇瓣,放下书卷伸手端起药碗仰头喝下。

    苦涩药汁在他唇间弥漫,整个喉腔都是苦涩的,但这一刻,裴砚一颗心却如裹了蜜糖香甜。

    他抱着林惊枝站了起来,动作轻柔把她放到床榻上,盖上衾被,唤晴山和孔妈妈进屋伺候,他颀长的身姿,出了东宫后,渐渐被凉夜笼罩。

    初夏的空气,还透着寒凉。

    裴砚一身黑衣,身后只跟着山苍一人,他们出宫一刻不停留赶往京郊别院那处坐落于山间松林的庄子。

    翌日清晨。

    林惊枝睡醒时,裴砚已经起身去上早朝。

    初一也不在,寝殿里只有满脸笑容的孔妈妈和坐在绣凳上绣帕子的晴山。

    “娘娘醒了”晴山放下针线,上前伺候。

    “嗯。”林惊枝慢悠悠伸了个懒腰,睡眼迷蒙。

    “太子殿下和陛下一同上早朝去了,估摸要一个时辰后才会回来,娘娘可先用些早膳。”晴山轻声说着。

    林惊枝点头“太子可有说昨日逢吉是代他出宫去了何处”

    晴山拿了湿帕给林惊枝擦手“说是去了米铺子,然后又去了田间看秧苗。”

    “殿下回来时很高兴,还带了几颗种子,今儿一早就种在瓷盆里,说等着发芽长出大米来。”

    林惊枝目光一顿,落在窗台上放着的那个光秃秃的青釉小花盆上。

    这时候,孔妈妈端来早膳。

    东西不多,一碗熬煮得软烂的薏米莲子粥,配着一碟子酱菜,还有一碗用鸡汤吊出来的青芽菜,以及十只炸得金黄酥脆炸小鱼。

    “这是”林惊枝眼中透着不解。

    孔妈妈献宝一样指了指炸小鱼“这是陛下昨日深夜出宫,给娘娘亲自网的鱼儿。”

    “一共抓了数十条,早膳时,太子殿下吃了五条,陛下也吃了五条。”

    “方才奴婢吩咐厨房给娘娘炸了十条,剩下的鱼儿放在瓷缸里养着,能养上许久。”

    林惊枝鼻头酸涩,眼角热热的,她忽然想到多年前。

    裴砚曾带她去庄子避暑,某日早膳时,他也亲自给她抓了小鱼,炸得金黄酥脆,她却闹着性子不愿意吃。

    林惊枝忽然有些后悔,她用玉筷夹起一条小鱼,放在口中小小地咬了一口,满嘴鱼香,新鲜酥脆。

    胸腔里一颗心,被一股热流包裹,就像那个小心翼翼学着如何爱她的男人。

    宣政殿散朝后,裴砚牵着初一的小手,慢悠悠地往东宫走。

    路程才过半,他就看到林惊枝一身红裙蹁跹飞扬,她像夏日里明媚的花儿,一下子扑进他的怀中。

    “枝枝。”裴砚尾音发颤。

    林惊枝轻轻抱紧裴砚的手臂,语调轻轻“夫君。”

    “妾身接你下朝。”

    “炸小鱼很好,妾身喜欢。”

    裴砚笑了一下,伸手揽过她的肩膀“等天气再热一些,我带你出宫。”

    “父皇”初一轻轻扯了下裴砚的衣袖,睁着大大的眼睛。

    “父皇带阿娘出宫,那初一呢”

    “初一也想和阿娘一起。”

    裴砚伸手揉了揉初一毛茸茸的脑袋,理所当然道“那父皇让百里大人带初一去玩吧。”

    “初一的大孩子了,父皇得陪着你阿娘才对。”

    初一闻言,觉得裴砚的话有些问题,但他仔细想了许久,又想不出还有什么问题。

    好像他爹爹同阿娘一起,是理所应得的,而他只能丢给百里太傅。

    初一霎时觉得有些委屈。

    因为他在月氏时,阿娘还能偶尔陪着他睡,可自从有了爹爹后,那就是爹爹一人霸着阿娘,他夜里除了一个布老虎抱着,连阿娘的睡前故事都没有了。

    封后大典在即,钦天监和礼部共同举办,悬在了入夏的第二个月。

    封后大典前,林惊枝带着晴山还有青梅,出了一趟宫。

    低调华贵的玄黑马车,穿过和财神庙东街,绕道朱雀大街后方,马车在沈家的宅院前停下。

    裴砚并没有没收沈家的祖宅。

    守门的小厮看见林惊枝,先是一愣,然后恨不得插上翅膀往府里跑。

    “太夫人。”

    “大小姐来看你了。”

    下人口中的大小姐,自然是沈家嫡出血脉的林惊枝,只不过她并不认可这个身份罢了。

    沈太夫人的病是心病,一直拖着时好时坏,沈宅如今人丁凋零,府中只住了她一位主子。

    她有点回不过神“大小姐”

    “哪个大小姐”

    “观韵姐儿还是枝姐儿”

    整个沈太夫人整理衣裳的李妈妈闻言,压着声音道“您可千万别病糊涂了。”

    “如今的沈家,哪里还有观韵姐儿,当然是枝姐儿来瞧你来了。”

    沈太夫人这才有些糊涂点了点头“年纪大了,有些事忘了就想不起了。”

    “观韵姐儿去了哪里”

    “这孽畜怎么这么久都不来寻我”

    孔妈妈惊得冷汗都出来了,她用巾帕仔仔细细给沈太夫人擦脸,又把她头发梳理整齐“等会子见到惊枝大姑娘,您可千万别胡说。”

    “虽然奴婢听说陛下要重新立后,立的还是月氏国某位被君王千娇百宠的公主。”

    “若真的是这样,就算大姑娘生了太子,她身份日后依旧要被月氏的公主压一头的。”

    李妈妈想了想,又道“也不对老奴听说大姑娘也有月氏皇族血统,她阿娘就是月氏公主,若她回去再怎么说,也是个郡主。”

    “只是不懂陛下藏了大姑娘这么多年,一直对外宣称大姑娘身子骨不好,可如今的太子殿下又是何时生下的。”

    已经病得有些糊涂的沈太夫人,她才不管李妈妈究竟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等换了衣裳打扮好后,她由丫鬟婆子扶着挪到暖阁里坐着,身上盖着厚厚的衾被,满头白发不见半点黑丝。

    “太夫人。”

    “晚辈给您请安。”林惊枝扶着晴山的手走向前。

    沈太夫人有些浑浊的眸色,忽然一颤,她朝林惊枝伸手,忽然就落下泪来“枝姐儿。”

    “原来是枝姐儿来了。”

    “你这孩子,多少年了都不来看我。”

    她认识林惊枝,却记不清别的事了。

    林惊枝看着沈太夫人的动作神色,侧眸看向李妈妈。

    李妈妈苦笑一声“奴婢家主子,次从沈家败落后就有些糊涂了。”

    “常常记不得事,又常常想起一些早就过去了的事,府中郎中太医都请了,汤药喝下去也只能勉强维持偶尔的清醒。”

    林惊枝抿着唇,往前走了一步“您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沈太摇了摇头,转而又轻轻点头“怎么会不认得。”

    “我最喜欢的枝姐儿。”

    沈太夫人说着,就掀开衣袖,她苍老的手往手腕上一摸,发现手腕空荡荡的,那里本该带着一串小叶紫檀佛珠,她想脱下来送给林惊枝。

    “李妈妈,我的佛珠呢。”

    “那串跟了我许多年的小叶紫檀佛珠。”

    李妈妈一愣,她张了张嘴,正想说当年在河东裴氏时,她就把佛珠送给林惊枝了,但是李妈妈喉咙堵得难受,她不知如何开口。

    “您说的是这个吗”

    林惊枝从衣袖中掏出一串佛珠,动作轻柔套在沈太夫人手腕上“你曾说过,这佛珠吉祥平安,能给我带来好运。”

    “如今我把佛珠还您。”

    “您要平安。”

    林惊枝伸手,轻轻理平身太夫人鬓角凌乱的发丝,这个曾经也给过她短暂温暖的长辈。

    “枝姐儿”

    忽然,沈太夫人眼中落下泪来,她静静盯着林惊枝,苍老的眼眸中恢复了些许清明。

    “对不起,枝枝。”

    “是祖母不好。”

    林惊枝往外走的步伐没有停顿,眼中情绪压着,她并不接受沈太夫人的道歉。

    但她原谅了曾经那个耽于温情的自己。

    马车缓缓,穿过夕阳,回到了汴京皇宫。

    这个粥可温,共黄昏。

    情深能与共白头的男人身边。

    她在一点一点地同过去告别,也同上一世的自己告别。,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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